正文 第1章 赵氏孤儿(1) 在权力的道路上从来没有什么父子君臣,为了权力为了生存,子弑父,父杀子,君杀臣,臣弑君的事情屡见不鲜。 晋国大夫赵盾斩杀晋灵公,改立他人,开始了晋国大臣专权的先例。 赵盾,即赵宣子,谥号宣孟,亦称赵孟。 赵盾的父亲叫做赵衰。赵衰是个有名气的人,想当年晋献公晚年宠爱骊姬,杀死了亲生儿子申生,逼走公子重耳、夷吾,立骊姬之子为太子。废长立幼,废贤立爱,从来都是国家之不幸。晋献公此举为晋国大乱埋下了伏笔。关于这场动乱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做“骊姬之乱”。 重耳可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儿,今日的屈辱,来日必定雪耻。 大臣赵衰和狐偃保护公子重耳,逃到了狄国。狄国讨伐咎如,获得两个女子,叫做叔隗、季隗。显然这不是两女的真名,从名字看,她们应该是姐妹。公子重耳娶了季隗,赵衰则娶了叔隗,因此严格来说,赵衰还是重耳的姐夫。而叔隗就是赵盾的母亲。 晋僖公十六年(前644年),在赵盾不满10岁的时候,他的父亲赵衰随着公子重耳离开了狄国,踏上了充满艰难险阻的流亡之旅。 客居异乡的赵盾母子饱尝了离别后的寂寥、凄清和愁苦。直到僖公二十四年,赵衰的正妻赵姬(晋文公重耳的女儿)一再恳求,赵盾母子才能够回到晋国,这时候的赵盾已经是年及弱冠的聪颖少年。赵姬是一个深明大义的女子,她不仅仅没有和叔隗争风吃醋,而且还坚持要求立赵盾为嫡子,以继承赵衰的爵位。典籍中对叔隗虽然没有做过多的记载,但是从赵盾身上足以看出其母的贤惠。赵姬明义,叔隗贤惠,赵衰温厚,在这样的家庭背景下,使得赵盾知书达礼、温文尔雅。而赵盾幼年的经历又养成了他强悍劲直、豁达大度的性情。这两种看似矛盾的性格特征,却奇迹般得在赵盾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为赵盾最终成就政坛上的伟业奠定了基础。 晋襄公六年,赵衰卒,在赵氏家臣阳处父的鼎力相助下,赵盾取代了狐射放,将中军,执掌晋国大政。当时的赵盾不过三十岁左右。执掌晋国大政的赵盾在内政外交上采取了一系列的革新措施。他“制事典,正法罪”,补充和完善原有的法律条文,使赏罚量刑有明确的客观标准可循;“辟狱刑,董逋逃”,昭雪沉冤积案,监督揖拿逃犯,稳定社会秩序;他还“续常职,出滞淹”,选贤任能,赋职任事,罢免那些庸才和政绩平平的官吏。并将所制定的“事典”授予太傅阳子和太师贾佗,在晋国颁布执行,“以为常法”。这些措施大大稳定了晋国的政局。同时促进了法家思想在三家的孕育产生。 在外交上,赵盾同样表现的极为出色。晋灵公元年(前621年),赵盾代表晋国与齐国、卫国、郑国、曹国、许国的国君在扈地会盟,开始了大夫主盟之始。 灵公二年,各国诸侯大夫在衡雍会盟。灵公六年,秦以令狐(今山西临猗西)之役伐晋,赵盾将中军御之。灵公八年,赵盾以诸侯之八百乘纳捷甾于邾。灵公十三年,楚庄王及郑入侵陈遂侵宋,赵盾率军救陈、宋,会于斐林。十数年间,他主盟征战,功绩卓著。 然而,赵盾主晋国政初,晋襄公尚能败秦师于崤,再败秦师,取秦地汪及彭衙,使“秦终为晋弱……遂霸西戎”,不敢向东发展。南方楚国北进的步伐也受到遏止。 不过,有句老话说得好,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到了鲁宣公元年,楚国和郑国合兵侵略陈、宋两国,与晋国争霸,晋国屡败于楚国。鲁宣公十一年,晋国再败于楚国;鲁宣公十四年,楚国围宋,晋国不能救助,楚庄王终成一代霸主,晋国的霸主地位宣告结束。春秋时代,中原地带的双雄,终于以晋国的失败而告终。作为晋国主政的赵盾当然要担负责任,赵氏专权导致晋国的大权不能统一,使得晋国的霸主地位落空。然而晋灵公的荒淫无道,大兴土木,导致晋国国力日衰,政局不稳,才是使晋国失去霸主地位的最主要原因。 晋灵公的荒淫无道,让生性耿直的赵盾终于无法忍耐,以致犯言直谏。灵公担心主持晋国国政的赵盾会对自己不利,便派且霓杀害赵盾。可是且霓被赵盾公忠体国的精神所感动,不忍杀害赵盾,撞槐而死。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晋灵公和赵盾都没有退路了,君臣之间的冲突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阶段。灵公十四年九月,灵公请赵盾喝酒,埋伏下武士,欲刺杀赵盾,却被赵盾的家臣提弥明拼死相救,直至战死,与此同时,宫廷中的一个武士倒戈相向,救出了赵盾。不久,赵盾的侄子赵穿杀死灵公,拥立公子黑臀为君,是为晋成公。到此为止便是我在开头提到的赵盾弑君一事。从此看来,说赵盾弑君,有失偏颇。有学者认为,灵公之死,是赵氏专权的结果,是赵盾一手策划的。然而灵公欲杀赵盾在前,赵穿杀灵公在后,说是预谋,不合情理。孔子也为赵盾惋惜,说:“赵宣子,古之良大夫也,为法受恶,惜也。” 赵盾死后,赵氏遭“下宫之难”,元气大伤,但是赵盾开启的异性亲族代晋国同姓家族为公族的先河却不可遏止。厉公时为了加强公室、削弱强臣,曾利用大臣间的矛盾诛灭掌权的异姓大臣,但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自己也被另两家大臣栾氏、中行氏所杀。悼公时君权曾有所加强,但也未能扭转局势。昭公以后,晋国形成强大的范、中行、智、韩、赵、魏六卿并强的局面,公室的力量显得微乎其微,六卿之间争权夺利变得异常激烈。定公时,范、中行两家首先败亡。剩下的智氏、韩氏、赵氏、魏氏成为接下来故事的主角。 晋灵公的死引出一出有名的大戏——赵氏孤儿。 晋灵公死后,晋成公继位。晋成公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将自己的姐姐庄姬公主嫁给了赵盾的儿子赵朔。这是一场政治联姻,不过一个是国君至亲,一个是大夫之子,也算是门当户对。由于君臣二人成了亲家,晋国内部的硝烟暂时弥散,平静了七年。七年之后,成公死了,他的儿子继位为晋景公,而此刻赵盾已死,赵朔成了继承人。 晋灵公生前宠信大臣屠岸贾,等到晋成公死后,屠岸贾得到了新王晋景公的宠信。毫无疑问,屠岸贾内心深处是深深怨恨赵家人的,毕竟是赵盾导致他可以遮阴的大树倒塌的。而晋景公生性多疑,晋灵公之死让他如芒刺在背,面对日益做大的赵氏家族,晋景公不可能不心生畏惧,于是斩杀权臣,巩固地位成了晋景公的必然之举。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效之,屠岸贾以晋国败于楚国为借口,将战争失利的责任归结到赵家头上,又在晋景公面前搬起晋灵公被杀的旧账。终于给赵家带去了灭顶之灾。 在景公的授意下,屠岸贾带领军队,屠杀赵家满门,唯有庄姬公主事先入宫,得以幸免不死。庄姬公主是赵朔的妻子,同时也是景公的姑姑。晋景公虽然指使屠岸贾杀了赵家满门,但是对这个已经怀有生孕的姑姑却不忍下毒手。无论屠岸贾如何要求景公杀害庄姬。景公只是不许。 这位晋景公虽然下令屠杀了赵氏满门,但是并不意味着他是一个昏庸无能之辈。楚庄王、楚共王先后败于晋景公之手,楚国的霸业就此结束。东方的大国齐国也被景公所败。 屠岸贾因为害怕庄姬肚子中的孩子长大后会找自己报仇,派了两个心腹武士日夜把守宫门,观察庄姬的动静。与此同时,赵家的两个家臣程婴和公孙杵臼更放心不下主母。他们都希望庄姬可以生下个男孩,将来为赵家报仇雪恨。便派人前往宫中打听消息。赵朔生前有言,生子名武,生女名文。不久,庄姬托人带出了一个字“武”。程婴和公孙杵臼大喜,用计从宫中偷出了孩子,并说庄姬生了个女儿,中风死了。 屠岸贾听说此事之后,大为怀疑,他像一只发疯的狼一般,追寻男孩的下落,并且下令:“若搜不出孤儿,全国与孤儿同庚的婴儿斩尽杀绝,一个也不留!”程婴、公孙杵臼不愿意使全国的孩子受到牵连,终于决定用程婴的儿子换掉孤儿。 正文 第2章 赵氏孤儿(2) 程婴到屠岸贾处揭发说:“我和公孙杵臼都是赵盾手下的旧臣,庄姬生下孤儿,让人暗中送给我俩抚养。我看到搜查孤儿的布告,特来自首。”屠岸贾急问:“孤儿藏在何处?”程婴回答:“公孙杵臼将孤儿带到首阳山里。”屠岸贾说:“你马上带我去搜查,查出孤儿赏赐黄金千两;搜查不出,砍了你的头颅。”程婴强压满腹悲痛,把屠岸贾一伙引到首阳山公孙同孤儿匿藏处。程婴敲开门,武士们涌进去把公孙杵臼抓住,逼问孤儿下落。公孙假装糊涂回答:“这里只有我这个孤老,那有什么孤儿?”屠岸贾推到公孙,指挥武士们闯进茅庵搜查,从一个黑暗角落搜出用绣花绸缎包裹着的小男孩。公孙杵臼发疯似地从地上爬起来,散乱着头发,扑上前去抢夺孤儿,并大骂程婴:不守信义,为得黄金丧尽天良,出卖孤儿。并指着屠岸贾责骂:“千刀万剐的屠贼,残害忠良,死无下场!”屠岸贾指令武士乱刀砍死公孙杵臼,倒提孤儿哈哈大笑地说:“好了,好了!我可以高枕无忧了!”猛将孤儿在石上摔死。 屠岸贾回到京城,拿出一千两黄金赏给程婴。程婴流着泪向景公请求说:“告发孤儿是求免去自己的死罪,不是贪图金钱重赏。请允许我将这笔钱用作收殓埋葬赵家老小和公孙杵臼的尸骨费用吧!”景公听了程婴的请求,心中一热,对斩杀赵家满门心中也很内疚,便答应了程婴的请求,让程婴去处理赵家和公孙杵臼的后事。 程婴、公孙杵臼可谓国士,一个为了救助赵氏孤儿,不惜牺牲自己的孩子,还要担当奸臣的骂名;另一个为了救助赵氏孤儿,不惜用生命换来屠岸贾的安心。 赵氏满门被灭掉之后,晋景公良心上极不安宁。传说晋景公梦见厉鬼,披发垂地,以手击胸,暴跳于地,身长高大,形状非常恐怖,厉声骂道:“无道昏君!我子孙何罪?你不仁不义,无辜枉杀,我已诉冤于上帝,请准来取你的命。”说罢直对景公掐攫过来,景公大惧,往内宫奔逃,大鬼毁坏大门和正门而入,景公害怕,躲入室内,大鬼又破户追入内室,景公恐怖,呼叫醒寤,原来是一场恶梦,从此一病不起。当时桑田地方,有一位神巫,能占鬼神事,景公召请巫人入宫,神巫所卜和景公的梦境完全相同,景公惊惧地问道:“这个鬼能不能制服?”巫人说:“这鬼是先世功臣,是有威德的大力鬼,又正值愤怒之时,制服不了。”景公说:“那么寡人的病体吉凶如何呢?”神巫说:“小人冒死直言,主公的病,恐怕不得吃新麦了。”时屠岸贾在旁,厉声呵叱巫人:“妖言惑乱国君,主公若能吃到新麦,你当死罪。”即刻把神巫轰出宫外。 神巫去后,景公的病,一天比一天沉重,有一大夫进奏说:“秦国有良医,是神医扁鹊的高徒,有起死回生的医术,现在是秦国的太医,若能请来,主公的病,一定有救。”于是就遣人往秦国求医。秦桓公派遣良医高缓,来晋治病,秦医未到,景公的病况已经危殆,又梦见疾病化为两个童子,其中一个童子说:“高缓是良医,他来治病,对我们很不利,恐怕会伤害到我们,我们躲避到什么地方才安全呢?”另外一个童子回答说:“我们躲避在肓(膈)之上,膏(心)之下,虽有良医,能把我们怎样呢?”两个童子说完了话,就从景公鼻孔钻进去,景公惊醒,感觉胸膈间疼痛万分,坐卧不安,高缓来到,给景公诊病后说:“这病已经不可治了,病在肓之上,膏之下,不可用灸攻,用针也达不到,药力又不能到达,不可得治了。”景公叹道:“唉!太医诊病和寡人梦境相符,真是名医!” 到了六月丙午日时,景公忽然想吃新麦,命令甸地方上的人献上,吩咐膳夫煮好麦粥,忽然想起神巫的话,立刻召神巫入宫,指着麦粥对巫人说:“你说寡人吃不到新麦,你看这不是新麦吗?”马上喝令左右推出斩首,巫人死,景公将要取麦粥来吃,顿觉腹部膨胀要大便,急急起身上厕,忽然一阵心痛,站立不住,跌入厕内,陷于粪池中而死。 一方诸侯竟然淹死在粪池之中,也算是一种绝大的讽刺吧。 景公死后,传位给历公,厉公也是个昏庸之辈,听信屠岸贾的坏话,不断杀戮排斥忠臣良将。即位不久便被栾书、苟偃等大将杀死,另立孙周为悼公。悼公重用老将军韩厥,按韩厥提供的线索,在程婴家里查访出孤儿赵武。韩厥把赵武、程婴带到朝堂拜见了悼公,并当众宣布这就是当年屠岸贾要杀害的孤儿赵武,更激动地讲出程婴用亲生儿子替换孤儿,公孙杵臼为保孤儿慷慨地献出自己生命的壮烈行为。臣子们听后无不落泪。独有屠岸贾这个奸贼听了韩厥的讲述,吓得软瘫在地。悼公愤怒地站起来,指着屠岸贾说:“不立杀此贼,怎能对得起赵家冤魂!”立即传旨捉拿屠岸贾满门,交给韩厥、程婴、赵武,拉到赵盾陵墓,活祭赵家冤魂。 赵家的封地和爵位都得到了恢复,到晋平公十二年,赵武担任正卿,主持晋国国政。赵武以后三世至赵襄子,韩、赵、魏三家灭智伯,三家分晋。 晋国自赵盾弑君之后,晋国王室大权旁落,大夫的权力越来越大。到了春秋末年,已经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等到周威烈王时期,晋国的大权主要掌握在智、赵、魏、韩四大家族的手中。而其中又以智氏的势力最为庞大。三国尚且纷争,况且是四家,其中争斗难以避免。日益做大的智氏当然想将其他三家吞并。等到智襄子,这种吞并和反吞并的战争白热化了。 根据司马光《资治通鉴》的记载,智襄子此人似乎是一个不怎么样的人。当初智襄子的父亲打算立他的儿子智瑶(就是后来的智襄子)为继承人,询问族人智果的意见。智果说:“他不如智宵。智瑶有超越他人的五项长处。美发高大是长处,精于骑射是长处,才艺双全是长处,能写善辩是长处,坚毅果敢是长处。虽然如此却很不仁厚。如果他以五项长处来制服别人,而做不仁不义的恶事,谁能和他和睦相处?要是真的立智瑶为继承人,那么智氏宗族一定灭亡。”后来事件的发展确确实实证明了智果判断的结果是对的。然而智氏之亡并不可以完全归结为智瑶狂妄自大导致的恶果。 智瑶登位的时候,正值范、中行两家被逐,赵简子专擅晋国大权。这时候的局面便成了四家并立,一家做强。其可能的结果有两种,一是四家平分秋色,维持一种平衡;而更为可能的结果则是一家最终吞并其他三家。事实上,发展到最后,必然会出现后一种结果。在这样的情况下,任何一家都不希望最终被消灭。年轻气盛,英勇果敢的智瑶,不可能容忍赵氏一直做大。据《史记》记载,赵简子死于晋出公十七年(前458年),而智瑶早在晋出公三年,率兵伐齐时就显示出了过人的才干。在这次战事中,他亲自出马察看齐国军队的军容军情,观察齐军的营垒,不巧马匹受惊,胡奔乱跑,智瑶临变不惊,说:“齐国的人知道我的旗帜,他们以为我害怕必定返回。”结果,智瑶非但没有返回,而是乘势驱马到齐军营垒跟前,逼近观察一番,才返回本营。临战前,大夫长武子请示先占卜一下吉凶,智瑶却说:“以辞伐罪足矣,何必卜!”信心十足。最后果然在开战后大败齐师,智瑶还亲自擒获齐大夫颜庚。晋出公七年和晋出公十一年,智瑶又两次率师伐郑。数次征讨,他为自己树立起勇武善战的形象,壮大了智氏的势力。 等到赵简子死后,智瑶果断的抓住了时机,将国家的权力从赵氏手中抢了过来,占据主动地位,伙同赵、魏、韩三家瓜分了范、中行两家,进一步做大。这种局面,让晋出公极为害怕。晋出公向齐、鲁两国求援,打算借两国的力量打击士大夫们的势力。结果,四家先发制人,合兵攻打晋出公,晋出公败逃齐国,死在了路上。晋出公的出逃,给了智瑶一个操纵晋国政治的绝好机会。他持立晋昭公的曾孙骄为国君,是为晋懿公。此后,晋国政事皆由智瑶决断。这最关键的一步棋被智瑶抢先。晋国的局势为之一变。智氏开始做大。吞并三家开始被智瑶提上了议事日程。 《左传》中说:“(知智)怕贪而愎。” 正文 第3章 智伯伐赵 贪,包括贪得无厌,好大喜功,骄奢淫逸;愎,包括刚愎自用,不纳谏言,独断专行。显然史家对智瑶品行的评价并不高。我不否认智瑶确确实实存在一些性格上的弱点,但是,他的所作所为基本上还是合乎情理的,只是中国的历史好以成败论英雄而已。我相信智瑶纵有些狂妄,有些傲慢,但是仍可以算作一位英雄豪杰,否则也不会有豫让那等甘心为之效死的国士。 当智瑶顺利控制了晋国后,便开始伺机吞并三家。他首先向韩魏两家要地。 智瑶向韩康子要地,韩康子想不给。韩康子的家相段规就说说:“智瑶贪财好利,又刚愎自用,如果不给,一定讨伐我们,不如姑且给他。他拿到地更加狂妄,一定又会向别人索要;别人不给,他必定向人动武用兵,这样我们就可以免于祸患而伺机行动了。”韩康子点头称善,便派了使臣去送上有万户居民的领地。智瑶很是满意,又向魏桓子提出索地要求,魏桓子也不想给,他的家相任章说:“智瑶无缘无故强索他人领地,一定会引起其他大夫官员的警惧;我们给智瑶地,他一定会骄傲。他骄傲而轻敌,我们警惧而互相亲善;用精诚团结之兵来对付狂妄轻敌的智瑶,智家的命运一定不会长久了。《周书》说:‘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与之’。主公不如先答应智瑶的要求,让他骄傲自大,然后我们可以选择盟友共同图谋智氏,又何必单独以我们作智瑶的靶子呢!”于是,魏桓子也交给智瑶一个有万户的封地。 韩魏两家的态度让智瑶很满意,下一个目标,毫无疑问是赵家了。 可是,赵家的子孙大概是继承了赵氏孤儿的血性,果断的拒绝了智氏的无理要求。智瑶得知后,勃然大怒,便联合韩魏两家共同攻打赵家。表面上看,智瑶是因为赵家拒绝了他的要求而攻打赵家的,但是,即使赵家答应了智瑶的无理要求,恐怕智瑶会找更多的借口,去攻打三家。而我想赵家的主人,赵简子的儿子赵襄子也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果断的拒绝了智瑶的无理要求。不过,赵襄子显然有些武断,他没有想到韩魏两家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和智氏一起攻打他。迫于无奈,赵襄子只能出逃。可是,智氏已经把持了晋国的朝政,又有韩魏两家帮助,他可以逃到哪里去呢? 当时的赵襄子应该还有三个去处: 长子城:最近,城墙坚厚完整; 邯郸城:仓库充实; 晋阳城,路途遥远,比较贫穷。 我想大部分人都会在长子城和邯郸城中做一个选择,而不会考虑又远又穷的晋阳城。可是,赵襄子偏偏选择了晋阳城。 到这里,读者必定会发生疑问,赵襄子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选择?这就要归功于赵襄子的老爸赵简子了。赵简子不愧为一位卓越的政治家,对于智氏咄咄逼人的攻势,早就做了准备。早在赵简子生前,他就派了一个叫尹铎的人经营晋阳。临行前,尹铎问赵简子:“您是打算让我去抽丝剥茧般地搜刮财富呢,还是作为保障之地?”赵简子说:“作为保障之地。”尹铎便少算居民户数,减轻赋税,实行休养生息的政策,与民于利。赵简子则对儿子赵无恤(即赵襄子)说:“一旦晋国发生危难,你不要嫌尹铎地位不高,不要怕晋阳路途遥远,一定要以那里作为归宿。” 这是赵襄子选择晋阳的一个重要原因。当然作为三家分晋巨头之一的赵襄子,不可能完全生活在父亲的影子之下,选择晋阳,他还有自己的考虑:“长子城墙虽然厚实,但是是百姓精疲力竭修成,现在又要他们和舍生入死陪我守城,怎么可能?邯郸虽然仓库充实,但是都是搜刮来的民脂民膏,百姓又怎么会和我同心?我们还是投奔晋阳,那里是先主的地盘,尹铎待百姓宽厚,百姓必定可以与我们和衷共济。” 当赵襄子来到晋阳后,与城中的百姓同舟共济,守卫晋阳城。智瑶则与韩魏两家将晋阳城围得水泄不通。然而这是一座民心铸造的城市,很难攻破。于是,三家引晋水,淹晋阳。尽避城市被淹,很多的东西都泡烂了,可是百姓依旧死守城市,没有半点反叛的意思。这就是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民心铸成的城墙永远比砖瓦构成的城墙来得坚固。城墙可以被击溃,民心却永远无法撼动。 孙子兵法说兵贵神速,不仅仅是说行军要快。更深层次的启示是,战争不宜长久,长久必生变故。战场上的纠葛难解时,战场外的斗争便开始了。 眼看晋阳城再有六尺就要被完全淹没,智瑶有些忘乎所以得说:“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水也可以亡人国。”这句话,让魏桓子和韩康子心中不安,魏氏想到汾水可以灌安邑(今运城市附近,属魏),韩氏想到绛水可以灌平阳(今临汾市,属韩)。于是二人暗中交换眼色,彼此送了秋波,杀机暗藏。 智瑶对魏、韩两家的动静毫不在意,满以为大功告成,魏、韩二氏根本不足为虑。智瑶的一个家臣郄疵注意到这一细节,向智瑶进言:“韩,魏之君必反矣。原来已经和两家约好,攻灭赵氏,三分其地。现在晋阳城马上就要攻破,两家之君面无喜色,反而有忧虑之态。大概是害怕赵氏灭亡之后,两家步其后尘。如果出于这样的考虑,那是—定要反的。”智瑶并没有听信郄疵的话,反而将郄疵的话转告了魏桓子和韩康子,当然这也可能是个试探。魏、韩二君当然不是傻瓜,当即矢口否认,智瑶便心安理得的信了,自以为成功在即,只等进城抓赵襄子了。岂料变起仓猝,赵襄子派张孟谈出城,与魏、韩二君联络,相约里应外合,共灭智氏。智瑶尚沉浸在胜券在握的幻觉中,魏、韩两家已动手杀掉智氏守护河堤的军兵,大水反灌智瑶军,军士救水乱作一团。赵襄子率军出城正面攻击,魏、韩两军侧翼夹击,智瑶的军队大败。智氏全族被诛灭;智瑶被杀,还被愤恨不已的赵襄子将头颅漆为饮器。 这就引出了另一段可歌可泣的千古佳话。 智瑶死后,他的一个门人豫让发誓要为主人报仇雪恨。尤其当他知道主人的头颅竟被用作酒具,那种仇恨更是深入骨髓。他如何可以忍受昔日的主公受到这样的侮辱? 于是豫让开始一而再,再而三的复仇行动。 豫让忍受着恶臭,躲在肮脏的厕所里,就等着给赵襄子一闷棍。可是不知道是豫让的杀气太浓厚,还是赵襄子有未卜先知的能耐(襄子如厕,心动),赵襄子竟然发现了豫让。然而赵襄子并没有杀豫让,而是很大度的放了豫让,并且说:“你是一个忠义之辈,智伯死了,没有后人,他的臣子肯为他报仇,这是贤人的表现。” 豫让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赵襄子这样对他,他怎么会不感恩呢?可是,他同时又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尽避赵襄子对他有不杀之恩,可是智瑶已经先占据了他的心,他此生活下去的唯一意义就是为智瑶报仇雪恨。为了不让别人认出自己,他竟然不惜毁掉自己的容貌,吞炭使得自己的声音变得嘶哑。而他所做得这一切,为得就是一句: “智伯当我是国士,我就该用国士的方法报答他。” 智伯,你当死而无憾,人生得此知己,夫复何求? 不过豫让家的祖坟显然葬错了地方,冒得都是晦气。他躲在桥下,等待着赵襄子的马过来,然后来个一击必杀,可是,就在将要得手的那一刻,赵襄子的马居然歇斯底里的跳了起来,赵襄子果断的做出了判断: 有刺客。 豫让再一次被抓。 正文 第4章 诸侯争雄 赵襄子看着被抓的豫让,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忠勇的人,让他杀这样的一个人,他实在有些舍不得。 “你以前也和姓范的和姓中行的混过,可是智伯杀了他们,你为什么不替他们报仇?” “他们当我是普通人,我就当他们普通人。智伯大人当我是朋友,我就该为大人尽忠!” “唉,您要为智伯报仇,虽然失败,却因此而博得了美名。我赦免您的罪责,也算是对得起您,可是您一心要杀我,我也只好杀了您。” “我听说贤明的主子不会掩盖他人的美名,而忠直的臣子要有死名之义。您上次赦免了我,天下人没有人不称赞您的贤明。今天我固然要死,但是我有一个请求,让我刺一刺您的衣服,也算我尽了报仇之义,虽死也可无憾。” 豫让带着无奈和悲情在赵襄子的衣服上刺了三剑,之后,拔剑自刎。 豫让死后,赵国的百姓都为他哭泣,为他流泪。 前453年,赵、魏、韩三家瓜分了智氏的领地,成了晋国的实际掌控者。 前437年,晋哀公去世,其子柳继位,是为晋幽公。幽公之时,晋公室已毫无权威,幽公非但不能号令韩、赵、魏三家,反而自己得去朝见三家之君。公室只保留了绛(当为今山西侯马市之新绛)与曲沃(今山西闻喜东北)二邑,其余的晋国土地全被三家瓜分。 赵襄子因为取代了伯鲁的太子地位,于心不安,立伯鲁之孙赵浣为继承人。但襄子死后,其弟桓子驱逐赵浣而自立为君。桓子一年后去世,赵氏之人杀了他的儿子,迎赵浣即位,是为献子。献子之子赵籍后来继位,即是赵烈侯。 魏桓子之后由其孙魏斯继位,是为魏文侯。 韩康子之后由其子武子继位,韩武子之后由其子韩虔继位,是为韩景侯。 前403年(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即晋烈公十七年),周王室正式承认韩、赵、魏三家为诸侯,与晋侯并列。单纯从合法性的角度看,这一年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战国即由此起始。前376年,韩、赵、魏废晋静公,将晋公室剩余土地全部瓜分。建立七百余年的晋国自此彻底灭亡。一个崭新的时代即将到来。 魏桓子死后,他的孙子魏斯即位,也就是魏文侯,魏国的第一位国君。那一年是公元前445年。 魏文侯继承的家业是魏桓子在三家分晋时建立的魏国。三家分晋时,赵氏获利最多,魏、韩得到的要少一些。赵氏得到了晋国北部的大片土地,并向东越过太行山,占有邯郸、中牟。魏氏与韩氏笼罩在赵氏的南边,魏氏偏西,韩氏偏东。赵氏占有的智地正压在魏氏的脑门上,魏氏很压抑。魏国西边是一河之隔的秦国,北边是强大的赵国,东边是新兴的韩国,南边越过中条山和黄河是秦、楚、郑拉锯争夺的陕地(今河南三门峡渑池、陕县和灵宝地区)。魏国被紧紧地裹在晋东南一隅。魏氏集中在晋东南,虽然在东面还有几块飞地,但都很不巩固,难以建成战略基地。魏国的核心地区是运城谷地,北部是吕梁山,南部是中条山,东部是王屋山,黄河的大拐角包住了魏国的西部和南部。这样的地势,易守难攻,但也容易被压迫封锁。魏文侯首先要做到的是自强、不被列强吃掉,然后是打破封锁、向外发展。 国家之间的竞争,很大程度上是人才的竞争。魏文侯为了求得生存,礼贤下士,最大限度的吸引人才。当时,魏文侯手下聚集了那个时代最一流的人才。他拜儒门子弟子夏、田子方、段干木等人为师,任用李悝、翟璜为相,拜乐羊、吴起为将。当然,魏文侯所以可以聚集到那些人才,这与他自己的人格魅力也分不开的。 春秋战国时代,礼仪崩溃,尤其是到了战国时代,西周的礼仪更是不复存在了。从权威的角度的来看,由于礼仪的不存在,天子,甚至诸侯的权威都被削弱了,但是却更利于人才发挥自己的能力,与天子、诸侯平等的进行交流。而诸侯们,也因为图强称霸的需要,对人才倍加尊崇。魏文侯所以会尊崇人才,固然是因为他有修养有内涵,另一方面与那个时代的特色也分不开。 魏文侯很懂得如何笼络人心。他拜卜子夏和田子方为师。每当经过名士段干木的屋子时,他都会跪在车上俯首行礼。这种举动可能有做作的成分,但是却可以让四方贤士,看到一个尊重人才的国君——况且做作本就是国君应该具备的能力。他曾经和一个山野村夫约定一起去打猎,可是因为下雨,没有法子应约,便亲自去告诉那个山野村夫,说明原因。一国之君能够放下架子和一个山野村夫相约狩猎,已经难能可贵,再能遵守与山野村夫的约定,更显他的人格魅力。 当然魏文侯毕竟也是人,是人就会有脾气。在打败中山国后,他将中山国封给了自己的儿子魏击,之后,他问:“诸位爱卿,你们觉得寡人是个什么样的君主?” 魏文侯的大臣中有那么一个一根筋的人,任座站了起来,说:“您得了中山国,不给你的弟弟,却给了自己的儿子,这算什么仁德的君主?”这句话气得魏文侯够呛,大发雷霆。 可是那任座也是个有脾气的主儿,二话不说,快步离座,扬长而去(任座趋出)。这够得上大不敬了,估计可以灭九族了。始皇帝以后,怕再没有如此牛逼的臣子。 不过魏文侯倒也有趣,生气归生气,偏偏不信这个邪,问大臣翟璜:“你说我是不是仁德的君主。”翟璜不傻,任座那一刀已经捅进了魏文侯的要害,自己要再给他一下,魏文侯非要让他和任座并骨不可。他忙说:“我听说只有仁德的君主才有耿直的臣子。任座刚刚回答耿直,正说明您是仁德的君主。”魏文侯大喜,不但让翟璜把任座追了回来,还奉为上宾。 从这些例子,我们不难看出,魏文侯身上确确实实存在着很多可爱可敬的品质,这些品质,对于人才的归附大有裨益。 国富方能兵强,魏文侯深深懂得这个道理。而要国富,就必须有一个稳定的周边环境,否则就很难做到国富。当时三家分晋,赵国的得到利益最大,韩、魏两家相对弱小。三家都要发展,都要壮大,彼此产生摩擦是必然的。 赵献侯想联合魏文侯消灭韩氏,赵、魏平分韩氏。韩武子想联合魏文侯消灭赵氏,韩、魏平分赵氏。对于赵、韩的提议,魏文侯理智的做了思考,给予了明确的拒绝。 魏文侯认为,魏、韩都是弱国,只能联合起来对抗赵国,才能避免被赵消灭。韩、魏两国任何一国,与赵国联合,都是在与虎谋皮。形势使迫使韩、魏必须联合。那么韩武子提出的联合魏国,消灭赵国,是否可行呢?魏文侯认为这是不可行的。因为赵国的实力太强了,韩、魏联合可能也只能与赵国能打个平手,甚至可能被赵国击败。即使侥幸得胜,也必定会元气大伤,并且,由于少了这种相对的平衡,韩、魏两国必然会继续内斗。魏文侯向赵、韩说明了自己对三家发展的想法。晋地披山戴河,比较封闭,身处其中的赵、魏、韩,只有赵国向外伸出了代和邯郸两个触角,但由于身后韩、魏的威胁,赵国也无力通过这两个触角继续向外扩张。赵、魏、韩三国紧邻,必须要和平相处,如果内斗,就会被拖在晋这个封闭的环境里,谁都无法发展。赵、魏、韩只有联合起来向外扩张才有出路。 对于魏文侯的联合发展策略,赵献侯与韩武子都表示同意,但如何联合,向哪一个方向发展,如何分利,三家没有达成共识。但是通过这次会谈,三家出现了难得的和平局面。赵、魏、韩暂时放弃了内斗,走上了各自发展的道路。 在取得了稳定的周边环境后,魏文侯就可以放心的修炼内力。这时候,我们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他的名字叫做李悝。 在《资治通鉴》中提到过一个人,名叫李克。他向魏文侯提出了用人的五条标准: 平常的时候看他所亲近的,富贵的时候看他所交往的,显赫的时候看他所推荐的,穷困的时候看他所不做的,贫贱的时候看他所不取的。 正文 第5章 魏侯求贤 现在我们来看看这五条标准: 第一,平常的时候看他所亲近的。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看一个人的人品,最好的法子,就是看他的朋友。一个人平时与哪些人的交往,基本上就可以判断出他的志趣爱好人品。 第二,富贵的时候看他所交往的。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的人大有人在。一个人如果富贵了,依旧可以保持平常的交往,那么这个人可以说是一个君子。所谓贫贱之交不可忘。 第三,显赫的时候看他所推荐的。中国的政治向来时候以结党营私闻名,大凡在朝中有些势力者,都不忘记结党营私,以谋大权。这是政治的一大弊端。所以才有了后来的科举制。然而科举制依旧无法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在朝的高官,所推荐的人才,多为门生故吏,而今社会,此种状况,依旧存在。显赫时,如果还能保持自我,秉公而为,自是君子。 第四,穷困时看他所不做的。人穷志短,为求显贵,不择手段,自古使然。明朝就有大太监王振,为了显赫,竟不惜阉割了自己。这等勇气,非凡人所及。君子固穷,但是青云之志不可毁弃。穷而弥坚,方为真君子。 第五,贫贱时看他所不取的。“嗟,来食。”君子不是嗟来之食,所谓贫贱不能移,正是这个道理。 有此五条,足见一个人的人品。 李克向魏文侯说了这五条,魏文侯立刻知道了他的宰相人选是谁了——当属魏成。 事后,另一个宰相的有力竞争选手——翟璜,愤怒得找李克理论,说:“西河守令吴起,是我推荐的。国君担心内地的邺县,我推荐西门豹。国君想征伐中山国,我推荐乐羊。中山国攻克之后,没有人去镇守,我推荐了先生您。国君的公子没有老师,我推荐了屈侯鲋。凭耳闻目睹的这些事实,我哪点儿比魏成差了!” 李克平静得说:“你把我介绍给你的国君,难道是为了结党以谋求高官吗?国君问我宰相的人选,我说了刚才那一番话。我所以推断国君肯定会选中魏成为相,是因为魏成享有千钟的傣禄,十分之九都用在外面,只有十分之一留作家用,所以得到了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国君都奉他们为老师;而你所举荐的五人,国君都任用为臣属。你怎么能和魏成比呢!” 这段话颇有杀伤力。 翟璜,你推荐的人只能做臣子,魏成推荐的人却为帝王师,孰高孰下,还用我多说吗? 翟璜被征服了,从此甘心为李克的弟子。真可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那么李克和李悝有什么关系呢?据史书记载,他们应该是一个人。这个说法存在着一定争议,因为在《汉书》中,是将李悝与李克看作两个人的,前者是法家,后者是儒家。李悝的著作主要收录在《汉书;艺文志》,其中有法家类《李子》三十二篇,儒家类《李克》七篇,兵权谋家《李子》十篇可能也是李悝所作。在此我们接受李悝和李克是一个人的说法。 战国时代,有三次著名的变法,即李悝变法、吴起变法和商鞅变法。 李悝的变法着重于政治、经济,其主要内容是:第一,废除官爵世袭制。对于那些国家没有贡献,完全依靠父祖辈的爵禄享有特权的人,剥夺其官职和俸禄,把这些官职和俸禄授予那些对国家作出贡献的人。第二,编制了中国历史上第一部完整的封建法典──《法经》,分为盗、贼、囚、捕、杂、具六篇,以此来维护封建统治秩序,这本书后来被商鞅带到了秦国。第三,革除旧有的阡陌封疆,鼓励自由开垦土地,提倡在一块土地上杂种各种粮食作物,要求农户在住宅周围栽树种桑,充分利用空闲地扩大农户农副业生产。增产者赏,减产者罚。第四,实行“平籴法”。在年成好的时候,政府以平价收购余粮食作为储备,使粮食价不至于暴跌;荒年时再以平价出售,保证粮价不至于暴涨。用这种方法限止商人的投机活动,保护农民利益。第五,改革军制,精选武士。中选者免除全家徭役,并奖给田宅。 经过这一系列的改革,魏国的国力大大增强,逐渐开始向中原的超级大国地位进发。当国力发展到一定程度时,魏文侯开始考虑强兵的事情了。 魏国山多地少,人口密集,粮食生产勉强维持国内的需求。但是,魏国境内有当时著名的盐产地盐池(今山西运城解池)。盐池产的盐销往周边的国家,获利颇丰,是魏国的重要收入。魏文侯决心用盐业收入建立一支精锐的常备军。这支军队就是著名的武卒。 提到魏武卒,就不得不提另一个人物了,便是堪称一代名将的吴起大将军。 吴起是个性格复杂的人。造成他性格复杂的原因,我只能说是时代的因素。他本来是卫国人(卫国真的是一个出人才的地方,后来的商鞅也是卫国人),在鲁国为官。却因为妻子是齐人,得不到重用,于是他杀了自己的妻子,以换取鲁王的信任,成为鲁国大将,大破齐军。然而自古以来,树大招风,小人妒贤。吴起虽然战胜了齐军,却成为他不幸命运的开端。 “吴起当初曾为曾参的弟子,母亲死了也不回去治丧,曾参与他断绝关系。现在他又杀死妻子来求得大将的职位。吴起,真是一个残忍缺德的人!况且,以我们小小的鲁国能有战胜齐国的名气,各个国家都要来算计鲁国了。” 打胜仗,也是一种过错,吴起可以说些什么? 无奈之下,吴起只有逃到魏国,在李克的建议下,成为魏国的大将。 可能读者会说吴起杀妻求功名,确实残忍缺德,怎么算是恶意中伤? 我不知道他究竟有无杀妻,我宁可相信史料的本身遗漏了些什么。就他对待士兵的态度来看,他不太像这样的一个人。他做大将的时候,与士兵同吃同住,行军不骑马,亲自挑士兵的粮食。这些足以说明他有一个优秀将军的特质。但是尚不足以说明他的仁心。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让我有些无语了。我相信从古至今,除了那位卧薪尝胆的勾践前辈,再没有第三个人肯做这样的事情。 他竟然为患了毒疮的士兵吮吸毒汁。 最让我震撼得不是他为这个士兵吮吸毒汁,而是那个士兵母亲的一段话: 当年,吴将军为孩子的父亲吸过毒疮,他的父亲作战从不后退,战死在敌阵中。吴将军现在又为我儿子吸毒疮,我的儿子一定也会勇猛作战,有一天也会战死沙场,我为我的儿子心痛。 面对这样的告白,吴起可以说什么?他是应该失落,还是应该得意? 是啊,最好的士兵,就是肯为将军忘死的士兵;可是士兵的忘死,却是一个家庭的悲哀。吴起对士兵推心置腹,是用真心换勇气。这是将帅的人格魅力。如此的将军,怎么可能是一个好杀之人? 魏武卒就是吴起一手创立的。后来的秦国献公、孝公和商鞅变法都是以魏国变法为蓝本的,所以魏武卒是步兵的兵祖。 魏武卒对于士兵的挑选是有着极为严格的要求的:入选者必须能手执一支长矛、身上背着五十支长箭与一张铁胎硬弓(12石之弩)、同时携带三天军粮,总重约五十余斤,连续急行军(半日内)一百里,还能立即投入激战的士兵,才可以成为武卒。有些类似现在特种部队,是步军中的兵王。特点是能冲能射,运动作战的步兵。 其建制是这样的:因为是步兵,所以军种属于材官,因为不同与普通的士兵,所以能选出多少就是多少,类同于现在的士官,古代称材士,家里的待遇也不错,可以免除全家的徭赋和田宅租税,一般说来,步兵的编制分为六级,即:五人为伍,设伍长一人;二伍为什,设什长一人;五什为屯,设屯长一人;二屯为百,设百将一人;五百人,设五百主一人;一千人,设二五百主一人。其中,“二五百主”也称“千人”,也就是以一千人为基本的作战单位,类似现在的一个团。需要打战的时候再灵活编制,设将军一人。 正文 第6章 名将吴起 这样的一支军队是有着超强战斗力的,在那个时代可以说是一支神兵。 前文我说过,魏文侯和韩、赵两家达成了协议,停止内斗,向外图谋发展。由于赵氏在北,韩氏在东,韩氏的发展方向是魏氏、韩氏南面的郑国,魏文侯便把发展的方向放在了西面的秦国。魏文侯二十七年(公元前419年),魏国西渡黄河在少梁(今陕西韩城西南)筑城,建造进攻秦国的军事据点。秦军对魏国的入侵进行反击。经过几番较量,渡河的魏军占住了少梁这个重要的军事据点。秦军一面围攻少梁的魏军,一面在黄河沿岸建造防御工事,阻止更多的魏军渡河。这样以来,秦魏两国就陷入难以打破的僵局之中。当此之时,一代名将吴起来到了魏国,成了魏国大将。僵持的局面从此发生改变。 魏文侯三十三年(公元前413年),吴起率领魏军在西河战场战胜秦军,冲破秦军西河防线。随后,吴起直扑秦国进入渭河平原的咽喉要地郑(陕西华县),秦国举国震怖。如果吴起攻破郑,进入渭河平原,就等于控制了秦国的粮袋子,渭河平原是秦国的粮食基地。渭河平原无险可守,吴起可以向西一路平推,如入无人之境,兵临秦都雍(今陕西凤翔),秦国就会有灭国的危险。吴起攻秦的目的是灭秦,这让秦人十分恐惧。 秦简公一方面调集重兵防守郑,一方面派遣使者请齐、楚出兵攻击魏国,减轻秦国的压力。齐宣公和楚简王见魏国的主力集中在西线攻秦,便向魏国的几块飞地进攻,连连得手。秦简公见齐、楚得手,便命令西河防线的秦军切断吴起的退路,与驻守郑的秦军夹攻吴起。 魏文侯对于齐、楚对魏国东方飞地的进攻,没有理睬,督促吴起继续攻秦。 吴起在郑与秦军展开决战,魏军大胜。魏太子击趁秦军西河守军主力围攻吴起防守空虚之际,指挥黄河东岸的魏军渡河。太子击率军攻破了秦国西河防线的军事重镇繁庞(今山西韩城东南),秦国的西河防线被魏军彻底突破了,大批的魏军进入秦国。 吴起指挥渡河的魏军对秦国在西河地区(今陕西洛河、黄河与渭河间的大片三角地)的军事据点进行清除,陆续占领了临晋(今陕西大荔东南)、王城(今陕西大荔)、元里(今陕西澄城南)、洛阴(今陕西大荔西南)、合阳(今陕西合阳东南)、阴晋(今陕西华县东)等城。 由于秦国的政治腐败,西河的百姓对秦君很失望,反而对军纪严明的魏军很欢迎。吴起把魏国的利民便民政策带到了西河,马上得到了西河百姓的支持,魏军在西河站住了脚。西河的秦国百姓很乐于为魏军服务,吴起在西河的兵员、给养得到了就地补充。吴起派出了一大批西河人进入秦国散布秦军战败、魏军仁义的言论,秦国本来就十分紧张的国内局势更加不稳了。秦简公命令国内一级警戒,严查来历不明之人,官吏都被武装起来,准备战斗。 到了魏文侯三十八年,魏国完全占据了西河地区,魏国的领土大大扩张。吴起向北还夺取了戎狄少数民族的大片土地,魏文侯在此设置了上郡(今陕西境内洛河以东,黄梁河以北,子长以南)。魏国又占领了陕(今河南三门峡西),控制了西方与中原交通的黄金通道。秦国被压迫在洛水以西,沿洛水西岸构筑防御工事。魏文侯在洛水的东岸修筑了一条长城,南端越过渭水与阴晋相连,北端到达雕阴城(今陕西甘泉南)以西。魏国将秦国压制在洛水以西长达八十年,使秦国不得与中原交通,魏国独擅关东之利,利用地理上的垄断地位控制秦国同中原的交流,从中攫取暴利,秦国受到了很大的削弱,魏国却越来越富。 为了打击秦国,周安王十三年(前389年),秦魏两国发生了阴晋之战。这是一场著名的以少胜多的战例,通过这一战,秦国遭到了沉重的打击。由于魏国攻取了秦国河西地区(今山西、陕西间黄河南段以西地区),秦军退守洛水一带。秦国失去河西战略要地,其安全受到严重威胁。经过数年的准备,秦国于周安王元年(前401年)开始进攻魏国,九年(前393年)与魏国战于汪,十二年(前390年)又与之战于武城(今陕西华县东),企图夺回河西要地。魏国军队则全力与秦军作战。到周安王十三年,秦国再次调集50万人大军,浩浩荡荡进攻秦国东进道路上的重要城邑阴晋。秦军在阴晋城外布下营垒,形势危急。 魏国在河西驻守一支精锐军队,即魏武卒,西河郡守吴起正是这支军队的统帅。当秦军进攻河西,魏军立即有数万士兵不待命令而自动穿戴甲胄,要求作战。吴起亲率5万尚没有立过功的武卒,反击秦军。同时武侯加派战车500乘、骑兵3000人。战前一天,吴起向三军发布命令说,诸吏士都应当跟我一起去同敌作战,无论车兵、骑兵和步兵,“若车不得车,骑不得骑,徒不得徒,虽破军皆无功”(《吴子;励士》)。然后,吴起率领魏军在阴晋向秦军发起反击。这一天,魏军人虽少,却个个奋勇杀敌,以一挡十。魏军经反复冲杀,将50万秦军打得大败,取得了辉煌战果。 魏文侯对秦国不仅仅在军事上实行打击,同时也在精神和文化上实行渗透,著名的西河学派就是在这个背景下产生的。 秦人本是戎狄之后,由于受到华夏先进文化的影响而放弃了西向戎狄发展的打算,改向东方发展,学习中原。魏文侯知道秦人不易武力屈服,但却对中原文化很向往。于是魏文侯重用当时著名的大儒子夏,拜子夏为老师,在西河讲学。 子夏是孔子的学生,名卜商,比孔子小四十四岁,生于公元前507年。魏文侯在延请子夏来西河的时候,子夏已是百岁老人,很少亲自教授了。而且子夏由于老年丧子之痛,哭瞎了眼睛。在西河真正教授的是子夏的弟子齐人公羊高、鲁人谷梁赤、魏人段干木和子贡的弟子田子方。 尽避子夏非常注意养生,身体一直很健康,但毕竟年事已高,而且双目失明,最初对魏文侯的邀请是很犹豫的。魏文侯知道子夏是各国士人的灵魂宗师,决心一定要请子夏到西河坐镇。于是,魏文侯亲自拜子夏为师,对子夏异常尊重。给国君坐老师是儒的最高荣誉,即所谓的帝王师。子夏是第一个享有这个荣誉的大儒,甚至孔子在生前也没有享受过如此尊高的荣誉。子夏被魏文侯的诚意感动了,决定亲自到西河坐镇。 由于子夏做了魏文侯的老师,而且亲自坐镇西河,华夏文化的重点就转到了魏国,转到了西河,形成了著名的西河学派。 子夏在西河的象征意义极其重大,不仅对秦国、楚国、赵国这些外族文化占上风的国家的怀化作用十分显著,而且使魏国俨然成为中原各“国中”的文化宗主国。子夏在西河没有几年就去世了,但其在西河的象征意义却长期存在,魏国取代鲁国成为中原各国的文化中心。魏文侯尊子夏为师的政治效果十分显著。 魏国之所以能够称霸百年,一方面是由于强大的军事实力,另一方面就是因为魏文侯把魏国变成了中原各国的文化中心。 随着魏国的不断强大,赵国的地位逐渐下滑,赵、魏两国的力量对比发生了变化,魏国的实力超过了赵国,也超过了韩国。赵国在赵献侯后期,国力开始衰败,中山对赵国的威胁越来越大。赵献侯死后,赵烈侯即位,中山对赵国的攻势更猛了。赵国向魏国求救,魏文侯同意帮助赵国消灭中山,但是要赵国以智地作为魏国攻打中山的回报,赵烈侯同意了。智地位于魏国本土的北部,是赵襄子当年压在魏国头顶上的一块大石头。魏文侯终于解决了这块多年的心病。 正文 第7章 战国首强 韩国在向南发展攻击郑国的进程并不顺利,郑国在楚国和宋国的帮助下,屡次击败韩国。韩景侯也开始寻求魏国的帮助。魏文侯三十八年(公元前408年),魏国在解决西河战事后,便开始进攻中山。应韩景侯的请求,魏国帮助韩国打击宋国,以便于韩国向郑国发展。魏国的势力延伸到了黄河以南。 中山与魏国并不搭界,中间隔着赵国。在名将乐羊的率领下,魏军越过赵国攻击中山。在乐羊的出色指挥下,训练有素的魏军苦战三年,在魏文侯四十年(公元前406年),终于攻破了中山国,解除了中山对赵国的威胁。中山是一个古老的国家,魏军虽然占领了中山,但中山人不服,叛乱时有发生,中山的局势仍然很动荡。魏文侯让能力超群的太子击来治理中山。魏文侯把中山国的灵寿(今河北平山)封给了攻破中山的功臣乐羊,派乐羊率部驻守中山。魏文侯任命李悝为中山相,辅佐太子击治理中山。在太子击、李悝、乐羊的努力下,中山的局势逐渐稳定了。 魏国在占领中山后,比中山对赵国的威胁还要大。在出兵帮助赵国攻击中山的时候,魏军沿途占领了不少属于赵国的地方。而在帮助韩国攻击宋国的时候,魏军又占领了进军路过的河内地。 魏文侯四十一年(公元前405年),齐相田悼子去世,执掌齐国政权的田氏家族发生内乱。田会占据廪丘(今山东鄄城东北),请求赵国收留,赵烈侯同意了。廪丘与赵国并不相连,中间隔着卫国。在田会投赵前,齐国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卫国,以廪丘为据点,已经控制了卫国在赵国与齐国廪丘间的这一大片土地。田会投赵,并不是以廪丘这一个城池,还包括廪丘附近为齐国控制的这一大片卫国的土地。这一片土地与濮阳和陶都很靠近,商业价值极大。结果,赵国收留田会、占据廪丘的行为引起了田悼子的接班人田和的强烈不满,田和命田布率军进攻赵国,赵军不利。赵烈侯请魏文侯和韩景侯出兵相助。赵、魏、韩联军与齐军大战一场,杀死齐军三万人,获取了大量的战略物资。魏文侯四十二年,赵、魏、韩联军大举进攻齐国,一直攻到了齐国的长城,田和被迫割地求和。赵、魏、韩在与齐国的战争中获得了大片的土地。魏文侯为了使新得到的齐国土地与此前占领的河内地区相连,攻占了卫国朝歌附近的几座城市。 魏文侯四十三年(公元前403年),周威烈王承认赵、魏、韩三国为诸侯,补办了三晋立国的法律程序。直到此刻三家分晋正式完成。周威烈王承认三国为诸侯,无异于是对赵、魏、韩三家分晋这一严重叛乱的支持,严重地损害了周王室的声威,周王室的支持者更少了,号召力也因此而大减。 由于赵、魏、韩向黄河南岸发展,进攻郑国和宋国,与楚国的利益发生了冲突,三晋与楚国发生多次激战,楚国被三晋连续击败。 魏国占领的齐地与朝歌地区相连后,魏国在漳水与黄河之间就有了一大片土地,对突入卫地的赵国都城中牟威胁极大。赵烈侯对魏文侯对赵国的压迫很不满。但由于此时魏国十分强大,魏文侯又巧言令色,打着三晋联合发展的旗号,赵烈侯还没有与魏国决裂的勇气。魏文侯的三晋联合实际上是以魏国为中心,拉拢韩国,借着联合发展削弱赵国。赵国虽然也可以得到一些好处,但付出的代价很大。魏文侯与当年赵襄子的手法一般无二。 魏文侯打着驱逐齐国在卫势力的名义,将齐、赵一直争夺的漳水南岸地划入魏国的势力范围,赵国在漳南经营多年的辛苦白费了。 魏文侯顶在漳水向南最突出的部位设立了邺县。邺是抑制赵国南进中原与魏国争利的战略据点,必须要任用一位能独当一面的大臣,才能担当这个重任。魏文侯选择了名声赫赫的西门豹。 西门豹为了解决漳水泛滥和邺地盐碱化严重的问题,在漳水南岸开凿了十二条水渠。这十二条水渠很好地完成了泄洪任务,消除了漳水泛滥对邺地的危害。西门豹从这十二条水渠引漳水灌溉邺地,反复冲刷,改善了邺地的耕地质量。西门豹的治漳成功,使从前以多水患、田地贫闻名的邺地变成了著名的良田。邺地的经济开始复苏,原来逃走的百姓又回来了。邺地处于赵、魏之间,离卫、齐很近,西门豹利用邺地的这个地理优势,鼓励百姓从事商业,获利颇丰。 邺地在西门豹的治理下,成为魏国巩固的制赵战略基地。赵国对邺曾经采取饼多次的进攻,但是却无法巩固地占领,魏军在邺地百姓的支持下很快就能赶走赵军,夺回邺地。赵国由于无法突破邺地对邯郸的封锁,一直无法南进中原。 魏国称霸后,田齐一直处于低谷时期。公元前356年,齐桓公死后,由他的儿子齐威王即位。 齐威王继承王位后,得意忘形,狂纵无度,每天吃喝玩乐,对于朝政大事不闻不问。尤其迷恋弹琴,经常独自关在后宫内抚琴自娱。一晃九年过去了,国家日趋衰败,百姓贫困不堪。周边国家看到齐威王如此荒唐,接连起兵进犯。齐国连吃败仗,边防线上不断报警,齐威王仗着国大业大,根本不理。 文武大臣见齐国江河日下,纷纷上书劝谏,齐威王都当耳旁风。到后来,齐威王见劝谏的大臣妨碍自己的雅兴,索性下令不准进谏的人进王宫,如有违者,立即赐死。 大臣们耽心国家的安危,心急如焚,但见齐威王根本不听劝谏,又下了死命令,一个个只好缄默其口。这样,齐国国势越来越糟了。 一天,有个名叫邹忌的齐国人,自称是位高明的琴师,走进王宫,对侍臣说:“听说大王爱弹琴,我特地前来拜见,为大王抚琴。” 侍臣禀报齐威王,齐威王一听很高兴,立即召见邹忌。 邹忌近前,听齐威王弹琴。他听后,连声称赞道:“好琴艺呀!好琴艺……” 齐威王不等邹忌称赞声落音,连忙问道:“那么你说一说,我的琴艺好在哪里?” 邹忌躬身一拜道:“我听大王那大弦弹出来的声音十分庄重,就像一位名君的形象;我听大王从那小弦弹出来的声音是那么清晰明朗,就像一位贤相的形象;大王运用的指法十分精湛纯熟,弹出来的个个音符都十分和谐动听,该深沉的深沉,该舒展的舒展,既灵活多变,又相互协调,就像一个国家明智的政令一样。听到这悦耳的琴声,怎么不令我叫好呢!” 齐威王听了邹忌这番赞美之词,十分高兴地说:“看来你真是一位高明的琴师了。我正愁没解闷逗乐的呢,本王倒要你弹一曲听听。” 齐威王说着,吩咐左右摆上桌子,将琴安放好。 邹忌坐在琴前,熟练地调弦定音之后,把两只手放在琴弦上,半天动也不动。 齐威王很惊奇,问道:“你怎么不弹起来呢?” 邹忌一笑说:'我是学大王的样子呀!' 齐威王惶惑不解。 邹忌干脆把琴往旁边一推,说:“琴好弹而理解难呀!” 齐威王说:“有何讲究?” 邹忌道:“古时候,伏羲做的琴,长三尺三寸六分好象一年三百六十日;上圆下方,犹如以法规治理天下。弹琴本来为陶冶性情,杜绝淫邪之念,乃修身养性之乐事。” 齐威王听着,似有所悟地点点头。 邹忌接着侃侃而谈:“弹琴和治理国家一样,必须专心致志。五根琴弦,好似君臣之道,大弦音似春风浩荡,犹如君也;小弦音如山涧溪水,像似臣也;应弹哪根弦就认真地去弹,不应该弹的弦就不要弹,这如同国家政令一样,五弦配合协调,才能弹奏出美妙的乐曲,这正如君臣各尽其责,才能国富民强、政通人和。弹琴和治国的道理一样呀!” 正文 第8章 魏国势衰 齐威王听邹忌以琴喻政,不耐烦地说:“先生将琴理说得这么玄,那只不过是空谈,我要见识你弹琴的真本领,请弹一曲让我听听吧!” 邹忌离开琴位,两手轻轻舞动,只摆出弹琴的架势,却并没真的去弹。 齐威王见邹忌如此这般,恼怒地指责道:“你为何只摆空架子不去真弹琴呢?难道你欺君不成?” 邹忌笑道:“大王息怒!我弹琴自娱想成高手,所以成天琢磨弹琴的道理,大王身居王位,掌握着整个国家的命运,不管国家大事,这跟我摆着琴不弹有什么两样呢?我摆着琴不弹,大王很不高兴。大王面前摆着齐国这架大琴,即位九年了却不去弹它,一切国事都让下臣去做,连敌国屡屡进犯,打算瓜分齐国的军国大事大王也不放在心上,恐怕齐国的大臣百姓们也不会高兴吧?” 齐威王一怔,这才意识到邹忌的来意不寻常,连忙问道:“先生莫非另有见教?” 邹忌躬身再拜道:“岂敢!我只知道琴声也是心声。琴不弹则不鸣,国不治则不强。” 齐威王道:“先生说得对!你以琴谏寡人,使我耳目一新。九年积重难返,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邹忌说:“这个么,说难也不难,大王应该像你每天勤于弹琴那样,当务之急是把国家大事先弹起来。” 齐威王问:“这个我能做到。可是,从哪方面着手呢?” 邹忌指着五根琴弦说:“大王可以先选贤任能、兴利除弊、不近声色、整顿军马、关心百姓五个方面协调着手,何愁齐国这架大琴不奏出妙曲呢!” 齐威王明白了:这位自称“琴师”的邹忌原本是个具有治国平天下的能人。于是,他请邹忌做相国,采取上述五大措施,使齐国逐渐强盛起来,一时被楚、魏、赵、韩、燕五国公推为霸主。于是,贤臣弹琴谏齐王的故事传为美谈。 魏文侯三十八年(公元前387年),魏斯去世,太子击即位,是为魏武侯。(注:关于魏文侯之死的确切时间,存在着两种说法,一说是魏文侯三十八年,乃前387年,一说是魏文侯五十年,乃前396年。前者的说法,出自《史记》和《资治通鉴》,后者的说法则来源于中国博物网和柏杨先生的推断,详见北岳文艺出版社的《柏杨白话版资治通鉴》。我目前尚找不到支持魏文侯死于五十年的说法。并且这里存在一个矛盾,即前396年和前387年相隔9年,在文侯纪年上却差了十二年,即是说文侯的出生日期仍有争议。) 刚刚成为魏国国君的魏武侯志得意满,看着父亲一手打下的万里江山,他情不自禁得感慨:“稳固的江山是多么的美啊,这是魏国的国宝!”跟在一旁的吴起说:“国宝在于德政而不在于地势险要。当初三苗氏部落,左面有洞庭湖,右面有彭蠡湖,但他们不修德义,被禹消灭了。夏朝君王桀的居住之地,左边是黄河、济水,右边是泰华山,伊阙山在其南面,羊肠阪在其北面,但因朝政不仁,也被商朝汤王驱逐了。商朝纣王的都城,左边是孟门,右边是太行山,常山在其北面,黄河经过其南面,因他施政不德,被周武王杀了。由此可见,国宝在于德政而不在于地势险要。如果君主您不修德政,恐怕就是这条船上的人,也要成为您的敌人。”魏武侯听后,点头说:“有道理。”话虽如此,可是魏武侯心中究竟是否以为然,就不知道了。 魏武侯任命田文为魏国的国相,吴起大为不满,就问田文:“我和你比一比功劳如何?”田文点了点头说:“好的。”吴起便说:“统率三军,使士兵乐于战死,敌国不敢谋算,你比我吴起如何?”田文说:“我不如你。”吴起又问:“整治百官,亲善百姓,使仓库充实,你比我吴起如何?”田文说:“我不如你。”吴起再问:“镇守西河,使秦兵不敢向东侵犯,韩国、赵国依附听命,你比我吴起如何?”田文还是说:“我不如你。”吴起质问道:“这三条你都在我之下,而职位却在我之上,是什么道理?”田文说:“如今国君年幼,国多疑难,大臣们不能齐心归附,老百姓不能信服,在这个时候,是嘱托给你呢,还是嘱托给我呢?”吴起默默不语想了一会儿,无奈得说:“嘱托给你啊!”吴起所以不能为相,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一句功高盖主。他的能力太强,对国家的功劳太大,这是他的悲哀。正因为如此,他在魏国的处境逐渐变得险恶起来。 魏国的国相公叔座娶了魏国的公主为妻,他对吴起的才能颇为忌惮。他的仆人就献了一条计策:“吴起很容易除掉,吴起为人刚劲而沾沾自喜。您可以先对国君说:‘吴起是个杰出人才,但君主您的国家小,我担心他没有长留的心思。国君您何不试着要把女儿嫁给他,如果吴起没有久留之心,一定会辞谢的。’主人您再与吴起一起回去,让公主羞辱您,吴起看到公主如此轻视您,一定会辞谢国君的婚事,这样您的计谋就实现了。”公叔照此去做,吴起果然辞谢了与公主的婚事。魏武侯疑忌他,不敢信任,吴起害怕被诛杀,于是投奔了楚国。 于是,一代名将就这么被迫离开了魏国。天下名将,大多毁于小人之手。 魏武侯为太子时,便受到父亲魏文侯和田子方等儒家名流的教导和影响,因此是一个明理识道也很注意自身道德修养的人。在经国大业上,他是魏文侯的得力助手,前文已有交代。在即位之初,魏武侯便助赵公子朔袭赵的邯郸。二年又在安邑、五垣筑城。七年,又发动伐齐之役进军至桑丘(在今河北徐水县,本是燕地,为齐所占),九年又伐齐,进军至灵丘(据《通鉴》胡注,在今河北清河县)。可见,魏武侯不甘于做一个守成之君,他还是想开拓一番自己的事业的。 然而,魏武侯在用人方面与其父相差甚远。文侯之世,魏国人才济济,为诸侯所侧目。子夏、田子方、段干木、李悝、吴起、西门豹莫不是当世豪杰,魏国在魏文侯君臣的共治下,开疆拓土,盛极一时。而魏武侯一即位,便迫走名将吴起,致使魏国痛失良才。而礼贤下士,招引人才,更无从谈起。故武侯之世,文侯时“贤人是礼,国人称仁,上下和合”的局面已不复存在。 纵观魏武侯一生,似乎没有什么值得人一生记住的丰功伟绩,但是有一条不得不提,武侯十一年(前376年),他与赵、韩两国灭晋分其地,完成了“三家分晋”的最后一幕,魏武侯完成了魏文侯的未竟事业,使魏国的地盘更大,国力更强,成为战国七雄之一。 然而,易经上说“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魏国的势力在短时间内极度膨胀,而魏武侯又不懂得如何运用真正的人才或者发现人才,甚至错过了一个改变战国时代的杰出人才卫鞅。魏武侯有雄图大志,却没有雄才大略,比起他的父亲,更缺乏容人雅量,魏国不可能在他的手上取得突破性的进展。 而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昔日魏国威逼秦国函谷关外,夺秦国战略要地河西,迫使秦国退守关内,几乎亡国。秦人好战,血性男儿不计其数,怎么可以忍下这口气?秦国人要战,秦国人要夺回原属于他们的一切——不,他们要得更多!今日的仇恨,必定要来日血债血偿! 那个叫做赢渠梁的秦国人在呐喊:“诸侯卑秦,丑莫大焉!” 秦人是华夏族西迁的一支,其国君嬴姓据说是少昊氏之后,传说周孝王因为秦人的祖先善于养马,因此将他们分封在秦地,以作为周朝的附庸。前770年,秦襄公护送周平王东迁有功,被封为诸侯,秦始建国,占领了被戎人和狄人占领的原周朝在陕西的领地。但是在春秋早期,秦国一直都是一个不起眼的国家,直到秦穆公时代,参与了中原争霸,使得秦国成为仅次于楚国、晋国和齐国的二等强国。然而就整体实力而言,仍旧是比较落后的。 正文 第9章 献公夺位 三家分晋后,魏国励精图治,经过数十年的发展,俨然成为中原的超级大国。并且发动了一连串的对秦国的攻击。秦国在吴起率领的魏武卒打击下,几乎亡国。到魏文侯三十八年,吴起连连击败秦军,完全夺取了秦国早在秦穆公时期就占有的河西地(在今天陕西境内,黄河与洛水之间的大片土地)。此时的秦国只占有陇山以东、洛河以西、秦岭以北的渭河平原,土地狭小至极。这种现状极大的刺激了一个流亡在魏国的秦国公子,他就是后来的秦献公,公子嬴连。嬴连是秦灵公的儿子。秦灵公死后,嬴连没有继承君位,君位被他的叔叔,后来的秦简公夺去。当时的嬴连不过十来岁。为了躲避叔叔的追杀,嬴连逃到了东边的魏国,开始了长达二十九年的流亡生活。 秦国的落后,魏国的繁荣,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尤其在看到秦国被魏国打得节节败退时,在嬴连的心中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愿望——夺回君位,变法图强。由于嬴连是秦国的废太子,在政治上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因此魏国给嬴连的待遇很优厚。嬴连一边学习魏国的强国经验,一边密切关注秦国国内的形势。 公元前385年,秦简公的孙子秦出子即位。出子即位时才两岁,由他的母亲主持朝政。由于出子母亲任用外戚和宦官,与秦国的公室成员产生了矛盾,秦国内政紧张。出子母亲为了笼络人心,赏赐过多,使秦国的国库空虚,不得不加重税率以增加国库收入,引起了地主和自耕农的强烈不满。 此时,魏武侯将魏文侯开创的霸业又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连齐国的田和想求封诸侯都得通过魏武侯向周天子讨封。秦出子元年(公元前386年),田和被正式列为诸侯,田氏代齐的事实在法律上得到了周天子的认可。由于魏国帮了田和这样一个大忙,魏国和齐国出现了短暂的和平。但也在这一年,赵国与魏国、韩国产生了利益纠纷,把都城从易受魏国攻击的中牟(今河南鹤壁西)北迁到便于防守的邯郸,准备与韩、魏决裂。 此前,韩、赵、魏经常在一起行动,先后打败过齐国和楚国,夺取了楚、郑、宋等国的大片土地。但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这些土地因为与南面的韩魏接壤而多为两国所占,北边的赵国与这些新得到的土地不接壤而经常是跟着魏韩白忙活。而且魏国对赵国的南进中原非常抵制,引起了赵国的强烈不满。于是,赵敬侯决定把都城迁往更利于防守的邯郸,以便于同魏国展开对土地的争夺。邯郸西、南、东为漳河环绕,西边更是有太行山为防魏、韩的天然屏障。中牟突入魏国的势力范围,处境危险,不利于同像魏国这样的强大对手作战。赵敬侯迁都邯郸后,主要的攻取对象是卫国的土地,这就会威胁到控制卫国的魏国的利益。而且赵国与离魏赴楚的吴起联系紧密,赵楚联合,就将对魏国占领的重要城市大梁形成南北夹击之势。西面的秦国则是魏国的死敌,最近与赵楚的联系也很紧密。如果秦赵楚联合进攻魏国,魏国就将处于南北西三面受敌的不利局面。 魏武侯决定利用秦国的内政不稳,把颠覆秦政权作为魏国冲出三国包围的突破口。尽避秦是三“国中”最弱的,但解决秦国不能靠战争。如果魏国攻秦,赵楚必定会趁势南北夹攻,这正中了赵楚的下怀。魏武侯决定采用一个既省力又省事的办法。这个办法就是把嬴连送回秦国,帮助他夺取政权,建立一个亲魏政府。而且,即使嬴连夺权失败,秦国也必将陷入混乱,无暇东顾。这是一个一石二鸟的法子。 魏武侯派人告诉嬴连,魏国要支持他归国夺回本应属于他的秦国君位,嬴连不傻,他在魏国近三十年,对魏国所面临的国际形势了若指掌。魏国善待自己将近三十年,就是要把自己留在刀刃上使用。而此时魏国所处的国际环境险恶,正是要利用自己的时候。然而,秦魏两国乃是死敌。自己从魏国回国,必定得不到秦人的欢迎,同时也必定会因为魏国的扶持,受到魏国的制约,对秦国不利。嬴连不愿意做出不利于秦国的事情,又不能拒绝魏国。因为拒绝魏国,等于是与魏国撕破脸,必死无疑。在这种两难的情况下。嬴连最终决定还是回国夺权,不过他拒绝了魏国的帮助,而是只身回国,夺取大权。 嬴连让身边机智善辩之人进入秦国,联系与秦出子母亲不和的大臣,在民间散布嬴连要回国实行新政的消息,用金银珠宝交接豪杰义士,暗中争取秦军的将领。秦国人对当年嬴连君位被叔叔秦简公夺走的遭遇都很同情。秦简公在位期间,秦国朝政腐败,国力羸弱,丢掉了河西地,秦人对简公都很有怨言。简公的儿子惠公在位期间,秦国没有什么作为,只能自保。惠公死后,两岁的儿子出子即位,秦国更是进入到了出子母亲执政的混乱局面。秦人对秦国的这种危险状况都很担忧,希望秦国能够出现一位有作为的君主,带领大家走出困境,重现当年秦穆公时的强盛。秦国许多大臣不满出子母亲重用本家亲属的做法,愿意配合嬴连推翻出子母亲的统治。秦国的自耕农和地主在听说嬴连要回国实行新政后,都盼着嬴连的早日归来。 在筹划了近一年后,嬴连终于踏上了归国之路。秦出子二年(公元前385年),秦庶长菌改迎立嬴连于河西。秦出子母亲知道后,命令军队去消灭嬴连一伙。这支军队的将领早已被嬴连收买,反而成了嬴连的军队。沿途闻讯而来迎接嬴连的秦国百姓很多,嬴连在这些人的簇拥下进入了秦国的都城雍,杀死了秦出子和他的母亲,夺回了君位。是为秦献公。 秦献公元年(公元前384年),献公废除了秦国自秦武公以来实行了三百多年的以人殉葬制度,受到了秦国民众的赞扬。秦献公废除这项制度,从根本上来说,是为了避免青壮年劳动力被白白地杀死。这项举措为秦国存活了大量的劳动力,对秦国的农业和工商业生产非常有利。 秦献公二年(公元前383年),献公将都城从位于秦国西部的雍(今陕西凤翔)迁到了秦国东部、地近河西地的栎阳(今陕西临潼北)。献公迁都一方面是向国人表明他要夺回西河之地重振秦国国威的决心,另一方面是要摆脱奴隶主聚集的旧都雍的束缚。 秦献公对对地主和自耕农兑现了自己的行政纲领,继续推行初租禾,得到了地主和自耕农的支持。秦国在公元前408年开始实行初租禾。所谓初租禾就是按照土地占有者实际占有的土地面积,征收农作物实物税。这项制度的实施,就是在法律上承认了土地占有者对所占土地拥有所有权,使大批占有私垦田地的地主和自耕农成为土地的合法主人。 地主经济需要雇佣大量的劳动力来从事农业生产。原来奴隶主贵族家的奴隶和与当权奴隶主贵族为敌的人,有很多都依附到这些地主的身边,因为地主的剥削比奴隶主要轻得多,而且人身上也不受伤害,有行动的自由,甚至是可以拥有自己的财产。奴隶主在追寻逃跑的奴隶和罪犯时,常常会追到地主这里,而地主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往往会包庇他私藏的奴隶和罪犯。由于奴隶的大量逃跑和留下来的奴隶工作积极性不高,奴隶主的田地大量荒芜。时间一久,地主就以开垦荒地为由,对这些土地进行开垦占有,与奴隶主就这块土地的所有权产生法律纠纷。出于对劳动力和土地的争夺,地主与奴隶主的矛盾越来越大。但由于奴隶主贵族担任国家职务,因而地主在与奴隶主的争斗中常处于下风。 正文 第10章 孝公之立 秦献公在夺取政权后,从地主中选拔了一批有才能的人担任国家大臣,允许地主和自耕农从军,使他们靠立功获得爵位。这就给了地主和自耕农从政的出路,使他们能够通过合法的途径来满足自己的政治需要。地主和自耕农此时已是一个重要的利益集团,是献公夺取政权后富国强兵的重要支持者,是秦国重要的兵源和税源。 在献公的领导下,秦人看到了秦国复苏的希望,许多人都追随献公建功立业来到了栎阳,栎阳很快就成为秦国新的政治和军事中心,代替了雍的地位。 秦献公六年(公元前379年),献公把蒲、蓝田、善、明氏等边境地区改建成县,由自己直接掌握,派官吏代表自己进行管理。献公的力量得到了很大的加强。秦献公七年(公元前378年),秦国初行为市,开始对工商业进行规范管理,抽取营业税。初行为市与初租禾为秦国的国库带来了大量的收入,国家的经济实力倍增。秦献公十年(公元前375年),秦为户籍相伍,把五户人家编为一伍,农忙时互相帮助,农闲时进行军事训练。如果有人犯法,实行连坐。因而人人自危,互相监督,秦国的社会治安明显好转。 秦献公取得政权后,就埋头改革、励精图治,不参与其他国家间的争斗,秦国的国力渐强,人口也增加了不少,军队的军事素质有了很大的提高,秦人对恢复秦穆公时的荣耀也越来越强烈。 然而在秦国内部存在着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地主阶级和奴隶主阶级之间的矛盾日益加深。为了平衡这一矛盾,秦献公决定利用战争转移国内矛盾,于是他开始将双手伸向邻国的土地。 秦献公十九年(公元前366年),献公见韩魏两国威胁周天子显王,便决定以此为借口,起兵勤王。秦军在洛阳打败了韩魏两军,得到周显王的赞赏,秦国的国际地位明显提高,秦人仿佛看到了往昔的荣耀,国内的注意力转向外战。秦国又开始参与中原的事务了。秦献公二十一年(公元前364年),献公下令秦军攻魏,夺取了秦国的故土河西地,一直打过黄河,深入魏境到石门(今山西运城西南),斩首六万,取得了秦国前所未有的大胜利。献公把这些土地赏给了地主和贵族,国内的矛盾得到了一定的缓解。周显王向献公祝贺这一胜利,献公被赐予了与秦穆公一样的伯(是霸主的意思)的称号。秦献公二十三年(公元前362年),秦国在少梁(今陕西韩城西南),大败魏军,俘虏魏相公叔痤,攻取了庞城(今韩城东南)。 尽避秦国的国力取得了长足的发展,并且也在与宿敌的交战中,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秦国已经跨入了一流国家的行列,事实上,早中原各国的眼中,秦国依旧不过是西陲野国。 就在秦国大败魏军的那一年,秦献公的生命走到了尽头,他带着对大秦的无限热爱和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把一生的梦想留给了他的儿子赢渠梁。 公元前361年,刚刚满二十岁的嬴渠梁继承了君位,成为秦国的国君,是为秦孝公。秦孝公在位二十余年,他是战国时期一位很有名气的君主。他一生做过两件改变秦国历史的大事: 第一,迁都咸阳; 第二,商鞅变法。 贾谊在他的《过秦论》中评价秦孝公,说: “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当是时也,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而斗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这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霸气。 刚刚即位的秦孝公,面对诸侯各国看不起秦国的事实,愤慨得说:“诸侯卑秦,丑莫大焉!”当年他便颁布了求贤令,他说得很明白:“谁能帮我把秦国搞起来,我就给他官做,给他封地。”求贤令一出,天下英才纷纷慕名而去。这其中有一个叫做卫鞅青年也踏上了奔赴大秦的旅途。 在秦国的发展史上,不乏外籍人士入秦,这其中有很多很多让我们难忘的名字,其中有两个卫国人,对秦国历史的发展起到了极大的影响。这第一位便是商君卫鞅,第二位便是大商人吕不韦。吕不韦的故事容后再说,且看看这位卫鞅先生。 卫鞅是何许人也? 中国人喜欢问出身。英雄莫问出身,这是没有出身的人,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想刘邦一朝,布衣天子,布衣朝臣,满朝皆是老百姓。为了弥补这个缺憾,刘邦不是还给自己搞了个赤帝子的名头。而那常常自谓“淮右布衣”的朱元璋若不是与朱熹年代太近,不容易巴结上这门亲戚,估计就变成朱熹的什么什么孙子了。 卫鞅的出身我们也是要看看的,他是卫国宗族的旁支,姓公孙,名鞅,有贵族血统,据《史记》说,他的祖上原来是姓姬的,够牛了吧,和周天子一个姓。他最擅长的事情就是研究法学,是当时著名的法学家。他原来在魏国打工。他的老板就是那个逼走吴起的公叔座,也就是被秦献公俘虏的魏国国相。 读到这里,读者心里面不禁会犯嘀咕,怎么又是这位老兄,他那么嫉贤妒能,会不会整死卫鞅? 中国人的思维逻辑常常是这样的,一个人如果做了一件我们所认为的坏事,那么这个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事实上,人就是人,人是有人性的,而人性的本身掺杂了善恶,很难说谁是绝对的好人或是坏人。公叔座同样如此。他其实是一个懂得看人才的人,吴起所以被他记恨,根本在于吴起不仅仅有才,而且正在施展他的才干,并且咄咄逼人,让他这个国相无处容身。人为了自保,难免会做出些小人的行为。 卫鞅一直在公叔座的手下打工,《资治通鉴》上说公叔深知商鞅是一个有才干的人,只是还没来得及向魏王推荐,就重病不起。这个说法,我觉得有待商榷。从吴起事件上,我们对可以对公叔的品性察知一二,这个人应该不会允许一个有可能威胁到自己地位的人爬到自己的头上。而从后来卫鞅在秦国干得那些事,足以证明,卫鞅是有潜力爬到公叔座的头上去的,并且只要给了卫鞅机会,他一定会这么做,在权力的道路上,卫鞅同样不是善类。 因此公叔座不可能在自己还没有死的时候,就向当时的魏惠王推荐商鞅。 第一,这会给自己树立了一个敌人。历史告诉我们,人的本性中更多的是忘恩负义,一旦与权力沾上边,父母兄弟尚且可以不管,更不必说一个外人。如果让卫鞅得到重用,他很有可能取代公叔座的地位,这不是公叔座希望看到的。 第二,让自己少了个得力干将。对于卫鞅的才干,我想没有什么人会怀疑吧。这样的人才放在自己的智囊团中,有事的时候可以给自己出谋划策,没事的时候,可以给自己说个笑话解解闷,多有意思啊——聪明人拍马屁总是拍得不显山不露水,既让你舒坦了,又让你觉得是那么回事。 公叔座在魏武侯和魏惠王两朝任国相,是一个政治老油条,当然深知这些,因此他只有在临死前,才可能给卫鞅出头的机会。当公叔座病重之时,他和魏惠王有过一番关于商鞅的交谈。 在叙述这段交流之前,我想插叙一段内容。 不知道各位有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就是公叔座所任的两届政府,其最高元首的称呼是有差别的。前者称作侯,后者称作王。在那个讲究血统身份的时代,这种称呼的变化是有其特别的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