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章 “怎么办……怎么办啊筱满!” 耳边是死党张再山压得不能再低的颤音,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两个人趴在土坑里,仅靠着面前大腿高的灌木隐藏,地里的湿气不断侵染着我们,我却觉得大脑里燥热得不行。 打死我也不会想到,不过是下乡来支援落后的医疗会遇上这种事!要是早知道,我也不会大半夜的追着同班的顾杏出来……这下人跟丢了,眼前的事更是出奇的诡异! 可事哪儿能如我的愿啊…… 山林静悄,阴风偷偷从人的衣领后面串过,人眼得借着幽幽的月光才能勉强看清前方有路无路 除此之外,白日里郁郁葱葱的树,这会儿都变成了一道连着一道乌黑的影,伸着树枝张牙舞爪地拦着月光,让这片林子更深更暗。 喜乐从原本寂静的深林中远远飘来,空灵得像是脑海中才存在的幻音,低低沉吟,在耳畔渗人万分。 而我们一抬眼就能看到,那一整队,红得扎眼的队伍就在不远的山路上。 红色从黑影的缝隙中穿梭而来,在整片山林里,仿佛只剩下我们这两个活物。 仪仗队,红花轿,好像是踩在喜乐上一般,在半空中行走…… 轿夫抬着红艳的轿子轻轻地晃着,这花轿像刚从血里浸泡出来的宝石,在漆黑的林子中散发着血腥般红的微光,让人无法忽略。 看着花轿,我只觉得心被紧紧一揪,后颈凉得不行。 花轿旁边是几个挎着花篮的丫鬟,她们手伸进花篮里,洒出来,漫天的钱纸飘然而下。 那队伍里,人人都用一张白纸遮着脸,纸上两三笔勾勒出人的五官,红艳艳的嘴裂到耳根后,白纸掩着的皮肤却是一片铁青。 “筱……”我一把捂住张再山还想出声的嘴,狠瞪了一眼后再看回去,心想,躲在这里等他们走远了,应该就没事了吧…… 可等我再看回去,那队伍已经消失不见,喜乐声更像是压根没有出现过一样,而蜿蜒的山路上却站着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顾杏! 不对劲! 我还来不及细想,旁边的张再山却猛地挣脱了我的手,朝着顾杏跑去。 “张再山!”我哪里扯得住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死党跑出去。 无奈,一咬牙,死就死吧!紧接着也从地上猛地窜起追了上去。 可就在我快要追上张再山时,身后却响起张再山的惊呼,“筱满?!?!” 我愣住了,回过头,发现张再山站在刚刚躲藏的地方一脸讶异。 而我,却站在花轿前…… 一群人将花轿簇拥着静静地站着,没有喜乐声,没有说话声,只有漫天的钱纸依旧翩然而下。 心脏在胸腔中,咚——咚——咚——,一下又一下,我觉得自己的呼吸几欲暂停。 时间好像就留在这一刻,而这一刻林间穿来了山风。 山风劲大,吹得轿檐边厚重流苏,轻得像羽毛那般颤动,就连轿帘也被吹得翻飞。 一翻!轿中的情景就暴露在我的眼底…… 这花轿中——根本没有人! 唯有一双红色的绣花鞋摆在中央,红得惊心,红得渗血。 我张着嘴发不出声气,谁料这风却忽然吹了个转向,防不及,就闭了眼,再睁开,人已经坐到了花轿里,动弹不得……轿帘再次落下,这花轿晃悠起来,耳畔再次响起了喜乐。 正文 第一章:喜事入棺 我是宋筱满,一名医学院的大学生,假期跟着导师来到乡下进行三下乡活动,美曰其名支援乡村又增长学生见识。 可自打进了这个地蛇村,我就觉得处处透着怪异! 先是每家每户都供着怪异的神像,再是一村子神出鬼没的村民,这村子白天没有人影,晚上却整夜里灯火通明。 就在前天,带队的导师跟村长出去了一下午,再回来,就整个像变了个人一样。 本想着还剩几日,熬过去了就回家,没想到这会儿把自个儿赔了进去……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邪术,前一秒还在轿外,这一秒人就在花轿里坐着了,低眼一瞧,入眼的全是红色,一身的喜服合身得可怕。 我动弹不得,肉质腐烂的恶臭味还一直往着我的鼻孔里钻,从鼻腔一下冲到大脑,连神经都快被麻痹。 打小胆子大得惊人的我,这会儿却也是怕了,发不出声,眼泪就发了疯一样的往外涌,震耳欲聋的喜乐声这会儿越演越烈,渐渐的,还能听到人嬉笑交谈的声音。 轿子晃了好一会儿,忽地颠簸了一下! 凉风从脚踝袭来,我从盖头底下看见,这帘子被人掀开了!接着,我就被一股蛮力生生拽出了花轿。 “筱满!赶紧走!” 这声音是……孙再山! 出轿那一刻,身上的禁锢也被解开,任由孙再山扯着我没命地跑,只在盖头滑落那一刻,我回头望了一眼。 红色的队伍就像刚刚停在我面前那样,停在原地,一群人看着我们逃走的方向,音乐却没有停。 花轿前站着一个媒婆打扮的人,一边拍手一边笑得前仰后合,她的身子一动,脸上的白纸就掀飞起半张。 白纸盖着的……是一张腐烂到看不清五官的脸,眼球被肉丝勉强牵着已经掉到了嘴边,没有嘴唇,依稀可见森森的白骨一开一合,掉下来不少蠕动的白虫。 老妇人的笑声却跟这喜乐一样,清晰得很。 我胃里一阵翻涌,回过头不去看,拽着张再山的手更紧了一些。 即使累得够呛,我依旧发了疯的跑,这样心底才有一些安全感。 这天刚入秋,白天还热着,晚上温度就下来了,更别说这会儿下了细雨,迎面刺在脸上,就跟刀割似的。 四周月光微微照着,像是黑影连着向我们身后奔去一般,我们半刻不敢停,但喜乐声却如影随形。 好在离出村的路不远,这会儿已经看得到村口那块,写着“地蛇村”三个字的大石了。 赶紧!赶紧! 我在心里不停催促,劫后重生的喜悦在心头滋生。 就在快跨过那块大石的时候,孙再山却停了下来,牵着我的手一个用力,将我推了出去。 我不明所以,看着孙再山的表情,着实觉得陌生得很。 空间在我越过石头的一瞬间扭曲了,短短不过一秒,我跌坐在地上,看着四周眼熟的场景,根本顾不上痛得发麻的尾骨。 这里,是地蛇村的祠堂。 这祠堂修得太过随意,不过是乡间随处可见的木房子,又老又旧,屁大点地方,地板还坑坑洼洼的,容易伤人。 屋顶被风化了的砖瓦平日里连风都防不住,整个房子看起来摇摇欲坠……这会儿,里面却站满了人,门上窗上还贴着喜字,不过,都显得房子更加老旧罢了。 这人些,都是或多或少见过一面的村民,一脸的喜气。 他们看着我,喜字也好像在盯着我,众目睽睽之下,这明摆着……是一场喜宴。 祠堂大门正对的,依旧是满墙的灵牌,而灵位前一张八仙桌,上面依然摆着各式各样的供品。 不同平常的是,每盘供品上都用喜字盖着瓜果糕点,桌上还有一对龙凤烛,才是点燃不久的样子,烛光摇曳着,让人心底发寒。 桌子两边坐着人,左边是一位闭着眼毫无生气美妇人,头上毛茸茸的是……一对狐耳?我说不明白。 而另一边则坐着舍村长,依旧是眯着眼,笑得慈爱的样子。 可这人分明绝非善类! 我狠狠瞪着舍村长,质问的话刚到嘴边,一个健硕的男人就走上来,往我的嘴里不知塞了什么。 一嘴的纸味。 又来了两个人,架着我往着祠堂正中走,手臂像是铁链,无论我怎么挣扎,依旧无法撼动丝毫。 膝盖蹭在地上,磕得生疼,估计是出了血,才几步的距离,血就浸透了喜服。 他们压着我跪在灵位前,另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就走到我旁边来,而怀里居然抱着一只手腕那般粗的——死蛇!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在这男人抱着蛇跪下的同时,人群里窜出来几个半大的孩子,扎着羊角辫,戴着白花,脸色就跟花一样苍白,双颊上两坨红色的腮红,更是让孩子血色全无。 她们一人抱着一篮筐的钱纸,围着我们又跑又跳,嬉笑着把钱纸撒出来。 村民嘴里哼唱着听不懂的调子,脚下跺着节拍,一下又一下……好像踩在我的心头上。 舍村长一杵手里的拐棍,巍颤颤地站起来,笑眯眯的模样里藏着血色的刀。 众人见他站起来就闭了嘴,一时之间,祠堂里静得没声,舍村长环顾一周后轻轻抬了手。 “一拜天地——”一个尖嘴猴腮的婆娘从人群中站出来,拖着声音吆喝。 他们压着我往祠堂外拜了下去。 我抬脸,看见门外站着满满的,是仪仗队。 “二拜高堂——” 这一拜,对着那美妇人,舍村长,还有祠堂里众多的灵位。 “夫妻对拜——” 我紧盯着男人怀里那条死蛇,死活不肯拜下去,何奈压根敌不过两个壮年男人的力气。 拜下去,只瞧得见泪水涟涟落在地板上,留下珠珠褐迹。 “送入洞房————” 众人再次欢呼起来,伴着锣鼓声,将我架到仪仗队的面前,仪仗队让出一条路来,在他们之中放着的不再是红花轿,而是! 一具崭新的棺材…… 这漆黑的棺材上,歪歪扭扭写着个喜字,隔得远远的都能闻到一股怪味。 两个男人不再架着我,而是将我高高扛起,走向那敞开的棺材。 在颠簸中,我终于把嘴里的东西弄了出去,这才知道塞的全是钱纸。 从我口中,白花花的落了一地。 “不要!不要!!!!我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我尖叫,哀求的声音被村民的嬉笑声掩盖,纵然是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丝毫作用。 我依旧被抬入了那具冰冷的棺材中。 在他们把我放进去那一刻,舍村长向着我洒了一把白色的粉末。 粉末呛得我直咳,浑身的力气好像都变成了实物,随着咳出去的气,离开了我的身体。 我完全没有力气了,连眼泪都流不出来,麻木的躺在棺材里,看着他们将棺材板盖下。 哐嘡一声,最后一丝光亮都被合上,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黑暗中,棺材被抬起来,晃晃悠悠的就像是花轿一样,不知道往哪儿送去。 我的意识离我越来越远,最后连大脑也陷入了这片漆黑。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的触感慢慢回来了,我却依旧陷在一片黑暗之中。 寂静里,一片冰凉的触感贴着我的身子缠绕。 这光滑的触感—— 瞬间,刚刚男人怀里的死蛇就映入了我的脑海! 不! 冰凉将我慢慢吞噬,这触感也渐渐侵入我未曾被探索过的肌肤…… 我毫无反抗之力,却在双腿之间刺痛的同时,清楚地感受到在我脸边舔舐的蛇信子忽地变成了人舌,冰凉的唇轻轻含住我的耳垂,在男人的气息里,痛感和酥麻共存,恍如叠叠海浪,而我,是漂泊的一叶扁舟,在起伏中沉沦。 到底是什么?那条蛇?那是抱着蛇的那个男人? 我支离破碎的思维慢慢苏醒,亲吻舔舐的动作却停了下来,呼吸喷洒在我的颈间,我听到这男人调笑的声音。 “那,都不是我哦……” 我在男人低低的笑声中,再次失去意识。 正文 第二章:劫后 无尽的黑暗中,慢慢有了一些亮度。 “筱满?筱满?” 谁? 再睁开眼,大量新鲜空气涌入我的呼吸道,整个人清醒得就像重生了一般。 强光迫不及待地塞入我的瞳孔,一时间我还适应不过来,待我看清周围,孙再山,顾杏两个人一脸担忧的看着我,而我躺在一张白色的大床上。 昨夜的一切,诡异得就像一场梦。 “你特么还敢叫我!”我抓住枕头就往着孙再山砸去。 “哎!”孙再山接住枕头,熟悉无比的表情让我心里安慰了许多。 虽然不知道这里是哪儿,但只要不在地蛇村,我就放心了。 “我昨晚做了个噩梦。” 我说完,却没有人接话,顾杏皱着眉,而孙再山打算把枕头丢回来的动作也僵住了。 “怎么了?”我问,心里忽地就没了底。 孙再山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你没有做梦。”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响起,我还没看清是谁,随之就有东西甩到我床上,我定睛一看…… 这不就是,我梦里穿的喜服吗?! “是真的。”那男人说。 怎么会!我抓着喜服的一角,想下床去,一动,身体却疼得不行。 ……居然是真的?! 我本能的不想相信,宁愿这是梦中梦,醒来后一切都没有发生。 可身体的感觉骗不了人。 我整个人呆住了,看着手里这件做工细致,绣花精美的红衣,好像整个人又回到了那具棺材里,寒得不行。 孙再山坐到床边,眼里满是内疚“我压根找不到你!” 我不说话,再抬眼看向门边的男人,发觉这男人薄唇桃花眼,长得竟像个妖精那般美艳。 “你是谁?” “先下来再说吧。”他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孙再山又安慰了我几句后,也跟着那个男人离开了房间,剩下一个顾杏,将我扶到卫生间,帮我洗漱。 浑身上下酸痛得不行,我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因为酸痛而感到庆幸,这至少证明我还活着。 冰水让我有些许镇定下来。 从卧室到卫生间,在我的记忆里都找不到任何对应的场景。 我问:“我们这是在哪儿?” “我家啊。”顾杏答,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低头帮我整理着刚穿上身的衣服,话语间,几缕青丝滑下,轻轻附在她粉嫩的面颊上。 我瞧着顾杏秀丽的面容,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好像比平时明媚了不少。 这回下乡,我们班除了班主任就只有我,孙再山和顾杏三个人随行。 我跟孙再山从小一块长大,熟悉得不行,可顾杏不一样。 若不是这次单独跟她出来,我根本就没发现,我们班还有个长得这么清丽的小美人。 以前倒是说过几次话,留给我的映像也是那种,太过内向总低着头的样子,和现在清丽明媚的模样,大相径庭。 洗漱穿戴好,我麻烦顾杏在门外等我一会儿,一个人在卫生间里盯着镜中的自己。 巴掌大的脸上,向来含水的眼睛这会含的是疲惫和残留下来的恐惧,脸色也苍白得吓人。 伸手轻轻把衣服拉下,露出肩头,密密麻麻的……全是紫红的吻痕。 真的不是梦……… 那昨晚在棺材里,到底是什么?! 回忆起黑暗中的绮丽,我的面颊泛起不正常的红,心里又羞又怒,忍不住嘲讽自己,真的是疯了…… 收拾好了思绪后,我才跟着顾杏出了房间。 一出去,就正好瞧见这复式楼的一楼中央,即是房子的客厅。 底下站着三个人,孙再山,那个长相美艳的男人,还有一个身着藏蓝色长衫颇是一股仙风道骨的……大爷? 同时,顾杏简单的给我介绍,那位大爷是养大她的叔叔,姓林,名雨,而那个美艳的少年则是她叔叔唯一的儿子,林顾首。 去到一楼,顾杏先是恭恭敬敬唤了一声林叔,再给我们引荐了对方。 “所以,这到底怎么回事?”比起谁是谁,我更关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又是怎么把我弄回来的? “昨晚上,我出去就是为了把林叔和顾首带来救我们。”顾杏挽着我的手,眼睛里倒是一片坦诚,“那个村子的怪异,不用我说你们也感受得到,我不敢轻举妄动……恰好林叔又略懂风水,我就想着向家里求助……” 顾杏说到这,眼神看向林叔,见林叔微微点了点头,再继续往下说。 “听林叔说……那个村子里把你配了冥婚,不过还好他们及时把你从棺材里弄了出来,不然可能真的会出什么事。” “是啊,要不是后来顾杏出现把我带出来,我没准就迷路了!”孙再山一拍手,情绪还挺激动。 说法貌似没有什么破绽,顾杏的神态也一直没有撒谎的迹象,但我心底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可是,不管问什么,他们三人都好像是提前串通好了一般,寻不出任何一点错处。 “一会儿吃完饭,顾首会开车送你们回家的,放心吧,林叔说了没事,就一定没事的。” 还下了逐客令…… 我不动声色的打量了这房子一圈,很老式的建筑风格,屏风,书画,茶具,雕花木的家具,倒是风情雅致……不过每个窗和门上都贴上了符…… 东角的房间门没有关死,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摆着的书桌和毛笔,还有桌面上和符一个颜色的纸。 略懂风水?怕是不止吧。 但无论我怎么觉得,我们都没有理由赖在这里,只得先答应了下来,由顾杏带着往餐厅走。 才迈出一步,我领口处从小带到大的玉铜钱就忽地开始发烫! 我赶紧把玉铜钱从衣服里拿出来,余光却发现在林叔看到玉铜钱时,惊得眉毛都抖了几抖。 他指着我,“你……”声音戛然而止,一群人都盯着我一脸震惊。 我?!我怎么了? 我不明所以,只得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我手里捏着的玉铜钱。 可这一看,就连我也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原本通体透亮的玉身里冒出阵阵黑烟,但黑烟并没有袅袅上升,反而在我们之间一绕,顷刻间便幻化出一个人形来! 先是模模糊糊的,只能看出是个健硕的男人,一米八几的身高,让人心里莫名腾起一种……安全感? 接着,黑烟慢慢消散尽了,这人影也终于真切起来。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长相,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剑眉星目!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再看这高挺的鼻梁深邃的五官,薄唇轻抿,瞧不出喜怒倒的样是真的出尘脱俗。 活生生的就是一件艺术品………… 不过,这正气十足的长相中,眉间却透着一股子隐隐约约的妖气,和林顾首那种美艳的劲儿不一样,这人眉间的那股妖气感觉是与生俱来,如影随形的,是说不出来的合适。 他一挑眉,瞧着愣住的林叔,“林雨,好久不见啊。” 这声音! 我听过!就在棺材里面!!! 话毕,男人忽地又消失在我们之间,只留下几缕黑烟,被风吹散。 正文 第三章:我的姻缘 在黑烟散尽后,林叔的表情才刚从震惊中缓和回来,直勾勾地盯着我,说不出的严肃。 看得我有些发怵。 “你到底是谁?”他问。 我是谁?!我能是谁? 心里槽翻了天,可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最主要的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能挺直腰板看回去。 林叔一发问,林顾首就更是夸张,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把长剑,防在林叔身边,剑身上还密密麻麻的全是红色的符文。 原本轻浮的桃花眼这会儿凶极了,右手微微一动,那剑身反射的阳光就直照到我的心口,瞧着真是锋利得很。 孙再山虽然平日里大脑缺根筋,但好在关键时刻靠谱。 一瞧林顾首这架势,立马就挡在我身前,也是瞪着一双平日里用来撒娇卖萌的狗狗眼,气势上毫不退让。 气氛一度十分紧张。 林叔把我从上到下又打量了好几遍之后,伸手把林顾首的剑挡了下来,眼睛还是直直地盯着我,他再问:“你脖子上的玉铜钱打哪儿来的?” 不自禁地,我捏着玉铜钱的手更紧了。 这玉铜钱,是我妈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从小戴到大,父亲从来不让我把它拿下来。 可这跟他有何关系? “这东西本来就是我的。”我答。 话音未落,就听到林叔轻哼一声,“你的?” 众人见他抬起手,与此同时我的手却捏了个空。 再看!玉铜钱已经安然地躺在他的手心里了。 “这可是我们林家的东西。” 他这一举动几乎把我惹毛,好啊,前一个舍村长害我的人,后一个林叔夺我的玉?我越过孙再山,直直地伸手去夺。 林叔眼里闪过一丝轻蔑,他空着那只手一挡一收,我就被他牢牢地抓住了。 咬紧牙关,我的心里气得不行。 什么玩意?!一个个看着道貌岸然的,结果没一个好东西! 孙再山这时也被林顾首给困住了,顾杏站在中间,有些不知所措。 “林叔你这是干嘛!”她喊了一声,也算是有所反应。 “这是我们林家的……”林叔把话再重复了一遍。 “呸!”孙再山急了眼,“那东西我看着筱满从小戴到大,什么时候成你们家的东西了!你们几个人欺负一小姑娘好意思吗你们!” 林家父子不为所动,倒是林叔唤顾杏到书房去取了一个木盒子出来。 木盒子雕刻精致,外表光滑,看得出主人家爱护非常。 “你的东西?”林叔把我推给顾杏,“那你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吗?” 顾杏扶住我,我站稳了再看回去。 一回头正好看见林叔将玉铜钱放入木盒子表面雕花处,在玉铜钱完全镶入时,盒子的周围散发出了一层薄薄的微光。 接着咔,轻微一声响动。 这盒子居然就自己打开了! 我惊了,戴在脖子上几十年的东西,居然是别人家的钥匙? 怎么可能! 那盒子缓缓打开,我屏着呼吸去看里面,待巴掌大的木盒完全敞开,我才知道,里面放着一个玉质跟玉铜钱极为相似的玉镯,还有一张……老旧的照片。 照片时代久远,边角都被磨圆泛黄了,而照片上那个揪着自己麻花辫,笑得甜美的小姑娘,却给我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看着她的眼睛,水灵得不像是张照片。 反倒是像真有个人就这么看着我一样,慢慢地,我感觉我的意识好像陷入了一片温柔的海。 “筱满……”温柔的女声在我耳畔响起。 我却腿一软,倒在顾杏怀里不省人事。 待我再次清醒,不得不感叹这***蛋的人生。 猜不透啊,真是猜不透。 自我出生到现在,足足快二十年了,前十九年里,人生虽不说是丰富多彩,但也平凡得有滋有味。 可今年,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想要弥补一下我人生丢失的乐趣,光是晕倒的次数就赶超了前十九年。 眼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显然,我身处一条古式建筑和现代高楼夹杂共存的繁华街道。 行人同我擦肩而过,目不斜视,我若空物一般。 环顾四周,我实在看不出这里是哪儿,没有标志性的建筑,也没有路牌。 本想问问路人,可不知为何,并没人搭理我。 又在原地待了一会儿,想着光待着也没用,我开始在这条街上兜兜转转。 街上人声喧闹,繁华非常,可我并没有看到有人在交谈。 旁边的店铺也是各式各样,我却进不去。 漫无目的在街上又走了一会儿,忽然,我终于听到一个清晰的人声。 “小姑娘!嘿,小姑娘!” 我看过去,原来是一个面善的大爷,在路灯下摆着一个小摊。 终于有人跟我说话了!我十分激动。 大爷的摊上,没别的,就一块白色的麻布,上面摆着小山似的核桃,核桃旁边好像有一张纸,不过看不清。 大爷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等我走近后才看清这方方正正的纸片上,写着: 算命,卜卦,求姻缘 大爷一脸满意的看着我走过来,待我走到摊前,他一摊手让我选一个核桃。 “可是……我没钱欸……” 要是选完了让我给钱,那不就尴尬了? “这东西,讲究个缘分。”大爷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看着我,“选吧。”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随手挑了一个核桃。 “咯,这个”我把核桃递给大爷。 大爷却是摇了摇头,没有接过核桃。 我根据大爷的指示,把核桃捏在手心,随后大爷轻轻覆住我的手,我感觉到手心里微微一动,再张开手,这核桃安静地躺在我的手心,却已然打开。 可!这打开的核桃竟一半果实满满,一半空无一物! 我看着核桃移不开眼睛,大爷指着我手中的核桃说到:“要么一无所有,要么……”老皱的手掌再次覆住我的手,再移开,核桃已经消失不见! 而我的手腕上,戴着一个通体透亮的玉镯! “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这是……木盒里的镯子! 我大吃一惊,一抬头,发现大爷和摊位都消失不见了! 除了我手上的玉镯,还有那张写着字的纸片,刚刚发生的一切让我一点实感也没有。 此时,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 繁华的街道像是突然变成了百般静寂的坟场。 我慢慢转过身,眼前的景象诡异得吓人! 若说刚刚我在人群中像空气一样,那现在我简直就是万众瞩目。 街上的安静得只听得到我的心跳声,人却依然极多,不过他们一个个的都停下了脚步,直勾勾地盯着我。 那么多道冰冷的视线,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我们僵持着,我连呼吸都快不敢了。 时间这会儿过得极慢,一分一秒都能被我的指尖触摸到。 不知过了多久,我只晓得一声响动后,人群好像是收到了号令,一个个凶神恶煞地向我扑来。 卧槽!跑啊! 可是,跑哪儿? 一转身,后面是墙,除此之外,四面八方都人潮被堵死了。 再转身,这一个个的人叫着跑来,那表情分明是想把我拆骨入腹!!! 眼看离我最近,跑得最猛的那位大妈,离我只有一臂的距离,我的心彻底凉了。 捂着脸迅速蹲下,不停祈祷,是假的!是假的! 可在我即将彻底蹲下时,有人拽住了我的手,将我拉了起来。 “算命,卜卦……求姻缘?” 这声音! 我抬起脸,果不其然,看到那个从玉铜钱里出现的男人。 他嘴角抿着一丝笑意,将我拥入怀中。 这男人低下头来,气息喷洒在我的左耳。 除了人们嘶吼的声音,我听到男人磁性的声音低低地响起。 “你的姻缘来了。” 心跳,漏了一拍。 正文 第四章:得救 我呆愣着,看着他英俊得该死的下巴,心里忽然就有底了。 可,一个人怎么干得过一街的人? 念想间,只瞧这男人抬起了手。 一声轻笑,手掌间释放无数黑烟! 黑烟无声,却更似千军万马,顷刻之间淹没了我的视线。 人群撕咬的声音被黑烟包裹着渐渐消失,待黑烟再散开,街道上空无一人。 这时,我绷紧着的神经才慢慢缓和过来。 男人扯过被我捏得快皱成一团的纸片,用细长的手指夹着,指尖在空间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这纸片就凭空燃了起来。 灰蓝色的火焰瞬间将纸片吞噬,只留下几抹灰烬。 “呵,老头子的小把戏。” 话毕,他的手掌轻轻捂住了我的眼睛。 我被他冰凉的手激得冷不丁抖了一下,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臂。 “别怕。”他说,调子里还藏着些许愉悦。 “现在,闭上眼睛。” 不由地,我跟着他的话去做,心神都放松了下来。 我感受到他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从额头到太阳穴再顺着滑下,温度虽然冰凉,力道却十分温柔。 直到他的手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我的脸,告诉我:“好了,睁开眼睛吧。” 我睁开眼,发现我回到了林家,而身后抱着我的人,却是顾杏。 “怎么了?”孙再山问,接着他倒吸一口凉气,满脸震惊! “筱满!这镯子怎么到你手上去了!” 我看着镯子,再摸摸领口,连玉铜钱也回到我身上了。 这时我笑得安慰,“看吧,我都说了,这是我的东西……” 玉铜钱没丢,还得了个玉镯子,赚了。 顾杏把我轻轻放到沙发上靠着,很明显能感受到我现在精神状况很差。 她着急的看向林叔,声音有些不受控制:“林叔!她这是怎么了!你不是说,她不会有事的吗?” 林叔说不出话,抖抖手,把木盒放下,几步走到我身边来,蹲下,这回声音柔了许多:“这个玉坠子,是谁给你的?” “我妈。”说完后,我再没有气力回答问题,困意上来了,只想闭着眼睛好好睡一觉。 朦胧之间,我感受到顾杏更加着急了,她晃了晃我的身子,又唤我的名字,可我真的不想再搭理任何人。 只是听到她问:“林叔?!” 林叔叹了口气,答:“她没事,只是刚刚从下面回来,所以魂力比较弱,睡一觉就没事了……”听完这句,我也安心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我依然是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动,身上盖着的毯子就掉到了地上。 我揉揉太阳穴坐起来,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凌晨三点。 虽是睡了一个好觉,但醒来大脑里依旧一片混沌,发生的事太多,接收的信息压根理不过来。 冥冥之中,我感觉这些都不是巧合,但也没有任何的线索将他们联系到一起。 重重疑惑压在我的心头,情绪烦躁非常。 林家这会儿几乎都关了灯,四周也只剩下客厅里那个摆钟嘀嗒嘀嗒作响。 他们应该都已经睡了,但东角那个房间还开着灯。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暖色的光从门缝里透出来,这时候就显得诱人非常。 我穿上脚边的拖鞋,慢慢往那个开灯的房间去。 白天我看到的就是这个房间。 应该,是书房吧? 想着,我的手放在金属门把上,一压,这门很轻松的就打开了。 居然没有锁。 我小心翼翼地先探了个头,发现里面没人,摆设也和普通的书房基本没什么区别。 就是现在很少有人家的书房里面,文房四宝都备齐全了。 走进去,书桌上摆着的照片一下抓住了我的目光。 黑白照,应该是很久以前的照片了。 我走过去,拿起相框,是张合影。 照片上有四个人,两男两女,从拍照的姿势上来看,不是特别亲密的关系。 待我再看清些,却发现四个人中有三个我都算见过。 那两个男人,一个应该是年轻时候的林叔,另一个居然是从黑烟里出来的男人! 而那两个女人,一个我不认识,另一个则是木盒子里那张照片上的女人,不过在这张照片上,她看起来稍微成熟了一些。 不知为何,我看着那个女人总会觉得亲切,亲切的同时心里又有些难过…… 拍照的地点在乡间,除了千篇一律的山石植被,只能远远看到后面有一块写了字的石头,看不清,却有些熟悉。 是哪儿呢? 我想不出来,又仔细看了一会儿后放下了照片。 书桌上,正如我白天看到的那样,摆着黄色的纸,一旁的笔架上挂满了毛笔,大大小小,有几支笔尖还有些毛燥。 砚台里没有墨水,不过有几滴未干涸的墨迹。 我用手指在砚台里轻轻蘸取了一点,这下才看清……是红色。 听父亲说过,画符用的墨和纸都有讲究的。 朱墨黄纸,用的朱砂跟烟墨,越是道行深的先生就是越讲究。 可惜我懂的不是很多,看不出深浅来。 把手指擦干净后,我翻动着桌面的黄纸,没几张,而且应该都是新的,纸面粗糙但是没有任何笔记。 除此之外,桌面就没有什么东西了。 旁边的书架上堆满了杂书,都是些小说杂谈,偶有几本学科资料书,也应该是林顾首和顾杏的。 我一排一排的看着,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信息,而书架底层则是上了锁。 蹲下来,摸了摸锁孔,没有落灰。锁孔周围也有不少的金属划痕,借着灯光看,微微的发亮。 看来这个柜子是经常打开的。 心里下了定论,再想站起来的时候,却发现书架底好像有什么东西,露出的只是一张纸的一角。 我把纸捡起来,吹吹上面的灰,猜想应该是以前写的,结果不小心掉了下来。 翻到写字的那一面,心中一惊,但也算早就料到。 纸上没别的东西,苍劲有力的笔迹留下了三个字——地蛇村。 果然! 林家跟地蛇村肯定有关系! 回想起来,就连顾杏这次跟我们一起去地蛇村的事,都是她故意跟其他被选中的同学换的。 本来就该是假期,学校突然组织搞的什么三下乡活动,人人都不愿意去,可每班分下来的死任务也磨得班主任没办法,只能硬性点名规定谁去。 大学最不能得罪的就是老师,被选中的人也只能乖乖认命。 本来我以为顾杏的性格内向,是因为室友一个劲的拜托,才不得不答应交换的。 可直到出发那天才知道,顾杏是主动去交换的。 当时我除了不理解,也没多想什么,人各有志嘛,人家真想去历练历练也不是不行。 想得正入神,身后的门忽然“吱呀~”发出了声响。 正文 第五章:危机再起 “你在这儿做什么?!” 是林叔! 我心中警铃大作,立即把手上的纸塞回柜底,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站起来,“我醒来只看到这里有光,就进来了……不好意思啊。” 林叔没说什么,只是目光和白日里不太一样,除了深深的纠结还有一丝莫名其妙的眷念。 他捏了捏门把手,又吸了口气才问:“你说,这玉铜钱是你妈给你的?” 我点头,只是嗯了一声,心底却防备着。 “你妈什么时候给你的?”他又问。 “我没见过我妈。”我顿了一下,再补充,“从我记事起,我就戴着这块玉铜钱,是我爸告诉我,这是我妈留给我的。” “你不知道你妈去哪儿了?” 我皱眉,怎么林叔对我妈的事这么感兴趣? “不知道。” 这是实话,我小时候也经常问我爸关于我妈的事,但他从来不跟我说,而且每次我一追问得紧了,就会发现我爸转过身来一个人坐在店里暗暗的叹气,时间长了,我也就慢慢的不再问了。 听到我的回答,林叔好像才把刚刚吸的那口气长长的叹出来,眉眼间掩不住的失落。 他走到桌前,垂眼看着那张合照,好像是陷入了回忆,“木盒子里那张照片上,是……我家小妹,这玉铜钱,玉佩,都是她的东西。”说到这,林叔愣了一下,抬眼看着我,说:“如果细看,你眉眼之间还跟她有几分相似……” 怪不得!我看着这个女人总是感觉到莫名的亲切。 玉铜钱又开始隐隐发烫,我的心跳也跳得急促了。 难不成,这女人真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又捏住了玉铜钱。 和林叔之间悄然无话,他言语间含沙射影的内容,让我即激动又不知如何是好。 空气中寂静着,却又弥漫着一丝变质的味道,好像有什么事在偷偷地发生。 书房的窗开着,晚风带着凉意窜入,我的心跳越来越快。 不对……这个味道! 这时,林叔本来轻皱着眉头忽地拧成了一团。 他猛地抬头看向窗外——悠悠的喜乐灌入了这栋建筑。 “唰!”狂风大作,把客厅的门吹了个大开! 只见林叔一个甩手,书房的窗户就关上了,他快步移到客厅,与此同时喜乐声越来越清晰。 我被这喜乐声吓得腿软,又不得不后脚急急跟着林叔出来,看见门外,是熟悉的场景——红花轿,礼仪队,在黑夜里整整齐齐地往着林家来。 那些面色铁青,白纸遮面的人,手拿乐器,或吹或拉或弹,都是光有动作而已!那唢呐甚至是隔着白纸的,可喜乐声却越发越烈…… 就连那个五官都腐烂了的媒婆也没落下,她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手里拿着手绢,朝着我挥手,嬉笑声似有似无,时近时远。 他们来找我了……我逃不掉了……脑海中满是这种想法,弄得我几乎崩溃。 我真的怕了,站在原地不敢有动作,生怕我走错任何一步,下一秒又坐到花轿里头去。 队伍里拿着唢呐的人一摆头,又是一阵狂风卷来,破窗而入。 木窗疯狂拍打着墙面,林家的窗外这时却是出现了重重鬼影,鬼影一个叠着一个,耸动,晃荡,根本数不清数量。 直到真的瞧见一只布满了尸斑的手爬上窗沿,随之,另一只手也紧紧抓住了林家的窗户,干瘪得不成人样的人头攀上窗,双眼的位置空无一物,只有两个黑压压的窟窿还挂着几根长长的蜈蚣。 又是一阵反胃。 “爸!” 人未见,先闻声,看到林顾首之前,那件大红色的喜服直直地朝我飞来。 林叔反应迅速,一跳,居然有这房子的一半高! 他在空中将这喜服劫下,紧攥在手里,随之林顾首从二楼直接跳下,握着银光闪闪的剑,一击刺中喜服胸口的位置。 那剑再一挑一拉,剑影卷出了一朵银花!一声尖锐的女声惊叫过后,喜服开始干巴扭曲,不一会儿,林叔手里只剩一张符。 “大意了!”林顾首惊呼。 林叔对着林顾首点点头,便将符揉成一团,丢到门外。 “林叔!”顾杏从楼梯那里大喊着跑来,身后跟着睡眼惺忪不明状况的孙再山。 一行五人站在一起,他们将我和顾杏护在身后,林叔打头,接过林顾首递给他的桃木剑。 大声念了几句,一甩手将桃木剑插到大门正中央的土地里,林叔架着的手忽一合,双手虎口对交,转了半圈。 “定!”他中气十足的一声吼,大门上那块镜子开始发光,像探照灯那样直直地照向缓缓前进的礼仪队。 礼仪队被白光照着,在距离大门五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就连在窗户那儿不断攀爬的干尸也发出了怪异的叫声,身上直冒白烟,连连后退。 可喜乐声依旧奏响着,嚣张跋扈地侵入林家的地盘。 这音乐有紊乱人心的作用,都不用多余的动作,只是听着,我心底就越发狂躁。 “啊……”顾杏忽然痛苦地呻吟起来,双手抓着一头乌发蹲下,若不是我及时扶住,她估计就倒在地上了。 林顾首听到顾杏的呻吟,脸色变得极为不妙。 这时,喜乐声却转了个调,比之前还要高上两个度,这变化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影响,可顾杏却越发痛苦起来。 她一把推开我,在地上惊叫着翻滚,一双白嫩的手挠心抓肺,看起来痛苦不堪。 滚着滚着,顾杏的头上就多出了一对狐耳,身后长出了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清丽的面容模糊起来,一会儿是人脸,一会儿,是狐狸脸…… 我跌坐在地上,惊得合不上嘴。 “顾儿!带他们先走!”林叔明显是注意到顾杏的变化,却和外面的势力对峙着分不开身。 “可是!爸!” “快走!不然我们一个都走不了!”额角滑下大颗大颗的汗珠,林叔手背上青筋暴起,一双充血的眼睛直瞪着外面,却笑了,“哈哈哈,舍何这老头两年来真是长进得不少啊!不过这次寻到外面来肯定是花了大代价的,顾儿!带他们走!快!” 林叔吼着,不知道摔碎了什么东西,他的周身腾起一股劲风,吹得衣屡翻飞作响。 林顾首知道劝不住了,后退两步将地上的顾杏抱起,对着我们大吼一声:“跟上!”头也不回地往着大门的反方向跑去。 我从地上爬起,却听到林叔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刚想回头,一张旧照片就被风吹到了我的手里。 是木盒里的照片,那个绑着麻花辫的少女。 我拿着照片有些发愣,看着林叔的背影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筱满!快走啊!”张再山喊着,扯住我的手,拉着我离开。 奔离大门,我们追着林顾首消失的方向,我们来到了林家的后门,门外林顾首已经开着车在等我们了。 我和孙再山爬上车去,车门一关,这辆黑色的越野就狂奔着离开了林家。 从后视镜里,能看到林顾首紧皱着的眉,和那双深沉的眼睛。 “顾杏呢?!” 环视一圈,我只看到车上坐着我们三人。 而副驾驶上,是一只沉睡的廓耳赤狐。 正文 第六章 新途 林顾首不说话,紧捏着方向盘,手背青筋鼓起,情绪在整个车厢里静静地蔓延。 我心中大概有了底,不再问,看着狐狸匀称的呼吸,有些感慨,侧过脸,奔驰的景物映入眼帘,不由陷入了沉思。 越野车奔劳了不知多久,就在我也快支撑不下去闭上眼之前,终于停在了一个街道口,林顾首抱着狐狸下车,我摇醒孙再山后也跟着下去了。 一出车门,就见林顾首烧了一张符将灰抹在车盖上,走进了这条充满了生活气息的街道。 我们跟上他的脚步,并暗暗的观察着四周。 现代社会飞速发展,栋栋高楼拔地而起也不过是几年之间的事。 新事物来得飞快,而有时候旧事物却离开得缓慢……每个城市的老城区,好像都埋藏着这座城市的秘密……而我们现在就位处s市的老城区。 这里我曾经路过了几次,所以有印象,但从来没有走进来过。 没几步路的距离,林顾首带着我们进了一栋楼,老旧的墙已经没有了本色,步梯也不知道被人走过了多少遍。 上了五楼,找到一户人家,林顾首先是敲了几声门,再从兜里拿出钥匙开门。 吱呀,厚重的金属大门让开了前方的路。 我们走进去,啪!就有人开了灯。 四周大亮,是很普通的装潢格局。 “嘿!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一个穿着奶牛睡衣的少年从房间里出来,在看清林顾首的瞬间,脸色却凝重了起来,他快步走过来,“小杏子这是怎么了?!” ……那狐狸果真是顾杏。 “出事了。”林顾首把怀里的狐狸递给少年抱着,自顾自走进了另一个房间,关了门还上了锁。 少年抱着狐狸和我们对视,三个人瞬间有些尴尬。 他小心地把狐狸放在沙发上,摸摸后脑勺,对着我们说:“林顾首他就这个脾气,等他休息好再说吧……对了,你们肯定也累了吧?我给你们安排房间。” 少年说完,立马给我和孙再山安排好了房间。 我问他:“你不好奇我们是谁吗?” 他却说,“林顾首带来的人,我放心,好好休息吧,天大的事,休息好了才有精力来解决。” 也正好这会儿谁都没精力,我就点点头表示了赞同。这一路上孙再山除了睡,就是闷闷的不说话,少年把孙再山带去他的房间,说家里客房不够,两个大老爷们就勉强挤挤好了,留我一个人待在客房里。 把房间门关上后,又从里面上了锁,我一个人坐在床边,看着手里被我不小心捏皱的照片,思绪却不知道飞向了哪里。 这些事,真的超过我十多年来的认知范围。 我正想得出神,身后就传来了咿呀的开门声—— 奇怪,这门不是锁了吗?我想着,回头一看,门已经开了四分之一,外面客厅里黑漆漆的,也没人站在外面。 难不成是我记错了? 放下手里的照片,起身再去把门关上,特意反锁了后又想了想,搬来了窗边的凳子抵着门锁。 这样就没问题了吧。想着,拧了拧门把手,再次确认上了锁后,我也就脱鞋躺上了床。 肌肤刚接触床单的时候觉得有些凉,但这种凉意在秋初也算得上舒服,绷紧了一天的神经在身体与床契合的瞬间松懈下来,果真,睡眠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嗅着枕间洗衣粉留下来淡淡的清香,我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意识渐渐飘远,感官的敏锐度也慢慢放空,世界正变得一片模糊的时候,我的小腹上却传来了压迫感。 有什么东西压住了我的小腹…… 这感觉像一整桶凉水泼来,惊得我瞬间清醒。 可清醒后,这种压迫感却没有消失。 我刻意控制我的呼吸不去变得急促,却没有勇气睁开眼睛。 腹部传来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寂静的夜晚里,我的呼吸声铺满了每一个角落。 我猜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疯狂的祈祷一会儿这东西就会消失……可最近,事总是不随我意。 压在我小腹上的东西非但没有消失,这会儿还开始有了动作,一深一浅,在我身上爬行着。 动作很慢,却能更清晰地感受到,这东西缓缓的从小腹的位置往上爬,最后压在我的胸口,不再动作。 试着胸口的重量,称不上是重物,难不成……是这家养的宠物? 我想起刚刚忽然打开的房间门,或许是那个时候跑到屋子里面来了吧? 这么想着,我终于鼓起勇气把眼睛睁开了一些。 这一睁,我张着嘴就呆住了。 眼前是一张面色憋得铁青的婴儿脸,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头像在羊水里泡发了那样微微变形。眼窝深深凹陷,整个眼球几乎暴露在空气里,没有瞳孔,一双眼珠上布满了血丝,血红色逼得眼白挤在正中央,好似瞳孔那样……可我却感受得清清楚楚……他在看着我,瞪着一双眼,死死的……盯着我。 “啊——”惊叫出声,用力把被子一掀,我连滚带爬离开了那张床。 瘫坐在门边,凉意从光着的脚板底侵入全身,我警惕地顺着门框慢慢站起来,手不停在摸索着门把,视线却不敢离开这左右不过20平米的房间。 等我站直了身子,整个房间的布局尽收眼底,除了被子上那一道拖长的血痕,再无其他异样。 那个东西呢?! 看不见的危险才是直逼人心的凶手,我心中恐惧更甚,连忙踹开用来抵着门锁的椅子,一拧门把手! 这门,却打不开了。 怎么会这样!我急得冒汗,对着门又拍又踹,门却依旧死锁着,除了一点晃动之外,我所有的反抗和呼救都石沉大海。 忽然!脚踝处传来令人恶心的触感,低头一看,那死婴紧紧抓着我右脚的脚踝,咧嘴笑了起来。 “嘛……嘛……” 他从嗓子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发音,我知道他在叫什么,却躲不开,只能疯狂摇着头,再次跌坐在地上。 “我不是!我不是你妈!” 可他像听不懂的样子,依旧咯咯笑着,整个腐坏软烂的牙龈全部暴露在空气中,手脚并用顺着我的脚慢慢爬向我的小腹。 我被死死控着,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团紫青色的东西慢慢在我身上爬着。 我整个人害怕到颤抖,四周还是死一样的寂静,这时,他却已经爬到了小腹的位置。 这怪物停下了,看着我的小腹,用脸去不停的蹭着,动作里透出浓浓的依赖,好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可,这脸珍惜万分的蹭着……手却慢慢长出了锋利的爪子。 我只看见,那肉团一样五指模糊的手缓缓抬起,对着我的小腹,狠狠掏去…… 正文 第七章 种阴胚 “这不是你的地方。” 房间里忽然响起男人的声音,发声的同时,死婴的手硬生生停在了距离我小腹只有几厘米的地方。 咯咯的笑声变成了凶残的叫喊,好像在跟什么对抗着,带着利爪的手颤抖着,忽然“咔!”的一声,反方向折了180º,整条手臂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只剩肉连着手臂,无力的瘫软。随之,这死婴就被一股力道弹离了我的身体。 死婴惊叫着,啪!肉体和墙面撞击的声音又惊得我一身汗。 连着又是一声响,那死婴摔在地上,再爬起来,眼球已经是一通血红,剩下的那一点点眼白都被淹没。 它凶神恶煞的盯着我,从喉咙里发出貌似野兽的低吼声,全身暴筋,面容越发狰狞。 我喘着粗气看着这一幕,手指微微一动,知晓身体不再受控制,抓住旁边的台灯就朝着死婴猛砸过去! 死婴身体微微一侧,轻松躲过了台灯,那台灯直砸在墙上,瞬间就砸了个西碎! 与此同时,木门一声巨响……林顾首带着人破门而入。 这死婴知道大势已去,恶狠狠瞪了我一眼后,手脚并用像野兽那般窜动,瞬间消失,只剩窗帘随风一摆留下他离开的痕迹。 林顾首连忙快步上前,一手拉开半掩着的窗帘,半个身子都快探出去,也没看到死婴的去向。 他捏紧的拳头锤了一下窗台,倒是穿着奶牛睡衣那个少年前来把我从地上拉起来。 “鬼婴本来就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别找了。”少年说了一句后,从兜里掏出一张符,“这个,贴窗上。”递给了林顾首,另一只手在兜里掏了掏,又拿出另一张符,“这个,压床头。”然后自顾自把符塞在了枕头底下。 塞好了符,不知道又从哪里拿出的香,点燃了后插在窗台上,低声念叨了几句。 “这鬼婴还会再来的。”林顾首看着少年做的这一切,冷然站在一旁,一开口就是让我心神不灵的话。 少年没抬头,手在点燃的香旁边扇了扇,然后观察着烟上升的动向,搭话:“当然会再来,能被鬼婴盯上,也是难得一遇。” 以前听说,人之所以能成鬼,大多是因为还有未了的心愿,心底的遗憾太大,所以掩住了魂魄的气息,阴差抓不到,才得以在人间游荡,但几乎无害,了了执念后方可进入轮回。而少部分因为此生因结恶果,怨气太大,连阴间都不收,成了恶鬼,飘荡世间,食魂害命。 其中,鬼婴尤其厉害。 “这应该是刚出生就死了。”少年下了定论,直起身向我走来,“鬼婴怨气大,非同一般的恶鬼,他们盯上人一则为了食魂,二则为了借人身下阴胚,阴胚要是下成了,怀胎七月就可诞下鬼种。这不阴不阳的邪祟之物,在母体里一日便吸食母体的精气一日,等鬼种诞下,母体也没得命可以活了。” “啊?”那我不是危险了?“阴胚应该没这么好种吧........”试探的问出一句。不然,这么多年来,我也没听说过这种东西啊。 少年点点头“是不好种。”他说。 我看着他的眼睛,却惊叹于这对眼睛的纯粹,他也不回避我的目光,接着解释道:“人要怀孕,得是人处于可受孕的状态,阴胚要下得中,也得是人处于可孕育阴胚的状态……” 什么叫可孕育阴胚的状态?我不懂,心头的预感却十分不妙。 “鬼婴难得盯上活人,那是因为能成功孕育阴胚的人太少,其一是要八字命线至少有一命在亥时,其二是年岁不能在双数,其三……就是”少年顿了顿,面上露出了些为难的神色。 “就是母体得和极阴之物有过交合。”林顾首接着说完,妖艳的面容上依然是一片不动声色的沉,我却心中晴天霹雳。 和极阴之物有过交合?那神秘男人的脸瞬间从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棺材里的记忆才刚被发生的种种事件压下,现在又被重新抽出,崭新得好像才发生一样。 我不禁抓紧手下的床单,那种羞愧的回忆怎么都不可能说得出口。 少年面上一片了然,和林顾首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话却说回来,刚刚阻止鬼婴的那个声音是那个男人的吧?这男人虽是古怪得很,却也救了我两次,是好是坏一时说不清楚。 我陷入思虑,右手下意识的摸了摸玉铜钱,却好像感受到了那个男人的存在。 这时候,林顾首递给少年半截破碎的旧符。 “你看这个。” “这是?”少年有些不明所以。 “我爸习惯在住的地方贴符。这是上次来的时候,他贴的。就在窗外,而且,这符明显被动了手脚,不然那鬼婴也不可能不声不响的进来。” “你是说,鬼婴是有人故意引来的?” “这只是猜想。” 两个人面色凝重,相顾无言,只觉事态越发严重。 而我的处境,也越发危险。 “那怎么办?”我问,小腹不自觉的发凉,我可不要因为这种事死得不清不楚。 少年看着我,干净的面容十分认真,他顿顿地说,“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说罢,眉毛一挑,“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他轻轻握住我的手,给了我一个安抚人心的笑容,大方露出来的虎牙,倒真给了我几分安慰。“我叫江流,是林叔的关门弟子。” 手被江流温暖的握住,不禁我的心中有一丝掺杂着害羞的暖流,与此同时玉铜钱却是一凉,开着的窗子啪一下砸关上,江流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松手,唰地站起来,和林顾首前去查看,两人没发现有什么异样,我却发现玉铜钱好似流露出了一丝不满的情绪。 不会吧........那男人还在这玉铜钱里?我被我心里忽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一想到我整日在脖子上挂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男人,头皮就一阵发麻。 搞什么鬼,难不成真黏上我了?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再去乱想。 江流和林顾首两人在确定窗外没什么可疑之后把窗户关上,大概是不放心,晃了两下又贴了两张符上去。 “行了,你睡吧,应该没问题了。”林顾首说完,大步流星走出房间,一副不想多待的样子。 不过我也理解,刚刚听他们说的话,这间屋子应该是林叔来的时候住的地方,林叔现在下落不明,林顾首怕是多在这个房间里待一秒,心里的担心就多一分。 对比林顾首,江流明显就温柔了许多,他也是走到门边,出去之前告诉我:“你要是害怕,就别关门,我们就在客厅,有什么不对直接喊就是了。” 我没说话,看着他们出去,却一点也不想重新躺上那张床。 他们在客厅?我看了眼时间,快早上6点了,这房子格局不大,所以沙发也不大,更别说那个唯一能躺人的沙发上还放着缩成一团沉睡着的顾杏,两个大男人不回去睡觉,在客厅干嘛? 刚刚经历了那些,我也无心睡眠,干脆从门边微微探出去,悄悄去看他俩在外面干嘛。 我一看,两个人隔着茶几端坐着,沉默不语,盯着茶几中央一根竖立着的红蜡烛,不时看一眼时间。 他们这是做什么? 正文 第八章 砧板鱼肉 我紧盯着两人,在他们看时间的同时也抬手看一眼手表。 就快六点整了,两个人还是一言不发的坐着。 江流又看一眼时间,这时,对着林顾首郑重地点头,然后拿起蜡烛旁边的火机,缓缓靠近烛芯,却没有立刻点燃,好像是在计算时间。哒,一声响,江流按下了火机,火苗窜起的同时,窗外的天边太阳升起,他放下火机,从我的角度看,点燃的蜡烛正好与刚刚升起的太阳重合。 蜡烛的火苗就好像太阳那样驱赶了房子里的不安,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我只觉得震惊,但在这时,我却忽然觉得身后的窗外,有一双极度不甘的眼睛盯着我,这种感觉稍纵即逝,我都来不及回头,只是一看手表。 六点整。 这两人这时候点什么蜡烛?我还没细想,就见林顾首拿出一把极为锋利的匕首,在自己的手掌划出一道痕,然后把滴着血的手掌置于火烛之上。 鲜血一滴连着一滴,打在摇曳的火烛上,这火烛不仅没熄灭,反而越发兴奋。 我瞪大双眼看着这一切,生怕错过了什么,林顾首却收回了手,在他收手的同时,燃得正旺的火苗一下就熄灭了。 我清楚的看到他们两个人捏紧了手,盯着那蜡烛,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下连我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蜡烛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我看着林顾首,感觉他身上逐渐散发出失望悲伤的情绪。 就在他越来越将自己的双手捏得发痛的时候,滋滋.......蜡烛重新燃起一撮火苗,不过这个火苗比起刚刚的火苗明显弱了很多很多,但即使这样,我还是听到了林顾首和江流同时松出的那口气。 这意味着什么?我摸不着头脑,只能依然静静的观察着他们俩。 “人还活着就好。”江流先出声,然后将蜡烛收了起来,值得一提的是,刚刚林顾首手掌流出了不少血,江流只是把蜡烛一收,桌面上就变得干干净净。 “我一会儿回去看一眼,等他们醒了,你就把他们都送回家吧。”林顾首往后一躺,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好像从林家逃出来那一刻起,他只有现在稍微放松了神经。 江流没有立刻应下,他看了林顾首一眼,将一边依旧窝成一团的小狐狸抱到怀里:“你还是想把他们送回去?” “不然呢?”林顾首连眼睛都没有睁一下,“你也知道地蛇村的事,我不想让他们白白送命。” 我呼吸一紧,讲到重点了! “你觉得把他们送回家他们就和这件事没有关系了?”江流说着,手不停的抚摸着怀里的狐狸,情绪有些不平稳“撇开地蛇村不说,宋筱满现在被鬼婴盯上了,把她送回家去,这不是给鬼婴机会吗?” 林顾首大概是觉得江流说得有些道理,也就没有反驳。 “地蛇村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小杏子,这回关键时刻抓错了人,估计是因为宋筱满脖子上林家传下来的玉铜钱,但是你没想过这个玉铜钱为什么会在她那里吗?” 林顾首揉了揉太阳穴,语气更疲倦了“那又如何?就算这件事真的和我们想的一样,我们又能怎么样?她什么都不会,我们又连自保都难,她跟着我们,反而目标更大了。何必呢?” 江流一下语塞,想反驳又找不到话讲,闷声摸着怀里的狐狸,低声说了一句,不知道小杏子什么时候才醒得来,也算是默认了林顾首的决定。 两个人的谈话就此结束,我背靠着墙不知作何感想,愣了一会儿,去枕头下把那张黑白的照片翻出来,打算先回家问问老爸再说。 我看着照片,不觉有些无力,林顾首说得不无道理,就算我真的跟林家,跟地蛇村有关,他们带着我,我也不过是个累赘罢了。 时间一晃到了中午,孙再山那小子才从酣睡中醒来,不过也是佩服他,昨晚那么大的动静,整个房子里,也就他睡得香。 我晃过卫生间,余光瞥到镜子里我眼下似有似无的黑眼圈,又看看不知道发生了啥,一觉起来精神抖擞的孙再山,又不由地感慨,这能睡是福啊。 林顾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我猜他也是想趁着正午阳气胜的时候回去看看,这阳光算得上是一层保障。 沙发上的狐狸不见了,取而代之,是顾杏的人形,身着白裙,依旧昏睡着。 江流看向顾杏的眼神里,没有昨晚那么深的担忧了,想来,顾杏应该是没事了。 和孙再山收拾好,下午两点我们离开了这栋建筑。 顾杏还没醒,走的时候只是我们三个人,江流再三检查了门锁,门窗,都下到楼下了突然想起什么又一溜烟跑回去,好像是再给门加了一道防护,不过是防鬼不防人的防护。 江流对顾杏的紧张让我很在意,但他看向顾杏的时候,眼里又并没有流露出男女之间的那种爱慕。 我没再想,走在街上忽然就开始享受这种神经不用过度绷紧的感觉,白日里的老街道比昨夜里来的时候热闹多了,那种实感和生活气息,人来人往人声鼎沸的样子,让人极有安全感。 江流让我们在街道口等他一下,他去把车开来,我和孙再山应下,见江流走了,我才拿出手机把这条街的信息都照下来。 等我回去问问我爸,如果照片上那个女人真的和我想的一样,那我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回来找他们。 下午的太阳很烈,我们看着面前一辆一辆毫不犹豫驶过的汽车,心底被晒得发慌,江流这是去哪儿了啊? 就当快要等得不耐烦的时候,街道里一声清脆的喇叭声响起,伴随着江流的声音,“我来了!” 终于来了! 我和孙再山一下如释重负,扬起期待的微笑看向喇叭声传来的方位,一扭过头,保持微笑的嘴角微微抽搐。 一辆掉漆的破三轮载着江流噔噔噔地向我们开来。 等等,谁来告诉我,三轮车是个什么***作? 车停在我们面前,江流一挥手,“上车啊!” 我看着眼前这辆只有一个驾驶座位,后面是露天载货区的三轮车,一时无语。 “好嘞!哥!”孙再山兴奋非常,攀着车的栏杆,一跳,就上了江流的小三轮。 一百多斤的活物突然蹦上去,小三轮晃了几晃,最终还是抗下这波来自命运的摧残。 “上来啊筱满!你愣着干嘛呢?”孙再山回头见我还站在原地,伸出手来打算把我拉上去。 叹了口气,我没让他拉我,自己乖乖爬上了三轮车,最后坐在了一张小木凳上。 江流见我抹汗,从驾驶位车座下掏出一把遮阳伞,我接过伞撑起来,等我们坐稳后,三轮车开动了。 凉风从四面八方吹来,一下就把燥热吹得干干净净,我撑着伞,看着和江流聊得不亦乐乎的孙再山,发现这三轮的使用体验也不是太糟糕。 三轮停在我家巷子口,我和孙再山同时下的车,谢过江流,目送三轮车离开后,我和孙再山转身走入巷子。 在熟悉的环境下,我和孙再山像是遗忘了前几日的遭遇,嬉笑打闹着,不忘和巷子里看着我们长大的长辈们打招呼。 孙再山家在我家斜对面的那家小卖部里,他和我挥手,回了家,而我站在我家门口,看着头顶上那块古朴落灰年代久远,写着“宋家古玩”几个大字的牌匾,心中是归家的激动。 毫不犹豫,我抬脚走进家里的店铺,仿佛一切烦恼随风飘散,疏不知,刚刚在三轮车上轻松的时光,一去不返.......... 正文 第九章 逃不过 “爸!”我一进屋就迫不及待地大喊。 声音传遍不大的店铺,回应我的,却只是空气中缓缓落下的尘埃。 人没在?我一下窜进店的内屋,在被货物堆满的货架之间穿梭,绕了一整圈都没有看到我爸的踪影。 “老爸!”我又喊了一声,依旧没有人回答。 不该啊,我爸自我小时候记事以来就特别悉心的经营我家的古玩店,除非有什么非得离开不可的事,否则他就跟长在这个店里了一样,顶多就在门口跟大爷大妈唠唠嗑打打麻将。 心中有一丝不妙腾起,我有些着急,在一楼来来回回窜进窜出,硬是没发现我爸的踪影。 这老头上哪儿去了?我有些气急败坏。 “欸?筱满回来了?” 我抬头,看见隔壁家卖鞋的刘老太扶着门框站在我家门口。 我急急走过去搀着她,大声的在刘老太耳边说:“欸,刘奶奶,我放假回来啦。” 刘奶奶耳朵不太好,年纪到了腿脚也不利索,她老人家从小就疼我,貌似是可惜我从小妈妈就不在身边,这么多年来像我的亲奶奶一样照顾我。 “欸,”刘奶奶看着我笑得慈爱,一边点头一边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们这些孩子在外面上学,辛苦呐.......” “应该的应该的,刘奶奶,你知道我爸上哪儿去了吗?”我继续在刘老太耳边问,想搀扶着她进来坐下。 可谁知刘老太左脚刚迈进来,捏着我的手突然一紧,又退了回去。“啊?你爸啊?”她摇摇头,“今儿个还没见到哩!” 我有些失望,但依旧乖乖搀着刘老太。 “闺女儿啊,上奶奶那儿吃饭去?”刘老太看着我,满面笑容。 我婉拒了刘老太,满心满腹的想知道我爸去了哪儿,把刘老太送回隔壁,打算去问问别人,离开时刘老太拉着我的手,依旧没有放弃,她说:“闺女儿,留在奶奶这儿吃饭吧。” 我没有留下。 急急到周围问了一圈,今天都没有人见到我爸。 我家对面的阿姨是开早餐店的,每天开门都很早,她却告诉我,今天开门的时候,前一眼我家店还是关着门的,她一转身,门就开了,再转眼灯也开得亮堂堂的,不过就是没看到我爸人。 我了解我爸人,别的爱好没有,酷爱睡懒觉,更何况开古玩店不需要大清早的开门,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斜对面的叔叔爱喝酒,喝到凌晨几点钟才醉醺醺的回家是常有的事,小两口老因为这个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吵了几十年情况没一点改善。那叔叔告诉我,昨晚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都凌晨三点过了,我家二楼的灯好像还亮着,从下面看,里面人头耸动好像有不少人。叔叔说到这,就被自己媳妇一个巴掌拍过来,说这酒鬼喝多了净说胡话,叔叔憋红了脸,两口子又开始日常吵架。 我讪讪笑了笑就走了,离开的时候反复回味了一下叔叔的话,昨夜里三点过......好像是花轿堵住林家大门的时候,不过我没多想,两个地方隔得那么远,这叔叔在巷子里又是出了名的酒后乱说话,再说,地蛇村的人也不知道我家在哪儿。 再回到店里,看着和平日里几乎没差的场景,却觉得事情真是越来越怪异。 又在店里喊着我爸绕了两圈,看到上楼的梯子不觉愣住了,我刚刚怎么就没想到去楼上看看呢? 我家这条巷子是那种老巷子,每家每户都是自建房,两楼三楼不等,高一些的建到了四楼,家家户户都想着尽量多修一些面积,心心念念的等着拆迁。 我爸却不这么想,家里房子有两层,一楼开店,二楼生活,别人劝他趁手上有钱,再修一层,我爸却说这些对于我们父女就够用了,手头的钱一些供我读书,一些用在进古玩上。 老爸淘回来的东西偶有几个他会自己留下收藏,别的则是放在店里出售,近来古玩市场越来越不景气,我家的古玩店却依旧红红火火,留意的话,几天下来就能发现货架上的货物又换了一批,我却没怎么看到有多少人来光顾。 没在一楼,会不会在二楼呢?我想着,看着今天光线格外暗的楼梯间,心里却忐忑不安。 我正看着楼上犹豫,门外却传来了球体滚动的声音,吓得我猛回头,却只是看到对面早餐店家的小女孩正好跑过来捡自己的小皮球,她对着我甜甜一笑,抱着球蹦蹦跳跳上别的地方玩去了。 松了口气,我笑我自己这两天真是被吓怕了,在自家房子里面都一惊一乍。 抬脚上楼,才走了几步,玉铜钱忽然开始发热,我低头把玉铜钱拿出来,却看到了台阶上有张白纸。 “咦?” 把白纸捡起来,一触摸才发现是张照片,继而把照片翻过来一看,黑白照,照片的正中央,一个绑着麻花辫的少女笑得甜蜜,而照片的右下角,是我爸的笔迹,写了一句话:“娥,我等你回来。”这行字写得时候很用力,笔迹几乎把照片戳穿,透出来的思念浓郁得闷人。 这一下,我惊得发不出声,半张着嘴看着照片上这张熟悉的脸,想问我爸的问题,已经找到了答案。 二楼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我唰一下抬头,正好看到一个面色惨白,却打着大红色腮红的孩子把头缩回二楼的黑暗中。 是地蛇村里的孩子! 玉铜钱的温度再次上升,好像是在向我预警。 我深吸一口气,手忍不住发抖,却不得不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慢慢退回了一楼。 把照片装到兜里,凉意灌满了整个房子,我一转身,感觉身后有无数道阴测测的目光盯着我,空无一人的小店瞬间人满为患,不敢停留,我大步跑了出来,站在太阳底下,我却依旧冷得打颤。 这一切,好像是从地蛇村编织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而我,被丝丝蛛网缠绕着,自以为从中逃脱,殊不知,这一切永远都是逃不过的。 估计是听到了我跑出来的动静,隔壁刘老太探出半个身子,看着惊魂不定的我,她出声:“闺女,上奶奶家吃饭哩。”依旧笑得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