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1.前尘如一梦 宫中唯一一间华丽无比的宫室中,金丝镂空的门窗上都铸造了铁笼,整座无暇殿便成了一座牢笼。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将食篮放在窗口,轻轻拉开一个空隙,将饭菜放了进去,只见里面的人,浑身脏乱不堪,蓬头垢面,只那一双黝黑的眸子里,散发着无尽的哀伤。 景玥掀起眼帘,很快便又垂下,他嗫喏着的双唇张张合合,念出的只有那两个字:琬琰。他的姐姐,他最爱的人,沐琬琰。他抬起皲裂的手掌,似乎还能感受到掌心里残留的黏稠的液体,是温热的,从琬琰身上流出来的。无论他怎么帮她捂住伤口,都挡不住争先恐后涌出的鲜血,可他连抱着琬琰去死的资格都没有。他只配在悔恨与遗憾中度过他毫无希望的日子。 琬琰重新锁好铁栏,皓肤如玉的脸上滑落几丝泪痕,她很快整理好东西,踏着小碎步走出了无暇殿,却在殿门前盈盈一拜,“见过吾皇。” “姑姑免礼。”来人抬头虚扶了她一把。 琬琰抬头正视他,下朝之后,他换了身月白色绣金龙的锦袍,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一双如星辰般明亮的眸子里带着浅浅的笑意,他心疼的为琬琰拭去眼角的泪水,道:“姑姑何不告诉他,这般相思之苦,如何能忍?” 琬琰摘下面纱,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容,红唇晶莹润泽,琼鼻挺秀,若不是眼角几缕浅壑徘徊,定会被误以为是二八年华的少女。可岁月催人老,并不是一句空话。她与皇上并肩走着,缓缓说道:“若是姑姑告诉他,皇上会不会还留着他的性命?” “自然不会。”他嘴角一扬,淡淡回道。 琬琰自十几年前便看出这个侄子的资质,不过弱冠之年,便登上皇位,在她面前藏起自己的情绪,又何其简单。他看着琬琰说道:“若是皇叔早知当日会害死姑姑,不知还会不会有今日一切?姑姑既然应该在建章宫中昏迷不醒,还是少出来走动为妙,朕送姑姑回宫。” 琬琰点头称是,与他一道回宫,皇上的姑姑琬琰公主,在两年前景帝退位之时便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如今能为他日日送饭的,便是他活下去的意义,景玥永远不知道,令他有求生意志的琬琰,每日都在他身边,一层面纱,隔断了他们的相聚,却遮不住琬琰终身守护的坚定。 琬琰回到建章宫,早已有人等在那里,她看着君影离开的背影,缓缓地关上殿门,倏地一声便落下一道黑影,黑暗中看不甚清,那一双宝石般散发着华彩的眸子,认出了琬琰。 琬琰坐在他身边,语气中带着些迫切,开口问道:“找到他们了吗?君影已经快要掀翻整个长安城了!” 黑影‘嘿嘿’的干笑两声,用茶盖拨动着水中的茶叶,缓缓道:“让他去掀吧!景轩见长安城快翻的时候,一匹快马一个时辰便能回来镇住。” 琬琰欣喜道:“他和月华就在长安城外?” 黑影点点头,面上似凝了一层寒霜,不复刚才玩笑,“只可惜,月华病情依旧,景轩陪伴着她,无论如何也不愿回来。” 琬琰却觉得轻松了许多,“哥哥受过太多的束缚,如今可以逍遥天下,总比在这宫中虚掷时光开心的多。” 黑影觉得不可思议,深邃的眼瞳中倒映着小小的两个琬琰,她自从开口说话之后,很少与人说这么多的话,他喜不自胜,覆上琬琰双手,“琬琰,你现在,也会和我这么说话了,我真高兴!” 琬琰却很快的收回了手,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神色,她低头说了一句,“替我向他们致歉。”便匆匆离去,好像在逃避什么可怕的事情。 黑影眼中的光芒在那一瞬间黯淡了下来,他默默惋叹,“琬琰,你何曾欠过任何人!你终身守着他,我终身守着你便是。” 御书房内,君影一本接着一本的翻阅奏章,那张精致完美的脸犹如白玉雕成,毫无瑕疵,狭长的凤眸中那份深邃,审阅着奏章上的每一行字,御笔朱批。他处理完案前的奏折,又命人去取另外一堆。 “勤于政事,说的就是你了!”帘外传来一声嗤笑。 君影本拟小憩一会儿,却被笑声惊醒,他一见来人,便忙不迭地扑了上去,冷峻的帝王形象全无,只像个向娘亲讨糖吃的顽童,他委委屈屈的说道:“英娘好久都不来看我,怕是也不要我了!” 被他唤作英娘的女子,身着素衣,双目炯炯有神,青素若九秋之菊,见他孩子一般的淘气,伸手在他额上弹了一记,佯怒道:“帝王之相,却原形毕露的这么快?” 君影扶她在案前坐下,自己仍旧跪地抱着她的双膝,嘟嘴道:“爹娘都不知所踪,我只有英娘了,镇国公若是嫌我霸占英娘,朕便将他提进宫中居住!”他一恼火,在她面前连‘朕’都用出来了。 白英实在心疼他,抱着他轻轻哄着,“君影已经长大了,将来必定是位圣君。” 君影听她这么说,便斗志昂扬,抬头回道:“是!君影既得了这南唐江山,便不会辜负众人的期望!” 白英看着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孩子,她从小照顾他长大,甚至比疼自己的儿女更疼他,因为他要承受的太多,他受的苦也太多,她替公子守护着他,替月华疼爱着他...... 她附耳在君影旁边,悄悄说道:“君影要选妃立后了,以后会有人陪着君影的。” 君影把脸埋进她怀里,懒洋洋的问道:“可不可以不选,不立?” “不可以哦!镇国公已经开始帮你筹备了。” 君影从她怀里抬起头,恶狠狠地说道:“那让他先给自己选上七八房小妾,朕先喝完喜酒再选!” 白英正搂着君影捧腹大笑,门外突然‘咚’的一声,有人双膝跪地,眸含热泪,躬身行礼,高声说道:“皇上!臣做不到啊~” 其凄厉之声盘桓在御书房上方久久不曾散去...... 正文 002.沙场归来 空气中弥漫着哀伤的味道,满身素缟的军队一步步回到他们心心念念的家乡,两口硕大的棺材中静静的躺着两位主将。 长安城外,皇帝的銮驾旁皇亲贵胄分列两行,皇帝左首是胞弟沐王爷,沐青越,右首是中书令林老丞相。 此次出征的的是沐王府的二位王子,三王子景玟战死沙场,皇上封四王子景环为左翊卫将军继续征讨戎狄,却不料途中重伤垂危,死在回程路上。王府第一谋士公子轩带着二位王子的尸骨回乡,皇上带文武百官亲迎。 沐王府。 庄严威武的正厅内,金漆牌匾上四个金澄澄的大字,天下归心。 沐王爷端坐在金椅上,一身黑色蟒袍领口用金线绣着祥云图纹,俯瞰着台阶下的公子轩和王府四侍,俨然开口,“此次出征,你们辛苦了。” 四侍一齐单膝跪地,请罪道:“属下保护王子不力,请王爷处罚!” 四侍之前,一身白衣的公子轩显得尤为突出,绝美的美容上一双深潭似的眸子紧盯着上方的沐王,还未等他开口,沐青越便一抬手,“景环是重伤不治,你们已尽力,好好下去歇着吧!” “是!” “是!” ...... 没有一丝迟疑,四道声音整齐响亮,以最快的速度退出,空荡的大厅内只剩下了公子轩和沐青越。 眼眶下有一圈乌青,但丝毫不掩盖他的无双风华,他此刻的平静露出一丝破绽,双目仍然锁住沐青越,他沉稳道:“景环是被害死的,可是那一支毒箭是朝我射来的......” 沐青越轻啜一口雨前龙井,回道:“你是我王府支柱,景环自知取舍,你要好好记住!” “可是景环是你的亲生儿子,他死了,你就没有一点愧疚吗!他不过双十年华,就死在为你争权夺位的路上!”他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平静,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怒吼了出来。 “你放肆!”沐青越将手中茶杯掷在他面前,茶水溅到他的雪白衣服上,他握紧双拳,低了下头,盛满痛楚的眼眸闭上,仿佛从牙缝里咬出来的声音说道:“属下知错!” “认清楚你的身份,景环景玟是我王府的骄傲,即使他们死了,也享有至高无上的荣耀!而你,就该做好你的本分,才不会辜负他们!”沐青越扔下一句话,袖手一扬,宽大的广袖撩起一阵微风,他大步走出了大厅。 月华一直在殿外等候,她害怕他难过,可又怕他的拒绝,他从不曾让人走进他的心里。直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她立刻奔上去扶住他,关切道:“公子,你没事吧?” 公子轩递给她一个眼神,双手按在眉峰上,白皙的面庞似笼着一层淡漠的光晕,“没事,回去吧。” 他刚想伸出手拨开月华的双手,却感觉到她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似是不愿意放开,白玉般面容上晕着一丝不明的红色,月华缓缓说道:“我扶公子回去休息吧。”说罢,便拉着他的手低头走向枕霞阁,那是他在王府中的住所。 他回到房内,月华依旧站在他身侧,一身黑色锦衣包裹住她美好的身材,头上挽着流云髻,一缕青丝从左侧垂下,妥帖的靠在胸前,她倒了一杯茶递给他,他接过茶杯只淡淡说了句,“你也回去休息吧。” “可是,公子......” “回去吧。”他‘咚’的一声放下杯子,向内室走去,留下月华一人立在原地。 “是,公子。”她说完这句话,便走了出去。她贴心的为他带上房门,在门外的鹅卵石路上徘徊,脚心传来的刺痛感让她更加清醒。单而薄的杏核眼时而掠过房门,希望能看到一丝的动静。 “咚”的一声,一颗石子打在她脚背上,她警戒的转过头,厉声问道:“谁?” 四面毫无动静,她左右两处探看一番,神情放松了下来,双手环抱在胸前,轻盈出声,“藏头缩尾,也配是王府四侍?”她故意拖长了尾音。 那厢立刻忍不住冒头,一顶银色束发冠从墙头冒了出来,乌黑如墨的长发整齐的披在脑后,挂在墙上的半个身子丝毫不显羸弱,反倒让人觉得十分轻盈,他撑起下颌,邪魅的桃花眼往月华背后的房门上一瞟,娇滴滴的叫道:“公子~” 月华反脚一踢,刚才脚边的那枚石子瞬间飞向那挂在墙头的黑色身影,黑明扒拉着墙壁的手一松,身子便轻盈的下落,轻功高超到双脚落在地上不惊起一片落叶,他蹦跳着来到月华跟前,邪魅狷狂的眼神直盯着她,一手竖起兰花指,压着嗓子说道:“没打着了啦~” 月华玉白的面容上变得平常一般寒冷,简短的吐出两个字,“无聊。” 黑明一下子便正了脸色,“哎我说,你除了在公子面前,怎么就这么一副面瘫的模样?学公子呢?真是......” 他剩下的话语还未说完便被月华捂在了手心里,只发出‘唔唔嗯嗯’的闷声。月华冷着面说道:“最好别扰了公子。” 黑明被她捂得喘不过气,都快要张口咬她的手了,她才稍微放松一点,给他留了个呼吸的空间,他话痨似的继续呜咽道:“你....你这是赤裸裸的谋杀,我.....我要告诉公子,公子!!” “唔.....唔.....”黑明再次被她狠狠的堵上了嘴,拎着他的后颈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拎出了枕霞阁。 月华不曾注意到黑明最后叫唤的公子,正好打开了门,悄悄欣赏着这幅场景,公子轩抽出腰间的铁扇,习惯性打开,在面前摇晃起来,薄唇微抿,竟绽开一弯新月,潭眸中承载着一丝温柔,他默念了两个字,月华...... 月华,月华,他身边最贴心的月华。 他没有带回景环,救不了景玟,身边有的,只有他从小培养起来的王府四侍,他们四个里面,初文不爱说话,白英性格内敛,黑明玩世不恭,而月华,是最听他的话,跟他最亲近的了,她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来到他身边,默默守候,就像当年清池相遇,她一眼便认定自己是她的主子。 正文 003.为你而乱 “公子,你没有去歇息吗?”月华拎走了聒噪的黑明,返回时便见到公子倚在窗边,并未去休息。 轩朝她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月华却十分担心,走上前抓着他的膊道:“公子,两位王子的死并不能全怪到你身上,他人有意陷害,王爷不会不知,你......你无需太自责,伤了自身,况且此次出征,你....”她紧张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的在他面前说很多话,对他总是那么关怀备至。 “我怎么了?”轩俊眉微挑,好整以暇看她如何反应。 月华着急起来,情绪不再掩藏,手上也不由自主的加大了力道,说道:“你一路走来,都没有好好休息,身体会....不好。” 轩轻笑出声,他莫名的喜欢看冷静沉着的她,着急慌乱的样子,尤其是为了他而着急慌乱,他继而道:“我身体不好,又如何?”颇有一种无人问津的心酸...... 她心里那道防线终于被他捅破了,她一不小心就不明所以的叫了出来,“我会担心啊!”像是不吐不快一般,她终于松了口气,她真的很担心啊! 可是,她就这么说出来了,会不会太不分尊卑,不分情景了? 很明显是啊! 她简直不敢抬头去公子的脸色,当他的气息越来越逼近的时候,她在心底对自己说道:月华,你完蛋了!准备去地下室领罚思过吧...... “你有多担心?”他带着强烈磁性的声线缭绕在她周围,一寸寸地包裹着她的身体,清丽绝尘的白皙面容上明明粉黛未施,却像是醉了烟霞一般红润。 她的理性在身体里叫嚣,大不了再地下室多呆一天,她迎上他似水的眸子,诚实的说道:“很担心,比担心自己更甚......” “你的意思,我在你心里比你自己更重要?” 她与他的距离在无声中拉近,她只道,“公子在月华心里,是最重要的!” “月华,你逾越了。”轩心中起伏,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脸色恢复了一贯的语气说道。 她却丝毫不这么认为的,更近了一步的与她并肩而立,“可是,公子若抱恙,月华寝食难安。” 轩面露不悦,她着实越矩,是他太放纵她了,“自己去领罚一月。” 月华淡然一笑,“公子还要月华再说吗?” “我说,自己去禁室!”轩多年来不曾有的一点慌乱,尝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他为何要挑起她的心意?他也太放纵自己了。 “月华怕公子难过,每夜都守在公子房外,只是为了看你是否安好......” 他有些不受控,指着门外大声道:“关闭禁室,受罚三月!” 她笑得更加坦然,既然要罚,那么她宁愿一次领罚领够,“你受王爷训斥,我在外等候,只为了能第一时间在你身边,安慰你......” “去禁室......” “去禁室关闭一年?还是十年?”月华苦笑着打断他,关闭多久她都不怕,她只怕他不明白!不明白自己有多在乎他...... “我会去的,公子放心!” 轩指着门外的手不禁颤抖起来,是他给了她机会,把自己一步步的逼到墙角,逼到他无法忽视的地步。 月华澄澈的双眸泛着光芒,泪水在肆无忌惮的流淌,她望着他一步步的退后,在他看的见的范围内留下一句话,便泪奔了,“无论在禁室多久,我都不会后悔,我从不违逆自己的心意。” 她的心意,她的心意里只有他!这么多年,他怎么会不明白? 烦躁的情绪让他无所适从,他不受控制的跑了出去,走走停停,直到夜色岑寂,才在一方碧水边坐下。 不远处有鹤影掠过,好似灰色帷幕中的一袭白影,他不禁念出,“寒潭渡鹤影,冷月碎花魂,呵......”一声苦笑,他终是没有再接下去。 可是,碧水中的倒影,为什么那么孤单?他赶走了她,失去了他们,只剩了他自己。 ‘咚’地一声,他毫不犹豫的跳下了这池足足有两人深的池水,冰冷的气息立刻蹿遍全身,带着寒气的水从他耳鼻中灌入,他的身体在不断下沉,头脑却不停恢复清醒,他忘了,他不会游泳...... 月华哭笑不得的从禁室回来,仍然折回了枕霞阁,禁室的铁门上挂着一个休假的牌子是几个意思? 禁室叔叔你也要休假的吗? 她总觉得这里有点违和的声音,耳朵动着动着就走到清池那里去了,可是,眼前这公子在水里挣扎的画面,是闹哪样儿? 轩睁开眼睛,催动掌中真气,让身子浮了上来,却感觉迎面扑来了什么东西,压着他往下沉,月华边拍着水边叫道:“公子你干嘛想不开啊,就算你不接受我,死了我也要缠着你的!” 轩好不容易喷出了一口呛着的水,一笑便又被水呛住了,月华此时非常庆幸王府课程的技能必修三里有游泳这一课,她顺利的把公子拖到了水池边上来了。 轩双手撑在岸边,俊逸潇洒的秀发有一缕粘在额前,与他平时生人勿进的气息有些出入,甚至让人觉得,看起来是那么的亲和。 月华吐了一口水,就连忙掰过一旁喘着气的公子的身子,总算明白为什么每次上必修三公子都不在了,他根本就不会!怎么教他们? “公子,你没事吧?”她满脸忧心道。 “你再摇下去,我就有事了。”轩扶了扶有些晕眩的额头,看着自己在水里泡散了的衣服,还被她拽着使劲摇晃着,外袍已经扯开了。 月华来不及停下动作,下一刻就觉得自己真的是,太无耻了!怎么连公子的内衣都扯下来了,胸前那一片大好春光真的是要羞涩了! 她颤颤巍巍的缩回手,温柔的月色染在她脸上,也遮不住那两团明艳的红色,“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很诚恳的承认错误了。 轩喘匀了气,也没有要拉拉衣服的打算,指着自己的胸膛,对她说道:“满意了?” 月华讪讪的收回眼神,她能说不满意吗?那白皙却丝毫不显羸弱的身躯,看着就让人心跳,心动,心痒...... 她想起自己先前的一幕,对比现在的时刻,给人感觉是那样的不真实,伸手想帮他拢紧衣服,却自发止住了,“公子,是月华越矩了,我去领罚。”说着便要从他身边逃跑,却教他一手抓住,他的声音夜晚听来尤为动人,他欺身上来,在她耳边说道:“招惹了我,就想跑?要领罚,也该在我这里领!” 月华觉得自己被控制在岸边和池水中间,身体贴近着他灼热的身躯,她刚想说禁室大叔休假了,她没办法领罚,他惩罚的吻却降落在她的唇瓣上,湿热的触感,在唇上辗转碾过,引诱着她张口嘴唇,她的思维凝结在那一刻,嘴上也忘了动作,任由他湿热的唇舌对她肆意掠夺。 她身上的少女甜香让他忍不住留恋,他捧着她的脸,唇在她的唇瓣上含糊不清道:“今日禁室休假,我就代之,亲自罚你了。” 月华一肚子的疑问都被他吞了下去,她不敢妄动,双手被他压制在胸前,每一次转动都能更清晰的感受自他胸前传来的温度。他试着诱出她的回应,她却趁着一个空隙,问了他一次,“可不可以不要在水里?”她眨着真诚的双眼,美眸中流转着光华,令人沉醉。 他再次堵住她发出声音的地方,并且加大了力道,不让她再有喘息的机会,口中完完全全充斥着的,只有他! 月华后知后觉的想明白,他明显是在说, 不可以! 正文 004.居高声自远 枕霞阁中,有一方清池,十六岁的公子轩斜倚在池边的回廊上,夏日午后,池周高树上夏蝉正在操练那古老而常新的乐曲,他身后也响起悦耳的声音。 “江月华见过公子。” 他一抬头,一个梳着双丫髻身穿水蓝色香云纱的小姑娘在他身后,恭敬的向他行了一礼,他想起今日尚书省的江愔江大人送来了一个暗卫交给他训练,约莫就是这个丫头了。深邃的眸子打量了她一眼,他开口问道,“你怎知是我?” 小月华抬头一看,却是愣住了。好半天才绽开嘴角,让人看起来有些生硬,带着七分惊讶三分俏皮。许是不敢在他面前放肆,还是别的原因,她敛着笑意说道:“听闻公子喜静,清池最能静心,月华想必不会认错。” 他歪着头一笑,“你觉得这里安静吗?”树上的夏蝉很配合的长叫一阵,他想到她许是听府中人描绘出他的样子找过来的吧,素不相识的丫头,只凭他心境便能认出,他可不信。他以为小丫头被他识破会红着脸跑掉,没想到她却大大方方地望着他,答道:“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清池固然安宁,可未免单调,周遭的蝉鸣却如同池角的荷花,是这碧水也浇不灭的火焰。” 她一句一碎步的挪到他面前,看着他有些悦色,大着胆子接着说道:“正如公子平静的心湖,却期盼着澎湃浪潮的冲击......” “呵......”他严肃的面孔露出一丝笑意,凝视月华稚嫩的脸上喜不自胜的表情,“小丫头倒真机灵。” “谢公子....夸奖。”她在脑子里绕了一圈,把他的话,定义为他对她满意的夸奖。公子轩开口说道:“记得你今日的表现,从今往后,你要做的比现在更好。” 小月华很努力的点点头,圆润的双眼中释放着坚定的神采,他莫名觉得亲切,什么时候,自己也是像她一样的孩子,站在王爷面前,承诺忘记从前的一切,此生效忠沐王府,为王爷鞠躬尽瘁。 公子轩带着小月华走遍王府,教她识路并告诫她,此刻起,她已不是尚书左仆射之女江家的大小姐,而是王府四侍之一,江月华。小丫头听了这番话难免伤感,却话锋一转,问道:“公子,是四侍,那......另外三个呢?” 他正要开口告诉她的时候,月华的后方便飞来一只鞋底,他飞快揽过她的身子,将她护在怀里,扬手一挥,那只鞋子便被内力弹开,在柱子上一撞,跌进了莲花池里,溅起一阵水花儿。 紧跟着便有人哀嚎,“公子,我的新鞋啊!” 月华不明状况的从他怀里探出小脑袋,双臂紧紧环在他腰间,听他对刚才出声的人喝道:“黑明,你越来越没规矩了!” 小黑明耷拉着脑袋,一瘸一拐的走到他面前,忍不住瞥了眼他怀里抱着的小姑娘,抬头脑袋上便结结实实的挨了公子一记铁扇,疼的他直叫,“哎哟,公子,疼!疼疼!” 正文 005.非是藉秋风 月华被他逗得一乐,在公子轩怀里咯咯笑着,却没察觉到他已经放了手,她此刻还紧紧的抱着他的腰,身前迅速掠过一道身影,落在黑明身边,对公子轩浅浅一笑,却在看到月华的一瞬间瞪大了双眼,眼中擦过一丝惊诧和一点点的......不满。 月华不明所以,却仍未放开抱着他的双臂,直到身后有人提醒,“姑娘,我们是公子的暗卫。” 月华刷的一下红了脸,几乎是从他身上跳着下来的,退到与刚才说话的人一线,才敢稍稍看她一眼。她身边是一个跟她一般大小的姑娘,明眸皓齿,翠绿的裙子显得十分清凉,连声音听起来都有一阵凉意。她见她抬头,继而说道:“我叫初文。” 月华咧嘴一笑,“月华,江月华。” 公子轩见她们两个已互相认识,便指了指刚才冲着他笑得那个姑娘,说道:“白英。” 月华点点头,他继而一扇子敲到那个只穿了一只鞋的男孩头上,那男孩捂着头叫道:“哎呀!我....我叫黑明,是府里的家子。” 月华使劲憋着笑,嘴角忍不住的抽搐起来,黑明知道她在笑什么,大义凛然的给她解释了一番,“为了配小英的名字,这一念起来,就是黑白英明。我俩很配吧?”他笑着介绍完,一双桃花眼上挑,对月华眨了眨眼睛,又含情脉脉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姑娘。 白英狠狠的剜了他一个白眼,趾高气扬的偏过头看着公子轩,公子轩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表示无奈。 月华还没来得及笑完,便被公子轩交给了初文,让她带着她熟悉府中事物,自己则带着黑白英明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她望着那挺拔轩俊的背影不回头,初文好性情的等着她,并不催促。等她看不见影子的时候,才发现初文已在她身旁等候许久,她不好意思的开口道:“那个,我是在看刚才的......” 初文善解人意的笑了笑,“公子魅力无边,多看两眼不足为奇。” 月华点了点头,跟在初文身后,她问起,“刚才那只鞋为何会飞过来?” 初文轻拢水袖,低笑一声,“你别见怪,那是他们两个打赌,看公子会不会帮你,黑明便牺牲了他的一只新鞋。” 月华听着便‘扑哧’一笑,原来是他们拿她玩笑了。不过,刚才若是公子没有接住她,那只鞋砸过来,她的脸上肯定不会好看。 她拉拉初文的袖子,“刚才我看那个男孩,黑明的样子,似乎很喜欢......” 初文笑答道:“他喜欢小英,喜欢的可是‘惊天动地’,府里没人不知道!” “他真勇敢啊!”月华不禁赞叹一声。 “是了。可惜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小英才看不上他那副妖娆的模样。”初文一一向她道来。 “他看起来似乎憨厚可爱,挺招人喜欢的。” “看样子,你对他很有好感?” 月华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只是随口一说,我......” 初文拉下她的手,含笑一问,“你什么?你只看公子是不是?” 月华不知如何作答,淘气的拍掉她的手,追着她在廊下到处跑,一时间,一片欢声笑语为这炎炎夏日着上了清凉之色。 正文 006.公子你偏心 黑明在身后嘟着嘴,控诉道:“公子你偏心!” 公子轩掀起眼帘,看了看额头冒着汗的黑明,眼风一路顺到他头顶有些轻微颤动的水壶,再往上举着一层厚厚的书籍,他颇有深意的打量了一下那个厚度,大概也就十来本的样子,他看了眼身旁举着二十本书头上却少了个壶的白英,摸着下巴说道:“嗯,是有点偏。” “白英,把你头顶的书再分一摞给他。”他淡淡开口道。 白英兴奋的点点头,宝石般的眸子里流转着华彩,放下举过头顶的书,一脚踩上凳子,毫不客气的就本来该自己举的一摞书砸在了黑明的上面。黑明叽叽喳喳的叫着,“不要啊小英!不要啊......”可怜的几乎要哭出来的语气。 公子轩秀眉一皱,手指在耳蜗里转了转,拿起笔在水碗里一涮,极快的划过颜料盘,落笔的瞬间开口道:“继续加。” 白英听从吩咐,又从身后的书架里抽出一盒装订成册的书,一本一本的往黑明手上加,黑明满含热泪的眸子看着公子,撇着嘴叫道:“公子,为什么啊!” 公子轩勾勒完手中的几笔,递给他一个眼神,精致的面容上唇角微弯,撂下一句,“再加一册。”便埋头在宣纸上提笔挥毫。 当他将洗好的笔挂在笔架上,吹了吹纸上的墨迹,似乎满意的笑了笑,忽然‘轰隆’一声,倒下去的黑明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白英从倒下的书堆里扒拉出黑明的脑袋,黑明的脸上布满了汗水,他对白英翻着白眼,白英看着他不怀好意的一笑。 公子轩走近两步睨了眼黑明,点点头,白英立刻站到他身边,叫了声“公子”。 黑明没力气再大喊大叫,坚挺的举起左手,冲白英竖起中指,满含鄙夷的眼神看着她,白英不屑一顾,两眼直落在公子轩身上。 公子轩掩着唇咳了两声,“白英,晚上王爷要见你们四个人,黑明就那一双能穿的出门的鞋,去捞起来,让他晚上穿。” 白英素来对他的话如同圣旨,乖巧的一点头,公子轩拍了拍她的肩膀,便走出了去。他前脚刚走,倒在书堆里的黑明便哼哧哼哧的笑了起来,对他的背影竖了个大大的拇指。白英一脚踹了过去,“还有力气笑,看来这书不够高啊!” 黑明不搭话,伸手捞了地上的书抱了个满怀,还一头枕在书本上,懒洋洋的笑着。白英脑子里某根弦一拉扯,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她张大了嘴,使劲在脑门上一拍,懊悔不已! 刚才这货的鞋子被公子一掌打进了莲花池,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底下全是淤泥啊!要他今天晚上穿这鞋去见王爷,她要怎么给他弄干净啊!她看向这个罪魁祸首,他却一骨碌地爬起来,离她远远的,调笑道:“哎,小英,这可是咱俩打赌,我才会牺牲我的鞋子。这双新鞋看来是命不该绝,你赶快去拯救一下它吧。我晚上得穿着见王爷呢!”说着还很注重形象的捋捋头发,顺便说了句,“我去梳洗一下,你快点哦。”便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 初文带着梳妆好的月华往前厅走去,途中路过鸣翠阁的时候,月华听见一阵舞曲,便央初文带她去看看。 初文告诉她这是鸣翠阁是琬琰郡主的住处,琬琰郡主从小酷爱习舞,院中时不时便会传出她跳舞的乐曲,月华跟着初文来到院门前,透过重重花影,隐约可以见到院中有一方高高的舞台,台上四角坐着演奏配乐之人,而舞池中央,一个婷婷袅袅的身姿正翩翩旋转,带动身上飘飘的纱巾,却为她的容貌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 她不禁赞叹道:“琬琰郡主跳的真好看!”初文按了按她的手心,“看看就好,尽量别去招惹她。” 月华转念一想,她们如今是暗卫,只是王府的下人,高贵如琬琰,还真不是她们能惹得起的,思及她刚才那美丽的舞蹈,初见窈窕的身姿,她还是心向往之。 初文见她有些低落,便将原委如实相告,“琬琰郡主不能开口说话,所以性子很孤僻,不容易接近,你懂吗?” 月华水润的双眼看着初文,疑惑道:“不能说话?是天生隐疾吗?” 初文摇摇头,“对外称是如此,府内人也对此十分忌讳,但事实并不如此。郡主六岁以前是会说话的,只是生了一场病,便再也不会说话了,静王妃心疼郡主,让所有服侍郡主的人都和郡主一样学着打手势,郡主不能开口,性情也渐渐冷了下来。” 月华听她如此说,心里不免替琬琰伤感,“真可怜。” 初文立即捂住她的嘴,严肃正经的说道,“这话千万别让鸣翠阁的人听到,郡主会伤心,静王妃也会生气的!静王妃可是王爷最宠爱的侧妃。” “静王妃一向如此厉害吗?” “倒也不全是。静王妃平时对府中众人十分和蔼,尤其对公子和我们极为照顾,但是她最心爱的女儿变成这样她也很难过,所以一旦涉及到琬琰郡主,她就会格外的紧张。” 月华低叹道:“真是个好母亲。”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伤感。她想起来在家时,爹爹告诉她和妹妹流君,要送她们其中一个去王府做暗卫,她心疼妹妹,爹爹便送了她来,只是她来这里之前,母亲连回家看她一眼都没有,只有流君拉着她的裙角哭红了眼。 “琬琰,跳的越来越好了!”一阵掌声应和着响起,琬琰停了舞,看向来人,细致清丽的面容上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犹如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 她向演奏的人挥挥手,他们很快便退了下去,公子轩拿出绢帕为她擦拭着额角的汗珠,琬琰流利的打着手势:‘谢谢你!’ 他将绢帕放在琬琰手上,轻抚她鬓边的碎发,浅浅一笑。 月华见到这一幕,不禁叫出了声,“是公子!” 正文 007.琬琰郡主 琬琰和轩一同望向月华的方向,初文暗叫糟糕,月华按了按她的手心,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前方,示意让她在这里等着,她一个人进去就好。 没等初文拦住她,她就已经走到二人面前,行了礼,“参见郡主。”她抬头看了眼公子轩,敛眉说道:“月华初入王府,郡主舞姿优美,一时贪看,扰了郡主和公子,还请公子责罚。” 琬琰和轩打着手势,“她是谁?” 他没叫月华起来,向琬琰解释道:“刚刚挑上来的暗卫,王爷今日要召见他们,今日起,培养他们成为王府四侍。” 琬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她白白细细的脸庞微垂,细细嫩嫩的肌肤上染着一层薄薄的红云,鬓边一朵淡粉色纱绢的牡丹花,告罪之时眼中并无瑟缩之意,再看轩对她的态度倒不似对其他那般严苛,不由得对她起了些兴趣,她朝轩打着手势,“让她起来吧。” 公子轩淡淡一笑,看向月华时眼里却无波无澜,淡淡道:“郡主不怪罪,你起来吧。” 月华心下送了一口气,慢慢站起身子,才得以窥见琬琰郡主的真容,她挽着公主髻,木兰玉簪上的旌苏,随着她微微偏头的动作摇摇曳曳,琼鼻秀挺,一双纤手皓肤如玉,丹凤眼中华光流转,眼角微抬处,却盘桓着一缕忧伤,端庄高贵,文静优雅。 她正看的陶醉,却被轩一记眼神惊醒,恍若大梦初觉,她忙收回目光,低下了头,琬琰轻笑一声,觉得这姑娘颇为有趣,她拉了拉轩的袖子,轩宠溺的刮刮她的鼻头。看着这一幕,月华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舒服,却又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倒是觉得,这琬琰郡主,并不似初文口中的冷淡,在公子面前,如此娇俏可爱...... 她不敢抬头,低下脑袋便开始研究琬琰的服饰,纯白的舞衣,裙幅熠熠如雪月光华流泻于地,迤逦有余,使步态更加雍容华美,她暗暗赞叹,怪不得郡主舞姿如此优美,外加修饰也是必不可少的啊! 头顶飘来公子轩的问候,“你还有事吗?” 她赶紧抬头,望了眼并肩站着的二人,咬唇答道,“没...没事了。月华告退,不打扰公子和郡主了。” 琬琰怎么听她的话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略一皱眉,向他询问,“她怎么了?” 轩看了眼那埋头乱窜,撞到了花枝,跌落了花瓣的小小身影,摇了摇头,“可能初入府中,不太适应吧。” 琬琰却不这样认为,她抓着他的胳膊,小脸轻轻的在他手臂上蹭一蹭,看起来真令人疼爱不及,轩任由她蹭着,深黑如墨的眼眸中露出浅浅的忧伤,她的妙龄,都断送在这座王府中了。他们忽略了重重花影中,一双带着艳羡的眸子,一直注视着他们良久,甚至舍不得移开一点目光。 月华奔了出来,见到在一旁来回打转的初文,忙上去抓住她的手,初文焦急道:“你真是吓死我了!” 月华红着脸摇了摇头,初文看到她红的快要滴出水来的脸颊,双手抓住她的胳膊,紧张的问道,“你没事吧?郡主责怪你了?公子没有帮你求情吗?” 月华还是摇摇头,她这副样子,更让初文不解了,她只好带着她往归心殿走去,半路上月华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琬琰郡主,真是太好了!舞跳的那么好,人也漂亮,公子也喜欢她......” 初文听着她说话,总觉得有一处听着那么别扭,却不曾注意到她揪紧了裙角的手,都沁出了汗水。 王爷见过他们,对他们嘱咐一番之后,她才想起,原来空中不经意的已经溢出了一丝酸酸的味道。 酒足饭饱之后,公子随王爷议事,他们四个暂时没有任务安排,这几年里的任务就是在公子手下魔鬼训练,这样能逍遥的日子往后可是屈指可数了。 黑明不知为何,走在前头十分的兴奋,时不时的还跳起舞步来了,张开双臂如同要展翅高飞的鸟儿,对比之下,白英的脸色就不那么的高兴了,她一直垂头走在初文身侧,月华瞅着黑明快要得瑟上天的劲,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这么高兴啊?” 黑明一双桃花眼一挑,给她丢了个媚眼儿,并伸出靴子在地上跺跺脚,继续在前方跳着舞。月华不明所以,倒只看到了他叫上那双靴子可是崭新崭新的,她依稀记得,他的新鞋不是被公子打进池子里了吗? 初文看了黑明一眼,又看了看身旁神色黯淡的白英,将事情在脑子里转了转,一会儿便明了了。她伸手挽着白英,悄悄说道:“黑明脚上那鞋子,你花了不少时间吧?这下可让他好好嘚瑟一番了。” 白英垂着头,语气中隐隐含怒,“谁让他个没收敛的家伙不好好打理自己,王府里吃穿不愁,他居然整的连一双能穿的鞋都没有,害得我.....哼!” 月华大惊道:“小英的你手真巧!怪不得他这么高兴呢!” 白英睨了她一眼,放下初文的手臂,自己郁郁寡欢的回到房间去了。初文与她走到岔路口也要回房了,她却拉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走,初文拗不过她,跟她回了房,她才告诉她,“初文,在家都是我和妹妹一起睡,一个人住这么大一间房,我好害怕,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初文却忧心道,“王府的暗卫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尤其是你我四人,要由公子亲手调教,今后要执行的任务说不定凶险万分,你得尽快适应才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也是底气不足,只能勉强的安慰她,却不料月华一眼见看透,“你也害怕,是不是?” 初文叹了口气,无奈的点了点头,语气中似有化不开的愁绪,“可是我们既来了这里,便没有选择了,这就是我们今后当暗卫的人生,准备随时为主人牺牲。” 月华眼角溢出了泪水,小小的身子瑟缩在一起,她低泣着,“我想妹妹,我想家......” 初文与她一同坐在洋红绒毛地毯上,握住她的手,渐渐抽泣着说道:“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那我们的亲人......我会想念他们。” 两只小手紧紧握在一起,未点灯的房中,月影斑驳了一地,是谁稚嫩的嗓音里带着浓浓的愁绪。 “我们要学会忘记亲人,成为府中最出色的暗卫。” 初文握着她的手上,落了一些冰凉的液体,她羡慕的眼光,在黑夜中慢慢明亮。 你还有亲人可想,我的亲人却早已身赴远方,是我在人世不可企及的天堂...... 正文 008.一见公子误终身 琬琰看着景玥走远了的身影,却仍驻足在原地,舍不得收回眼神,她身后传来一声问候。 “他都回去呼呼大睡了,郡主是不是也该休息了。” 公子轩往她身上披了一件黄色的披风,转到她面前为她系着领口的带子,动作熟捻,也极其的温柔,与他平时淡漠的对待其他人的样子,形似两人。 琬琰每次看到他来,都觉得亲切无比,她总是记得,小时候不苟言笑的轩,带着她在王府里四处‘作恶’,每次做完却没有人会怀疑到他身上,他俨然一副无辜的样子。而时光迁移,轩成了王府第一谋士,可他对她的照顾却从不会消散。 琬琰浅浅一笑,‘不用训练暗卫吗?’ 轩轻抚着她双颊,依稀能感觉到泪水划过的痕迹,他说道:“即使要练,也要来陪你是不是?” 琬琰点点头,灵活的转动着手,‘谢谢你,轩,我很好。’ 轩望着景玥回去的方向,俊美无双的脸上露出一丝愁绪,幽幽叹道:“若不是景玥,这一切会不会就是另一番光景了,你也不必如此痛苦。” 琬琰反握着他的手,有些紧张的蹙起了眉头,‘不是景玥的错,他什么都不懂,那么单纯,那么可爱。我守着他,我也很开心。’ “你开心?”轩俊眉一挑,“难道终生不能再开口,你也甘愿吗?” 琬琰摇摇头,眉眼舒散开来,白皙的脸上呈现出一丝笑意,‘一辈子有多长,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看到他说要为我学手语的样子,真不知道有多欢喜。’ 轩将她拥入怀中,轻轻说着,“琬琰,你欢喜就好,我只希望,你一直开开心心的。只要你觉得开心的事,我都会尽力去做。” 琬琰眼角的泪滴浸染在他胸口,她却觉得出奇的舒心,好像他就是她身边的一颗参天大树,他的庇佑下,她终得安宁。 ....... 初文和月华夜夜睡在一起,感情越来越好,两个小丫头无话不谈,再艰苦的训练,她们也会互相鼓励,夜里,月华躺在初文身边,终于还是忍不住,讲起了八卦。 初文听她说道:“初文,你说,公子和琬琰郡主,是不是交情很好啊?”她近日不经意的观察间,总能看到公子对琬琰郡主的关怀,是那样的无微不至,令她,有些不解...... 初文在脑子里想了想,她的父母是王府家臣,后来死在外面,王爷怜惜她,一直将她留在府中,让公子照应她。似乎从她记事起,比她大许多的公子和郡主,就关系非常好,公子疼爱郡主,比自己的亲妹子都好。 她告诉月华,“公子和郡主可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听府中的老人说,他们两个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很亲密呢!” 月华有一种跌落谷底的失落,她小声说道:“从小亲密,是有多亲密......” 初文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却不忘了提醒她,“你要记得,我们只是公子训练的暗卫,若是想的太多,是不应该的,知道吗?”她摸了摸月华柔顺的长发。 月华索性没了睡意,拉着初文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可是,每次看到公子我都会......”她说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都会什么?该不是一见公子误终身了吧?!” “误就误吧,反正我每次都会忍不住偷偷多看他两眼。”月华嘟起小嘴,有些沮丧的说道。 初文想逗逗她,嘴角一弯,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你呀,还不如学学小英呢!” 月华眼前一亮,嘟囔道:“小英?我为何要学她?”她嘟嘟嘴,“难不成你要我学她跟黑明嘻嘻闹闹?” 初文捂着嘴唇笑得开怀,月华完全不理解平时斯斯文文的初文,在这件事上,有什么好笑的! 初文笑过一阵,才看到月华翘的老高的嘴唇,上前揪了一把,告诉她,“小英从被公子带回来的时候,便一直恋慕公子,可倒如今,倒也是藏匿的极好的。” 月华猛地坐了起来,拉住初文的胳膊使劲摇着,“她也喜欢公子很久了?和琬琰郡主一样?” 初文白了她一眼,她立刻镇定下来,乖乖的盖着被子躺好,她才继续说道:“琬琰郡主有多喜欢公子,我是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小英是公子救回来的,是个孤儿,所以她给自己取名叫白英,是无根的,就像蒲公英一样。” 无根的蒲公英,洋洋洒洒在空中,不知下一刻,会身在何方...... 不知为何,月华忽然觉得心中戚戚然,他们四个里面,只有她还有亲人,还有妹妹,可是,她要怎么摒弃她们,做一个出色的暗卫呢...... “又在想什么了?”初文戳戳她的额头 月华摇摇头,说道:“小英对公子的感情,我还真没看出来,若不是你告诉我,我真不知道她这几日都不怎么和我亲近的原因,还以为她不常和人亲近呢!” 初文笑了笑,“倒也不全是如此,她心气高傲些,难免想方方面面都做到最好,在公子眼里获得一些赞赏。” “所以她这么努力,黑明也跟着她一起努力。” 初文点点她的鼻头,温柔道:“黑明对小英,可一点不比她对公子的感情少,小英要是对他有一点好脸色,他可以高兴好长时间呢!” 初文似是想起例子,说给她听,“你看上次小英把准备送给公子的新鞋给了黑明,他是睡觉都舍不得脱了呢!” 月华不禁被他逗笑了,“他最好别脱了睡,这大夏天的,憋得他难受才好!” “可是这样难受,心里却是甜的,他倒也乐在其中,大不了长一段时间的痱子,再把新鞋给穿旧了。”初文和她一道说着。 天边吐出鱼肚白,她们每日的苦练之路开始了起点,月华不停的舞动手中的长剑,每个转身之时,眼神总是忍不住要往那高台上掠过,很快的一瞥,下一瞬便又收敛。 公子轩每每站在她的面前,说道:“再努力一些。” 她单膝跪地,却昂首挺胸,坚定的答道:“是,公子!” 轩朝她微微一笑,看着她的背影,他也会有那么一点欣慰,他就这样一天天的看着她长大,从梳着总角之髻的丫头,长成他身边,贴身的暗卫。 是他这么多年的慰籍和骄傲。 如果不是那一池冰冷的碧水,她会永远是他的骄傲,而不是他一生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