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后宫品阶     皇后 　　超品：皇贵妃 　　正一品：贵妃 　　从一品：惠妃，淑妃，贤妃，德妃 　　正二品：夫人 　　从二品：妃 　　正三品：昭仪，昭媛，昭容，淑仪，淑媛，淑容，修仪，修媛，修容 　　从三品：姬 　　正四品：婕妤 　　从四品：容华 　　正五品：嫔 　　从五品：贵人 　　正六品：美人 　　从六品：才人 　　正七品：婧娥 　　从七品：宝林 　　正八品：御女 　　从八品：采女 　　根据汉唐后宫制度改编 正文 楔子 显庆三十九年，北疆启云国毁同庆之盟，对大齐悍然宣战。 　　显庆四十年，铭亲王轩辕无色破启云国都，斩启云帝，诛启云皇族。至此，大齐乃一统北疆。 　　显庆四十一年，废太子轩辕无筹谋反，铭亲王率兵勤王，废太子兵败自尽。 　　同年十一月，显庆帝崩，铭亲王立，改年号为明道。 　　明道元年，突厥兴兵犯境，襄亲王领兵远赴西北。 　　明道三年，出国丧，皇太后以为后宫空虚，乃降旨大选。 　　 第一卷 初入宫闱 第一章 入宫待选 明道三年春 　　懿宁宫慈安殿 　　慈安殿乃是当今皇太后的居所，按理说，当今圣上为彰孝道，该将慈安殿布置得富丽堂皇，极尽奢华才对。然这慈安殿中的布置甚是古朴，连些金玉器皿都不常见。 　　当今皇太后谢氏，性情淡泊，不喜奢华，且这些年连年征战，国库空虚，皇太后更是约束后宫众人，着力节俭。 　　自显庆帝驾崩，太后入住懿宁宫以来，便潜心礼佛，除了重大庆典出来露个面外，几乎不理后宫诸事，今年春下了懿旨选秀，真是奇事一件。 　　 　　殿中雕花九羽金凤大椅上端坐着一位中年美妇，气度雍容沉静，令人莫敢仰视，不是当朝皇太后是谁？太后四十出头，但保养得宜，望之如三十许人。下首陪坐着一位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着一袭海水蓝团龙华服，目若星辰，鼻若悬峰，如玉树之临风，当真是天下一等一的美男子。 　　太后含笑道：“皇帝政务繁忙，今日怎的有空到哀家这坐坐？” 　　轩辕无色亦含笑道：“母后这话是在指责儿子疏于请安了。”说着，一拱手，“是儿子的不孝，这两年忙于北方战事，如今战事已歇，儿子愿日日陪伴母后。” 　　太后掌不住笑：“皇帝也不小了，怎的还说小孩子家话？”她正色道，“前两年由于国丧和战事，选秀一推再推，如今也该操办起来了。皇帝你如今已二十有四，膝下只一位皇子一位帝姬，也太过单薄。” 　　轩辕无色颔首道：“母后说的是，已定下下月便由各地开始采选，待得殿选，怕是要入夏了。” 　　正说话间，宫人来报：“绍月长公主前来请安。” 　　太后喜笑道：“快请长公主进来。” 　　不多时，走进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着一袭水粉金纱绣海棠宫装，垂柳髻娇俏可人，髻边一支红宝石累丝金步摇微微颤动。容颜娇美，体态轻盈，眉目间聪颖的神色与皇帝极其相似。 　　轩辕岫妤俏生生福了一福：“儿臣请母后凤体安泰，万福金安。”又笑向皇帝道，“臣妹给皇兄请安。” 　　太后满面笑容地叫了起，又赐了座：“妤儿今日来得巧，恰与你皇兄一块，哀家这少有那么热闹。” 　　轩辕无色闻言忙道：“回头朕去嘱咐皇贵妃多带着怀儿，惜儿来母后这边走动。”看向岫妤，连眸中都有淡淡笑意，“到底是皇妹比朕更得母后宠爱，真真是贴心的小棉袄。” 　　太后笑啐了一口：“皇帝越说越不像话。”话锋一转，“这选秀耗时甚长，哀家等不及抱孙子，便想着先敲定一个人选。” 　　轩辕无色笑道：“母后请说。” 　　“你舅舅家嫡出的小女，唤作谢璎，这孩子哀家见过，模样好，性子也好，不如先将她选进宫来。” 　　太后的母家谢氏一族乃是开国至今的名门望族，承英国公爵，世袭罔替，现任英国公谢伦德更是当朝宰辅之一的尚书令。 　　轩辕无色脸色不变，但眼中却微微透出些冷意：“母后所言甚善。”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那你看给个什么位分好？也不宜过高。” 　　轩辕无色轻笑道：“既是舅舅家的表妹，自然不能薄待，就封为正三品姬罢，再赐封号玥。” 　　说完这正事，母子三人又闲聊了一阵，轩辕无色便言还有政务要忙。 　　太后达成了目的，心情极佳地送走了皇帝。 ======================================================================================== 已是傍晚，这日头依然不减，烤得树叶都打了卷，连蝉鸣也是有气无力的。 　　苏璃雪坐在小小的厢房里，看着玉清玉淳两个忙里忙外地将带来的衣衫首饰归置好。 　　这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璃雪虽只穿了一件淡黄色的云纱襦裙，也不免热得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手里握着的团扇也扇得越发的快了。 　　玉清忙完衣服，接过璃雪手中的扇子扇起来，小声嘟囔道：“这天气也太热了，唉，这么小的厢房里连个冰盆都没有，小姐可怎么受得了？” 　　璃雪微笑道：“你可别抱怨了，这可是在宫里。再说，这厢房已不算小了，你去雏璟苑的北面看看，那里的厢房才叫小。” 　　因是新帝登基的第一次选秀，遂操办得十分盛大，无论是名门望族还是平民人家，凡是有适龄未婚的女子，皆由地方层层选拔了上来，最后选出一百零八位最为出色的，等待圣上的殿选。 　　这雏璟苑是专门在选秀期间安置秀女的，建在皇宫外围，与嫔妃所居的东西宫隔着一个烟波浩渺的华清池。 　　入选最后殿选的秀女们，将要在这座雏璟苑中待上半个多月，其间自有掌管典仪的女官前来教她们宫中礼仪。 　　秀女中一向名门贵女居多，但此次也不乏寒门之女，宫里的人一向会做人，像璃雪这等出身名门的贵女，多安排在中央较为宽敞的厢房。而一些出身较差的，则安排在北面相对狭小破旧的厢房里。毕竟，这选秀八成选的是秀女背后的势力。 　　若论家世，这同届秀女中恐怕还没有比璃雪更高的。璃雪是定国公府的嫡次女，定国公与英国公一般，都是开国元勋，世袭罔替，且向来掌管京城城防，可谓是握有实权。虽说，定国公苏政清自长子苏珩在对启云国的战事中立功而被封为禁军统领后便主动卸下了京营节度使的差事，但在这京城中想要找出比定国公府更显赫的家族，怕也只有太后的母家英国公府了。 　　想到父亲，璃雪的眼神暗了暗，苏家一向不争不抢，对女儿也是极好，并不像一些豪门世家将女儿当做联姻的棋子。所以，对当初璃雪铁了心要参加选秀，苏政清和长兄苏珩是坚决反对的。 　　对于真心疼爱女儿的苏政清来说，入宫可不是什么好事，自家的女儿从小被娇宠着长大，真进了宫只怕会被人啃得骨头都不剩。 　　璃雪虽说被娇惯一些，但并非是不谙世事，她当然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句话，但这所有的一切加起来，都抵不上十二岁那年在玄武门的那一眼。 　　在十二岁以前，璃雪是不信什么一见钟情的，但在十二岁以后，她不仅信了，还深深地沉沦了进去。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大军献捷的那一日，天有些阴，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对启云国的战役，是她大哥第一次随军出征，她一大早跑到玄武门旁边的茶楼醉仙居里占了个好位子，本是为了瞧瞧她大哥凯旋而归的样子。 　    刚从战场上回来的十万大军，还带着喋血的煞气，令璃雪不禁打了个哆嗦。因为父兄的缘故，她其实对军营并不陌生，但京城里的禁军，根本无法与这些真正厮杀过的将士相比，他们缺少一种视死如归的杀气。 　　当时，她大哥不过是一名小小的轻车都尉，在这黑压压的大军里根本就看不到，璃雪正有些失望，却在这时看见了那从阵势变换中缓缓走出的一骑。 　　玄色盔甲，白鬃宝马。 　　刚刚弱冠的铭亲王，意气风发，举手投足间便是睥睨天下的磅礴气势！ 　　自古美女爱英雄，古人诚不欺她也。 她想，这副场景，她至死都不会遗忘。 第一卷 初入宫闱 第二章 秀女小谈 用过晚膳，眼见外面的暑气渐渐消散，璃雪不愿闷在狭小的厢房里，遂决定出去找相识的人串门子。与她同住一个小院的乃是江南总督的嫡女陆蓉蓉，比璃雪大了十来岁的长姐苏玟云便是嫁给了江南总督的长子、陆蓉蓉的大哥，因此璃雪和陆蓉蓉的关系也颇为不错。 陆蓉蓉见她进门，笑着招手：“你来，我这有江南特产的雨花茶，请你尝尝。” 璃雪与她相对而坐，接过茶盏呷了一口，不禁微阖双目细细品茗，半晌方赞道：“好茶！咦，我怎么竟品出了腊梅的暗香？” 陆蓉蓉得意道：“这可是用我去年冬天从腊梅上收集的雪水泡成的。” 璃雪细细品完一盏，又央她斟了一盏。第二盏尚未喝完，却见璃雪的贴身侍女玉清过来，先对陆蓉蓉行了一礼，方对璃雪道：“小姐，郑家小姐来找您呢。” 陆蓉蓉听了忙道：“请那位小姐过来呀。”又笑嗔了璃雪一眼，“我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多，你可得替我引见啊。” 不一会儿，便见进来一个二八少女。只见她身着一袭藕荷色软绸纱衣，髻边斜插一支累丝金凤，体态纤侬合度，自是个端庄美人。 陆蓉蓉见了，不由暗赞一声，与璃雪一起起身相迎。 这少女叫做郑熙媛，比璃雪长上一岁，乃是安定侯的侄女，宫中灵妃娘娘的堂妹。 璃雪忙与她二人做了介绍，陆蓉蓉与熙媛叙了年齿，却是熙媛最长。三个年轻少女不一会儿便混熟了，遂以姐妹互称。 璃雪与京城的一众贵女虽都相识，但交好的手帕交却只有三五人，熙媛便是其中之一。 安定侯府曾也是京城的一流世家，但自老侯爷去世后，便渐渐没为二等。灵妃在潜邸服侍皇上时，不过是一个庶妃，因生育了皇长子才得以封妃。然，也不知是灵妃心思糊涂还是遭人陷害，在选秀前不久，传出因对先皇后不敬而被禁足，连皇长子都被皇帝带走，交给皇贵妃抚育。 这下，郑家坐不住了，如今郑家不过一个二等世家，还有逐渐没落的趋势，若是灵妃再出了什么意外，郑家估计就得滚出京城了。于是，此次选秀才会把仅剩的嫡女熙媛送进来。 三人聊着聊着，话题转向选秀。因熙媛对后宫之事所知较多，苏陆二人便听她主讲。 皇帝轩辕无色为显庆帝三子，其元配左氏在显庆四十一年的夺嫡中，一尸两命。 轩辕无色在登基为帝，册封其生母为皇太后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以皇后凤仪迎左氏的灵位入宫，追谥为元贞皇后，并在之后多次申斥上书立后的一众官员，以致后位空悬至今。 如今后宫虽无正宫皇后，却有个位同副后的皇贵妃，育有皇上长女陌砚帝姬，现在更抚养着灵妃的皇长子，可谓是后宫第一人。 皇贵妃之下，便是灵妃和晴妃。晴妃是原王府中的侧妃，据说比先皇后进门还早。只是，晴妃一向体弱，常年卧病，子嗣上也是无望了，倒是比原庶妃封妃的灵妃要低了一头。 当今圣上其实并不爱女色，高位的妃嫔除了以上三位，也只一个潜邸出来的兰婕妤还算是有些地位。至于，其他的一些嫔，贵人之流，也只寥寥数个。 因为此次是第一次选秀，后宫中的妃嫔多是从潜邸中出来的，哦，除了一个，便是在选秀之前被封为玥姬的太后侄女谢璎。 这一大通话，说得熙媛是口干舌燥，连忙灌下去一盏茶水才好受一些。璃雪听得颇为认真，只在听到帝后情深那段，神情不免寂寂。 熙媛哪里不晓得她的心思，拉了她手道：“他毕竟是皇上，皇上的真心可是最难求的。” 璃雪叹一口气，年轻娇艳的脸上显出一丝不符合年龄的老成：“我年少时就听过元贞皇后的事迹，后来喜欢上他后，又着重了解了一番。元贞皇后真是个神仙一般的人物，当得皇上为她用情至深。”一只手乱乱地抠着另一只手的护甲，显示出她有些杂乱的心绪，“我也没妄想着能取代元贞皇后的位置，我只希望皇上他能让我在他心里占据小小的一隅。” 其实，有个更大胆的想法，她没有说出口。她想能有一日，她可以在他的面前自称为我，可以唤他的名字，无色。 待选的这半个月过的着实辛苦，负责教授礼仪的女官颇为严厉，但凡有一些做的不好，便是一顿责罚。璃雪亲眼见了，有一名秀女因不满被责罚而顶撞教引女官，遂被立即遣送出宫。她私下里还与熙媛、陆蓉蓉感叹了一番，这名秀女的名声算是毁了，这般出宫去，只怕也说不到什么好亲事。 因此，璃雪越发小心谨慎起来，不管是白天受训，还是闲暇时与熙媛、陆蓉蓉一同游玩，都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不敢有丝毫的行差踏错。她知道，她们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只得把在家中的随性统统收了起来，过得着实辛苦。 熙媛身上肩负着家族的使命，因此和璃雪一般如临大敌。陆蓉蓉倒是无意入宫，因此比她二人要轻松许多。 这半个月来，不断有秀女被送出宫去。璃雪冷眼旁观，发现大多是从地方选上来的寒门之女。到底世家大族的女儿，从小接受良好的教养，确实更容易适应宫廷的生活。 半个月悄悄而过，终于迎来了为期三日的殿选。 巧的是，璃雪、熙媛和陆蓉蓉均被安排在了第三日。这两天下来，已有不少人参加过了殿选，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几家欢喜几家愁啊！被留牌子赐香囊的秀女大多是一脸欢喜，有几个眼皮子浅的甚至露出了一丝凌驾于人的得色。而那些被撂牌子的，大多满脸失望，不过也有几人悄悄地露出几分轻松之色。 落选的秀女自然要立刻出宫，而被选中的秀女也要返回本家，再择吉日入宫。 陆蓉蓉看着收拾行囊准备归家的秀女，神色间露出几分感慨：“我真是羡慕那些被撩了牌子的，免于一辈子被困在深宫，多好……” 璃雪连忙去捂她的嘴：“我的好姐姐，你这话在宫里可不能乱说啊。” 陆蓉蓉叹一口气，拍拍璃雪的手背：“我瞧郑家姐姐若不是家族的逼迫，怕也不愿入宫的。璃雪啊，像你这般对帝王动了真心的，真真是凤毛麟角。” 璃雪一怔，又听她道：“只盼你得偿所愿，在以后的数十年中，亦能不忘初心。” 当时才十五岁的苏璃雪并不是很懂她的话，但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她偶尔想起陆蓉蓉，却不免感叹她确实看得清楚。 第一卷 初入宫闱 第三章 云意殿上 到得第三日，熙媛和陆蓉蓉是上午的第一批，早早地起来梳洗更衣。辰时准，便由接引太监率领着往云意殿而去。 熙媛和陆蓉蓉走了之后，璃雪也被两个丫鬟折腾起来，梳洗更衣好一通打扮。 玉清抱着好几套衣裙过来，兴冲冲道：“小姐，您看是选这件鹅黄色的还是桃粉色？或者这件银紫色的，小姐穿上一定能艳压群芳！” 璃雪托着下巴，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不好，这几件都不好。颜色太艳了，现如今正是天气炎热的时候，皇上看了一天的秀女，难免心情烦躁，还是选那件水绿色镶荷叶银边的，下面配白绫百褶裙，颜色清淡些，看着也舒服。” 玉清深以为然地点头，服侍璃雪换了衣服，玉淳又来请示梳什么发髻。璃雪想了想，道：“我今年才十五岁，在秀女里面也算年纪小的，就梳垂柳髻吧，娇俏可爱一些。” 玉淳应了，娴熟地为她绾了发，只以两支玲珑碧玉簪斜插两鬓，未用一点金银器。 玉清小心翼翼地凑上来：“小姐这样打扮真是清丽，只是会不会有些太素净了？” 璃雪笑着摇摇头：“这样最好。” 这时，苑中传来一阵喧哗，璃雪欣喜道：“是熙媛姐姐她们回来了，我去看看。” 门外传来一阵轻笑：“璃雪。” 璃雪迎出门去，和熙媛、陆蓉蓉亲亲热热地挽了手进来：“看两位满面红光，看来是有好事了？” 熙媛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淑女派头，即便是现在，也只是矜持地笑笑：“是好事，还算顺利地留了牌子。陆家妹妹也好，被指给了慎王的世子呢！” 陆蓉蓉娇羞一笑，她本不愿入宫，如今嫁给王府世子，算是最好的归宿了。 璃雪的眼睛亮晶晶的：“恭喜二位了！那个……”她左右看了看，脸上掠过一丝小女儿的红晕，小声道，“你们见到皇上了？” 熙媛险些笑出声来，伸出手指点了点璃雪的额头：“你啊，刚刚表现得简直不像你了。”说着，有些遗憾道，“没有，皇上正在早朝，我们只见到了皇贵妃娘娘。” 两人说了一会儿，苑里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传苏璃雪，文沫儿，江玉贞，何玫觐见！” 熙媛笑着拍拍璃雪的手：“放宽心。” 璃雪笑道：“熙媛姐姐，蓉蓉，我去了。” ========================================================================================= 云意殿大而空阔，殿中立着九根汉白玉柱，其上皆雕刻着龙凤祥云的图案。正中金龙宝座上正空着，想来皇帝还没有下朝，只在下首坐着一位端庄佳人，着一袭金色绣七彩鸾鸟朝服，头戴八宝金冠，脸上含着丝慈和的笑意，于温婉中透出华贵。  璃雪随着众人进殿，抬头飞快地扫了一眼上方，旋即又低下头去，没有见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不免有些失落。 司礼太监已叫了第一个秀女的名字：“礼部侍郎之女江玉贞，年十六！” 江玉贞出列行跪拜大礼：“臣女江氏玉贞参见皇贵妃娘娘，愿娘娘凤体安泰，千岁吉祥！” 皇贵妃叫了起，仔细打量了她两眼，笑道：“是个不错的。”又接着问了她几个问题。 江玉贞一一回答了，不骄不躁，进退很是有礼。皇贵妃很是满意，吩咐人留了牌子。 司礼太监又唱道：“定国公之女苏璃雪，年十五！” 璃雪深吸一口气正欲出列，忽听殿外传来一声传报：“皇上驾到！” 随着那一声“皇上驾到”，云意殿中的人跪了一地，连端坐的皇贵妃也起身下拜：“臣妾给皇上请安。” 璃雪随着众人跪伏于地，只看见一双绣着金龙的玄色锦靴从眼前而过。 皇帝走至皇贵妃身旁，将之亲扶起来，笑道：“爱妃不必多礼，坐罢。”说着，便在赤金宝座上坐了下来。 皇贵妃这才坐下，盈盈笑道：“皇上这会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皇帝头戴赤金冠冕，身着九龙金线龙袍，明黄色直晃人眼。冠冕上垂下的十二树玉珠，遮住了他的容颜。这一身打扮，显是直接从宣政殿过来的。果然，皇帝随口道：“唔，散了朝，便过来看看。”向一旁侍立的大太监挥手道，“继续罢。” 司礼太监清了清嗓子，唱道：“定国公之女苏璃雪，年十五！” 璃雪出列，盈盈下拜：“臣女苏氏璃雪，叩见吾皇万岁，愿皇上龙体安泰，万福金安。臣女拜见皇贵妃娘娘，愿娘娘长乐无极，千岁吉祥。”许是因为紧张，她的尾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皇帝并没有发话，皇贵妃和颜悦色道：“起来罢。” 璃雪依言站起，忽听得上头传来一个略有些低沉的男声：“抬起头来。” 这充满磁性的声音便是他所有么？她缓缓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黑如丸墨，深沉无波的眼眸。 她心心念念三年的人，如今已近在眼前。 心绪一乱，她有些不自然地垂下眼帘，但不过须臾，她又决然抬眸，扬起一丝自信甚至不服输的微笑，对上那不辨喜怒的目光。 轩辕无色似乎微怔了一下，深沉的眼眸中竟蕴起了一丝笑意——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还真有些意思。　　 想到这，轩辕无色的眼眸更深沉了些，缓缓开口：“你可有甚才艺？” 璃雪恭声回答：“回陛下，琴棋书画，臣女皆略通皮毛。” 轩辕无色笑道：“你倒是过谦了，苏政清这人朕了解，苏家教养女儿，一向可与男子比肩。” 璃雪想了想，敛衽行礼：“启禀陛下，臣女确实并不十分擅长琴棋书画，只因臣女年少时受父兄影响，惯爱读些兵书。” “哦？”轩辕无色饶有趣味，“你既说自己酷爱兵法，那朕就问问你有关兵法的见解。” 大齐女子地位颇高，也曾有巾帼女子封侯拜相。太祖时期册封的第一位天策上将军便是一位大名鼎鼎的女将。 璃雪自信一笑，娓娓道来：“兵者，诡道也，无法纪可循，若是一味细究兵书，未免多余。” “好！”轩辕无色竟是击掌赞叹，“一言竟能蔽之。若非今日选秀，朕还不知大齐还有如此女子！”说罢，看了一眼一旁的司礼太监。 司礼太监立马高声唱道：“留牌子，赐香囊！” 闻听这六个字，璃雪才算彻底放下了心。立时便有小内监前来，引着她出了云意殿，回到雏璟苑。  璃雪心情极好，引路的小内监伶俐地说了两句讨喜话，便得了两个金稞子打赏，遂乐得眉开眼笑。 玉清玉淳早等在苑门口，见了璃雪脸色，便知道是成了，连忙上来恭喜小姐。 玉清乐得合不拢嘴，好在还有一个玉淳稳重，扶了璃雪道：“小姐，府里的马车已在宫门外等着了。” “熙媛姐姐和蓉蓉可回去了么？” “两位小姐都已被家人接走了。” 璃雪应了一声：“你们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立刻就走，想来爹爹他们也急了。” 第一卷 初入宫闱 第四章 闺中记事 定国公府的马车早等在了宫门口，璃雪三人收拾好东西，出得宫来，便有定国公府的人来接。 　　玉清玉淳将璃雪扶上马车，自己也跟上去伺候。敕造定国公的府邸就在皇城边上，道路宽阔，因周边都是权贵世家的府邸，不见一个行人。马车行得又快又稳，不过一刻，便停在了定国公府门前。 “小姐，下车罢。”玉清玉淳一边一个，小心翼翼地将璃雪扶了下来。 守门的三等婆子早把仪门打开，躬身候在一旁。璃雪换乘了软轿，进得二门，竟见定国公夫人秦氏亲自等在门边。 璃雪忙下轿请安，早被秦氏一把揽在怀里。秦氏拉着璃雪左看右看，心疼得不行：“我的儿，在宫里待了半个月，竟是瘦了不少。” 璃雪抿嘴笑道：“哪有，女儿可好了。” 璃雪入选的消息早传回了定国公府，秦氏心中真是百感交集，看着半月未见的女儿，竟险些流出泪来：“走罢，你爹爹哥哥正等着我们呢。” 　　玉清玉淳自回璃雪的纨秀阁收拾，秦氏则拉着璃雪入了正堂。 　　苏家的主子都在正堂聚齐了，连璃雪六岁的小弟也跑过来凑热闹。 苏政清坐在首位，长兄苏珩、小弟苏玮都站在一旁。璃雪上前请了安。苏政清唏嘘不已，对一旁侍立的二子道：“阿珩、阿玮，日后恐怕你们很难见到阿璃了。” 一句话说的苏家兄妹三人都暗自难过。 苏政清蔼声道：“阿璃，我们自幼对你十分娇惯，由着你的性子学些兵法骑射，也不逼你读女则女戒，可是这进了宫，你就必须得把性子收敛起来，否则……” 　　璃雪笑嘻嘻道：“这贤良淑德是好，可若是千篇一律，只怕皇上也会觉得没趣。唔，就拿熙媛姐姐来说，论端庄贤淑，两个我也比不上她，女儿何必要用己之短呢？” 　　她见苏政清眉头一皱，似乎还想提点她几句，忙道：“父亲，您就放心罢，女儿自有分寸的。” 　　苏珩也帮妹妹说话：“父亲且宽心，妹妹虽然顽皮，但自幼识大体，想来是不会行差踏错的。” 　　苏政清无奈道：“为父就说了一句，你们兄妹就有一大车话等着我。好了，阿璃，为父知道你自小主意大。只是，他毕竟是皇上，天家薄情，你可要有心理准备。” 　　璃雪眸中一暗，垂下眼帘：“女儿知道了。” 　　苏政清点点头：“你一向是个聪明孩子。阿璃，苏家并不是要靠裙带关系的家族，为父不盼你在宫中平步青云，只盼你能平安终老。你放心，为父与你大哥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还有我！”六岁的小苏玮握着小拳头，雄赳赳道，“阿姐，弟弟会一直护着你的。” 　　璃雪鼻子一酸，强忍住泪意，蹲下身揉了揉苏玮的脑袋：“姐姐也会一直疼阿玮的。” 　　苏玮抬起头，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姐姐，你是不是很快就要走了？你这一走，我是不是就不能天天看见你了？” 　　璃雪心里一恸：“阿玮乖……”那眼泪却是再忍不住，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苏珩走过来，摸着苏玮的脑袋，柔声道：“小弟，别闹你阿姊了，今儿可是她的好日子，要开开心心的。” 苏玮似懂非懂，却极懂事的去拭璃雪的眼泪：“阿姐别哭了，要开开心心的。” 苏政清和秦氏看着他们兄妹三人，眼里满是慈爱和不舍。 懿宁宫慈安殿 太后翻着手中入选的秀女名册，笑道：“这次选出的一十五位秀女，哀家虽没见着，但想来都是极好的。” 轩辕无色着了一袭家常玉色长衫，衔了一丝闲闲的微笑，似随意道：“母后，今日选的秀女中，朕想给一人婕妤之位。” 他的眉目本生得极好，却往往为气势所掩盖，如今他这般闲散微笑，少了几分君临天下的帝王之气，倒多了几分潇洒出尘之姿。 太后微微蹙眉：“选秀就封为正四品婕妤？”她的目光顺着轩辕无色的手指看去，“定国公之女苏璃雪。”想到定国公府与娘家英国公府不睦已久，心中不免有些不悦。 大齐按制凡选秀入宫为妃者，不得即封一宫主位。而正四品的婕妤离一宫主位的姬，可就一步之差。 轩辕无色随手取了几上的茶碗，呷了一口，方道：“且不说苏政清父子是我朝的功臣，便是苏璃雪本人也当得起这份荣宠。” 太后转向坐在下首的宫装佳人：“皇贵妃以为呢？” 皇贵妃身量纤纤，着一身家常玉兰色衣衫，与皇帝相得益彰。她面上温婉的笑容不变，浅声道：“回太后，苏璃雪进退有礼，才貌俱佳，很是端庄。” 如此，太后也无异议。 定国公府 用过晚膳，璃雪早早地回到纨秀阁，打发了玉清玉淳下去，自己拿了绣片绣起来。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今儿个倒是变得贤惠了。” 璃雪将手中的绣片一扔，扶住秦氏的手，不依道：“娘亲，您又取笑我！不是我夸口，女儿虽不擅长琴棋书画，但这绣工，女儿自认第二，京城里可就没人敢认第一了。” 秦氏笑道：“是是是，娘的女儿最优秀了。”说着将手里的细瓷碗递给璃雪，“晚膳你用得不多，还是用一些燕窝粥罢。” 璃雪“嗯”了一声，接过细瓷碗：“娘亲，您来找女儿，有什么事吗？” 秦氏拉了她的手在榻边坐下：“阿璃，咱家连个妾侍姨娘都没有，你又是自小被捧在手心长大的，没有见识过后宅的阴私手段。你入了宫后，一定要格外小心，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一定要想想清楚。” 璃雪郑重点头：“女儿知道了。” “你准备带谁和你一起入宫。” 陪嫁丫鬟一事，璃雪早就想好了：“按例我可带两名陪嫁丫鬟，就带玉清和玉淳罢。娘亲觉得如何？” 秦氏微微颔首：“她们两个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熟知你的脾气习惯，对你绝对忠诚，是最合适的人选。”她透过摇曳的烛光仔细打量着女儿，只见女儿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满月一般姣好的脸庞上挂着明媚的笑意，如芙蓉般清丽脱俗，不由眼圈一红。 璃雪哪里不知道秦氏的心思，俯身将脸埋在秦氏肩上，柔声道：“娘亲不用担心，女儿即便入了宫，也不会见不着的。娘亲是一品诰命，是可以时常进宫请安的。” 秦氏笑着拍拍她的粉背：“你啊，还是个孩子。” 　　 翌日，册封旨意便传到了定国公府，璃雪被封为正四品婕妤，赐封号“俪”，定于八月初八与其他秀女一同入宫。 而与圣旨同时到达定国公府的，还有一应的典仪女官、宫女内监等，将璃雪所居的纨秀阁隔了开来，即便亲近如苏政清、苏珩父子亦不得随意相见了。在等待入宫的日子里，璃雪还要随典仪女官熟记宗室族谱等种种章典，不可谓不忙碌。 第一卷 初入宫闱 第五章 清宁莲心 八月初八这一天，确实是经钦天监占卜的黄道吉日，天气晴朗，一扫前几日的炎热，反倒透出几丝凉爽之意。 　　璃雪在这一天带着玉清玉淳和定国公府给她的陪嫁，坐上了宫中来接的车轿。 　　新晋妃嫔定在从皇宫的侧门贞顺门入宫，璃雪是此次新晋妃嫔中位分最高的，是以她的车轿排在了第一个。 　　过了贞顺门，入得内宫，便有人来请璃雪下轿。璃雪端坐着一动不动，直到玉清伸手来扶，方慢慢地下来。 　　前面站了两个低眉顺眼的小内监，上前行礼道：“奴才为小主引路。” 　　璃雪微微颔首：“去罢。” 　　按照宫规，嫔以下是不能在宫中乘轿，姬以上可乘四人抬的软轿，妃以上方可乘步辇。 　　璃雪位在婕妤，按制可乘二人抬的青油小轿。 　　小轿抬得并不稳，颠得璃雪险些睡着。过了好一会儿，方听玉清恭声道：“小姐，清宁宫到了。” 　　璃雪迷迷糊糊地应了声，扶着玉清的手下了轿，四处打量了一番，只见这清宁宫紧挨着连着华清池的浣花溪，宫前还有一座水榭，曲径通幽，花木繁深，很是清丽雅致，确实担得起“清宁”二字，不由大是满意。 　　玉清却有些不满，嘟着嘴正欲说什么，被玉淳拉了一把，才忍了下去。 　　璃雪被簇拥着进了莲心堂，两个引路的内监躬身笑道：“清宁宫已到，奴才告退了。” 　　不用璃雪示意，玉淳立马掏出两个银锞子打赏，两个小内监笑容满面地告退而去。 　　莲心堂前殿立着一浮光满室的錾红真金屏风，右侧墙壁上挂着一幅字，上书“永结连心”四字，笔力万钧，应出自男子之手。中央置着一座百合铜鼎吞吐着袅袅的雾气，这便是皇帝临幸时，接驾的地方。后殿才是嫔妃的寝殿。 　　莲心堂的一众宫人俱侍立在廊下，按制，婕妤当有掌事姑姑一，一等大丫鬟二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四个，内监总管一，小内监八个。 　　待玉清玉淳扶着璃雪在主位上坐了，宫人们忙上前几步，叩首道：“奴才参见小主，给小主请安。” 　　璃雪出身大家，深谙御下之道，向下看去只见跪在最前头的宫女较其他宫女为长，眉目清秀，低眉顺眼。跪在最前头的内监，微微发福，面貌忠厚。 　　璃雪心里已有了数，仍漫声道：“莲心堂的掌事宫女和内监总管是哪两位？” 　　跪在最前头的二人忙磕了个头，道：“奴才内监总管江福，奴婢掌事宫女杜清秋，参见小主。” 　　璃雪也不看他们，端起桌上的玛瑙缠枝茶盏轻呷了一口，半晌，方和颜悦色道：“起来罢。” 　　宫人们迅速起身，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璃雪微微颔首，道：“你们且都将自己的名字报上一遍。” 　　一个看上去很是机灵的小太监最先开口：“奴才小安子，给小主请安。” 　　有了带头的，其他人也纷纷介绍了自己。璃雪点点头，吩咐道：“玉清玉淳是我的陪嫁丫鬟，自是要领一等丫鬟的。流云，朝霞，明月，若雨，暂领二等丫鬟，剩下的暂领三等丫鬟。至于小安子，你们都跟着江福好好做事。” 众人都道了“是”，璃雪自吩咐了玉淳打赏不提。 忙乱了一个上午，用过午膳，璃雪觉得有些乏，便靠在湘妃榻上歇午觉。睡了一会儿，半梦半醒间听见外面有些嘈杂，遂扬声问道：“是谁？” 　　玉清笑吟吟进来：“小姐，是静贵人来了。” 　　璃雪一时没反应过来：“静贵人？” 　　玉清笑着提醒：“就是熙媛小姐呀！” 　　“哦，我浑忘了，熙媛被封为了静贵人，快请她进来。” 　　熙媛着了一件淡紫色烟罗印花长衫，满头青丝只绾了个桃心髻，用紫水晶新月发夹别了，很是清丽。她笑道：“早想着来看看你，倒是扰了你的好梦。” 　　璃雪拉着她的手，笑道：“姐姐这是什么话？我可是盼着姐姐来陪我说话解闷呢。” 　　熙媛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退开一步，按着规矩行下礼去：“嫔妾畅安宫贵人郑氏，给俪婕妤请安。” 　　璃雪吃了一惊，忙扶了她起来，急道：“姐姐，你我之间难道还讲究这套虚礼么？” 　　熙媛面上是暖暖的笑意：“话虽如此，但礼数不可废。人多口杂的，若是被有心人抓到了小辫子，总是不好的。” 　　璃雪深以为然：“姐姐总是比我想得周到。” 　　熙媛在璃雪旁边坐了，一旁的玉清早上了一盏她喜爱的雨前龙井。她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似是独自叹息一般：“好不好……也在宫里了……” 　　璃雪见她嘴角的笑容不若平时纯粹，不由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姐姐若是有什么烦心的事，不如和我说说。” 　　熙媛的眉宇间尽是黯然，人前，她永远是端庄文静的大家闺秀，也只有在真正信任的人面前，方才露出内心所想。 　　她再度叹息一声：“璃雪，并不是所有人入宫都同你一样。我之所以入宫，是因为郑家。” 　　璃雪恍然想起，熙媛曾对自己说过，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嫁一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子弟，平平淡淡，闲散安逸地过完一生。 　　深似海的宫廷，是她最不愿踏足的地方。 　　可她还是入宫了，因为郑家。 　　璃雪忽然觉得很悲哀，为熙媛，也为许许多多的名门贵女。 　　“璃雪，你知道我的堂姐是当今的灵妃罢？”熙媛的声音很平静，像在叙述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故事。 　　璃雪点头：“灵妃娘娘似乎是因为对先皇后不敬而被禁足的。” 　　熙媛嗤笑一声：“堂姐是潜邸出来的老人，她和元贞皇后相处过，十分清楚皇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她又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璃雪也觉得不可能，灵妃既能诞下皇长子并抚养至今，绝不可能是一个没有脑子的蠢材。那么，所谓的冒犯先皇后，有人陷害的可能性比较高。 　　璃雪问道：“灵妃娘娘是在何时被禁足的？” 　　“在玥姬进宫后不久。” 　　玥姬的大名，璃雪可谓是如雷贯耳。英国公府的嫡幼女，太后的亲侄女，在选秀前，由皇帝亲选入宫，一进宫就被封为从三品玥姬。 　　玥姬进宫至今，不过四个月不到，但圣宠甚浓，皇帝一个月中倒有十来天是歇在她那的。她又有太后姑母做靠山，在宫里真是可以横着走，连如今摄六宫事的皇贵妃，都不大放在眼里。 　　璃雪立马脑洞大开：“是因为玥姬？” 　　熙媛这会儿倒是冷静下来了，摇头道：“没有证据一切都不好说。”她见璃雪蹙着眉还在思索，不由一笑，“好了，不说这些了。好妹妹，这深宫中有很多人，又没有人。我能真心信任的，只有你了。” 璃雪“嗯”了一声，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第一卷 初入宫闱 第六章 靳氏宝林 送走熙媛，璃雪回到寝殿，吩咐玉清去将杜清秋叫来。 　　杜清秋来的很快，璃雪笑盈盈地看着她：“还未问过姑姑年纪。” 　　杜清秋忙躬身行礼：“不敢，奴婢今年二十有六。” 　　璃雪亲扶了她起来，顺势将一个翡翠金镯拢在她的腕上。杜清秋依旧是低眉顺眼，没有露出欣喜，亦没有惶恐。 　　璃雪暗赞了一声，笑道：“我初来乍到，不比姑姑在宫中多年，有些事想请教姑姑。” 　　杜清秋忙道：“不敢，小主请说。” 　　璃雪呷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方道：“今次，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次选秀。除了与我一同进宫的新晋妃嫔，便是从潜邸过来的老人了，以及……” 　　璃雪话并没有说完，杜清秋会意道：“玥姬娘娘姿容绝美，歌喉更是一绝，皇上曾赏赐娘娘一枚金铃，以喻娘娘歌喉。皇贵妃娘娘摄六宫事，生育皇长女陌砚帝姬。灵妃娘娘是皇长子的生母，晴妃娘娘是最早侍奉皇上的。” 　　璃雪闲闲地转了转茶盏，忽然又想起一事：“对了，我这清宁宫中可有其他嫔妃？” 　　杜清秋恭谨回道：“回小主，藏玉堂和紫竹轩还空着，西边的听雪阁是靳宝林的处所，她是和小主一同入宫的。” 　　话音刚落，有小宫女前来通报：“小主，听雪阁靳宝林前来请安。” 璃雪一笑，站起身来：“说曹操曹操到，可见背后不能说人。请宝林在花厅奉茶。” 说罢，她在玉清玉淳的服侍下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方走了出去。 挑起粉红色的珠帘，便见一宫装佳人盈盈立于堂前。只见那女子身着一袭枣色暗纹宫装，只梳一个最寻常的螺髻，挽了一把点翠银簪子，身材合中，略略丰腴，只那肌肤雪白，欺霜赛雪一般。 　　靳宝林已按着规矩行下礼去：“嫔妾听雪阁宝林靳氏，参见俪婕妤，婕妤万福金安。” 　　璃雪忙扶了她起来，笑道：“宝林不必多礼，你我同为宫妃，又同居住清宁宫，可见很是有缘分。请坐罢。” 　　靳宝林谢了坐，玉淳上了香茶。她似乎有些拘谨，拿茶盏的手都有些颤抖。 　　璃雪只做没有看见，蔼声问了她一些家乡年纪的问题。靳宝林恪守着宫中规矩，一一回答了，见璃雪一直是笑吟吟的，也慢慢放松下来。 　　璃雪捻起一块菊花酥，细细地品尝了，方道：“宝林是甲戌年生人，恰比我长了两岁，该我称宝林一声姐姐才是。” 　　靳宝林连道不敢。 　　“这有何不可？姐姐不必太拘礼了。妹妹苏氏璃雪，不知姐姐闺名？” 　　“嫔妾靳氏，单名一个瑟字。” 　　璃雪赞道：“好名字！看来姐姐很精通弹瑟了？” 　　靳宝林掩唇笑道：“精通不敢当，不过是略通音律罢了。” 　　“姐姐不必太谦了，尝尝这菊花酥。” 　　靳宝林道了谢，细细地尝了，又赞了一回璃雪的点心。璃雪便命小厨房再做一份，送到听雪阁去。 　　二人又闲话了几句，也就散了。 　　 　　靳宝林走后，璃雪若有所思地喝完了一盏茶，：“这位靳宝林是为数不多的寒门秀女罢。” 　　一旁的玉清撇撇嘴：“不过是个寒门宝林罢了……” 　　璃雪面色略有些不虞，冷了声音道：“玉清，别老将出身挂在嘴边，英雄不问出处。我看这靳宝林，虽生得不是极美，但别有一股小家碧玉的清新风姿，又兼通晓音律，得宠的可能性也不低啊。” 　　玉清缩了缩脖子：“是，奴婢知错了。不过小姐，这位靳宝林，可不是寒门之中最出彩的。” 　　“哦？” 见璃雪感兴趣，玉清略有些自得：“这次入选的寒门秀女一共只有两位，另一位据说在云意殿上与皇上以诗词相对，得了皇上青眼，一举被封为美人，更赐玉字封号呢！” 这话说得璃雪很是好奇，但她也不急，明日请安之时，自能见到这位才气逼人的玉美人。 新人进宫的第二天，本该是去中宫拜见皇后娘娘，以及见过众位妃嫔的。但元贞皇后已逝，明道帝并未另立继后，虽然有个位同副后的皇贵妃，但她并非是真正的国母。所以，这例行的拜见皇后变成了拜见太后。否则，一般来说，姬以下的宫妃是没有资格去向太后请安的。 　　璃雪一大早就被玉清玉淳从床上挖了起来，自在雕花铜镜前用茉莉花水梳通了头发。玉清喜滋滋地捧了件玫瑰红流云锦裙：“小姐穿这衣服，定能艳惊全场！” 　　璃雪蹙一蹙眉：“颜色太艳了。”自挑了一袭浅粉色月季高腰罗裙，下摆镶银边粉蓝百褶裙缎，既不出挑，也不小气。发髻只绾了简单清丽的芙蓉髻，斜插一枚镶金蝶型珍珠流苏簪。 　　瞧着时辰不早了，便扶了杜清秋的手往懿宁宫而去。 　　清晨的风有一些微凉，御花园的花草有一种开到极致的颓败，唯有那或橙黄或玉白或淡紫的菊花开得极有生机。 　　默默走了一会儿，杜清秋忽然开口：“奴婢斗胆，玉清姑娘选的玫瑰流云裙极好，小主为何不要？” 　　璃雪也不看她，瞧着路边一盆盆的菊花，似随意道：“我初进宫便位在婕妤，又得俪字封号，只怕旁人已注意到我。如今，还是低调些好，何况今日本不该我出风头。” 　　杜清秋面色恭谨，低声道：“小主聪慧。” 　　璃雪面不改色，心中已有了计较。 　　绕过一个弯，恰有两名宫装女子迎面走来，其中一人着湖蓝色长裙的正是熙媛。另一人着一袭翠色绣绿梅云缎宫装，梳灵蛇髻，只插了一枚碧玉凤钗，清丽脱俗，气质美如兰。 　　璃雪亲热地拉过熙媛，看向一旁的绿衣佳人，笑问道：“这位是？” 　　熙媛笑道：“这是与我同住一宫的玉美人。” 　　玉美人做了个福：“嫔妾畅安宫美人孙氏，给俪婕妤请安。” 　　璃雪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她便是那位很得皇帝青眼的玉美人么？果然是美如碧玉，绝对当得起玉字封号。 　　璃雪并非是心胸狭窄之人，但她毕竟对皇帝倾注了满腔柔情，所以对着这位玉美人便怎么也生不出亲近之意了。 第一卷 初入宫闱 第七章 初次拜见 　　皇城以启祥门，宣政殿，乾元宫为中轴线，长乐，未央分居东西两侧，是为历代皇后，皇贵妃居所。 　　只是，元贞皇后早逝，被追封为后之后，皇帝便下旨将长乐宫列为禁地，连摄六宫事的皇贵妃都不能进入。 　　而太后所居的懿宁宫，则在北苑，其规模只略逊于乾元宫，可与长乐宫比肩。 　　只是当今慧懿太后向来节俭，懿宁宫亦是古朴大气，丝毫不见奢靡。 　　璃雪与熙媛，玉美人一同踏入慈安殿，只见殿中央一座焚着肃穆檀香的黄金镶翠玛瑙鸾凤鼎，以及上首的赤金宝座，便是殿中最为奢华之物了。 　　因时辰尚早，有宫女来请了她们三人坐下，又奉了茶。一会儿，嫔妃们陆续而来，又过了一会儿，见内殿出来一位女官，道：“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忙起身接驾，拜倒在地，道：“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落了坐，蔼声道：“都别拘着礼了，坐罢。” 　　站在最前面的皇贵妃谢了恩，领着一众嫔妃坐了下来，新晋妃嫔倒是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 　　只是，这座位倒有点意思，坐得离太后最近的，居然不是位同副后的皇贵妃，而是一个身穿茜红孔雀织金宫装的美貌佳人，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打扮得甚是招展，头上的凤凰展翅金步摇亮得直晃人眼。 　　璃雪垂下眼帘，很好地将唇边的一丝讽刺笑意掩了下去——慧懿太后贤名远扬，却在侄女儿的事情上犯了糊涂，不知皇上看到此等景象会作何想法。 　　皇贵妃倒是丝毫没有不满，面上是温婉的笑意，看着便叫人心情舒畅。 　　这时，只听管事太监高声唱道：“新晋小主拜见太后娘娘！” 　　璃雪回过神来，与众新人一起，行三跪九叩大礼。 　　太后受了礼，满面笑容地叫了起，接着说了些开枝散叶的场面话。 　　太监又向右手边一引：“新晋小主拜见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着一袭淡金色薄纱罗裙，满头青丝只以水晶挽起，清丽雅致。她淡淡一笑，目光似在不经意间划过璃雪，柔声道：“众位妹妹平身罢。” 　　众人谢过，只听太后道：“都坐罢。” 　　待众人坐定，只听一把清脆的声音传来：“这次入宫的妹妹个个都是貌美如花，却不知俪婕妤是哪个？” 　　璃雪抬头望去，果见是那个离太后最近的女子，但见她一副盛极的容貌，远胜他人，果然是有张扬的资本。 　　璃雪起身福了一福：“嫔妾有礼，不知……” 　　皇贵妃道：“这是玥姬。” 　　玥姬上下打量了璃雪一番：“果然是颜色惊人，怪不得皇上对你如此青眼有佳，亲口封了你为婕妤。” 　　这话听起来有些酸意，璃雪垂下眼帘：“娘娘谬赞了。” 　　玥姬轻笑一声，狭长妩媚的丹凤眼潋滟地扫过皇贵妃：“不过呢，妹妹的封号可是极好的，‘俪’，呵呵，可真是圣眷隆重啊！” 　　此言一出，新晋诸人还不觉得如何，但资历较深的几人却都变了脸色。 　　兰婕妤掩嘴娇笑道：“俪妹妹刚入宫便得如此殊宠，可真是羡煞旁人啊！” 　　璃雪一个激灵，额间不由沁出一层汗意，只道这后宫争斗，她刚刚入宫，便已深陷其中了。至于那“俪”字封号，一开始她并没有多想，完全没有料到会为后宫诸人如此妒忌。她转念一想，已然明白过来玥姬言下之意，不由紧张地看了一眼皇贵妃，却见众人之中，皇贵妃神色淡然，自在微笑，雍容沉静。 　　不知怎的，璃雪一颗有些躁动的心，也渐渐沉寂了下来。 　　坐在皇贵妃下首的晴妃笑看了玥姬一眼，柔声道：“玥妹妹今儿的话有些多了，难道你忘了灵妃妹妹……”未说完的话被一阵咳嗽打断，站在她身后的大宫女连忙为她抚了抚背。 　　这晴妃在皇贵妃的温婉大气和玥姬的娇艳妩媚下，实在是很不起眼。璃雪悄悄地打量了她两眼，只觉得姿色不过中上，脸色苍白得连脂粉都遮掩不住，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在这姹紫嫣红的后宫里，实在是平平。 　　不过璃雪可不敢有轻视之意，能先元贞皇后入府，无子却能牢牢地占据皇贵妃以下仅有的二妃之一，这晴妃绝对是个人物。 　　玥姬脸色一变，颇不甘心道：“是，晴妃姐姐说得是。” 　　太后和颜悦色道：“晴妃，你的身子弱，不是吩咐过免了你的晨昏定省么？” 　　晴妃笑道：“谢太后娘娘关心，臣妾的身子并没有大碍，如何敢躲懒呢。而且，臣妾也想来见一见诸位新妹妹。” 　　玥姬的话题就这样被岔开了，璃雪略有些疑惑，太后偏疼侄女儿这不假，但也挺维护晴妃的。看来这个晴妃，真的不简单啊！ 　　太后又道：“如今秋风起了，皇贵妃，你吩咐人多往储月宫送些东西。毕竟，灵妃也是皇长子的生母。” 　　皇贵妃微笑应了。 　　 　　从懿宁宫出来，璃雪心有余悸地长舒一口气，心道若是天天来一遍那还得了？幸好自己的位分还不够给太后请安。 　　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璃雪回眸望去，见是熙媛，不由一笑。 　　熙媛关切道：“璃雪，今天她们说你……” 　　璃雪微蹙了黛眉：“姐姐，我们回清宁宫再说。” 　　回到莲心堂，璃雪遣走一众宫人，又让玉清玉淳在正堂外守着，方闷闷道：“姐姐，你可知我那‘俪’字封号有何寓意？” 　　熙媛想了想，道：“有相伴永远的意思，寓意吉祥，是个很不错的封号，怎么了？” 　　璃雪端起玛瑙缠枝花盏呷了一口：“玥姬等人想得更远，俪，还可指伉俪情深……” 　　熙媛明白过来，惊道：“那皇上对你……” 　　“皇上未必有这层意思。玥姬今日说出这番话，不过是想引起后宫诸人对我的不满罢了。”璃雪自嘲道，“我这个婕妤，已是成了标靶。我只怕……” 　　“只怕什么？” 　　捏着茶盏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青白，璃雪叹息一声：“只怕今日太后已对我有所不满。” 　　熙媛宽慰地拍一拍她的手背：“你也别想太多，日久见人心，我们问心无愧就好。” 　　璃雪点一点头，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宫中的老人无不变色，唯有皇贵妃面沉如水，不辨喜怒，不知是城府太深，还是真的看得开了，丝毫不在意。 　　璃雪蹙眉，又想起另外一事，开口道：“姐姐，今日听晴妃话里话外的意思，灵妃娘娘的事还是与元贞皇后有关。” 　　熙媛略一沉吟：“璃雪，我们还是低估了元贞皇后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你的‘俪’字封号，对你有利有弊，若有人借皇后来对付你，你……千万小心。” 　　璃雪心里一暖：“我明白。” 第一卷 初入宫闱 第八章 沐氏芊羽 送走熙媛，杜清秋进来道：“小主，诺兰姑娘来了。” 　　璃雪了然，诺兰是皇贵妃身边的大宫女，想来是来送皇贵妃的赏赐的，便道：“快请进来。” 　　诺兰笑吟吟进来福了一福：“婕妤小主吉祥，皇贵妃娘娘有赏。” 　　璃雪往她身后的两个小内监看去，见多是些绫罗绸缎，首饰珍宝，笑道：“嫔妾谢娘娘赏赐。” 　　诺兰又道：“娘娘说了，再过两日是月夕节，月夕之后，新晋小主便要开始侍寝，还望小主早做准备。” 　　璃雪道：“多谢娘娘提点。”说罢，摸出一对翡翠金镯放在诺兰手上，“劳烦姑娘跑这一趟。” 　　诺兰笑容未变，只轻轻地将金镯推了回来：“这是奴婢分内之事，不敢收小主赏赐。”说罢，轻施一礼，告退出去。 　　皇贵妃的赏赐下来后，晴妃，玥姬，兰婕妤的赏赐也都陆续下来了，也无甚新意，璃雪兴致缺缺，便吩咐了玉淳全锁在库房里。 　　 　　用过晚膳，璃雪见天气晴朗，便想独自出去走走。玉淳劝道：“大晚上的，小主别一个人出去。” 　　璃雪笑道：“不妨事，我并不走远，只在华清池畔吹吹风罢了。” 　　玉淳拗不过她，只等取了披风来，将璃雪裹得严严实实的。璃雪任她们给自己装扮好，便兴致盎然地走了出去。 　　华清池烟波浩渺，隔岸重重的宫宇，燃着明亮的烛火，在池中洒下点点破碎的光，如天上的繁星一般，随着波涛的起伏，忽隐忽现。 　　“这就是我以后要生活的地方了么？”她出神地想着，即便是现在，她依然有一种不真实感，“那么他，就住在最中间最雄伟的那座宫殿里了罢。” 　　华清池夜晚风大，她出神地望了一会儿，忽然惊觉自己的手足已冻得冰凉，忙不迭地将双手拢在披风之中。这时，却突然听到黑暗中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 　　璃雪不由打了个激灵，循声望去，才发现池畔立着一位佳人。那女子披了一件暗紫色的披风，在这黑暗中不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那抹纤细的倩影，带着几许忧伤，几许落寞，无端勾起人的怜惜。 　　璃雪不知怎的，竟踏前一步，柔声问道：“遇到什么为难的事了么？” 　　那女子猛地一怔，似乎不曾想到这里还有人，忙忙转过身来——这是个看上去很叫人心疼的女子，婉约的眉，含情的目，樱红的唇，她虽不十分美丽，却自有楚楚的风姿。 　　她仿佛不经意般拭去眼角的泪：“让婕妤见笑了。”她后退一步，欠身行礼，“嫔妾玉屏宫贵人沐氏见过俪婕妤。” 　　璃雪忙扶了她起来：“贵人不必多礼。”不知为何，她对这位初识的贵人颇有些好感，“我名璃雪，请问贵人芳名。” 　　“沐氏芊羽，冀州刺史之女。” 　　“适才见贵人独自叹息，可是遇到为难事了？” 　　“也没什么，不过是些小女儿心性。”她别过脸去，云淡风轻地一笑，宛如一朵秀雅的百合在夜色中静静绽放，“一入宫门深似海，心中着实有些不安。” 　　璃雪亦默然，只是自己的心上人乃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夫君。纵然入宫之后百般拘束，但只要能日日得见心上人，便是最大的快乐。 月夕节乃是大齐最重大的节日之一，白日乃是帝后登坛祭天，敬祀月神，拜祭宗庙。只是，元贞皇后已逝，继后未立，是以这一系列重大活动，只有皇帝一个人出席，纵然排场如何盛大，也终归显得有些孤独。 　　晚上也是合宫夜宴，后妃，王爷，公主均需出席。而这种宴会，也是许多无缘得见天颜的低位嫔妃的盼头。 　　因为要按品大妆，璃雪用过午膳后，就开始忙碌起来。 　　大齐后妃服饰有严格的规定——皇后着明黄色九凤祥云朝服，梳凌云髻；皇贵妃着明黄色七凤流云朝服，梳望仙髻；贵妃着金色七彩明鸾朝服，梳朝凤髻；妃着五色彩鸾朝服，梳流云髻；姬着青鸾华服，梳参鸾髻。皇贵妃以下，不得用明黄；贵妃以下，不得用凤纹；妃以下，不得用三彩青鸾；姬以下，不得用步摇。 　　璃雪沐浴过后，用白玉梳蘸了茉莉花水将青丝打理了一遍，细细挽就灵蛇髻，只用碧玉凤钗挽了，再配上一朵绿团绒压发。又择了一件水绿色百褶宫装，裙边配以粉绿色荷叶镶边，依然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打扮。 　　一应的金银首饰璃雪都未佩戴，只挑了一串冰蓝晶亮的海蓝宝水晶项链，愈发衬得裸露在外的脖颈雪白娇嫩。 　　刚刚梳妆完毕，便见江福进来，打了个千儿道：“小主请罢，各宫的娘娘小主都往重华殿去了。” 　　宴会设在华清池畔的重华殿，后妃，王爷，公主等都在其列。璃雪虽是第一次参加这等宫廷盛宴，但她出身世家，举手投足间，大家风范自然流露，一点也不拘谨。 　　酉时，宴会正式开始，皇帝，太后高坐，右手边乃是一众嫔妃，左手边乃是王爷，公主等皇室亲贵。 　　先皇显庆帝育有九子四女，夺嫡时死了四个，如今还剩下五个。当今皇帝轩辕无色排行第三。先皇长子无尘在亲王之中身份最尊，为睿亲王，此人心性淡泊，所爱不过诗词歌赋等风雅之事，于朝堂上不过应个卯，皇帝对其亦十分亲厚。次子无默为废太子，显庆四十一年谋反，事败自尽。四子，五子，六子，俱被争储之事牵连。七子无忧生性冷漠，因为母妃只是宫女出身，幼时不受显庆帝待见，然他性子刚强，骁勇善战，甚得轩辕无色倚重，被封为襄亲王，出兵西北，抗击突厥。八子无筹，最是没有城府，平生所爱不过是练武和美人。九子无漾，今年才十七岁，与先皇三女洛乙乃是龙凤双生。因为生母早逝，自幼由当今太后抚养，与皇帝感情甚笃，被封为裕亲王。 　　先皇长女昭云长公主念卿，次女嫣然长公主芊蕙俱已下降。三女静云长公主洛乙，性子温和，最是温柔不过。四女绍月长公主岫妤，与皇帝一母同胞，虽才十二岁，但聪敏慧黠，精明睿智像极皇帝，最得皇帝疼爱。 　　坐定之后，璃雪悄悄环视了一圈，见众嫔妃都在，却独独不见沐芊羽的身影，不觉有些奇怪。灵妃被禁足储月宫，此等宴会也不被允许前来。 　　璃雪瞧着熙媛的神情，总觉得她得体的微笑下有些怏怏，不由有些担忧。 太后只略坐了坐，便推说乏了，离席而去。太后一走，众人似乎少了些无形的压力，气氛变得更加活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