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不该看的   我叫宋佳人,今年十三岁。 名字虽然取得洋气,可是我却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小山村。 在那样一个地方,背朝黄土面朝山,每天见得最多的,就是山里的石头和土疙瘩。 但凡有一点见识的,都离开家乡外出打工。 没有离开的,也只是守着一亩三分地,天天在地里刨食。 饿不死,但日子也绝对不宽裕。 从我出生起,我爹就很讨厌我,动不动就拿扫帚打我。生了弟弟之后,他就更加讨厌我。 每回他喝醉了酒,都是我最害怕的时候。因为他会抽出身上的皮带,狠狠的抽我,每次都抽得我身上一道道的红痕。 有一回,他抽得狠了,我妈趴在地上求他:“别打娃了,要怪就怪我吧。” “放开,你这个贱女人,看着你这个贱种就晦气!”我爸一嘴的酒气,骂着我和我妈。 我气不过,跑上前就在我爸小腿肚子上咬了一口。 “哎哟,你这贱种,还敢咬人?”我爸抡起一巴掌就朝我脸上打来。 我被他打在地上不能动,我妈抱起我就嚎啕大哭起来。 “你有气,要怨就怨我,干啥打她?娃儿什么都不知道!你不待见我们,我带着娃儿回家!” 我爸还醉醺醺的说:“滚,有本事你们娘俩一块儿滚!” 于是,连夜里我娘就带着我回了姥姥家。 姥姥倒是心疼我们娘俩,听说我们的遭遇就抹着眼泪哭。 “都是娘害了你,当初要不是我,这娃儿也不会生下来,可苦了你们娘俩!” 我娘也哭着说:“现在说这个有啥用?这娃儿是不能在那个家呆了,就让她在这里住着吧。” 就这样,我在姥姥家一住就是半个月。 我舅舅是跑长途的,老是不在家。 姥姥耳朵不好,平常讲话都要贴在她耳朵边才听得见。 我跟她住在一屋,而我舅妈带着一岁多的表弟住另一个屋。 夜里,我起来尿尿,就听到舅妈的房里传来奇怪的动静。 我好奇的走到她的房间门口,靠在门前,透过门口那道窄窄的缝,我竟然看到不寻常的画面。 房间里面摇曳的烛火照得屋内忽明忽暗,有两个人在床上翻滚着,时不时还发出怪怪的声响。 我仔细看了一眼,不由觉得脸红。 因为,床上睡着的两个人都是光秃秃的,身上啥都没穿。 光线照在床上,清楚的看到两个大屁股丫子,其中那个男人还时不时的在女人的屁股上拍两下。 我的天呀,这是干啥? 当时才十三岁的我,什么也不懂,只知道自己看了不该看的。 正当我想离开时,忽然想起来。 床上那女人我认得,可那光屁股的男人是谁? 舅舅前两天就出车去了,没十天半月不会回来,可那床上躺着的是谁? 这样想着,我又壮着胆子,想回去看一眼。 可这一下子走得太急,腿一抬,鞋便飞出去。 而且不偏不倚,正好撞在门板上面。 我慌了神,心说这下不好,一定惊动屋里的人。 果然,舅妈警惕的大声喊一句:“谁?” 门“吱呀”一声开了,我吓得赶紧躲进旁边的草垛子里。 扒着草向外看,就看到从屋里走出个陌生的男人,三十出头的年纪,头发留得还挺长。 他四下里望了一眼,没看见我,低头一看,就看到门口的鞋,用脚踢了两下,竟然又关上门。 我轻吁一口气,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完了,没想到事情远不止我的想象。 第二天早上,舅妈给姥姥出主意,“这丫头年纪也不小了,老窝在山里面也没啥意思,不如带她出去转转,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姥姥耳朵不好,以为舅妈就是带我到集市上转转,便同意了。 我跟着舅妈一直走,走到村头来了一辆很旧的小货车,舅妈跟司机招呼一下,就拉着我上车。 在车上我才发现有点不对劲,因为那个开车的司机我认得,就是昨晚在舅妈房里那个长头发的男人。 我心里有些慌,问舅妈:“舅妈,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舅妈阴着脸懒得理我,可那个男人却回过头来,对我猥琐的笑着:“小妹妹,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保证让你天天开心。” 那时我年纪小,虽然不懂什么,却也懵懂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路上,我看着车经过的路线,约摸记住所经过的地名。 他们开车把我带到几十里远的县城,来到一家按摩院前。 那长头发的男人想把我带下车,我却本能的有种预感,抱住车座椅,死活不肯下车。 “丫头,我跟你说,你在这里好好呆着,将来吃喝不愁,不比你呆在小山沟里挨打受累好?听舅妈一句,乖乖听话!” “我不想留下,你带我去找我妈,我要我妈!”我苦苦央求。 舅妈和那男人劝了我一会儿,最后急了,甩开手就在我脸上打了一巴掌。 舅妈粗着嗓门骂我:“你这小贱种,你以为你谁呀?给我老实呆在这里,回家谁养你?你个吃白食的贱种!” 我被她这一巴掌打懵了,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连哭也哭不出来。 我被他们带进按摩院,透过半遮半掩的窗户,我看到舅妈和那个男人站在门口数钱,脸上表情笑咪咪的,而我的心却如同针扎一样疼。 这一幕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里,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所以,我这一辈子最恨的事情就是别人的背叛,这种性格也影响我以后的人生。 舅妈和那个男人走后,我被按摩院的老板娘带到跟前。 按摩院的老板娘是个三十多岁的大胸女人,她瞅了瞅我,第一句话就问我:“做大人了没有?” 我懵懂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那大胸女人看我笨笨的模样有一些急,直接说:“就是问你来没来月事?” 我微微垂下头,不经意的摇一摇头,没想到这样一个举动竟然救了我一回。 老板娘厌嫌的看着我:“看你这瘦得跟豆芽似的,一看就营养不良,要不是看你模样还算周正,我才不买你,在后屋里先住着吧。” 她说的后屋实际上就是按摩院后面的两间房,房间里面放着的都是床。前面一间房的床稍微大一点,后面房的床稍稍小点,像是单人床。 房里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脸色腊黄,她说她叫妮子。 妮子今年十五岁,来这里已经快一年了。她告诉我按摩院里大概的情况。 这个不到八十平米的店面里面有八个人,四个是“大姑娘”,就是在店铺里干活的。 店里还有个会点真正按摩功夫的阿姨,以及身上纹着骷髅纹身的松哥。 老板娘不住在店里,但每天都会来一趟,平常店里面都是阿姨和松哥负责。 他们平常和四个姑娘都是抽大头,而妮子是新来没多久的,只能干点杂活,赚点小钱。 妮子虽然长得瘦,但是很爱说话,她跟我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可是我告诉她,我只想回家。 “回家有啥好的,我家里人多,哥哥就三个,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家里最不遭人疼的就是我。早一点出来好一些,多挣一些钱,将来还可以风风光光的嫁人。” 她一指外面那间房坐着的四个女人其中之一,“她是我们这里干得最久的,都快四年了,一个月能拿好几千。” 那时的我,对金钱没有什么概念,就是不想呆在这个破地方,就想回家。 夜里,我睡在里面那间房,却可以隔着帘子清楚的看到外面,那几个“大姑娘”带了两个男人进来。 那两个男人都五大三粗的,跟我那天在舅妈房里看到的一样,重重的压在“大姑娘”的身上…… 正文 第二章 偷钱事件   我看到之后,不由的面红耳赤起来,虽然不懂这个所谓的“按摩院”是干什么的,但我在心里面默默发誓,一定要逃出去。 第二天醒来,我爬起来就想溜出去,却发现这里的门都从里面上了锁,而钥匙都在管事的阿姨手里。 我有些心灰意冷。 按摩院里的姑娘起得晚,早上九、十点钟,我跟妮子都起床忙着打扫卫生、做饭,而那几个姑娘还躺在床上睡觉。 我想想也是,昨天晚上隔壁的床吱吱呀呀的摇晃到凌晨三四点,她们能起得来才怪。 妮子干起活来倒是挺卖力,而我却整天没精打采的。 妮子一边擦着地板,一边高兴的跟我说:“阿姨告诉我,明天教我化妆和一些按摩手法,下个星期我就可以跟大姑娘一样干活赚大钱。” “我才不想呆在这里呢,管他赚不赚钱。”我低声说。 “你傻呀,没钱你怎么回家?出门吃饭、坐车都不得花钱?家里说不定条件还没有这里好呢。” 监督我们的阿姨看着我们两个低声说话,骂我们:“少偷懒,多干活!” 那个阿姨是老板娘家的亲戚,在这里有单独一个房间,就住在松哥的隔壁,平常买菜采购之类的事情都是她在做。 她一走,那个松哥就搬张凳子坐在门口,看着我们。 妮子这个傻妞就想卖肉赚钱,而我只想回家,其他几个大姑娘也都是靠这个吃饭,那个松哥防来防去也只是防我。 可是我这个人年纪不大,却有个犟脾气,想做的事情一定要做成,哪怕是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要逃走。 打扫完客厅,我们又到阿姨房间搞卫生。 在擦桌子角时,我看到门后面不知道是谁掉了个钱包,我悄悄走过去,把那钱包拾起来。 那钱包不大,里面却装着六百来块钱。 我心里想:妮子说得对,没钱我怎么回家?就算我逃出去,没钱吃饭,我也要饿死在路上。 我刚想把钱包里面的钱拿走,妮子走过来,看到我的举动,赶紧压低声音说:“你这样会害死我们的!” “你别管,这里面的钱我们一人一半,谁也不要说出去。我要是能够逃出去,一定会记着你的好!” 妮子本来不想要,可是听我说的,又收下了那钱。 三百多块钱,在现在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在九十年代初,那也相当于一个人一个月的工资。对我们从穷山村里来的孩子,可以算作是巨款。 揣上这钱,我就寻思着找机会逃走。 眼睛又往外瞅瞅,见松哥正在椅子上打盹。 可是,他那肥而壮的身体横在门口,将门堵住大半。 早上没有机会,我就想下午再找时机,可是没想到还没到下午,就出了事。 阿姨一回来,就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跟老板娘一告状,大胸脯的老板娘立马脸色就不对了。 把我们两个叫到房里,坐在椅子上,架着二郎腿,抽着香烟,声音冷冷的问:“说吧,你们两个谁干的?” 我们都不敢吭声,低下头来互相看看。 “你们两个白眼狼,吃我的喝我的,居然还敢偷我亲信的钱?真是活腻了,信不信我扒了你们的皮?” 我心里面很害怕,却不敢说话,而旁边站着的妮子早就吓得两条腿发抖。 老板娘眼睛瞟瞟吓得半死的妮子,问:“我知道你家穷得连裤子都穿不上,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不是,老板娘,真的不是我干的!” “不是你干的是谁干的?你们家送你来的时候,拿了我五千块钱,明天我就把钱要回来,把你这白眼狼送回去。”老板娘威胁说。 妮子这傻妞一下子吓得啥都说了,“别把我送回去,别把我送回去,是佳人干的。她说想回家,要准备一点路费!” 老板娘听完,马上把烟头一掐,甩手就在我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小婊子,吃我的喝我的,还敢偷我钱?看我怎么收拾你?” 老板娘一说完,马上给松哥使个眼色。 一身是膘的松哥抽出裤子上的皮带,一把把我按到椅子上,拿出皮带就狠狠的抽我。 我身上被抽得生疼,这货出手比我爹还狠,一皮带抽得都不带歇手。 他足足用皮带抽了我半个多小时,我躺在椅子上,疼得都不敢翻身。 可老板娘还不解恨,从中午一直抽到下午一两点。 我觉得浑身骨头都断了,身上皮开肉绽。 第一次有这种错觉,怀念我爹抽我的时候。 至少我爹都是在我喝醉的时候抽我,而且抽累了就不再动手。 可是这货简直不是人,把我都打得皮开肉绽了,还是不肯撒手。 有时候抽得累了,喝口水、抽根烟还继续动手。 我记得有人曾告诉我,那些马戏团里面的驯兽师如果遇上那些不听话的动物,都要狠狠的教训它们一顿,打得它们害怕、听话为止,以后那些动物就会乖乖的任驯兽师摆布。 可我不是动物,我是人,怎么能因为怕打就被驯服? 所以,无论松哥打得有多狠,多用力,我都咬着牙,一句都没有求饶,甚至吭都没有吭一声。 打得连老板娘都有些急了,呵斥我:“你个小婊子,要是以后还敢不听话,我一定会活活打死你。现在你告诉我,还敢不敢想逃走的事情?” 我趴在椅子上不说话,只用恨恨的眼神瞅着她。 这一瞅,把老板娘的火气给瞅出来了,又吩咐松哥:“打死她,给我打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 松哥抽完烟,又拿着皮带狠狠抽我。 我只觉得胸闷气短,整个人都要昏死过去。 “哎哟,大白天的,这是干什么?”一个留着平头、蓄着胡子的中年男人走进来。 老板娘顿时眼睛一亮,嘴甜的喊道:“昆哥来了?赶紧进屋坐,我这里早就给你备了好茶,等会就让阿香给你拾掇拾掇。” 昆哥是这一带的地头蛇,连警察也给他几分薄面,他老是喜欢到按摩院里按摩,也喜欢找这里的大姑娘伺候他。 昆哥看到躺在长凳上奄奄一息的我,问道:“怎么回事?” “诶,就是新来个丫头,不知天高地厚,想逃走,还偷钱!”老板娘跟昆哥随口一说。 “偷钱?”昆哥的眉间一皱,眼睛又仔细打量我。 我并不惧怕什么昆哥,当他看着我时,我趴在长凳上对着他的眼神,只是没有什么力气,看了他一眼,迎上他的目光又闭上。 后来听昆哥说起过,他从我那眼神里看出来,那是不同于十三岁女孩的眼神,叛逆、不屈、野性,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对我开始感兴趣。 “前一阵子断手跟我提起过,手下缺人手,我看这丫头倒是根好苗子。” 一听到“断手”,老板娘的脸色马上变得不好看了。 “昆哥开玩笑吧,断手那里还会缺人?这个丫头可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才养了一天,本都没有赚回来呢。”老板娘把我当成新买来的猪仔,还没等我变成白条猪卖个好价钱,暂时不想把我脱手。 可昆哥似乎不肯轻易放弃,“反正她也不愿意在这里呆,不如卖个人情给我,你花多少钱买的,到时侯我拿给你。” “这怎么好意思?”老板娘面露难色。 “别说了,我看这丫头不适合呆在你这里,倒是做那个的好苗子!” 昆哥笑着走上前,蹲下身来,用粗糙的手指拔一拔我脑门上的头发,问我:“丫头,我带你离开这里,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我睁开眼睛,看着这个留着平头,一脸横肉,对我露出一口白牙的中年男子。 说实话,看这男人的模样就不像是个好人。 可我没办法呀,呆在这里不是被人打死,也得天天活得生不如死,索性豁出去拼一把。 我点点头。 于是,那一天我带着一身的伤,离开那个我自认为是狼窝的地方,却没有想到这个错误的选择会影响我的一生。 正文 第三章 油锅吃饭   昆哥把我带到一条胡同,七拐八弯的绕进一个巷子,那里面有一幢三层的小楼。 房子很旧,但是里面的声音很吵。 昆哥带我走进一楼的一个房间,那里面有好几个年纪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但大多数是男孩。 “耗子,你们断哥在吗?”昆哥张嘴就问。 一个个子挺高,瘦瘦条条的男孩子走过来,一脸笑容的说:“断哥带人出去干活了,这里就留了我们几个。” 昆哥扫视了一眼屋里的少男少女,对耗子说:“我给你们带来个伴,以后她跟着你们一块学,好好带她呵!” 被称之为“耗子”的少年打量我一眼,然后笑兮兮的对他说:“昆哥放心,我们一定把她调教好。” 昆哥点点头离开,耗子就开始围着我打听我的事情。 在得知我只不过是被昆哥从按摩院里救下的乡下丫头,跟昆哥无亲无挂,耗子放下戒备,同时对我也有些不屑一顾。 他把我带到那群少男少女的中间,我发现除耗子之外,他们一共有五个人。这些人跟我差不多大,身上的衣服又破又旧,脸上面黄肌瘦。 有一个脸庞圆圆的,眼睛大大的,脸上带着憨憨的笑意的少年,正一瞬未瞬的盯着我看。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安虎,大家都叫我虎子,比你早来几天。” 我没有理他,对这新认识的少年充满戒备,反而把目光放在那五个人当中唯一一名少女身上。 那女孩也跟我一样,穿着件皱巴巴的秋褂,正瑟缩着身子躲在墙角。 我下意识的朝那个女孩身边靠去,却发现那女孩蹲在地上,低着头,不敢主动跟开口我说话。 我打量着昆哥把我带来的地方,破破烂烂的也不像是啥正经人家,除了那名叫耗子的少年看上去已经成年,其他的最多十三、四岁。 “这是什么地方?”我轻声问那个蹲在墙角的女孩。 “耗子哥上课的地方。”那女孩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 我又问:“上啥课?” 那女孩没有理我,把头几乎埋到膝盖里。 “吃饭啦!”耗子拿着一大袋子的包子馒头从外面走进来。 我看到那油汪汪的肉包子和白花花的大馒头,忍不住咽口唾沫。 说真心话,从早上开始,在按摩院里就没吃上一顿饱饭,后来又被老板娘惩罚,一天下来水都没喝上一口,现在早就饿得不行。 耗子扫视四周一眼,拿棍子敲了敲桌子,大声说:“要开饭了,摆上、摆上……” 我不明白他这是要干什么,只见几个少年在房间里面摆上一口大油锅。 然后在下面点上一把火,把老口大油锅烧得旺旺的,金黄的油在里面沸腾着,时不时的冒出小泡泡。 耔子当着大家的面,洒了一把硬币抛在锅里。 他咪着眼睛,似笑非笑的对大家说:“开始吧。” 几个少年便陆陆续续的跑到那口大锅前,用手指在那锅底飞快的划过。 几乎只有几秒钟,就看到他们几个每人手指缝里夹了个硬币出来,除了有一个少年的手有些红,其他的都安然无恙。 而这些夹出硬币的少年,都顺利的在耗子那里领到了包子和馒头。 可是,那个蜷缩在墙角的女孩,看着那口油锅不敢动,眼睛里满是恐惧。 “阿花,怎么样?今天还是不敢?要是不敢的话可没东西吃。”耗子斜着眼瞧那女孩。 那女孩站在锅边,犹豫着伸出手去。 可是,才刚刚碰到锅上的油,像是被烫了一下,那手马上就缩回来了。 耗子瞪她一眼,“你个怂货,活该挨饿!” 耗子转过脸又把目光看向我,皮笑肉不笑的对我说:“新来的,想不想吃东西?” 我这回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想要吃上饭,就得下油锅,还得把油锅里面的硬币给夹出来,才能吃上包子和馒头。 旁边那个叫虎子的少年,上前对耗子说:“耗哥,她新来的,让她先熟悉熟悉再试吧。新来的都不是要过一两天再下手的吗?” 耗子似乎对虎子的插嘴不满,狠狠的瞪他一眼,“少来,断手哥叫我来教你们,谁也少不掉这一关!” 我望着那口大锅,里面的油越烧越滚,扑腾扑腾的冒着大泡泡。 虽然有些害怕,但想想在按摩院挨的那些打,还有舅妈对我做的那些事,我觉得这都不算什么。 油锅可怕,可没有人心毒啊。 我快一天没吃饭了,只要把那硬币夹出来,那油汪汪的肉包子和白花花的大馒头就等着我,怎么着我也得试一试。 我壮着胆子,走近那口大锅,伸出手就朝着锅子正中央向下摸去。 滚烫的油灼得我的手背发烫,我刚用指尖碰着那枚硬币,就因为忍受不了而缩回来。 顿时,我的整个手背变得通红。 在场的所有同龄人看到,顿时傻了眼,没想到我竟然胆子这么大,第一回就敢把手伸进滚烫的油锅。 “不错,有天份!”不知道什么时候房间里多了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一件咖啡色的汗衫,眼睛正注视着我。 耗子一见那个中年男人,马上一脸堆笑的迎上前。 贱兮兮的说:“断哥,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吃过饭了吗?我特地给你留了几个大肉包子。” 那男人随手拿个包子就咬了一口,然后问我:“你是昆哥带来的那丫头?不错,蛮有胆识的,这么多人里面,敢第一天就下油锅的也就你一个。” 我眼睛巴巴的看着他嚼在嘴里的肉包,不说话。 “手疼不疼?”那男人眼睛闪着精光,用戏谑的口气问我。 经他这么一说,我才感到手背现在火辣辣的烫。 “耗子,给她去买点药。” 耗子听说要给我买药,有一点不服气,“断哥,楼上不就有药吗?” 断哥白了他一眼,“叫你去买就去买,哪那么多废话?手底下这些新人给我调教好,你小子可别那么多弯弯绕啊!” 耗子这才灰头土脸的去买药,剩下断哥笑咪咪的看着我,把塑料袋子里面的包子馒头全递我手上。 “丫头,给你拿去吃吧,以后在我手底下好好干,少不了你的好处。” 我接过那袋吃的,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看到那个不敢下油锅的女孩眼巴巴的看着我,我分了两馒头给她吃。 耗子把药买来了,却阴着一张臭脸丢在我的面前。 我今天虽然在断哥的面前长了回脸,却无形中把耗子给得罪了。 夜里,我背上有些疼,可是又不能给自己上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面试着把那药膏一点点的往背上蹭。 那个叫虎子的少年走进来,笑着问我:“一个人搽药,上不了吧?” 我见是个男生走进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把背上衣服一拉。 “你不用拉,我就帮你上个药,搽完药我就走,绝对不多看!”那少年虎头虎脑的走进来。 我手上的烫伤,搽点药膏就不觉得疼了,可背上却疼得厉害。 这样想着,我就答应了。 我躺在床上,他掀开我后背的衣服,拿外伤的药膏往我背上慢慢的涂。 少年的手粗糙而有力,可碰上我后背时却竭力把动作放轻,一点点的搽过受伤的地方。 一边搽药,他还一边说:“这他妈谁干的?下手可真狠啊!” 我没有说话,虎子又接着说:“我们这些人都是没爹没妈的孩子,家里不受待见,只有到断哥这里混碗饭吃。像我吧,三岁父母就不在了,原先还有个叔叔照顾我,可婶婶生了小弟弟,连我也顾不上了,我就跑到外面,正好遇上耗子,就把我带到这里。” “耗子人挺刁的,但是断哥人还不错。你要是有真本事,他会对你好的,我们这里都是靠本事吃饭。我看你的身世也跟我差不多吧,你叫啥名字?” 我看着这个对我吐露善意的少年没有恶意,便说出自己的名字:“宋佳人。” “宋佳人?嘻嘻,这名字真好听。还有你这皮肤,也挺白。”少年没心没肺的夸赞我。 我有些生气了,把他刚搽好药膏的手一拍,赶紧把背上的衣裳拉下来。 冲他骂道:“滚开!” 虎子看我不好意思起来,傻笑几声,真的就离开了。 我心里想着,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还要靠下油锅才能吃上饭? 其他的孩子都没爸没妈,可我不一样,我不想呆在这里,我只想回家。 正文 第四章 残酷课堂   第二天,我照常跟大家一起来“上课”。 所谓的上课,就是跟着耗子,几个脏兮兮的苦孩子挤在一间破房子里,听耗子有事没事的瞎叨叨。 “你们以后跟着我混,一定保准你们吃香的喝辣的,生活乐无边。” “谁今天能把我口袋里的硬币用筷子夹出来,谁今天就算赢,我给他加餐!” 听到加餐,这些面黄肌瘦的少年两只眼睛都冒着兴奋的光芒。 “耗子哥,加餐吃什么呢?”有胆大的少年问。 耗子白了他一眼,骂道:“你个吃货,天天就想着吃。谁要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面第一个获胜,我请他吃鸡腿。” 一听到有鸡腿吃,这些少年都是一幅跃跃欲试的模样。 耗子把一枚硬币放到他衣服的兜里,然后在我们的面前放了一幅比手臂还长的筷子。 那筷子不是一般人家吃饭用的那种,而像是冬天里面夹木炭的长长的火钳。 耗子扫视一眼桌上的长筷子,对我们说:“谁第一个来?” 他说着,眼睛还特意朝我这里深深的看一眼,那意思仿佛是在说,你敢不敢来? 我没有理他,我昨天虽然上了药,可身上还是有点儿疼。 再说了,看耗子看我的眼神,就知道不是善茬。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招惹他的,但知道他看我不顺眼,我可不想莫名撞上枪口去。 其他的几个少年都试着用那长筷子去夹耗子口袋里的硬币。 可那硬币又细又小,放到耗子的外套口袋里面,几乎微不可察,想用又粗又长的筷子夹出来,更是难上加难。 除了一个有龅牙的小子夹了两三次,才成功把那枚硬币夹到口袋边缘,其他人根本都没成功过。 耗子看到这样的结果,脸色有一些阴沉。 一只手放进兜里,伸进去掏出那枚硬币,拿出来往桌上重重的一拍。 “你们这些窝囊废,一个合格的都没有,像你们这种手艺想要到我耗子底下混饭吃?门都没有!” 耗子的鼻子一仰,冷鼻子冷脸的喝道:“你们一个个都跟我看着,要是今天学不会,都别想吃饭,跟我跪祖师爷去!” 我不知道“跪祖师爷”是什么东西,只看到跟我一块上课的几个少年一听到这个词,身体都不由的颤一下。 看样子都很怕“跪祖师爷”这种惩罚。 耗子给虎子使个眼色,虎子便很上道的跟耗子演示起来。 耗子先站起身,假装街边的一个路人,虎子靠上前,两个人一前一后就像是普通的街边路人。 忽然,虎子手靠近耗子的左边口袋,只是一晃眼的动作,像是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口袋,人就朝前走。 等他再绕一圈走过来的时候,虎子的手里面已经多了一种鲜红的“毛爷爷”。 然后,虎子笑着当着我们的面把那张“毛爷爷”在手中展开,然后重新放到耗子的手里面。 不用问也知道,那张“毛爷爷”是虎子从耗子的口袋里面掏来的。 只是他刚才的动作太快,只是几秒钟的功夫,那张一百块大钞的人民币就很自然的落入虎子的手中。 其他几个看的少年都发出啧啧的赞叹,像是在夸赞虎子下手很快。 小时候,我就是个爹不疼妈不爱,没人关注的小屁孩。没人理,也没人爱跟我玩。 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喜欢坐在屋门口,瞅着屋檐下发呆。 有时候,清晨的露水会从屋檐下一滴一滴的掉下来,颗颗细不可见的水珠子慢慢往下掉。我就会眼睛一动不动的瞅着那水珠子发呆,吃饱了没事撑的,竟然一颗颗的去数那水珠子,以打发那无聊的时光。 有时候水珠子多,有时候水珠子少,甚至下雨的时候几乎快经连成线的水滴滴哒哒的落下来,我都能一颗颗的去数一数。 长久下来,我的眼睛比一般的小孩子要厉害一些。或许他们没有看到,可是我却看得清清楚楚。 从虎子开始用手探进耗子的口袋边缘,又怎么在一眨眼的功夫伸进去,用两个手指夹出薄薄的一张钞票。然后迅速的捏在手心里面,很快离开。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不由的悸动一下。 这……这不就是教我们偷东西吗? 就算我再笨,此时此刻也明白我们这群人呆在这里是要学什么,耗子教我们这些,将来又是要带我们去干什么? 什么带我们赚大钱,吃香的喝辣的,屁!全是骗人的! 我书虽然念得不多,但从小老师就教我们,做贼是不对的。 我还记得以前村里遇上个偷儿,把村里好多的人家给偷了,结果被几个壮汉给逮住,反绑着吊在村公社的屋檐下一天一夜,最后还给送到警察局。 走村里经过的时候,村里好多人还骂他,朝他吐口水,搞得跟游大街似的。 我可不想成为这样的人,就算将来给我赚再多的钱也不想! 这样一想,我不由的害怕起来,想不到自己好不容易离开按摩院,结果又被骗进贼窝,想要回家更是难上加难。 “都看清楚了吗?你们也学了不少日子了,也该带你们出去溜一溜了,要不断哥可要怪我没有教你们了。今天都跟我多练一练,明天就带你们去见见世面,你们可要给我长长脸!” 耗子说完这一通话,眼睛打量着我们:“你们明天一个个的都跟我放精灵一点啊。今天考试没有通过的,我就不罚你们的饭,但没通过的祖师爷还是要跪的。” 说完,他的眼睛瞄了一眼不敢上前的阿花,很不满的朝她怒吼:“死丫头,来了这么久还什么都不会,活该跪祖师爷的命!滚,一边呆着去!” 听耗子这样一吼,阿花又压低头,很自觉的走到房间一角,在一块坑坑洼洼的铁板上面跪下来。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就叫“跪祖师爷”。 那铁板上锈迹斑斑,突起的地方还有螺丝钉。阿花只穿一条很单薄的裤子,跪在上面就像是肉直接压在上面一般,可以想象有多痛。 可是,阿花吭也不吭一声,直接跪在上面,一幅很是顺从的样子。 作为跟她同龄的女孩,我有些为她心疼。转念又一想,要是哪天我也是这样被罚跪铁板,是不是也很疼? 这样一想,我更想早一点离开这里。 晚上吃饭,我故意坐在那个叫阿花的女孩身边。 她已经跪在墙角“跪祖师爷”跪了一整天,两个膝盖都已经红肿,哪怕用裤子给遮住,还是可以清楚看到里面渗出来的血迹。 “疼不疼?”我好心的问一句。 可那个叫阿花的女孩却压低头,一声也不吭,只是闷闷的吃着手里面的馒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耗子欺侮她,我看见每回分给她东西吃,老是一个个的冷馒头,有馅儿的包子从来没有她的份。 就算是我这个新来的,偶尔也分得到一两个肉包子,我想她大概跟我一样,不愿意呆在这个鬼地方。 就趁周围没人,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你想走吗?” 哪料到这个叫阿花的丫头真的是个闷葫芦,我这样问她,她还是不说一句话。 我有些急了,就压低声音跟她说:“我想离开这里,那个叫耗子的说明天会带我们出去练手,我想借着这个机会逃出去。你想跟我一块逃走吗?” 阿花听到这里,突然愣了一下,嚼馒头的嘴突然顿了顿,下意识的瞅我一眼,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我想她大概是因为害怕,像她这样的女孩,在这种地方呆久了,人的胆子就变小了。 可我不一样,我从小就不受家里人待见,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比别人更加坚强才能活下去。 别人要你死,你偏不死,我还要好好的活着。 我想两个人一块跑,总比一个人跑的胜算大一些。我的口袋里面还藏着一点钱,是从按摩院里面偷偷带出来的,虽然不一定够,但足够我和她撑一两天的。 也许逃出这个鬼地方,我们就报警,或许警察就能送我们回家。 虽然那个家不一定充满温暖,但总好过呆在这个鬼地方像老鼠一样的生活。 “你别怕,等明天到了外面,我们就找机会一块逃出去。我身上还有一点钱,应该够我们买吃的!” 我小声的说着,见阿花没吭声,以为她是答应了。 “就这样说好了,明天一块去!” 阿花却古怪的嚼着馒头,还是没有说话。 真是个怪人!算了,明天看机会再说吧。 正文 第五章 街边试炼   第二天一早我们起来,耗子一人给我们发了一个包子,然后就大家被他带上了一辆破旧的小面包车。 开着车一路行驶,就来到了一条繁华的大街。 我不知道这条街是不是县城的中心,只看到街边上来来往往的有不少的行人。 耗子把车停到路旁边,对车里的我们说:“瞧见没?这大马路上到处都是“鱼”,能不能浑水摸到鱼,就看你们的本事。” 说到这里,耗子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中划过一丝狠意。 “今天是见真章的时刻,你们这些人跟着我学也有几天了,能不能出徒就看你们的本事。干我们这一行的,都靠真本事吃饭,要是今天过不了测试,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哼,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耗子的话里面带有几分威胁的口吻,但是看他脸上的神情,倒不像是说大话。 我好奇他叫我们这些人是做什么测试,如果真的没通过,他又会怎样惩罚我们? 这个想法也只是在我的脑海里面晃一晃,想起他昨天罚阿花“跪祖师爷”,我就觉得心有余悸。 车里面的五个少男少女,按照耗子的吩咐,排着顺序的想朝车外面走。 耗子却拦住了,又说:“一个个的来。瘦猴,你先来!” 叫瘦猴的是个个头不高,瘦骨嶙峋的少年。 一听耗子的话,他第一个下车,去接受耗子所说的“测试”。 我们几个依旧留在车里,等待着瘦猴的测试结果。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紧的崩着,我甚至能够感觉到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心脏也在紧张而急促的跳动着。 今天是我进贼窝的第三天,第一次有机会看见外面的世界。虽然这世界对我来说并不美好,但也好过天天呆在破房子里面被训练成贼。 我甚至有些怀念原先在家里天天挨打的日子,听起来或许有些贱,但在家里哪怕是挨打,哪怕是被舅妈欺侮,也好过将来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我不在乎做贼能偷到多少钱,只想堂堂正正的做回人,不想手里面拽着偷来的钞票,那边却要被人吐口水。 而今天到街边试炼的机会,或许是我逃出贼窝最好的机会。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那个叫瘦猴的少年气喘吁吁的跑回车里。 一上车,就看到他一脸通红,神经兮兮的把手里面紧紧攥着的一个触屏手机放到耗子的手里。 耗子接过那手机,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瞧了瞧,似乎是看不上眼。 不过,他很快又摈弃嫌弃的眼神,笑着对瘦猴说:“不错不错,今天第一天出师,总算有收获。虽然东西锉点儿,但总归是第一次嘛,以后熟练一些,就能捞些好鱼。小子,算你合格了!” 可是,瘦猴依旧是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我似乎能透过他瘦得皮包骨的身体里,看到里面那颗因害怕而勃勃跳动的心脏。 他的嘴里面还自言自语般的说:“吓……吓死我了!” 耗子见状,立马就不高兴了,抡起巴掌就朝瘦猴的小脑袋瓜上拍一下。 “他妈的能有点出息吗?第一回出师就吓成这样,以后还敢捞到大鱼吗?” 听耗子这样一说,瘦猴立刻不敢吭声,车里面其他的人也不敢大声出气。 这时,只听“哧啦”一声,车门又从外面被拉开。 虎子一猫身,敏捷的钻进车里面,给耗子使个眼色,那意思似乎在说后面没有人跟着。 耗子一瞥钻进车里的虎子,又对我们说:“瞧见没有,你们单独出去行动,我都会叫人在外面照应着,一旦你们出现什么岔子,我们都会看着,不会让你们吃亏。做我们这一行很有学问的,不像你们看着的那样简单。” 我猛然间明白过来,原来耗子一直派虎子在暗处观察,瘦猴在外面偷东西一旦失手,虎子就会上前帮忙。 这样说来,我要是想趁着测试的机会一个人逃走,恐怕还没有那么容易。 瘦猴回来后,耗子又点了一个少年出去“测试”,也成功的给他捎了一个钱包。虽然那个钱包里面只有几十块钱,还有一张公交卡,但总算过了这一关。 接着,耗子又派两个少年出去。这一回难度稍高一点,两个人合伙行动。 耗子挑中那个被偷的对象,是一个四十多岁穿金戴银的富婆,刚从街头的银行自动取款机边走过来。 我们几个躲在车里面偷偷的瞧着,其中一个少年走到富婆的身边,故意往她的身后一撞,富婆带着怒气转过脸来。 “小哧喽,侬不长眼睛的啊?!” “啊,对不起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那少年故意低下头连连道歉。 那富婆一听少年管自己叫“姐姐”,愤怒的神情稍稍缓解一些,“下回走路长点眼睛!” 说完,扭动着她那肥胖的腰身,踩着高跟鞋就走了。 我看到她的背影,不由的轻叹一口气,心中默默的为她感到悲哀。 因为就在刚刚,她在对那少年怒骂的一瞬间,后面已经有一双手悄悄的伸到她的手提包里面,把那个鼓鼓囊囊的钱包夹出来,然后一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我猜那个富婆回到家后,才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会不会后悔那一句“姐姐”所换来的代价。 耗子开着车在街的另一头接应这两个少年,接过那个鼓鼓囊囊的钱包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一百一张的“毛爷爷”。 顿时,耗子乐开了花。 我抬眼一瞧,约摸估算一下,这里至少几千块,比今天任何一个测试偷的钱都多。 耗子扬一扬手里的钞票,无不得意的说:“看见没?听我的才能捞到大鱼。干我们这行的,不是看上去的那样简单,也要讲究分工合作,齐心协力才能发大财。你们要想发财,以后都得听我的!” 耗子又好好的夸奖两个少年一番,他们第一次测试,就捞到条大鱼,晚上肯定耗子会请他们吃好的。 可我却没有兴趣,因为我只想回家。哪怕是回到家里我爹打我,也好过在外面做贼。 耗子最后又把视线停在了五个人之中唯一的女孩身上,皱了皱眉,极不耐烦的对她说:“阿花,该你出场了!你到底行不行啊?” 阿花没吭声,依旧是闷葫芦一个,一双漆黑的眸子带着几分畏惧,带着几分不甘,一眨不眨的看向耗子。 或许是被她的眼睛看得有些厌烦,耗子朝车窗外吐口唾沫,闷声说:“今天让你试试,要是没得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可是知道的,到时候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 阿花依旧是不吭声,耗子拉开车门,阿花下了车,朝人多的地方走去。 她用行动证明,她要接受今天的测试。 我不由的为阿花捏一把汗,大家都知道阿花在我们这些人当中算是胆子小、技术差的,她能不能通过测试,万一被抓可怎么办? 我既为阿花担心,又羡慕她有这样一个机会可以逃跑。 虽然有虎子在暗处盯着,但我原先在村子里的时候可是最会跑的,学校里组织赛跑,我也是老得冠军。 只要我有机会逃跑,我相信他们不一定能追上我。 正当我在心里面感慨时,机会来了。 就在阿花下车后的几分钟,耗子一瞅也呆在车里的我,打量我一眼。 然后用不怀好意的声音说:“丫头,想不想试一试呀?” 我没回答,坐在车里把风的虎子却开了口,“耗子哥,她才来三天,就让她出师,这样不好吧!” 耗子狠狠瞪虎子一眼,“你懂个屁!来三天还算少啊,想当年断哥可是学了一天,第二天就出师的。我们现在人手不够,任务又重,不能养这么多吃白食的。既然昆哥带你来,断哥又这样看重你,肯定有过人之处,那就是骡子是马出来溜一溜吧。” 我听得出来耗子话里面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可不明白他对我的不满从何而来。但是,他既然让我一个人出去,我心中不由的有一丝欣喜。 心想,机会终于来了。 “我想试一试。”我小声的应着,心脏在胸口扑通扑通的跳着,竟然带着几分小激动。 耗子一顿,眼神中带着几分让人看不懂的深意,像是狡黠,又像是阴狠的目光。 他嘿嘿一笑,露出嘴里面有些发黄的大牙,“好,好样的!我就看你今天会怎么做。虎子,给她开门。” 虎子一脸为难表情的看着我,像是想对我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 我一下车门,就径直往前走。也学着阿花的样子,朝人多的地方走去。 可是,我的心里面却止不住的欣喜与激动。 他们放我去测试,我就有机会逃走,最好能找到一辆回家的车,搭个顺风车就走。 我忽然想到了阿花,她跟我一样,我是不是应该跟昨天晚上说好的那样,拉着她一块儿跑? 虽然阿花这个人既沉闷又无趣,而且一个人跑,成功的概率要大一些,但路上有个伴也是好的,况且我昨晚就跟她提起过,怎么能不讲义气,言而无信? 这样一想,我便眼睛四下张望,在人群中寻找着阿花的踪影。 我左顾右盼,终于在公交车站看到她的身影。 她宽大的衣衫下面身子太过单薄,看上去像是营养不良。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中年男子。 我注意到那个男子裤子口袋里面鼓鼓的,像是放着钱包或者手机。难道这丫头想对这中年男子下手? 我不免为阿花提心吊胆起来。如果是我,绝对不会想偷那个中年男子的东西。 这时候驶来了一辆公交车,车站里等车的人陆陆续续往前方走,阿花也跟着不远处的中年男子往公交车的方向走去,眼睛还盯着对方的裤子口袋。 我几步冲上前,一把拉住她,大声的喊一句:“阿花!” 阿花一愣,刚刚抬起的手猛的一缩,扭头一瞧是我,立刻皱起眉来。 我拉起她站到车站一边,在她耳边悄悄说:“阿花,别对这个男人下手,你会吃亏的!跟我走吧,我们一块儿逃走。” 可是,阿花却不理我,还使劲的甩开我的手,像是对我刚才拉她的行为很不满。 她这是怎么了?好像不想跟我走似的?难道她还真想留在这里做贼? “阿花,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催促道。 可是阿花却看都不看我一眼,反倒是跟上那个中年男子,好像想跟他一块挤上公交车。 我心里面“突突突”的跳着,紧张到不行。 因为我知道,耗子的眼线或许就在这附近,要是我不抓紧时间快点跑,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算了,管这傻丫头跑不跑,反正我是要跑的。 我一扭头,没在找阿花,反倒是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是一条笔直的大街,街上面熙熙攘攘的都是行人,就算耗子他们发现我溜走,相信他们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这样一想,我便胆子大起来,如疯了一般就沿着大街上快步的走着。 走几步回头看一眼,见没有人追上来,我就鼓起勇气一直朝街上跑,想一口气跑到警察局,跑到长途汽车站,最好能够一口气跑回家。 可惜我不知道家里面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舅妈跟那男人把我丢到哪里,只记得我们那村叫土窑村,什么县之类的全都不知道。 我只念过几年书,还是村里面的义务小学,初中还没上完家里就叫我休学了。虽然我成绩不差,但一是我家里穷,二是我爹嫌我,根本没有想让我继续念书的打算。 不过,只要能够逃出去就有希望。 这样想着,我的脚步又加快起来,在大马路上飞快的跑着。 直到我跑得气喘吁吁,感觉离那条街越跑越远,应该逃离耗子的眼线范围,我才松一口气。 这时候,一辆黑色的很拉风的汽车停在我的面前。 我一看从车上走下来的人,立刻腿下一软,心里害怕起来。 我看着那人,嘴里哆嗦一句:“断……断哥!” 正文 第六章 逃跑惩罚   断哥从车上不紧不慢的走下来,手里面还点燃一根烟,在我面前悠悠的抽起来。 “丫头,想跑去哪儿?” 断哥的声音不大,但语调里面却带着几分刺骨的阴森。说心里话,每次我看到他,心里都挺犯怵的。 我垂下头,眼睛不敢看着他,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没想去哪儿。” 这时,从车上又走下两个人。我一看,其中一个正是一脸奸笑看着我的耗子。 我忽然明白过来,原来耗子早就知道我要跑,才会给我这样一个机会。可是他怎么会知道我今天想要逃跑呢? 没等我多想,断哥便给他们两个使了一个眼色。 二话不说,就把我拉到车上。 这是一辆黑色的车,看上去既大气又精致,多年后我才知道,原来这车叫“路虎”。 车窗户都是黑色的玻璃做的,还带着隔音效果,车里头挺宽敞,要是在里面关个人,严刑逼供啥的,应该车外的人不会发现。 我忐忑不安的被关在车里面,不知道接下来他们会对我做什么。 耗子贼眉鼠眼的朝我眨眨眼睛,幸灾乐祸的说:“怎么不跑了?你不是挺能跑的吗?哈哈!” 我恨恨的咬咬唇,没有理他。 心里面在说,哼,这孙子,天生一幅小人嘴脸,活该当一辈子做贼的耗子! 不过,我又觉得奇怪,耗子是怎么猜出来我今天想跑,又是什么时候告诉断哥的? 从早上出发到现在被抓,我好像都没有碰上断哥,他怎么会像是未卜先知般的在这街上堵我? 难道…… 我的心里面一紧,一个可怕的想法从我的脑中一闪而过。 难道是阿花出卖了我? 我好心想带着她一块逃走,她却出卖我?把我第二天想要跑的事情告诉耗子,耗子又叫断哥在这里堵我? 我虽然这样想,却又觉得不可能。阿花一直是个闷葫芦,跟耗子也不算关系很好,为什么要出卖我? 我脑子里面一团浆糊,想不到这回被他们抓回去,他们会怎么对付我。 断哥在车外面抽完一支烟,然后坐上车,跟耗子说了一声:“开车!” 耗子便油门一踩,屁颠屁颠的握起方向盘,还不忘得意洋洋的看我一眼,似乎很乐意看我受到惩罚。 耗子开着车,把我又载回上课的破房子里。 在这里,我看到其他人都回来了,虎子也在。 当虎子看到我时,眼睛带着几分惋惜,我忽然想起来,逃跑之前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或许他也早知道我要逃跑,知道耗子是故意试探我,想要提醒我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一进屋里,断哥先把我丢一旁,先问耗子今天测试的结果。 “五个人测试都过了,还捞了一条‘大鱼’。”耗子讨好的把今天偷来的钱包捧到断哥的面前。 断哥一瞧钱包里的钱,满意的点点头,又吩咐道:“拿三分之一给昆哥送去,剩下的一半先留着,其余的给大家买点好吃的、好穿的。” “好咧。”耗子美滋滋的笑着。 断哥眼睛从五个刚过测试的人脸上划过,突然停了一下。 我也马上注意到,五个人当中的阿花,脸色有些异样。 虽然她低下头,但是还看得出来半边脸有些红肿,而且上面赫然有个硕大的掌印,一看就是被人扇的。 断哥眉头一紧,眼神中带着怒意,向耗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耗子神情一滞,马上迎上前解释,“断哥,是这么一回事。阿花之前下手的那个没得手,后来换了一条‘鱼’才成功。” 断哥一瞪眼,“那也算测试通过?我定的规矩是怎样的,你难道不知道?” 见断哥不高兴,耗子一愣神,马上又皮笑肉不笑的说:“断哥,阿花之前是挑错了下手的对象,换了一个人马上就棋开得胜。她新手,你就放她一码。再说了,这丫头不是给我们通风报信嘛,要不然可不就让这新来的丫头跑了吗?” “一码归一码,她不够机灵,不是吃咱们这碗饭的料。以后出去的时候,就叫她专门望风好了!” “行!” 我听着他们之间的谈话,立刻明白过来,原来真是阿花这个贱人给耗子告的密! 他娘的,我好心想带着她一块跑,她脑子烧坏不肯跑就算了,还他妈的告密,真不是东西! 我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瞪着阿花,那丫头似乎有几分畏惧,把头一扭,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看到她的脸红肿一片,猜到肯定是阿花今天对那个中年男人下手的时候被发现了,早就提醒过她,可她偏偏不听。 做贼就是没有好下场,今天被人打还算是轻的。不跟我跑,还被人打,活该! 等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断哥坐到我身边,眼神中带着阴狠的看着我。 “说说看,为什么想跑?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你,还让人教你,你他妈的这么不识好歹,难不成还想我把你送回到按摩院做婊子?” 我冷不丁打一哆嗦,壮着胆子说:“我……我不想回去!但是,我也不想当小偷。” “哈哈,瞧不上吃咱这碗饭的?那你说说看,你到社会上会干啥?”断哥用冷冰冰的眼神瞅着我,“瞧你这小身板,不能抬不能扛,到工地上搬砖都没人要你。又不想做妓,还他妈的挑肥拣瘦,你当你是谁呀?” 断哥拿眼神在屋内一扫,手随便一划拉,“你瞧瞧你周围的这些人,有哪个是心甘情愿当贼的?家里容不下你,社会上没有你的安身之地,不做贼你还能做什么?” “别以为贼好当,能算不漏针,燕不留痕,那才是神偷。楚留香听过吗?时迁听过吗?我们的祖师爷,梁山好汉。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等你哪天能够一出手一个准,偷到别人偷不到的,还不让人发现,那才算在这行混出头了。” 断哥见我低着头,也不愿意跟我多说,就吩咐耗子,“看好她,我把她交给你了!” “好咧,断哥,我一定替你好好收拾这个不听话的丫头!”耗子一幅小人得志的嘴脸。 等断哥一走,耗子就吩咐其他人把我绑起来,吊在屋子里的房梁下面。 虎子替我求情说:“耗子哥,你这样做不好吧。这丫头还小,这样吊会不会吊坏来?” “吊死她活该,谁叫她想跑来着?没看到断哥发话了吗?他把人交给我,怎么收拾她我说了算!” 见耗子这样一说,虎子也不吭声了。 我从中午一直被吊到晚上,什么东西都没吃,饥肠辘辘,头昏眼花,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夜晚,大家都去睡了。 虎子拿着几块面包和一瓶水悄悄走过来,把我慢慢的从房梁上面放下。 我是被反绑着,两个肩膀被勒着吊起来的,等虎子把我放下来时,我的肩膀上都被勒出鲜红的血痕,痛得不行。 他丫的这个死耗子,要是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报仇,好好整整这个畜牲!还有那个不识好歹的贱人阿花! 虎子把我放下来,可能是怕我跑掉,并没有解开我身上的绳子,而是把面包一口一口的往我嘴里面喂着。 他傻兮兮的对我笑着,把面包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然后往我嘴里放。 还开着玩笑说:“放心哈,我洗了手的!” 我们两个的距离贴得很近,他的手在我的嘴边来来去去,时不时的还蹭到我的下巴,弄得我脸上痒痒的。 要是搁在平时,我一定不会理他,甚至还会骂他两句。 可是现在情况不同呀,我是阶下囚,要是他也被我骂跑了,谁还给我喂吃的? 天大地大肚子最大,特殊情况下,也顾不上他是真给我喂面包,还是想借机揩油,反正他每喂一口,我都狼吞虎咽的吃着。 虎子看着我的吃相笑了,“没想到你还挺能吃的。唉,你也真是傻,好端端的干嘛想跑?你知道不,你是我们这群人里面最被断哥看好的,他很少夸人的,却难得夸了你一回。” “听说耗子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都没听过断哥当面夸他,你是头一遭。听说你还是被昆哥救出来的,就这样跑了,断哥的面子能挂得住?” “我知道你不想当小偷,可有头发谁愿做秃子?我们这些人,都是没爹没妈的孩子,不靠这个生活还能干什么?大不了偷到足够的钱,将来洗手不干了,也比现在饿死强。” 虎子一边喂我吃面包,一边劝我。我知道他是一片好心,只是闷闷的听着,没有说话。 “你也别怪阿花出卖你,我们这么多人里面,就属她手艺最差。她也跟我身世差不多,亲娘死了,亲爹娶了后妈,不受后妈待见,跑到这里来,能到耗子底下混口饭吃就不容易。离开这里,她还能去哪儿?” 听到这里,我心里面憋着火。心想,她不容易我就容易吗?他妈的不想跑就别跑呀,干嘛要害我? 我想反驳虎子来着,可惜嘴里面嚼着面包,这样急着说话,就呛到喉管里。 “别急,别急,我这里有水!”虎子拧开一瓶矿泉水的盖子,放到我的嘴边,让我喝了一口,还叮嘱我道,“小点声,别让人听到!” 我心里面委屈,小声的说:“我想回家。” 虎子有些头大,“哎哟,姑奶奶,跟你好话说了一箩筐,你怎么还没明白?你回不了家,就算回了家,也没啥好的。” 我明白虎子是一片好意,可是他们都是一群没爹没妈的孩子,而我不是呀。 我有父母,虽然不受父母待见,但总归是有亲人的。而且,我还想有机会再拿起书包上学呢。 我鼻头发酸,呜咽着说:“我还是想回家,我想我姥姥,想我妈……” 甚至老拿皮带抽我的爹,还有我家的那条大黄狗,还有那个又脏又破的家。 虎子看我抽泣起来,忽然明白过来:“原来你还有家!唉,你还比我好一些,我是没指望了。” 他犹豫一下,又小声说:“你要真的想回家,我帮你想想办法。” “真的?”我喜出望外的问道,眼睛里面冒着希望的小星星。 虎子露出个憨憨的微笑,“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不过,这事不能急,你先得让断哥和耗子不再防着你才行,这得从长计议。” 我突然有一种感觉,觉得眼前这个虎头虎脑的少年突然变得英俊不少。 我认真的点点头。 突然,房里面的灯亮了,我跟虎子都吓了一跳。 我们眼睛朝着电灯开关的地方看去,就见耗子站在那里,一脸阴恹恹的表情。 正文 第七章 成为强者   “你们两个不错哈,还有心情在这里谈情说爱?”耗子阴森森的站在那里,一双贼眉鼠眼不怀好意的瞪着我们。 虎子赶紧打着哈哈,“耗子哥,你误会了!我是看她一整天没吃东西,怕她饿死。断哥不是也没说让她死吗?” “呵呵,你还挺怜香惜玉呵!”耗子阴阳怪气的说着。 “你别怪他,是我叫他给我拿点吃的。”我不想虎子因为我而受到惩罚,我逃跑被罚是活该,可虎子为我而受到牵连,那就太没义气了。 耗子慢慢的走过来,贼眼睛一瞅我,“哟,没想到你还挺讲义气的!” 他的眼睛往地上一看,瞧见地上的面包,小眼睛忽然一亮,不知道又打什么鬼主意。 耗子脖子一歪,抬嘴一笑,“哈哈,丫头,你饿了是吗?那我让你吃个饱,地上的面包你全给我吃了。” 我不明白耗子这是什么意思,虽然虎子带了两三个面包来,但我肚子里面一点油分也没有,要吃也能全吃光。 可是,耗子会那么好心,让我吃完那些面包?不知道这家伙肚子里面是什么坏点子。 不光是我这样想的,就连虎子也用看不懂的眼神望着耗子。 “还发什么愣?喂给她吃呀。”耗子向虎子吩咐。 虽然我们都搞不懂耗子的真正用意,但撑死总比饿死好,更何况就这样几个面包还撑不死我。 虎子又喂我吃完剩下的面包,拿起地上的水,正要喂给我喝。 耗子却拦住他:“慢着,我答应让她吃饱,可没答应让她喝饱。面包让她吃完就算了,水不准喂给她喝。” 我立刻明白过来,这孙子是故意坑我,先让我吃面包吃得嘴巴发干,然后又不让我喝水,想看到我口干舌躁向他求饶的样子。 这孙子真他妈的毒呀,连这种损招都能够想出来? 虎子也说:“耗子哥,你这样不好吧。几天不吃东西也许可以活,但几天不喝水,那人不是要渴死?” “哼,我是为她好。她要是喝了水,又吊得那么高,那要上厕所怎么办?”耗子一脸得意的说道。 我呸,我心里面骂道:耗子你这孙子,你他妈的还真为我着想啊。 虎子还是央求他,“耗子哥,别这样。就让她喝口水吧,断哥说把人交给你,可没说要把她渴死呀。” 耗子一瞪虎子,“我的事情你少管,叫你甭给她喝水,就别给她喝水。快把她给我吊起来,否则我连你一块收拾。” 虎子只得把我再一次吊到房梁上。 我心里面在一遍又一遍的诅咒耗子这个小人,除非我死了,否则以后只要我有机会,一定要让你耗子比吊房梁更难受。 第二天上午,照例是耗子跟大家伙上课。不过,自从过了测试之后,所有人都分了任务,除了上课的时候,其他时间每个人每天都要向耗子上交至少一百块钱。 完成任务的有奖励,没完成的饭都没得吃。几个人分成小组,分别出去行动。 不“摸鱼”的时候,就由耗子给大家上课。 耗子最喜欢的就是让大家下油锅,考验大家的敏捷度和熟练度。 不出意外,阿花又是所有人当中成绩最差的那一个。 哼,这个贱人,自己不走,还害得我被抓,活该天天被欺负。 可是,当我看见她一脸委屈的缩在墙角的样子。我忽然问我自己,有什么理由瞧不起她?我现在沦为阶下囚,连她都不如。 突然间,我明白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做什么都好,都要做到比别人强,你才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 社会不欢迎弱者,世界只喜欢强者。哪怕是个小偷,也要做个能够手到擒来,比其他人都强的小偷,你才能在这个世界上立足。 不说你能够成为什么楚留香,什么时迁,至少要在这帮人当中成为强者,你才能在这里立足。否则,你只能沦为第二个阿花,甚至不如阿花。 阿花为了生存,只得出卖我来讨好耗子,否则在这个鬼地方连口粥都喝不到。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这样一想,我又全都想通了,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恨阿花。怪来怪去,只能怪我不够强。 我没有强大到超过耗子,没有强大到让断哥、耗子都放下戒心,让我自由出入。我这个样子,不要说顺利回到家,能不能平平安安的逃出去都是问题。 生命中很多的事情,看似偶然,但这些偶然似乎都是命中注定。因为这些偶然成就了当时的你,你从这一次次的偶然中获得启示,改变你的命运。 很多年过后,我还能够清楚的想起耗子把我吊起来的那一天。因为就在那一天,让我想明白许多的道理,并且让我的命运发生逆转,甚至改变我的性格,改变我的一生。 或许是怕我真的被吊死,又或者是怕断哥不高兴,到了下午,耗子才把我从房梁上放下。 没过多久,断哥来了,看到大家都在屋里。 又问耗子:“今天的任务都完成了?” 耗子脸上露出几许为难的表情,“有两个完成了,其他的就摸着了两条‘小鱼’,手气不好。” 断哥眉头一皱,露出不满的神情,“真的是手气不好,不是技术不行吗?耗子,我把人交给你,你可要给我调教好。” 耗子跟孙子似的点点头,讨好的说道:“放心,断哥,我一定把人都给你教好!” 可是断哥似乎并不放心他,又问:“他们都会掏兜吗?” 耗子被问得一愣,然后摸摸后脑勺,贱贱的笑着,“嘿嘿嘿,断哥,这个我还没来得及教!” 断哥在屋里径直坐下来,神情自然的抽出一根烟,耗子立刻上前为他点着火。 就算耗子这样上道的拍自己马屁,断哥还是说出来:“耗子,你这老师可当得不够格呀。连掏兜都没教,还怎么能捞着‘大鱼’?” 一听断哥责备自己,耗子马上又贱兮兮的说:“断哥教训得是,我这就给他们开课。” 来到贼窝几天,我已经大概听出他们的黑话。下油锅自然是不在话下,所谓的“大鱼”、“小鱼”,无非是被偷的那些对象。钱多的自然是大鱼,钱少的就是小鱼。 可“掏兜”究竟是什么?我还真不知道。 耗子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件夹克衫,往虎子的身上一披,两个就打算当着众人的面,来个现场演练。 虎子把夹克衫往自己的身上一穿,假装跟耗子两个一前一后的走着。 耗子跟在他的后面,靠进他夹克衫的右边,手指头朝夹克衫边上蹭了蹭。也就几秒钟的功夫,就见耗子的手上多了两样东西。 一只手上提溜着个黑色钱包,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间夹着一枚又细又小的东西。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竟然是枚薄薄的刀片。 再一看虎子,他那件夹克衫上被刀片锋利的划开一道口子,钱包就是被耗子从这道口子里面拿出来的。 原来,所谓的“掏兜”,就是用刀片之类的工具划开对方的衣物,借助工具掏开对方的兜。 因为冬天的时候,大家都喜欢把贵重的东西和钱放在贴身的内衬口袋。只有借助工具,才能划开内衬口袋,拿到里面的东西。 耗子在顺利向我们演示一遍之后,然后要大家一个个的在他和断哥的面前试一遍。 可是,看着耗子做起来容易,真正到了自己手上就不那么简单。 这些尝试的人,不是刀片划得不够深,就是划得太深,一下子就被人发觉,总之都不顺利。 断哥见状,不由的皱起眉头。 耗子见这些人让他在断哥面前丢脸,耐不住性子骂道:“我说你们他妈的都干什么吃的?平常看你们一个个的都挺机灵,怎么今天一个比一个傻逼?” 断哥见耗子骂人,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闷闷的抽着烟,用眼睛看着一个又一个“掏兜”失败的少年。 我看到这幅情景,心头不由一动,一个心思冒上我的心间。 我知道耗子看我不对劲,我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取得他的信任,还不如从断哥这边试试,毕竟我是昆哥弄过来的,他不给我面子,至少得给昆哥一点面子。 于是,壮着胆子大声说:“断哥,能不能让我试试?” 断哥扭过头,一看被绑在墙角里的我,眉间一拧,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 “你想试试?” 耗子这个死贱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我刨过他家祖坟,又在旁边煽风点火的说:“你想试什么?难不成又想找机会逃走?” “不逃不逃,我绝对不逃。我只是看你们练得挺好玩,就也想试一试。” “好玩?你他妈玩得会吗?”耗子一听我把他的教课内容当作玩,鼻子都气歪子,火气挺大的骂我。 坐在一边的断哥倒是轻轻一笑,对耗子说:“把她解开,让她试试。” 正文 第八章 展露头角   断哥嘴里面叼着烟,饶有兴趣的看着我,我虽被反绑着窝在墙角,此刻却不是很怕他,还抬起头来看向他。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遥遥的相聚,这个中年男人的个子不高,长相普通,可是却天生有一种魔力,让你在他的普通中能够体味出一点什么。 他的眼神冷漠而孤寂,像是荒凉的戈壁滩上飞驰而过的一只雄鹰,天空中只是一闪而过它的影子,却怎么也抹不掉它伟岸的身姿。 可是拥有这样眼神的男人,却一瞬未瞬的盯着我,像是被我眼中的什么东西所吸引。 他愣了片刻,对耗子说:“你跟她试试。” 耗子似有几分不满,但断哥的命令他不敢违抗。 虎子解开我身上的绳子,又将那件作为道具的夹克衫脱下来交给耗子。 耗子把衣裳一穿,从他的眼神中看得出来,他很不乐意。 而且还带着挑衅的眼神瞧一眼我,冷哼着说道:“丫头,我这一关可不是那么好过的!” 我手里捏着一片薄薄的刀片,想着该怎样下手才能又快又准。 右边的口袋早就被虎子划拉出个口子,旁边的也是那些人粗粗短短尝试的结果。 一件破旧的夹克衫,被这些人试的全是一道道的口子,看上去破破烂烂,看上去甚是可怜。 我看见那件衣服右边的口袋已经被刀片划得满是痕迹,左边却还好,看样子这些人都是朝右边下手的。 可是,一般情况下,衣裳的口袋都是左右对称的。既然右边有隐在衣裳里面的对衬口袋,左边肯定也有。 为什么这些人偏偏都朝右边下手呢? 我一想,估计是这些人都受了虎子的影响。虎子是朝右边下手,所有人都朝右边下手。 那么左边有什么呢?我想试一试。 我看了看耗子衣裳的胸口部位,感觉那内衬口袋应该就在耗子的胸口位置。那个地方贴着心脏,该怎样下手才不容易被察觉? 我心里面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而耗子不知道,看到我傻愣愣的看着他,有点儿不耐烦。 “我说你他妈的到底敢不敢呀?别耽误大家时间,等会儿我还要给大家上课,教大家其他的东西呢。”耗子急躁的说着。 我迎上前,像是要跟耗子道歉,往他的跟前走去,像是走得太急太快,刹不住车,不小心往他的胸口处一撞。 耗子被撞了一个踉跄,很是不满:“你他妈的没长眼睛,往哪里撞呢?” 我赶紧低下头来,很没诚意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耗子哥,只是跟你……玩玩而已!” 说到“玩玩”两个字,我陡然间抬起眼,用一种挑衅的眼神看着他。 耗子看见我的眼神,似乎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下意识的往自己的内衬口袋一摸,低下头来一看。 就见在他左边胸口处被划拉个细而长的口子,再一看我的手,除了那枚薄薄的刀片之外,还多了一样东西——他前些天刚顺来的iphone手机。 就在刚刚的那一瞬间,我故意撞上去,假装跟耗子不小心撞了一下,实际上却学着虎子的样子,在他左边的内衬口袋划拉个口子,趁他对我发火的功夫,好端端的接住那个从内衬口袋里面掉下来的手机。 耗子勃然大怒,感觉像是被我耍了,立刻怒不可遏的扬起巴掌,想向我脸上抽来,嘴里骂着:“妈的!” 断哥却喝住了他:“耗子,你忘了你是在上课吗?你现在是道具呢。” 耗子被断哥这样一喝,立马收住了手,但脸逼得通红,两只手还握紧拳头。 本来嘛,打猎的被猎物给咬一口,撑船的被河水给淹到,当师傅的被徒弟给算计,这耗子面子可怎么挂得住?更何况,这还是当着断哥的面。 断哥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蒂往地上使劲一踩,慢慢的走过来,围着我看了一圈,看看我手中的刀片,又看看我手中的手机。 他的嘴角勾成个巧妙的弧度,然后又用犀利,还带着几分笑意的眼神看着我。 半晌开口道:“丫头,说一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看到断哥赞许的目光,知道他没有再因为我昨天逃跑而生气,胆子不由的大起来。 “其实没什么,就是看到耗子哥怎样做的,我照学照做就是。” 断哥却不相信,用怪异的语调说:“哦?真的吗?” “嗯。”我很认真的点点头。 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我,那眼神太过犀利而明亮,像是想透过我的眼睛,看透我的内心世界。 我迎上他的目光,对视了一眼,蓦然的又垂下头。 老实说,“掏兜”我是第一次,但是那敏锐的洞察力,还有下手的迅速,都是以前我在乡下就被训练出来的。 说出来或许都没有人相信,在家里我要带比我小几岁的弟弟,他的出生让我的生活质量直线下降。 原先家里只有一个孩子,我爹就算再嫌我,也会给我一口吃的。可自从我弟弟出生,什么东西都要紧着他,有好吃的要喂给他吃,有好玩的要先让他玩,甚至念书都只让他一个人念。 对于我那个弟弟,我一直怀着复杂的感情。我比他大,他有几分怕我,但这都是在父母不在家的时候。 可父母一回来,他俨然就变成家里的小皇帝,我在他的面前只不过是一个粗使丫头。 在这样的生活环境里,我要学得又快又准又狠,否则天天都只有饿肚子的份。 我爹疼爱弟弟,老是会给他买零食,我趁我爹不在,就抢来弟弟的零食,偷偷的吃。 有时候我妈早上会给弟弟煮几个水煮鸡蛋,我趁他们不注意,伸手在锅里捞出一个,贴着衣服就藏在兜里。 除了偷偷弟弟的零食,我还擅长上树掏鸟蛋,拿棍子舔蜂蜜,用绳子吊黄鳝……反正在那山沟沟里一切能吃的东西,我都试着抓过、捞过。 起初是为了生存,后来是为了好玩。可以想象一下,一个在这样环境里生长的野丫头,眼睛能够不毒,动作能够不快吗? 断哥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像是在思索我话语的真实性。 他半晌才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穿透力,“丫头,你想通了?真的想做贼吗?” 我该怎么回答?如果说不想,他会不会直接把我揍一顿,然后丢回按摩院? 可是如果说想,又绝不是我的本意。 我略一思量,抬起头来看着他,然后回答:“不想,但我想好吃好喝的活着!” 断哥一听,笑了。 他满意的点点头,“嗯,倒是大实话!你要是直接回答“想通了”,我反倒不信你。” 断哥似乎对我放下警惕,又给耗子使了一个眼色,吩咐道:“明天带她去测试。” “可是,断哥……”耗子面露难色,显然他很不情愿再带我出去。 断哥看出耗子不乐意,脸上略微露出少许不悦的神情,很显然他不喜欢耗子不听话。 “现在缺人手,我看她挺机灵的。明天带她去试试!” 断哥这样坚持,耗子也不敢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耗子带着我们几个来到一条繁华的大街。 时间还很早,现在又正值盛夏,六七点钟太阳就已经升起来,一条青石铺筑的街道,来来往往已经有不少人。 忙碌的不仅仅是行人,还有街边上林林总总、花式各样的早点铺子。 不少人买了早点就走,更多的则是坐在街边摊上悠闲自得的吃着早餐。 耗子贼眉鼠眼的在大街上走一遭,然后回到车里,一指离我们的小货车不远处的面汤铺子。 对我下令说:“到那边给我顺一条‘鱼’来!” 正文 第九章 重点培养   我顺着耗子所指的方向,朝那个面汤铺子看去。 一个不大的店面,也就七八个平米,但是里面已经挤了十几个人,都围坐在四方桌前,吃着香喷喷的热汤面。 老板忙着和面,老板娘忙着收钱,店里的人也都是各吃各的,吃完了就走,忙忙碌碌的样子,倒是挺适合下手。 耗子一指其中一个抱小孩的妇人,对我说:“那条‘鱼’不错,到手了赶快回来。” 我又仔细看了一眼,在面汤店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个中年妇女。她怀里面抱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身边还坐着个几岁大的男孩。 男孩坐在桌前吃着面条,而中年妇人则一勺一勺的喂着怀里的婴儿吃着面汤。 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两个孩子身上,身上背着个挎包,要是割破挎包的绳子,就能够得手。 虎子一拍我的肩,像是鼓励我,“别怕,我在旁边给你盯着。要是出什么问题,你就赶紧跑,我替你打掩护。” 一般行动的时候,我们都会几个人一起,至少都是两个人。一个望风,一个下手,一来方便行动,二来出了事情也好逃跑。 此时此刻,我要是说心里面一点儿都不紧张那是假的。哪怕我昨天在耗子和断哥面前表现得再怎样淡定,今天要在现实环境中行动,我的心里面还是像揣着个小松鼠,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不过,有虎子安慰我,给我望风,我的心里面又稍稍安心一些。要说贼窝这一伙人里头,我最信任的人只有虎子。 我朝虎子微笑一下,然后走下车,慢慢的朝那个面汤店走去。 就在我走过去的同时,恰好又有一对小年轻的情侣走过来。 这两个人都穿得挺另类,男的染着一头白色的头发,穿着黑色无袖T恤,满是破洞的牛仔裤,脖子上还戴着一根比手指还粗的金链子;女的则是披着一头长发,打着鼻环,下身穿着小热裤,上身穿的吊带半遮半露着酥胸。 看到这样装扮的一对情侣,不得不让人多看几眼。他们似乎也挺满足自己能够吸引众人的眼球。 那女的朝身边的男人发嗲,“老公,怎么带我到这种地方吃东西?” 那男人冲女人一笑,“宝贝,乖!先到附近吃完早餐,中午我请你吃大餐。” 女人一撇嘴,“面条我吃不下嘛!” “嘿嘿,我知道,你不喜欢吃面条,你喜欢吃我下面!”男人露出一脸淫荡的表情,毫不掩饰的在大庭广众下说着荤段子。 “讨厌!”女人假装捶打着男人的胸口。 然后,小两口就在带小孩的中年妇人对面坐下来,叫了两碗汤面条,两个人无所顾及的喂起食来。 我假装像是想买早点,在面汤铺旁边转悠起来。 耗子是想叫我对那个中年妇人下手,女人和小孩一直是小偷最合适的下手对象。 但是,当我看到那个妇人头上的白发,还有很细心的给两个小孩擦拭嘴角,喂他们吃东西时和蔼可亲的样子,我的心底像被什么东西触动一下,有几分不忍心。 这女人喂自己的孩子吃东西,可是自己却什么都没有吃,或许是想等喂完孩子再自己吃,这样的妈妈有多好?至少我娘是从来没有喂过我的! 当我看到那女人身上挎包的外层已经磨破,隐隐有些泛旧时,我能够确定这并不是个富裕家庭的女人,我能朝一个贫穷的母亲下手吗? 就算我做贼,做小偷,也要做一个专门劫富济贫的小偷。自己穷,却偷穷人的钱有什么意思?要偷就偷那些富人,有钱又不把别人当人看的家伙。 我心里这样想着,决定不朝那个中年妇女下手。 可是今天是来测试的,要是我没给他们捞到“一条鱼”,别说耗子不会放过我,就连断哥也不会再相信我。 我的心里面在挣扎着、犹豫着的时候,那两个古装异服,互相喂食的情侣又重新引起我的注意。 我看到那个男的牛仔裤口袋里插着个厚厚的黑色皮质钱包。 而那个女的,玩了一下手机游戏,然后把那个漂亮的触屏手机放到桌边,张开嘴很陶醉的享受着男人喂他吃面条。 这两个倒是“肥鱼”,不过一般情况下,我一个人朝两个人下手风险要高一些,而且他们还是比我大的年轻人。 要是一不留心被他们发现,我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这时候,很戏剧的一幕出现了。 那男人在给戴着鼻环的女人喂食时,不小心筷子碰上女人的鼻子,不偏不倚,正好蹭到她鼻头的鼻环上面。 女人痛叫一声,马上捂住鼻子,像是那筷子蹭得不轻。 “哎哟妈呀,你他妈有病呀,专往我不能碰的地方蹭!” 被自己女人这样一骂,喂食的型男立马不干了。 马上把装着面条的碗往桌上一放,筷子往桌上一拍,“你会说人话吗?老子在这里喂了你半天,你他妈还骂我?” 男人放碗的动作幅度有些太大,碗里面的面汤一不留神就洒出来,恰好就溅到鼻环女人的身上。 女人更生气了,朝他大吼道:“喂几口吃的就了不起了?我刚才还喂过你呢,你这头猪,把面汤都洒在我身上。” “你他妈有本事再说一遍!” “我还就说你了,怎么着?” …… 刚刚还你侬我侬,互相喂食的小情侣转眼间说翻脸就翻脸,差点动起手来。 难怪有人说,恋爱中的人就像是神经病,我看一点儿也不假。 他们吵着正欢,面汤店的老板娘出来劝架。 我觉得这是个下手的好机会,反正这对小情侣横看竖看都不像是好人,偷他们总比偷那个中年妇女要好。 说是迟那是快,我瞅准时机,趁那男的不注意的时候,朝他身后的牛仔裤口袋一夹,很灵巧的就把那个皮质钱包给夹出来。 还好,他没有发现。 我正打算走,这对小情侣却越闹越凶,竟然还动起手来。 他们推推搡搡的还把面汤铺里其他人的桌子都牵连晃动起来,其余的人有的劝架,有的人则骂他们影响自己吃早点,还有人干脆离开。 我恰好被挤到桌边,再一瞧桌上的那个女人刚刚玩过的手机,赶紧往手里面一拽,立马转过身就跑。 这是我第一次在现实中下手,就在我用手把那男人的皮夹子夹出来的那一刻,似乎能够感觉到心脏快要从我胸口跳出来。 我紧张得要死,但还要装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当他们吵架不小心把我撞到桌口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脸都吓白了。 好在,什么都没有发生,既然那个手机就在我的手边上,我索性一块偷回来。 这样做,不是因为我贪婪,而是我想,如果万一被他们发现,大不了我把手机半道丢在路上,至少可以分散一下他们的注意力。 反正一样东西是偷,两样东西也是偷,被抓到都要被打死,最好的结果就是不要被抓住。 我这是在保险,是在赌博。 很高兴,我赌赢了。 当我抓住两样东西以最快的速度跑回车里的时候,发现耗子、断哥,还有虎子都在车里面。 我把钱包和手机交给耗子的时候,手心里面全是汗,后背也惊起一身白毛汗。 可耗子似乎并不满意,骂我说:“谁叫你朝他们两个下手了?刚才多危险,你是想坑着我们一块被抓吗?还敢同时偷两个人?” “我是看那个女的没多少钱,才……” 可断哥却很欣赏我,“丫头,胆子不小啊。第一回下手就敢做个“双黄蛋”,我带的人里面没一个敢这样做的!” 他把耗子手中的手机拿过来一看,眼睛一亮,“不错,这可是iphone最新款,限量版的,市面上都没得买。” 耗子听断哥这样一说,眼睛也亮起来。他们做这行的,偷的手机一般是山寨货,卖到黑市上也有五十块钱一部,可这限量版不同,到外面一倒腾至少也得一两千。 他打开我偷来的那个皮夹子一看,立刻傻了眼。 里面有厚厚的一摞现金,不比上回瘦猴偷的那个富婆少。 断哥看着我满意的笑了,“不错不错,你是我见过的小孩里面资质最高的,天生是吃祖师爷这碗饭的料。从明天开始,我亲自教你。” 我听完,心里面叫苦,谁他妈天生是吃这碗饭的料?你是想我说天生就该当贼吗? 可是我心里面这样想,嘴上却不敢这样说。我好不容易重新让断哥信任我,可不想又往死里作,让他把我丢回按摩院去。 耗子一听,反倒脸色阴沉下来,嘴上什么都没有说,可看我的眼神却怪怪的,既有些恶毒,又有些嫉妒。 正文 第十章 你真可爱   从此之后,我便成为断哥着重培养的对象。 每天一大早,别人都是跟着耗子转悠,例行训了一些话,就分头跑到大街上“摸鱼”。 有摸的多的,有摸的少的。运气好时,一个偷儿能顺到好几千,运气背的也能有几十上百。 做这行也靠技术吃饭,技术强的完成任务之余,还有盈余,每天大鱼大肉,日子过得挺滋润;可是,碰上技术差的,只能提心吊胆的完成任务。 阿花就是其中之一。断哥定的每天一百块的任务,几乎就是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为此,耗子没少骂他,其他人没少欺侮他。有时候我看着她也挺可怜的,但生活就是这样,没有谁的生存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跟他们的忙忙碌碌不同,我的日子就要轻松许多。 断哥整天带着我,游走在县城的各个角落,有时候是到商场里逛街,有时候是到集市上溜弯,反正就是吃吃饭、逛逛街之类的,日子过得还挺逍遥自在。 断哥带我出来,时不时的还会在旁边提点提点我,“丫头,你看这商场里面,哪个地方下手最好。” 我仔细观察一遍商场里面的环境,告诉断哥:“这里面就属门口的人最多,还有付钱的地方。” 断哥对我的回答还比较满意,说:“你能发现这点很好,但是还要注意一件事情,你抬头看看上面。” 我顺着断哥的目光往商场的上方一看,只见就在天花板上装了一个圆通通的奇怪东西,那东西像套着一个玻璃球罩,里面还发着红光,感觉怪神秘的。 断哥对我说:“你知道那是什么?” 我摇一摇头,“不知道。” “那东西叫监控,也叫天眼。一般在商场、超市、银行都会装,有时候街道和比较繁华的地方都会有。我们干活的时候,不仅要注意到哪里比较好下手,也要提防这些会曝露我们的东西。” “天眼?”我吃了一惊,第一次从断哥嘴里听说这么神奇的东西,“这个是干什么用的?专门为监视我们吗?” 断哥难得的露出笑脸,“不光是为监视我们,也是为监视别人。只要有人做了坏事,就可以通过这东西被发现。所以,我们一定要当心。” 从断哥这里,我又学到了一堂课,要不还傻乎乎的一门心思只盯着别人的钱包呢。 这让我更加觉得做小偷是个高风险的职业,更让我思念家,思念那个并不温暖的家。 可是,就算断哥教我这些,他还是没有彻底放松对我的警惕。 我只是跟在他屁股后面跑腿的小丫头,他要出门的时候,偶尔会带上我,教我一些东西,没事的时候我就被关在那间破房子里,跟耗子和其他的偷儿在一起。 可即便这样,我还是比那些每天安排任务的小孩要轻松许多,他们都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看着我。 特别是耗子,自从断哥说要亲自带我,他看我的眼神更不对劲。断哥在的时候倒没什么,可断哥一走,他就像我欠了他百八十万似的,瞧我怎么都不顺眼。 这一天,断哥出去办事,留我一个人在破房子里。 耗子除了背着断哥当老大,最大的乐趣就是喜欢戏弄我。 我坐在墙角看他们又在上演“油锅吃饭”,静悄悄的坐在那里不说话。 耗子斜着眼睛瞧了我半天,然后迈着步子慢慢走过来。 他那细小的眼睛散发着异样的光芒,贼眉鼠眼的对我说:“丫头,这些天断哥都教了你一些什么?到我们面前表演表演,也让我们这些土鳖开开眼。” 我不想理他,感觉这人天生就跟我犯冲,我只想找机会逃走,他却以为我想跟他在断哥面前争宠。 我低着头,应了一句:“没教什么。” “哟,丫头,怎么这样谦虚?你不是断哥身边的红人吗?”耗子步步相逼,非要我当众表演。 做小偷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只有耗子这样的人才喜欢有事没事的拿这个出来显摆,我顶烦这种人了,怎么会想做这种人? “耗子哥,我真的啥都不会,也没有什么好表演的。断哥不在,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回房去了。” 我扭过头,转过身就想走。 耗子却冷鼻子冷脸的对我说:“哼,死丫头,在断哥面前长脸了,越来越得瑟了是吗?都他妈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我瞪着眼瞧他,眼睛里面能够冒出火来。 这时候虎子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拦在我和耗子之间,嘴里说:“耗子哥,你想多了!她就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你何必跟一个小丫头置气?” “哼,死丫头,别以为当了断哥的姘头就了不起,出了事我一样能弄死你!”耗子恶狠狠的扔下这句话,然后瞪我一眼走了。 虎子把我带到房间,安慰我说:“你别理他,他人就那样,不用跟他置气。” 虎子虎头虎脑,对我憨厚的笑着。 “他说的‘姘头’是什么东西?”我不解的问。 虎子的笑脸顿时僵住,尴尬的笑一下,“没,没什么。他就是随口说说,你不用想那么多。” 可虎子的解释没有打消我的顾虑,我不依不饶的问:“不行,你一定得告诉我。那一定是什么不好的东西,是不是?” “嘿嘿嘿,小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 “你必须告诉我,否则我一辈子不理你,哼!” 虎子看到我一脸认真的表情,又憨憨的笑了。 扭不过我,他只有向我解释说:“‘姘头’就是小老婆的意思。” “我才不是断哥的小老婆呢。” 我气乎乎的对他说,想着是不是该把这事告诉断哥,可又一想,他们本来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告了有什么意义。 虎子看到我气乎乎的样子,嘴角弯得更厉害。 “嘿嘿嘿……我知道你不是断哥的小老婆。” 他的手不由的抬起来,在我的脸上摸一下,然后情不自禁的说:“你真可爱!” 当时我只有十三岁,还没正儿八经的谈过恋爱,一个陌生男孩伸手摸一下我的脸,我冷不丁的缩回来。 还怒气冲冲的朝他吼道:“你想干什么?” “嘿嘿嘿……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可爱而已。”虎子把手缩回来,脸上竟有些通红,“耗子说这话就是有些嫉妒你,你别往心里去。” “嫉妒我什么?” “嫉妒断哥亲自带你呗。耗子虽然是断哥亲手带出来的,但他之前就是在街上混的,断哥后来也只是带了他几天而已,没像你这样一来断哥就把你放到身边。你跟我们这些人相比,算是幸运的!”虎子说出了原委。 我心里面觉得委屈,“有什么幸运的?还不是做贼!” “你还在想这个啊?佳人啊,不是我说你,进到我们这里的,哪个是真心实意愿做贼的,还不是被逼的吗?既然来了,就先干着,等有了钱再想离开,不行吗?”虎子好心的劝我。 可我鼻子一酸,眼泪都快掉下来。 “可我不想呆在这里,我想回家,我想我妈。” 虽然那个家并没有给我太大的温暖,我也不是我妈最喜爱的孩子,可我还是不愿意呆在这里。 虎子一看我哭,有些急了。 “诶,别哭别哭,我想办法让你回家,还不行吗?” 我一擦从眼眶里落下的眼泪,问他:“真的吗?你真的能让我回家?” 虎子怕房间外面的人听见,给我做个“小点声”的动作。 然后又对我说:“我骗你干什么?但是这事得慢慢来,我先问你,你家在什么地方?” “我家?”我愣了一下,“我家叫……叫黄土窑村。” 虎子微微皱下眉头,“黄土窑村,那是哪个县呢?是咱们这个县吗?” 这时候,我只怪自己书念的少,连自己家属于哪个县都不知道。 “光知道是哪个村有屁用,是不是咱们这个县里的?如果不是,还挺难找的。” 我有些急了,“这我也不清楚呀。” 虎子看我又是一幅急得想哭的样子,马上又说:“别急别急,我一定给你想办法。时间可能久一点,可是一定有办法的。” 听他这样一说,我忽然觉和安慰许多。 可是我心里面奇怪,虎子这样帮我,是为什么?难道他真的……喜欢我吗? 这种事情我怎么好问出来,只是觉得虎子这人不错。 小女生和小男生这种纯纯的友谊很容易萌生成爱情,只可惜那时的我什么也不懂,一门心思只想着回家,没有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