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阴兵借道   有句俗话说的是“送人送到家,送鬼送到阴”,指的是接送人来往这种职业。 实际上他们不仅仅只是我们认知当中的这般简单,而是分为两种。一种是吃的阳间饭接的是阳间活儿送的是阳间人,这个比较常见,或者说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就比如以前的船渡,现在的摩的、的士、代驾等等就属于这一类。 另一种则是走阴间活儿,送的是鬼魂怨灵之类的污秽之物,比如接送鬼钱鬼物的“押阴镖”,送魂回乡的“赶尸”,以及接鬼入阴的“送鬼”,这类都是属于这个范畴。 诚然避凶东走反入祸口,所以送鬼这种行当又称“送鬼西行”,至于走这类活儿的则叫“送鬼人”也称“送鬼师”。他们吃的是阳间饭,接的是阳间活也有阴间活儿,入的是阴间门,走的是西行路。 可是这个行当不仅隐蔽且鲜有人知晓,社会地位同样极其低下,自诞生以来便被人看不起也被人所摒弃。 再加上阴阳有别人鬼殊途,送鬼西行路又凶险非常且规矩繁多,所以走这个行当的基本都男丁不兴也难以传承。 或许很多人都不信有这种行业存在,实际上送鬼西行路还有另外一种说法,那便是阴兵过路或者说是阴兵借道,只不过那是阴兵送鬼,而“送鬼人”则是阳人替阴兵送鬼走活儿。 说到阴兵过路和阴兵借道,这个说法自古就有,但其真实性一直没有定性,当然也有一些科学专家会用科学理论解释出来,但它真的就如专家所解释的那样吗? 譬如传说已久的陆良惊马槽阴兵过路事件,那是两条长不到四十米、宽不足一米的山路,如今人们叫它惊马槽。这个地方每年六七月份的雷雨天气,就会传出怪声。诸如惨叫声、抬棺声、嘶鸣声、马蹄声、马铃声、链条铁器之类的响声等等,更甚的是还有人亲眼见过穿甲提剑的古代武士。 然后据科学家专家等专业人士的解释是由于岩石有录音功能,山道共鸣放大的风声,再加上马畜的感观灵敏等问题,所以才会有“惊马槽”阴兵过路现象。后来当地政府在那里开修了一条公路,时至今日便已基本没在发生过那种现象。 还有76年大地震阴兵借道事件,那时候封锁了整个灾区,后来据多个汽车兵透露,在他们离灾区还有1个小时路程的时候他们的汽车全部抛锚在路边,大灯也忽然全都熄灭,而且忽然接到上面的命令,让全体人员上车,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许说话和乱动。 可当他们在半睡半醒的时候被一阵隆隆的马蹄声惊醒,接着大约有百辆挂着清灯满载人头的马车从灾区的方向过来,并不见赶车人,照估计约有二十多万个人头,当所有的马车过去后他们再次发动车子却一点即着。 后来经统计受灾死亡人数在二十四万多,不过至今都没有官方信息对此做过解释,也没有任何科学理论去解释这些,所以没人知道灾区到底发生了什么。 再者就是83年的故宫阴兵过路事件,那是一个深夜,一个三十多岁的状小伙从故宫珍宝馆附近的夹墙走过,突然发现远处有一队打着宫灯的人。那个小伙儿心想这个年代哪里还会有打这种宫灯的人,还以为是眼花,于是就想上前看看,可怎么追也追不上那队打着宫灯的人,不过远远的看去,的确是穿着清朝的旗袍的宫女,打着眀纱的宫灯整齐的走着。 后来专家解释,说是朱红色的宫墙富含可记录声音的磁性物质四氧化三铁,可以记录声音,在闪电雷鸣的气候中,闪电和四氧化三铁产生化学反应,导致这面城墙有了磁带的记录功能。 但实际上是怎么样的,我们依然一无所知,我们只知道故宫每天到了5点就清场,而故宫总面积达72万多平方米,目前的非开放区仍然有将近四十万平方米。 近年的还包括92年、93年、95年、98年都有类似的阴兵过路或阴兵借道的事件通过网络、新闻、口述、小说等媒介手段流露出来。 当然上面所说的那些阴兵送鬼都是民间流传出来或是传说中的存在,我并没有亲身经历过,或许不是那么的有说服力,不过我就曾经历过送鬼西行,而且想必很多农村人也都有经历过。 那是在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一直记得那天是农历七月初九,时值大夏天的一个夜晚,那天正好是我邻居家的一个大爷去世三年。 那天晚上只见我爷爷准备了好多东西,后来我才知道那些是五捆黄表纸,门内话叫做鬼钱;五个切碎的馒头,那是鬼粮;蓝布三尺、黑布三尺、花布三尺,则是鬼的衣;还有两根作为鬼路的香,一根引路灯的蜡烛。 出发的时间则选在了子时,爷爷说是在送那个大爷的鬼魂西行入黄泉下阴间,正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送人送到家,送鬼送到阴”。 记得那天夜里爷爷连同他的三个老伙计头戴削顶斗笠,身着前有阴阳图后有八卦阵的长袍,除了准备那些黄表纸馒头布衣香烛外,他们四人手中还各持桃木剑、戒尺、黄纸符、铃铛等物件,照我爷爷的说法,那些物件唤作法器。 我当然不知道是不是如同爷爷所说的那般,他们那是在引邻居大爷的鬼魂一路向西入黄泉下阴间。总之那天晚上我感觉格外的阴冷,浑身都觉得凉飕飕的,令我害怕得躲在屋子里裹着被子一夜没睡。 那一趟爷爷跟他的三个老伙计足足离开了村子一个多月才回来,等到他们回来的时候,每个人都瘦了老大一圈,活脱脱像是在黄泉路上经历过一趟生死劫难,而爷爷也说确实是在黄泉口阴间路经历了一番凶险才得以保全回村。 那时候我问爷爷去哪儿了,他直接告诉我是“送鬼西行”。由于隔壁家的大爷是一个风水先生,生前泄露了天机犯了忌讳,阴间根本不收容与他,所以即使去世了三年,他的魂魄依旧在阳间四处游荡,进不了黄泉门入不了阴间,也就成了我们所说的孤魂野鬼。后来他托梦给后人,说是他入不了阴间,这才吩咐后人花钱请人接活送他入阴,所以这才有了我爷爷的那一趟西行。 按照爷爷的说法,我们老张家自祖上开始,代代吃的都是这口饭,到了他那里已经是第十代,而我爸没走几趟活儿便倒在了西行路上,所以我勉强算是第十二代。 而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也是第一次接触爷爷所走的这个行当,也正是从那一天起我才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有鬼魂之物存在,不过让我真正踏入这个行当的则是我刚过十六岁那年。 在我们农村,过十六岁已经算是小大人了,所以我爷爷才开始打算把我领进门。而这还有另一种说法,那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只要是老张家的男丁子嗣,在十六岁那年都得至少走活一次当做“开门”,不管是阴物托走还是阳人托活,不管是接有钱活儿还是没钱活儿都得“开门”,只要过了十六岁生日就得跟着上一代走上最近的一道西行路。 恰恰那一趟西行给我们老张家带来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的生活也开始踏入不同于常人的境地,时至今日回想起来依旧令人须臾不已。 那一天我爷爷从电视新闻上听到了我国蜀省发生特大级地震的消息后,他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不过他还是吩咐我马上去学校请了一段时间的假。 “命啊,这都是命,天灾害人,人祸害人。98年大洪灾引发的阴兵借道葬送了你父亲的命,十年后又是一场大天灾,恐会再次引发阴兵借道。十年生死两茫茫,天灾人祸夜裹衣,又是阴兵借道时,一切随天随命矣……” 那时候我正被爷爷叫去准备“开”的行头,所以并没有听到爷爷的那一番自言自语,更不知道“送鬼西行”途中的凶险。 当我整理准备好鬼粮鬼钱鬼衣等行头后,爷爷也叫来了他那三个老伙计,而我却从爷爷的眼神当中看到了迷茫和颓废,只是也就那么一瞬间,爷爷马上又恢复了坚毅,对着我们大手一挥,中气十足喊道:“贫困江湖禽如择舍,避凶东走反入祸口;有师持咒送鬼前行,莫问何人阴阳归处;回眸夜下枯骨裹衣,引迷途者一路向西!启程——” 正文 第二章 :断腿姑娘   随着爷爷一声中气十足的启程声,我们一行五人顺着出村的阡陌小道直奔县城长途汽车站。别以为走活儿是单纯靠两条腿走路,那就是误解。更何况我们村子距灾区足有两三千里,要是靠腿步行而去的话,到了灾区都不知道得过去多久了。 在长途汽车上的时候仍然不间段播放着灾区情况,而我爷爷的脸色也越来越差,显然是充满着担忧。 最终长途汽车停留的地方是靠近灾区的隔壁县城,别的乘客都是在那里下的车,不过我们一行五人则是在几乎靠近灾区外围的地方下的车。原本是靠近不得的,只是我们用的是志愿者的身份,所以那个司机才冒着危险把我们送过来,还说“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精神值得肯定。 基本上所有进入灾区的道路都中断了,即使没有被土石塌陷所阻,也都被政府禁了去。要知道每每强震过后的一段时间都会继续伴随着或大或小的余震,简单来说就是受灾区依旧时刻有着危险。 每逢大灾难过后都会有阴兵借道或阴兵过路的情况发生,那是灾难发生后会死很多人,但他们的冤魂往往会聚集一处舍不得离开,要是碰到活人则会继续与之交流,甚至于借身上身。 众所皆知人鬼殊途,鬼有鬼道人有人途,被勾神借身上身的活人过后就会变得虚弱不堪,那正是阳气不足,这样便会很容易被上来勾魂的阴兵鬼将一并带走。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在灾难过后会经常发现没有伤口衣衫得体整齐的尸体,他们实际上不是死于灾难,而是死于“阴兵”和“冤魂”之手。 此时距离地震发生已经过去了近三十个小时,在手持八卦罗盘的指路下,我们一路避过人烟终于靠近了灾区腹地。跋涉确实很辛苦,好在我自小就被爷爷强压着锻炼身体,虽然不会所谓的一招半式,身体素质倒也还不错,并且仗着年轻随爷爷他们一样没做过休息。 等我们到了灾区腹地的时候,到处是散落倒塌的土石瓦砾,到处是或完整或残缺的尸体,在天灾面前我们人类显得如此的脆弱和渺小。或许他们还在工作、上课、耕作,或许他们还在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可在天崩地裂之后,就只剩下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人断人肠…… 如果没有亲眼所见,你永远想象不到地狱般的灾难情景到底有多可怕多恶心。爷爷他们倒还好些,只是我不争气地吐了,吐到最后的时候,呕出来的东西已经是胃肚里的酸水。 一直吐到胃肚里没东西可吐,我才虚弱地注意到手持古朴八卦罗盘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的爷爷。据说那个罗盘是我们老张家祖上传下来的老物件,也是老张家当家的身份象征。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隐约听到一个呼救声,听起来应该不是很远。顺着声源看去,一个满脸苍白的姑娘坐在不远处的废墟上,低着头看不清脸孔,石块上流淌着血,而她的双手也紧紧捂着小腿,看起来像是腿被压断了一样,此时她一声又一声哭喊着“救命”。 那个废墟很显眼,可是我之前居然没注意到那里有人,不过这并不妨碍我去救人。二话没说抬腿就冲着她跑过去,同时头也没回叫爷爷他们四个赶快过来帮忙。 “老伙计,你们刚才有看到那个姑娘在那里吗?”爷爷没有马上跟过去,反而双眉深皱,沉声问其他三个老伙计。 他们都很肯定地回说刚才那里没人,这个姑娘像是突然冒出来的。 “糟了,她不是人!”爷爷暗呼不妙,也恰在此时他手中的罗盘指针剧烈的转动着,然后指向那个突然出现的姑娘位置。 不是人便是鬼,我居然傻乎乎地往前凑,这下我爷爷急了,连同其他三个老伙计也一并焦急非常,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朝我奔赴过来。 只是这个时候我已经爬上了那堆废墟,与断腿姑娘仅有三米出头的距离,当我站直身子要跟她说话之际,断腿姑娘忽然抬起头冲我诡异一笑,全然不似断腿受伤、痛苦绝望之像。 从小耳陶目染的我哪里不知道这其中有异,更何况爷爷在路上三番五次叮嘱我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能擅自行动,一瞬间我的心里立即疙瘩一下。 这一小片刻功夫的停顿,断腿姑娘却诡异消失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消失的,但是第一次碰到这种诡异的事还是令我丧失了思考能力,害怕自是不用多说,像是掉入冰窖,浑身感到异常的冰冷,想叫也叫不出话来。 断腿姑娘真的消失了吗?没有,她没有消失,原来就这么一个眨眼功夫,她诡异的再次出现在我面前,脸孔更是几乎贴着我的脸,我甚至看到她那无瞳的双眼闪着红光。 “小弟弟,我一个人好寂寞,你过来陪陪我吧!” 我根本没看到断腿姑娘嘴巴有动过,而这一句话像是突然从我心里冒出,直觉告诉我不能答应她,可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动了。 一步两步机械地往前走,而我不知道的是此时已经站在了废墟的最高处,在往前就会直接跌滚下去。我似乎看到了断腿姑娘在笑,她笑得很开心,反观我也跟着觉得开心,感觉在往前一步就能解脱的样子。 可是就在我即将继续踏前一步的之际,我后脑勺忽然吃了一掌,隐隐作痛。 “臭小子,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一个人自作主张乱走动吗?你这是在找死,找死你懂不懂?”清醒后的我马上听到爷爷气急败坏的声音。 我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被爷爷拍了后脑勺后发现自己所站的位置就在废墟顶端,要是在往前一步怕是不死也会摔残。 就这么一惊吓像是抽光了我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软坐在废墟顶端的渣石上,冷汗直流。 “爷爷,那个断腿姑娘突然消失了……” “臭小子,看好了别再乱动!”爷爷冲我吩咐了一句,接着转头对上他的三个老伙计说:“老白老朱老墨,布阵!人鬼殊途,她想要我孙子的命,那我们就给她点颜色瞧瞧!” 顺着爷爷他们四人所站的位置看去,我再次看到了那个断腿的姑娘,让人心生寒气的是居然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她。一个右腿被大石头压着,发黑干枯的血迹淌了一地,全身衣物同样沾满血迹和泥土,一动不动的模样,根本就是已经死了;另一个则是我刚才看到坐在废墟顶端的那个她,此时她面带煞气冷冷盯着爷爷他们四人。 我看着直发毛,可爷爷他们四个却没有,很快站定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将她围起来,紧接着同时做着一样的手势,最后双手合拢食指纷纷指向于她。 “东木显苍龙”自爷爷出声后,其他三人依次喊道“西金露白虎”、“南火升朱雀”、“北水起玄武”。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只见爷爷身后突然显现出了一条青色巨龙,而白爷爷、朱爷爷、墨爷爷的身后则是依次现出白虎、朱雀、玄武虚影。不仅如此,他们所站的位置还瞬间耀起一阵黄光形成阴阳八卦样式,将断腿姑娘围困在正中间。 我看得嘴巴大张,想不到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爷爷居然有这本事,连白叔他们三个平常都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下地农民也能有此能耐。 此时此刻,我感到自己的思维已经跟不上节奏,唯有瞪大眼睛直勾勾看着爷爷他们,按照我的认知,接下去应该会有一场人鬼大战。 可是看了一小会儿却没看到爷爷他们四人有新的动作,这不免令我有些生疑,该不会是出什么问题了吧? 正文 第三章 :突生变故   好在爷爷没让我疑惑多久,见那个断腿女鬼如他所料,一时被泅困在四象阵内不敢也不能动弹分毫,于是回头对我笑了笑。 “臭小子,看好了,这叫两仪四象五行阵,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而我们四人所站的位置正是东南西北之位,以四象引中位黄土行位,将这个冤魂泅困在内,此时这个冤魂已经脚离不得地,一离地便会魂飞魄散。” 原来爷爷是在实地教授予我祖上传下来的“送鬼”知识,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确实,这样对我的冲击力更大一些,要不是亲眼看到这些,我依旧会像外人一样,对我爷爷所说的那些东西嗤之以鼻,最不济也是半信半疑。 果然,断腿姑娘现在的表情很是痛苦,极力想要挣脱开来,满头长发更是无风自动,原来真的是被囚困在那里。 可这世界变化真的太快,不是我想得太慢,在我依然沉浸在这匪夷所思的情形当中,爷爷突然对我说道:“小宁,你把背包里的鬼钱鬼粮鬼衣那些东西拿过来,接下去我教你开始走活儿。” 我心想这或许是爷爷这次带我出来的意义,于是强忍着害怕畏缩着走向他们那里,却不敢看那断腿姑娘一眼,特别是对上她那没有瞳孔的眼睛,我的心跳就会快上几分,似乎要跳出来的感觉。 虽然我走得畏缩,不过我爷爷和白爷爷他们并没有催促,只是纷纷给了我鼓励的眼神。 或许是受到了鼓励的缘故,我也跟着在心里直给自己打气,“张小宁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没一小会儿功夫我就镇定了许多,虽然一直懵懵懂懂,不过还是依着爷爷的吩咐从背包里掏出黄表纸、硬了的小块馒头等东西。 准备好这些东西后,我抬头看向爷爷,哪知被断腿姑娘的无瞳眼睛看了一眼后,好不容易鼓足的力气瞬间又消失了个尽。 “爷,爷爷,我能不能不干这活儿?” 爷爷充满着心酸,他原本已经不再走活了,因为当初已经被我爸接手了去,可是十年前的那次大水灾带走了我爸和白叔他们四人的性命,无奈之下爷爷他们几个才重操旧业继续守着这个行当。 记得我爷爷稍微提过老爸他们的那一趟西行,而白叔朱叔和墨叔是他的搭档,自祖上开始,张白朱墨四家就一直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代代相互扶持传承至今。 “小宁,莫怪爷爷心狠,命啊,这都是命,我们老张家世代以送鬼为业,爷爷也不想你就这么涉入这个行当。你爸他们几个已经走了,可我们走活儿走的也是良心活儿,偏偏又碰上这劳什子百年一遇的震灾,不走也得走呐。唉,危险还在后头呢!现在这个断腿女鬼还算是小儿科的,等你先上手后,我就让老白送你出去,后面的活儿就让我们几个老家伙自己来吧!” 看着爷爷他们四个面带哀伤,我不免心中一痛,按下浮躁害怕的心绪,我套上爷爷给我准备的小上一号的前有阴阳图后有八卦阵的长袍,这是我爸以前穿过的。 按照爷爷之前教过的步骤,我在地上平铺了一块红步,然后才将行路灯、鬼路鬼衣鬼粮和鬼钱摆放在红布上,其实就是香、烛、纸、布、馒头那些东西。 可就在我摆放妥当之后,两仪四象八卦阵的黄光突地就是一闪,爷爷他们身后的四象也随之黯淡了不少,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破阵一般。 “小宁,这个女鬼怨气太深,爷爷不能再分神了,你按照我之前教你的步骤去做就行!” 闻言我抬头看了看爷爷他们四个,只见他们额头都已见汗,手势再次一打令黄色光芒再次盛了几分。 这个过程极其短暂,断腿姑娘发出一声惨叫咬着牙,“臭老头,你们为什么跟我过不去,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可好?” 她的声音很好听,至少我听起来是这个样子,于是我转头看了她一眼。正是对上了她的无瞳双眼,我瞬间感到心里一颤,是那种被摄入心魂的感觉。 对啊,她也是可怜人,很明显是死于这次地震,我们干嘛非得“置他于死地”。 爷爷一看我的表情就暗道不妙,可是此时他们四人凭借的是一口气在强力压住着断腿姑娘。一而再再而三,三而衰竭,所以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气力来帮我或者提醒我。 迷茫,对于我来说现在就是这样,一边叫我开始“送鬼”,另一边又要我不要为难断腿姑娘。 我不知道这个僵持的情形维持了多久,而恰恰是我的犹豫不决险些葬送了我爷爷他们四人的性命。 断腿姑娘可能是缓过气来,一步一步地接近了我爷爷,看似每一步都不大,可是没走几步就到了我爷爷跟前。在她看来我爷爷就是领头人,只要击打到他的话,这个困阵就能不攻自破。 “臭老头儿,那个傻小子是你孙子吧。桀桀,他还是太嫩了,我先送你一程,马上就轮到他了,不要急,人家可是很寂寞呢!” 断腿姑娘一说完头发诡异的拉长,直接缠住我爷爷的脖子,越勒越紧。 每个人都急得直冒汗,特别是爷爷既不敢放弃运阵又暂时挣脱不开,所以显得更加危险。要是直接放开运阵,怕是这个断腿女鬼的“破坏力”会更加恐怖,此时她虽然能够行动但力道还是有限的。 四个人都想不到在刚进入灾区腹地就马上碰上如此难缠的冤魂厉鬼,这才灾后第二天啊,到底有什么冤怨令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化作厉鬼。 脖子被缠住了不代表就没有其他办法,爷爷的西行之路可是走了几十个年头,就是更危险的都经历过。所以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不过还是镇定放开右手,左手保持手势不变,快速地从后背抽起桃木剑过头顶,自上往下挥斩下去。 桃木剑闪过一道青色剑锋立即将断腿女鬼的拉长头发斩断,而她也怪叫一声后退了数步。 得以挣脱的爷爷没有将桃木剑放回后背,反而对其他三个老伙计使了个眼色。 紧接着就见老白老朱老墨他们三个依次从背后、怀中、腰间掏出戒尺、黄纸符和铃铛,不过他们始终保持一手做着原本的手势维持着四象阵的运转。特别是老白在戒尺中间一按,戒尺头尾两端瞬间弹出一截,却是长达两米许的银色长枪。 先是老墨摇起了铃铛,接着老朱又甩去了一张符纸,似有节奏感的音波响声持续不断飘向后退至四象阵中间位置的断腿女鬼,类似有形的音波铃铛声一接触到她的功夫,她就双手抱头发出惨叫;而符纸在接触到她的时候也“砰”的一声,瞬间化作火蛇在她身上燃烧起来。 南火升朱雀,火乃至阳对冤魂鬼物有着天然相克的功用;而北水起玄武的铃铛响声则是以类似于水纹波浪直入鬼物的脑体,对于没有实质身体的她更是有着奇效,这不她的身形已然显得有些虚幻,伴随着是她的惨叫和求饶声。 爷爷他们四人的压力顿时一松,趁此机会爷爷大吼一声“醒来”,只不过他并没有回身也没有回头。 这一声显然不是对老白他们三个吼的,更不是对断腿女鬼,而是要唤醒我的神智,原来我刚才对上断腿女鬼的时候又中了她的幻术不得自拔。 神智一清醒,我马上发现了异常,断腿女鬼躺在地上翻滚着,全身被火焰包裹着,看起来已经近乎透明。 看到这个情形,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人是人她妈生的,鬼不也是鬼她妈生的吗,难道爷爷走活儿走的就是“杀鬼”的活儿? 一直在我心中是和蔼可亲又伟岸的爷爷,突然令我感到很是陌生,为什么会这样? 正文 第四章 :执念破碎   过了一小会儿,爷爷见在他身后的我没有动静,以为我这是被吓傻了。 “臭小子还不快动手,再多耽搁下去她可就要没命了!” 我愣了愣,“爷爷,你们不是要杀了她吗?” 爷爷吃过的盐比我吃的米还多,哪里听不出我的异样,于是没好气地对我说:“滚犊子吧你,老子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她了,要不是得带你出师,我们几个老伙计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给淹死。” 这关系有点乱,爷爷什么时候成我老子了。不过这下我总算是明白了,原来是我自己误会了。而这一小会儿功夫,断腿女鬼的身影又薄了几分,惨叫也依旧继续着,让我不免有些担忧会不会就此被我爷爷他们杀了,所以我开口替她向爷爷求情。 “爷爷,那能先放开她不,我看她好像快不行了!” 看她翻不起什么浪来,爷爷听了我的话确实有心先放开她,“老朱老墨,先放了她,她可经不起咱们哥几个继续折腾。”爷爷说完当先收了桃木剑以及手势,而他身后的青龙虚影也随之消散开来。老白他们三个的手势一收,身后的白虎朱雀玄武也是一样慢慢消散直至不见。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根本不会相信传说中的四象真的存在,更不会相信它们是因这几个平常就是下地的老农民而出现。 手势和法器符咒一收,断腿女鬼身上的火焰和泅困住她的土黄光芒也就消失了,可哪知她根本就不领情,艰难挣扎起身后瞪大了眼睛,“臭老头少在那装模作样,要杀便杀,说那么多废话干嘛!” “你这女鬼是怎么回事,我们好心想帮你,你还不领情,要是想杀你的话,你早魂飞魄散了,哪里还能留到现在。”脾气最为暴躁的老白见她不领情,而且说话的口气还这么冲,所以这话也说得很是不耐烦。 眼看又要起冲突的节奏,我壮着胆子往前凑了凑,不过依旧不敢去看断腿女鬼的眼睛,经过之前两次看到她眼睛后自己立即陷入“迷茫”当中,我估计只要不看她的眼睛,应该就不会被她趁机摄入心魂。 “姐姐,我们真的是来帮你的,我爷爷他们是送鬼人,顾名思义就是送死者过黄泉下阴间的鬼师,并不是要杀你啊!”我不知道怎么劝断腿女鬼,只能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可是我这么说了她还是没有反应,始终保持着戒备,看来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而爷爷他们四个也是一样,虽然收起了阵法和法器,不过依然小心戒备着断腿姑娘,但都没有开口说话,估计是要让我独立处理。我想如果她有什么异常动作欲对我不利的话,爷爷他们一定会直接下死手的。 于是我赶紧接着冲她说道:“姐姐,真的是这样,你也知道的,凭我爷爷他们的本事要杀你太容易了,他们这次是想让我来送你下去的。你可能不知道,如果怨气太深是无法过黄泉门走阴间路入六道轮回的,所以这时候的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被阴间上来的阴兵鬼将强行拉走,只不过到时候免不了得受刑罚吃苦头,甚至直接被抹杀也说不定的;二则就是随我们送鬼人走一糟西行路,我们的身份都是在阴间备过身份的,他们就不会为难你了……” 我没注意到爷爷他们的表情是怎样的,因为我一直注意着断腿女鬼,当然还是没有看她的眼睛,只是注意她有没有什么反应。 结果让我大失所望,明明都按照爷爷之前跟我讲过的那些话实话实说了,连通一点我自己所理解的也一同告诉了她,可现实真的很残酷。 不仅断腿女鬼没有反应,连爷爷他们四人也没有吱声,也不知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就这样,场面霎时变得有些沉闷,而天色也开始暗了起来。地震是发生在12号14时,我们到达这里的时间则是13号19时左右,正好是日落斜阳至黄昏,所以这么一耽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看似过去了很久,实际上只是三两分钟时间,我终于再次听到断腿女鬼开口说话,看样子她是被我的话说通了,当然也有可能是见她自己不是我爷爷他们四人的对手而想明白了。 “我不想死,更不想过什么黄泉走门阴间路入六道轮回,我肚子里的宝宝已经两个月了,他还没出来呢!我要等宝宝出来,我要看着他健康快乐的成长!”断腿女鬼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声音也放轻放缓,像是怕打扰到肚子里的孩子一样。 原来她怀孕了,可是人都死了,肚子里的孩子还能存活吗?正常情况是不能的,除非那种即将临盆的婴儿还又生还的可能,并且估计在二十分钟内没刨腹接生也同样会失去生机。 不说她的死亡时间肯定不止二十分钟,就算是刚死亡的又能怎么样。按照她说的,这才怀上宝宝两个月,两个月只有花豆大小根本称不上宝宝,仅仅只是个孕囊,要过三个月之后宝宝才会成形,即使要刨腹也得肚子里的宝宝足七个月以上。 当然这些东西我都不懂,可我爷爷懂啊,他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为什么她才死亡没多久就会有如此重的冤怨之气。原因就在这儿,雁过无痕,风过无声。然而唯有爱能在如白驹过隙那般无情的岁月中留下永恒的赞歌。 她心里可能清楚,但依然割舍不去肚子里的孩子,又或许是由于对孩子浓浓的眷念,所以在死亡的那一刻,让她的冤怨凝聚,最终化作冤魂不散的厉鬼。 对于这样的情况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爷爷也看出了我的囧态,于是接过话茬:“人问寒山道,寒山路不通!对于姑娘你的遭遇,我们都深感同情,只是人与鬼是不同的,人属阳鬼属阴,阴阳两隔人鬼殊途。相信你自己心中也有数,如果继续逗留在阳间非但等不来你的孩子,到时候恐怕连你自己都会有危险。七日之内必有阴兵鬼将上来拘押,就算没有我们一行人,你同样也逃避不开入阴的结局!” 爷爷说话不急不慢但字字珠玑,断腿女鬼越听就发抖得越厉害,她本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少妇,为了能够怀上肚子里的孩子,她不知道看过多少医生吃过多少苦,然而天道无常却突然遭遇了天灾,被房石压断右腿失血过多而亡。 不甘心不情愿,她不想就这么走了,可是还有办法吗?没有,她没有什么办法!原本还留着一股“自以为是”的执念,可惜被我和爷爷的话捅破了,唯一支撑她的执念也就没了。 不知道鬼魂的身体是有形还是无形,又能不能像正常人一样摸得着,我只发现断腿女鬼的身体一软跌坐在地上。这时候我瞥见她的无瞳双眼变成一片灰白,之前还是血红色的。 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害怕,我想对于一个如此有母爱的准妈妈而言,她是不会伤害我的。至于之前被蛊惑,肯定是出于一种本能的反应,她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于是我走前了几步想要过去扶住她,这是下意识的动作,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是被她所感动也或许是我不适合继承老张家传承下来的这个职业,因为换做我爷爷的话,估计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贸然举动。 “姐姐,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我的这个动作和话语显得很是自然。 可是我的这个冒然举动让爷爷还有白爷爷他们紧张得要命,我们是人她是鬼,要是她突然出手的话我可就危险了。 为了我的安全,爷爷他们四人纷纷再次拿出各自的法器想要过来“救我”,可还没冲过来时就见她凄然一笑犹如黄郁金香般绝望,又如带着出淤泥而不染的圣洁荷花。 只听她盯着我的眼睛如是问道:“小弟弟,你还真的是嫩了点,风不古,恶难防,人心难测鬼难搪。刚才你可是害怕我得很,难道现在不害怕了吗?” “我当然害怕,可是我相信你不会害我的,就像我们不会害你一样。所以,姐姐你就让我送你走,好吗?”我瞪着眼睛说出了心里话。 而断腿女鬼听后无瞳双眼却再次闪过一抹红光,我心里霎时疙瘩一下,以为她真的想对我出手,惊得我马上闭上眼睛。可过了一会儿还没发现有什么动静,于是慢慢睁开眼睛,却见她带着微笑盯着我。 “呵,小弟弟,你真的还没出师也很傻很嫩,不过还是谢谢你的信任,我答应你了,跟你走!”或许是执念破碎心结已开,现在的她倒显得带有有些洒脱的味道。 正文 第五章 :陷入险境   “啊,什么?”我想不到断腿女鬼居然答应配合我们送她走一糟了,不由得再次确定一番。 “走吧,我跟你们走,昨晚我就看到一群阴兵鬼将上来拉魂压鬼,不过还有一些像我一样趁机跑出来的,估计接下去有你们可忙活的!”断腿女鬼给了我一个难以置信的信息。 阴兵鬼将,真的有阴兵鬼将上阳间拉魂压鬼,原来爷爷说的都是真的。每逢大点的天灾人祸,阴间的阴兵鬼将就会上阳间“借道”和“过路”,而我们“送鬼人”就是配合它们送那些半路逃跑或者没被发现的冤魂野鬼过黄泉门下阴间路,难道爷爷所说的危险是指来自污秽之物的威胁吗? 抛开诸多的疑惑,我开始摆弄起之前放在地上的那些走活儿物件。 当我拿起爷爷递给我的桃木剑时,白爷爷他们三人就走过来站在我的身后。送鬼西行至少需要四个人,青龙掌剑起龙头,朱雀玄武握符把铃走两翼辩识鬼心,白虎持戒镇煞引阴魂。 我们老张家坐的起的就是龙头,朱墨两家双翼齐飞各持符咒与铃铛,而西行途中不分阴阳自然是险恶重重,所持戒尺若长枪的白家就是我们的底气,一旦碰到邪恶之人、怨灵恶鬼冤魂厉鬼的挑衅,就得看掌戒的了。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更何况一直在爷爷身边耳闻目染的我,当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我面色一凛,郎声道:“有师侠义送鬼行,莫问阴阳两归处,鉴心西行过黄泉,各方鬼神护坦途!” 爷爷说过,念这些要心诚,只有心诚才能受阴司鬼神庇护,西行黄泉顺通九幽。所以我的眼睛是闭着的,心里想的也是帮助断腿女鬼安全通过黄泉门,顺利走完阴间路,最后如愿入六道轮回。 念完这句之后,我手持桃木剑将摆放在地面红布上的黄表纸(鬼钱)、馒头(鬼粮)、花布(女鬼衣)一一挑穿在剑身。继而猛然放到蜡烛烛心上方八寸左右位置。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敕——” 不可思议地一幕发生了,插在地上的香开始冒起灰白烟,砰的一声,烛心也忽然自己点燃起来。 我没注意到的是爷爷他们几个都露出赞许的眼神,香烛自燃说明鬼路已通鬼灯已亮,也就是我鉴心成功了,四方阴司鬼神给了我面子,承认我是“送鬼师”的身份,这样我才可以开始西行送鬼。 而在蜡烛自燃之后,被桃木剑挑在剑身上的黄表纸、小块馒头和小块花布也随之被点燃,没几息时间就被燃成灰烬。这是说明原本是普通物品的黄表纸、馒头、花布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鬼钱鬼粮和鬼衣,据爷爷说这些东西在阴间用得到,目前为止我还没经历过,自然是不知道其确切的用处,不过想来应该与我们常人使用的钱粮衣物没有什么区别吧。 就这样更加惊悚的一幕再次发生,在我头顶三尺位置漂浮着两盏头颅大小的古式灯笼泛着黄光,应该是刚才那两支蜡烛所化的路灯,可我往地面瞧去,蜡烛又好好的在那里燃烧着。 借着微弱的黄光,一条弯弯曲曲的通幽小径出现在我的脚下,一直向黑暗处延伸,大概能三四人并驾齐驱的宽度,这估计就是通向黄泉门的鬼路了。 当这些出现后,我打算按着爷爷之前交代过的步骤引断腿女鬼姐姐走向这通幽鬼路,可是我却觉得浑身一冷,感觉现在的温度比方才骤然下降了很多,而且不是普通的觉得冷,而是发自心底的那种阴冷。 我以为是正常现象,不过却忽然见爷爷和白爷爷他们四人瞬间一个闪身把我和断腿女鬼姐姐围在中间,而后紧张张望着四周。 “爷爷,怎么了?”被围在中间的我,再傻再无知也知道是发生了突发异常事件,于是驱步走向爷爷背后小声问道。 我没看到爷爷的表情,不过借着我头顶三尺的鬼灯微弱的黄光,从侧脸看到白爷爷的脸色并不好,一脸冷峻。 而爷爷没有第一时间回我的话,反而立即将怀中的八卦罗盘掏了出来。因为我的身高与爷爷差不多,只能侧着身子从他的肩头处侧着看,罗盘上面的指针正剧烈的转动,毫无规律而言。 “小宁,这附近不止这断腿女鬼存在!” “爷爷你的意思是还有别的冤魂怨鬼像女鬼姐姐一样,从阴兵鬼将的押送队伍中偷跑出来吗?” “没错,想不到爷爷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以为这附近只有那么一个女鬼,单顾着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好给你顺利鉴心西行开黄泉门露通幽鬼路,却忽略了其他方位的情况!” 随着爷爷略显郁闷的话头刚落,我看见从四面八方突然冒出一双双泛着红光的小亮点,与刚开始看到断腿女鬼姐姐的眼睛一模一样。 “爷爷,好多……”我说话开始抖索起来,如果都是真的,那么自己看到那些红点就都是像断腿女鬼姐姐一样死于强震的民众啊。 既然我能看见,爷爷他们自然也都看见了,一颗心皆是沉了下去。随着红点越变越大,我知道那是他们离我们一行人更近了一步。 “小宁,等下我和你白爷爷他们三个拖住这群逗留在阳间的鬼魂,你趁机往来路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头,只要出了灾区就安全了,听到没!”爷爷说话之际朝他的老伙计使了个眼色,一起搭档数十年,怕连我爷爷放个屁,他们都能知道是臭的还是香的,马上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各手持象征金木水火五行中的四行法器,纷纷戒备着来犯的鬼魂,并且主动将护住我和断腿女鬼姐姐的圈子扩大,也就是主动靠近那群不知数量的不愿入阴偷跑出来的鬼魂。 从没碰到过这种事的我顿时慌了,眼泪不由自已掉下来,都是我害的,要不是为了给我鉴心西行,爷爷他们不可能会出现这么大的疏漏,导致众人陷入如此凶险的境地。 鬼途艰险,爷爷说过鬼比人更凶残、奸诈,送鬼师从走西行路的第一天起,半只脚就已经踏进了鬼门关,指不定哪天也就成了自己所送的污秽之物中的一员。 “爷爷,我不走,这一切都是引我而起,我现在已经算出半个师了,我去拖住他们,你们好快走!”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并且男子汉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些爷爷他们的艰辛,所以我擦掉落下的泪滴毅然走向前,一下子就站在爷爷身前,希望自己不算强壮的身体可以为爷爷他们赢得那么一点生机。 “叫你滚你就滚,非得逼老子我发飙是不是?就你这半吊子送鬼师,一个照面过去不死也残,哪凉快哪呆着去。”爷爷说话之际直接强行把我拉回他们所围的“安全圈”,别看我的年纪不大,可爷爷他的年纪已经过七旬,并且力气也不小,包括白爷爷他们三个也是如此。那是因为他们常年与阴物为伍,讨媳妇不容易,有后代子嗣同样不容易。 而我的脾气随的也是爷爷,虽然平常看起来人畜无害,可实际上我跟爷爷一样,都是那种倔脾气的人。而且叫我明知他们有危险还一个人逃跑,这根本不可能。 “我不走,祸是我闯出来的,我怎么可以走,爷爷你不是教过我,是爷们就要敢做敢为吗,不,我不走!”我稳住身子后又再次冲向前去,不料被爷爷一脚给踹了回来。 “臭小子,你能不能不要捣乱,这样下去我们连一个人都回不去,会死的懂不懂,啊——记住了,等我们缠住他们的时候,你就趁机往来路跑,不要回头不要停,记住了,虽然没走活成功,但是你现在已经鉴心开路成功,以后老张家的手艺就靠你了。” 望着爷爷他们四人,望着已经可以看清楚不同形象的冤魂怨鬼出现在我的视线,我无声哭泣着,是我,是我害了爷爷和白爷爷他们,是我,都是我害的…… 正文 第六章 :鬼灯引鬼   透过微光,从四面八方陆续围上来一群或挂着肚肠,或缺胳膊少腿,或脑浆爆裂,或佝偻身子,或像堆肉泥等等各色各样的冤魂怨鬼。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从阴兵鬼将手中逃离出来,按道理偶有漏网之鱼倒属正常,可就这么一群少说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个,要是正常肯定不可能。 然而对于现在的我已经无力去想那一些东西也没了害怕的心思,即使是死也要拉他几个垫背的。 或许是受到我的感染,我突然发现视线通明了许多,抬头望去却是头顶三尺处的鬼灯黄色光芒大盛,然而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四周的鬼魂居然开始急躁起来,纷纷手舞足蹈鬼哭狼嚎地加快速度朝我们涌过来。 站在我身后的断腿女鬼姐姐也是如此,在鬼灯黄光大盛时马上感到一阵悸动,鬼体不由自主地靠近我,显然是鬼灯对她有着莫名的吸引力。换作一句话便是“飞蛾扑火”,四周的鬼魂包括断腿女鬼是那飞蛾,而我头顶三尺处的鬼灯则是所谓的火。 爷爷他们也发现了我头顶三尺处鬼灯的异常,纷纷暗道一声糟糕,倒是忘了鬼灯对鬼魂有着异常强烈的吸引力,它不仅充当指路照明的作用,而且能够保证鬼魂在西行途中不会掉队跟不上步子。或者说它们离不开鬼灯的一定范围,只要偶有离得远些,也会被吸引过来,为的则是避免像阴兵鬼将押送途中常有鬼魂半路逃跑的现象发生。 当然这里面又有些差别,阴兵借道和阴兵过路的押送是鬼魂被动跟随;而送鬼西行是事先征得鬼魂同意才开始前行,只不过世事无绝对,送鬼西行也会偶有碰到暴戾鬼物为非作歹且不想入阴者,那么送鬼人就得与其斗智斗勇,不管是用武力还是智力都该去折服它们。 因为送鬼西行不仅接的是阳人鬼物主动上门给予报酬走活,比如我知道的隔壁那个大爷就是属于这一类,而送鬼人养家糊口靠的正是这种有报酬的接活。 另外一类就是现在看到的这种情况,完全没有报酬可得,一切全凭良心与正义。若是没碰到还好说,只要一碰到,不管多难多险也要走上一遭,哪怕是因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不知道这样合不合理,总之代代相传下来的规矩就是这样。 简单来说,现在的情况就是四周的鬼魂像老虎闻到血腥味一般,快速地往我这边爬过来,好在没有断腿女鬼那般闪个眼睛就能窜出老大一截。 “老白老朱老墨,寻找东南西北四处方位高地列四象五行阵!”爷爷大吼一声后又折身踹了我一脚,“臭小子站到边上去,切勿让鬼魂近身,等我们几个老家伙禁锢住他们后,你就跑,想跑也得跑,不想跑也得跑;还有,你手上的桃木剑是我们老张家几代人传下来的,不要弄丢了,你白爷爷他们三人的法器也一并交给你了,要是能回去就转交给他们的后人,不要让送鬼行头在你手上断了去。听明白没有,要不然老子我死了也不会原谅你……” 没等我做出反应,爷爷和使符咒的朱爷爷已经当先向鬼魂爬走过来的外围正东、正南方向跑去。而后白爷爷和墨爷爷也跑向我,把手中的戒尺、铃铛塞给我,随即也向着其他两个落空的正南正北方位跑过去,各自找了个废墟高处。 四人一站定后,立马同时同速同形抬起双手,快速做出四象伏鬼手诀,却是以大指压中指掐子文,四指压倒大指,二、五指伸直。 “东木显苍龙” “西金露白虎” “南火升朱雀” “北水起玄武” 自爷爷开始,按照东南西北的顺序手持伏鬼手诀,口念所属四象法咒,待墨爷爷念完之后,四人再次同声高呼:“吾奉威天,江河日月山海星辰在吾掌中,吾使明即明,暗即暗。太极生阴阳两仪化四象五行,使东即东,使西即西,使南即南,使北即北。四方鬼魂,五脏玄冥,青龙白虎对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身形。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四象列阵!敕——” 同是与之前镇压断腿女鬼一样的四象阵,过程却比之复杂得多,而身后所显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虚影却更加凝实也更加高大。 不仅如此,只见朱爷爷又从怀中掏出一叠符纸,冲着已然成阵的中间撒去,符咒散飞有如天女散花,未落地之时便纷纷无燃自化成带着点点土黄色光亮的纸屑。 当一粒粒土黄光点般的纸屑下落沾在阵中鬼魂身上后,所有的鬼魂不管是在爬动还是行走跑动都顿时停滞下来,并且带着痛苦压抑的嚎叫,显然是被四象之威,以及金木水火引带土的五行镇住了它们的行动能力。 原来这些都还是老三样,一则行咒,二则行符,三则行法。咒者,上天密语,万灵随咒呼召,随气下降;符者,上天合契,随符摄召而降;法者,主其司局先曹自有百灵,各效其职。 “就是现在,小宁你赶快走,回我们八卦村,一路不要停耽。这次你随我们几个老家伙来灾区的目的已经勉强算是完成,呆在这里反而会拖累我们,快走……”见一众鬼魂被暂时镇住,爷爷扭头冲我大喊,由于离得有些距离,我并没有看到他眼中隐约夹带泪光,包括白爷爷他们三人也同样如此。 原本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同爷爷他们四人一起留下来生死共存亡,可在听了爷爷的话后,我的心思动摇了,一瞬间便给自己找了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没错,刚才我已经害得爷爷他们陷入险境,眼下一众鬼魂都被镇压住在地面行动不得,凭爷爷的本事以及另外三个爷爷的帮衬,一定会转危为安顺利将这些从阴兵鬼将押送途中偷跑出来的鬼魂再次引送入阴。 只不过想镇定却是镇定不了,而头顶三尺处的“鬼灯”我也不知道怎么撤掉它,按照我爷爷的说法是唯有走完接过的那一趟西行,等过了黄泉门,引鬼灯才会自行消散;又或者等晨光初现,一日当中黑白倒换也可以消散掉。 这也是为什么送鬼西行得入夜之后才进行的原因之一,当然还有其他的手段同样可以白日维持鬼灯,那时候自然也能够在白日送鬼。 此时暂且不提这茬儿,我已经知道这些鬼魂是被我头顶的鬼灯吸引而来的,只有我离开他们才会散去,如此一来不仅能够使得爷爷他们三人专心应付眼下这一劫,而且要是那群鬼魂破开大四象阵后,也能够被我吸引一些出来,这样爷爷他们的压力就会少一些。 “爷爷,白爷爷,朱爷爷,墨爷爷,你们多加保重,我这就马上离开!”我抱紧了爷爷给的桃木剑和罗盘,还有白爷爷、墨爷爷给我的戒尺、铃铛,然后对着他们四人方向磕了个响头高声说道。 紧接着我起身就往来路跑去,由于头顶三尺的鬼灯始终随着我,所以我可以看清周身附近一两丈内的情况。毕竟这是重灾区腹地,到处都是坍塌散乱开裂的建筑物和路面,要是没有照明的情况,根本就寸步难行。 眼看着我渐行渐远,被镇压在大四象阵内的一众开始烦躁不安,嚎叫声更甚之前,而且夹带着是那种愤怒的嚎叫,这却是大家都始料不及的。 百鬼集体暴走,爷爷他们四人的压力顿时倍增,斗大的汗水顺着额头脸颊直往废墟上滴落,连同身上那前阴阳后八卦的长袍都能够明显看到湿了一大块。 “老张,那个断腿女鬼随着小宁走了要不要紧?”站在北方位的老墨是正对着我的方向,所以看到那个断腿女鬼跟在我身后一并向来路折回去。 爷爷听到老墨的提醒,手诀再次掐了一次增加阵法镇压强度,才抽空看向我们进入这片区域的方向,然而入目的是一片黑暗,只有两个亮点刚好消失在拐角。 “老墨,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一点了,能不能寻得一条生路只能看小宁自己;倒是我执意要走这趟没有报酬的良心活儿,拖累了几个老兄弟,怕是我们都得交代在这里!” “老张,一世父母三世兄弟,西行一途本就是拴着脑袋过日子,再说我们老兄弟四个风风雨雨趟过几十年,生不同日,最终能够死同时也算是一件难得的事!如此当浮一大白啊,哈哈——” 就在老墨豪迈大笑的同时,一声细微的破碎声忽然响起,四人身后的四象虚影连同四象阵同时消失不见,是百鬼暴走破去了阵法,受到反噬,四人纷纷跌坐在废墟顶端,口吐一大口鲜血。 没过一小会儿功夫便被淹没在百鬼之中…… 正文 第七章 :万念俱灰   一路慌不择路,只要可通行,我就不管不顾朝前跑,没有回头,爷爷叫我一路只顾往来路跑不能回头,至于这什么我根本不懂,唯有一个念头——跑!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开始感觉头有些重,呼吸也困难了许多,阴阳八卦长袍已经湿透了,胸口起伏得特别快。 跑不动了,我跑不动了,而此时我所在的位置远离了重灾区腹地。由于之前进来走的是小路,路径虽小但也比灾区中心位置好走得多。 终于,我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等眼睛睁开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帐篷里面,边上是几个身穿绿色军装的大哥哥,还有穿着白色长袍的大姐姐,像是护士。 “你们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口干舌燥弱弱问了一句。 “这里是救援前沿部队,你是映秀镇的人吗,那里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还有你怎么会一个人昏倒在荒郊野外?”其中一个护士姐姐对我说。 映秀镇不正是爷爷带我进去的那个地方吗?对了,爷爷,爷爷还在那里。我看见阳光透过帐篷跑进来,并且帐篷里面也有了一丝温度,显然现在是白天。白天阳气充足,如无其他特定情况,鬼魂等污秽之物都不敢现身。 “姐姐,我不是映秀镇的人,是爷爷带我走亲戚去的,然后昨天晚上我跑出来,不料昏倒在路上,你们能帮我去救爷爷他们吗?”我不敢告诉他们其实我们是有目的跑进灾区的,或许即使我说了,他们也会觉得我在说谎,被当做神经病都有可能。 护士姐姐还有兵哥哥们对我说的话不疑有他,而那个年纪不大护士姐姐居然母性大发一把我抱住,“可怜的孩子,我们本就是抗震救灾的队伍啊,马上就要继续开走了,只要先头的工兵打通被滑坡堵住的道路,我们就能够进入灾区,到时候哥哥姐姐们会救出你爷爷他们的。” 我很是心急,一直在心里祈祷着爷爷和另外三个爷爷千万不要出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期间那个年轻的护士姐姐给我拿来几个有些硬的馒头充饥。 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抗震救灾的队伍居然只吃馒头这类的冷食,难道国家连人民子弟兵的基本待遇都无法保证吗? 这可是我想茬了,年轻护士姐姐告诉我其中的缘由。那是因为面对灾难,面对人民受苦受难,他们都已经心急如焚,争分夺秒,哪有更多的时间来吃饭?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人,恨不得争抢一秒钟拯救出更多的人,恨不得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躯可以不吃饭不睡觉抢救出更多的财物。所以他们根本腾不出更多的人手、更多的时间、更多的精力去做丰富的饭菜。 而且因为馒头能快速做好、方便运输、迅速进食,救灾人员能迅速补充体力后再紧急投入战斗。即使来了燕窝鱼翅,他们也没有时间没有心情吃。更希望的是能够把热腾腾的饭菜,留给老百姓。 听闻这些不由得让我由衷感到震惊和钦佩,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兵哥哥说进入灾区的道路已经打通,立即要继续投入抗震救灾的战斗当中。而我由于担心爷爷他们,一直央求着这支人数不算多的救灾先头部队一并带我过去。他们当然不愿意,可是久劝我无果,最后只得让我继续跟着他们。 道路已通,救灾队伍又有交通设备,所以我们进入映秀镇远比我跟爷爷之前“跋山涉水”走小路还来得快。 然而再次赶到昨晚我离开的那个地点,哪里还有爷爷他们四人的踪迹,哪里还有百鬼出阳围困的景象。 没了,爷爷没了,白爷爷他们也没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会不会被百鬼啃光了,连根骨头渣也没有剩下。 一想到百鬼一拥而上撕扯着爷爷他们的身体,我整个人头晕目眩,身体强烈的颤抖着。 我早该想到的,昨晚爷爷把桃木剑、搜鬼罗盘交给我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的;白爷爷墨爷爷把戒尺和铃铛给我的时候,我也该想到的。这些吃饭的家伙向来与爷爷他们不离身,他们这是早想到活不了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抱着脑袋双膝重重跪在带有碎石的地上,连被尖石划破肌肤涉出鲜血也浑然不知疼痛,大哀莫过于心死,大哀莫过于心死啊! 此时我已是泪满满面裳已施行看尽,我不要什么鉴心,不要什么西行,不要什么送鬼。小的时候父亲接过爷爷的手艺开始西行遥途,98年连同白叔朱叔墨叔三个一去不复返,我的整个童年整个有记忆年头跟的都是爷爷和白爷爷他们四人屁股后面转悠,对于我来说,爷爷他们更像是我的老子,就像他们动不动就骂上一句“老子”,都说能够再听一次“老子……”。 “啊——爷爷,白爷爷,朱爷爷,墨爷爷……”我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可惜没有回应,不在了,因为我,他们都不在了。我根本不想接过西行路,一把扯掉前阴阳后八卦的长袍,努力地想把它撕碎,撕碎…… 一同进入这里的救灾人员紧张地投入搜救当中,生命探测仪、搜救犬四处寻找着存活的百姓。而那个年轻护士姐姐也走了,对我说了一声“节哀”后就跟着投入搜救工作当中。 看不到爷爷他们的尸体,没人会理我,也没人会在意我。我就像是无关紧要的人,爷爷他们也像是无关紧要的人。值吗?值吗?我一边一遍又一遍哭喊着爷爷他们,一边再心里一次又一次的问自己。 爷爷和父亲,白爷爷白叔他们整整两代人都在默默地付出,根本没人知道也没人会去在意,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没有,什么都得不到!98年,08年给灾区百姓带去的是沉重的伤痛,给整个国家带去的同样是沉重的悲伤,而对于我依然是一段不可磨灭的伤痛与打击。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的家,我只知道那天我第二次哭昏在灾区现场,等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一辆卡车的后斗上,连同在一起的还有二十来个衣裳脏乱破败的百姓。 一路上我没有任何思绪,整个脑袋里装的尽是爷爷他们被百鬼围困撕扯的场景,一闭上眼睛,那个场景马上会从我脑子里冒出来。 等到了安全地点,警察在我背包里找到了身份证,按照上面的地址把我送了回去。 当我回村里的时候,行尸走肉般机械地走回家,正看见奶奶和母亲在院子里,一见我回家就惊喜地迎上来。 “小宁,你不是跟你爷爷他们一起去灾区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对了,你爷爷和老白老朱老墨他们呢?”奶奶和母亲抱了我一下才接着问道。 虽然只有区区几日,但对于更像是过去了几个世纪一般长久,听到“久违”的亲人声音,我原本流尽的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淌下来,放声痛哭,嘶哑着说:“没了,没了,爷爷他们都没了……” “小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说啊,怎么好好的几个人说没就没了呢。不,这不可能,你是骗奶奶的对不对,小宁你是骗我的对不对,孩子是不能说谎的,你在说谎对不对!” “没了,没了,爷爷他们都没了……” 隔天张、白、朱、墨四家门户都挂上白布白灯笼作以示家里的顶梁柱去世了,这个打击对于我们一家子来说不亚于天塌地陷,包括白朱墨三家同样是如此。而我也不再去想鉴心西行的事儿,打算将这埋藏在内心最深处,希望可以过上平常人过的日子。 然而在我们四家挂上白灯笼后,我们全村各户人家也纷纷各挂上一盏白灯笼。这对于我们村里来说,像是习已平常的一件事,每逢哪户有人去世就会纷纷挂上白灯笼谓之“送葬”。不过这对于一个只有百来户的小村庄来说简直让人难以置信,而我们村子的平均年龄也都不高。 我所生活的村子是一个叫做“八卦村”的杂姓小村庄,四面环山,仅有一条山路可通向村外,并且村庄是以村中的阴阳鱼池为中心向外延伸的八卦格局建造古村落,至今已有千多年历史。 事实上八卦村在全国有多处,比较出名的有金华诸葛村,徽州呈坎村,高要黎槎村、蚬岗村,连州黄村,全州梅塘村,阳朔木山村,而我们这里由于更小更隐蔽些,所以很少有外人知晓。 据说我们村里有很多走阴活或算命走穴这类人,他们一直格守着代代相传的规矩,传男不传女传里不传外。 只不过这些都已经跟我了没关系,我打算在头七那天送完爷爷他们四人在人间的最后一程,以后便再也不接触这个行当。 正文 第八章 :各行一边   自八卦村百来户村民在各家各户挂上白灯笼已经过去了四天,这四天我粒米未食,身子很快便消瘦了一圈。 人的生愿未了,那么灵魂便会逗留在阳间不愿离去,我想爷爷他们四人一定也生愿未了,为了别人操劳一生,连死去也不得安生。 “奶奶、老妈,你们先去睡觉吧,我在陪爷爷走完这最后一程!” “小宁,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垮的,你……”奶奶和老妈同时抛来关心的神色,虽然她们不比我伤痛伤悲得少,但依然极力劝解着我。 可是她们根本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也不想让她们知道,我希望这个行当可以就从我这里断了去。这样做肯定不是爷爷他们的初衷,可是我别无选择。一闭上眼睛就会出现百鬼撕扯爷爷他们的身子,鲜血横流,衣物、肉、内脏、骨头一块块被撕扯被吃掉,甚至于能感觉到他们痛苦的哀嚎声就响彻在耳边,一声两声三声无数声。 “呼,奶奶、老妈,我没事,你们先去睡吧,我就是想一个人陪着爷爷静一静,没事的!现在是已经初三了,而且明天正好礼拜一,我还得去上学呢!”我冲着奶奶和老妈勉强笑了笑,而后平静说道。 她们知道我是个倔脾气,跟爷爷一模一样,只要认定了的东西就会极力去做,任谁劝也没用,所以她们叹了口气后直接回了屋。 看着奶奶和老妈进里屋后,我也随后进了自己的房间,从衣柜里翻出属于我的阴阳八卦长袍穿在身子上。这件长袍原本是爷爷给我准备的,等鉴心之后才能穿的。又由于我们这个行当的一些口诀法诀术语都是口口相传传承下来,所以同桃木剑和罗盘一起,算是爷爷给我留下的遗物三件套。 当几近子时的时候,我拖着疲惫的身子站在大厅,正面对着爷爷的黑白遗像拜了一拜。在我们这里,跪拜长辈都是以单数为准,所以喜事更多的是三拜,然后白事为了区分开来便大都是行一拜。 等行完拜里后,我一下坐在地上,后背就倚在四方八仙桌的桌脚。 “对不起,爷爷!我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卡,每每想起西行我就会不由自已地想起您老和白爷爷他们因为我惨死,要是没鉴心,也不至于会引来百鬼,你们也不至于被害。都说时间可以消抹一切伤痛,我想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对不起!” 说到这里我的声音开始变得哽咽,强忍着自己不哭出声,可为什么眼泪依然不自觉地往流淌,我没有去擦拭。 “对不起,爷爷,您曾经跟我说过人死鬼魂能在阳间逗留七日,可那是生平无大恶大罪之行的自然死亡;现在您和白爷爷他们四人不仅是死于非命,而且还远在映秀,你们回得来看得到吗?” 这时候摆放在大厅的链条时钟叮咚响了十二声,那是我老妈嫁给我爸时候带过来的嫁妆之一,至今依然完好。 “时间到了,爷爷!就让小宁送您和白爷爷他们最后一程人间路吧,不管你们看不看得到,这会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西行!” 虽然只有我一个人走不了西行路,不过原本就只是打算起个形式。我按照在映秀镇摆过的坛,将钱、粮、衣准备妥当。 接着我一手持罗盘一手持剑,满脸严肃满心真诚朗声喊道:“有师侠义送鬼行,莫问阴阳两归处,鉴心西行过黄泉,各方鬼神护坦途!” 桃木剑将摆放在桌面红布上的黄表纸(鬼钱)、馒头(鬼粮)、花布(女鬼衣)一一挑穿在剑身,继而猛然放到蜡烛烛心上方八寸左右位置。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敕——” 一切都很顺利,香、烛无火自点自燃,剑身上的黄表纸、小块馒头和小块花布也随之被点燃,没几息时间就被燃成灰烬,成了鬼钱、粮衣。 紧随其后的还是同之前一样,头顶三尺升起两盏黄灯作鬼灯,脚下突生一条曲靖小道通幽路。 我心里暗松口气,还好一个人也鉴得了心启得开路,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危险,爷爷反复强调过至少需要四人的。青龙掌剑起龙头,朱雀玄武握符把铃走两翼辩识鬼心,白虎持戒镇煞引阴魂。 或许是我多想了,反正我也不是真正地在送鬼西行而去,只是想做做样子,了却自己心中可放弃的那一段“梦想”,或者说是了却爷爷对我的一段“梦想”。 我学着爷爷启程前那般亮起号子:“贫困江湖禽如择舍,避凶东走反入祸口;有师持咒送鬼前行,莫问何人阴阳归处;回眸夜下枯骨裹衣,引迷途者一路向西!启程——” 一把将桃木剑、罗盘收进怀中,一步三停顺着通幽鬼路往屋外院外走去,头顶三尺鬼灯随我走走停停,可惜我不知道脚下的通幽路会通往何处,到底是不是一直过黄泉门入阴间同样不得知晓。 没多久我就踏出八卦村的村牌坊,外面已经不属于我们村子的地界,顺着小路,通幽路途显得更直一些,不像在村内那般曲折环绕。 不管通幽路最终通向哪里,我已经打定主意过了这段山路就会折回去,而这一路也没有发生什么异常,只有零星的虫鸣声,余下地只剩下我走路所踏出的声响。 夜黑风高甚是静谧,唯有泛黄鬼灯所罩着的那么一点明亮,说不害怕那铁定是在骗人,还好总算即将趟完这一程路。按照时间来算,应该不过百米就是出村的山口。 然而就在这时,我感到四周的温度忽然降低了许多,这在映秀镇有过经历,那是鬼魂出现甚至临身所产生,我心下一紧,会不会是爷爷他们的鬼魂回来了? 于是我壮着胆子呼出声,虽然没有用力呼喊,但是在这静谧的夜却显得格外的清晰悠远。 “是你吗,爷爷?” 我连续叫唤了几声,可惜我没看见思念的那个人儿,也没听到任何回声。 又前行数米,我顿时感觉身后有人跟着,而且肯定就在不远处。这大半夜的不可能有村里人跟过来,并且人有体形,也不可能没有发出动响。 这条路祖祖辈辈都在走,我从没听过有污秽之物再此道出没,据说这是“八卦村”的功效,任何污秽之物都不敢靠近,除了本村村民死后的鬼魂。 所以我在想可能是由于我鉴心引鬼灯招来了本村村民,要是那样的话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可惜我只有一个人,不可能去送它西行的,当然我也不想走。 这样想我就不害怕了,本村村民是不可能害我的,于是我头也没回说道:“不知身后是哪位八卦村贵人,我是村东张家小子张小宁。今爷在此送我爷爷张大千、白家爷爷白天虎、朱家爷爷朱文雀、墨家爷爷墨武德出村入阴,无意中叨唠了贵人,还请行个方便,我们大道两边各行一边!” 身后没有回应,我以为它走了,于是我又重新启程,打算赶紧走完这一小段路,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要不然奶奶和老妈该担心了。 可是没走几步,那个身后有人的感觉依旧存在,而且似乎越来越近我后背的样子。泥菩萨也有三分脾气,更何况我的心情本来就糟糕透顶。 这下我也恼火了,这人怎么这样,莫非是觉得我年纪小好欺负? “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一直跟着我是要闹哪样啊,我告诉你,我不会走活也不走活。等过出山口我就回家了,你大人有大量,还是找别人去吧!” 费了我一番口舌,身后的“村民”依然没做反应,并且我感觉它已经快贴近我的后背。我决定给它一点教训,好歹我也算半个“送鬼人”不是,教训一个“鬼魂”也不是没有手段。 就这样,我猛然转身回头,一张苍白无色的脸,双眼没有眼瞳并且泛着红光,头发长得吓人直下腰间,咧着嘴。 “啊——” 正文 第九章 :背后有鬼   想不到我背后真的有人,不,有鬼。而且真的就贴近着我的后背,之间仅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她的身高不比我低,猛然回头一入目就是她那恐怖的无瞳红眼,吓得我心脏都快跳出来,连连后退数步直接跌坐在地上。 “张小宁,你不记得我了吗?” 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我壮着胆子往她看了看,还真的是熟人,虽然仅有一面之缘。 没想到居然会是她,她怎么会知道我叫张小宁?对了,肯定是刚才我以为她是八卦村的人,自己告诉她的。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咬着牙,恨不得冲上去跟她拼命,她正是映秀镇的那个断腿女鬼。要不是她突然出现在废墟顶端蛊惑了我,要不是她跟百鬼一样从阴兵借道的押送队伍里跑出来,爷爷怎么会为了让我鉴心出师而中了百鬼的围困,最终四条性命直接交代在映秀镇,死无全尸。 断腿女鬼的红眼突然有些黯淡,她看懂了我眼中的怒火,也猜出了我想要表达的东西,“对不起,张小宁!对于张天师和白天师他们在映秀镇的遭遇,我也倍感到惋惜,他们都是可敬可佩的公义之人,对不起!” “对不起,去你妈的对不起,要是对不起能让我爷爷他们起死回生的话,我不介意对你说上千遍万遍的对不起。可是有用吗?呵呵,没用,话不投机半句多,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让我安静地送完爷爷他们最后一程,可好?” 经过初期的慌乱和愤怒后,我笑了,笑得有些冷。或许这就是爷爷常说的命吧,我不管她是怎么跟过来的,也不想知道她跟着我到底有什么事,因为我根本就不想再跟他们这种东西有任何的交集。 “抱歉,我也不是有意的,只是不知为什么,我身不由己地就跟了你一路过来。从你离开映秀镇的时候就一直在你身边了,只是我不敢进入你们村子,所以一直在这山口附近呆着。” 我不想听,可她偏偏告诉了我。而她不明其中缘由,我倒是知道一二,八卦村以阴阳八卦格局建造自然有着一番秘密。比如外来的鬼魂等污秽之物不敢入内,若是强行入内的话,八卦村落便会自行启动奇门八卦阵,除一处生门外,其余的都是死门,也就是即使是鬼魂也会被困其内,甚至被抹杀。 至于她为什么会被我吸引尾随而来,估计则是因为我在鉴心的时候针对的就是她,所以这才一路将其引回至此。 如此说来,她肯定没有参与厮杀我爷爷他们四人当中去,这样让我的心里好受了些,可惜我还是不打算与她有哪怕是一丁点的交集。 “你还是走吧,我是不会送你过黄泉趟阴路入轮回的,从今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此再也不相见!” 断腿女鬼马上点头肯定了我的话,可是紧接着又摇了摇头说:“张小宁,我再强调一遍,不是我主动要跟着你的,是你身上有东西强烈吸引着我,即使我不想来也照样会不由自己地靠近你。我想应该是七天前你鉴心时候本身就是以我为由,简单来说阴司是我们的雇主,而我就是那件要你送的东西,没完成这次交易,我哪儿也去不了,更别说不再跟着你了。现在已经不是我跟不跟的问题,而是你走不走通幽路想不想完成这笔交易的问题,你到底明不明白?” 她越说越大声,无瞳双眼也愈加血红,满头长发更是无风自动,甚是吓人。 只是我继续笑了,只不过依然是那种冷笑。 “那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现在要走要留你随意便是!”说完又拍了拍沾上泥土的长袍,顶着鬼灯继续往山口走去。 “贫困江湖禽如择舍,避凶东走反入祸口;有师持咒送鬼前行,莫问何人阴阳归处;回眸夜下枯骨裹衣,引迷途者一路向西!” 断腿女鬼瞬间无语,这都是什么人啊这是,鉴心西行要主动说我下去的是他,不走不送赶我走的还是他,他这是要闹哪样?难道就这样对他爷爷的话置之不理了?不可能吧,看样子他们爷孙俩感情应该很深才是。 那我怎么办?我现在已经在阴司挂了号,除了他还能有谁能把我引下去? “张小宁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送送四位天师一程!” 我对此嗤之以鼻,难道这样我就会原谅她吗?当然不可能,想要缠着我,可惜没有用,这几十米走完我就回家睡觉去,反正八卦村她也不敢进来。 “没空理你,你爱上哪上哪儿,还有别跟着我,我是不会走这个行当的,现在我不想再看到你;不,是再也不想见到你,走,你给我走,立刻马上……” 断腿女鬼心里那个气啊,心里暗自恼怒,更是做了一副小女儿态,真是难以置信。 “换作之前在映秀镇的那会儿没解开执念时候,我早直接蛊惑你这个可恶的小子心神,让你自行了断,或者拉长头发把你给勒死。” 可惜她也只能在自己心里想想,自从我鉴心成功,不仅我的身份在阴司那里登记了身份,虽然没走过半次活儿,不过阴司依然承认了我的身份,鬼灯和鬼路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且也一并将断腿女鬼与我的关系精密联系起来,若是我死了,她则永远再也没法过黄泉门趟通幽路入转轮回。 就这样,一人一鬼陷入了沉默,我知道她的意思,她也懂我的意思。我不想提这件事,她则是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 我一步三停,她也跟着一步三停,一直走到出山口才双膝跪地冲着西方重重扣了三个响头。这与之前在家里扣一个跪拜不同,现在拜的是阴司,希望若是见到我爷爷他们四人的话,能够给予一点照顾,毕竟他们不仅吃阳间饭,同时也接阴间活,勉强算是阴司在阳间的代表人。 砰—— 一跪天地拜阴司,请求四方阴兵鬼将护良人。 砰—— 二跪天地拜四象,请求两重星宿神兽佑传人。 砰—— 三跪天地拜先人,请求一股宁神精气庇后人。 “爷爷、白爷爷、朱爷爷、墨爷爷,一路走好!”第三拜的时候我迟迟没有抬头起身,口中一直喃喃自语这句话,连额头磕碰到出山口破了皮流了血都浑然不知疼痛。 “小宁,回去吧,张天师他们会一路走好的!”断腿女鬼见我迟迟不起身,沉声劝着我。 可是我不打算给她面子,甩掉她那刚碰到我肩膀的手,低声吼道:“你少在这里假惺惺,我看着都觉得恶心,恶心你懂吗?我不想看到你,一刻都不想;走,你给我走,立刻马上,走啊——” “行行行,我这就离开,你不要激动。” 我盯着她,想从她的那里看出点什么,可惜除了那双看起来诡异非常闪着红光的无瞳眼睛外,再也看不出什么东西。 很快她消失在出山口的位置,是那种身形一闪就不见踪影的消失,不过我倒不觉得奇怪,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就有过这种一闪直接消失的情形。 “唉——” 我长叹一声,莫名觉得特别累,不止因为这几天没怎么休息感到身体疲惫,就是心里同样有种不堪负重的感觉。抛开那些“无关”的杂念,我摇晃着身子慢慢往回走,有着两盏鬼灯照明,倒是不会太难走。 令我意想不到也没去注意的是,此时那个断腿女鬼根本就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出山口边上的一颗繁茂大树躯干背后,眼睛闪着那诡异的红光。 “张小宁,你别想摆脱我颜清秋,就不信你能一辈子躲在八卦村里不出来,嗯哼!”说完,瞬间消失在黑暗当中…… 正文 第十章 :女鬼缠身   踏着疲惫的步伐,我一到家就倒在床上睡着了,连身上有些脏的阴阳长袍都没有脱。虽然晚上走了这么一小段“送葬”路,不过我依然做起了噩梦,永远都是那个恐怖惊悚难以释怀的噩梦。 睡梦中我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颤抖,额头腋下尽是冷汗。 “旅客朋友们,欢迎乘坐和谐号动车组,本次列车是G325次列车,列车由京城南开往厦市北方向,列车前方到站武夷东站,有在武夷东站下车的旅客请您提前做好准备,带好您的随身物品,请从与列车运行方向一致的车门下车,列车正点到达武夷东站的时间为19:42,停站2分钟,由于列车在武夷东站停站时间较短,所以不是本站下车的旅客请您不要下车,以免耽误您的行程。” 高铁上的到站系统广播女声突然响了起来,我猛然惊醒,手捂着胸口直喘着粗气。 八年了,我仍然无法忘记那一幕,我不知道那一幕到底是不是真实发生过,毕竟我没有现场看到过,或许是梦境与悲痛回忆的重叠,只不过这些年来,我的身边一直跟着一只女鬼。 这只女鬼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从映秀镇就一直跟着我的断腿女鬼,她叫颜清秋。只是她并不是无时无刻跟着我,有时隔三差五就会看到她一次,有时则是十天半个月才出现一次。 最近的一次是今年过年的时候,我一个人在京城打寒假工,住的当然是大学分配的宿舍,整个大学除了几个留校的外国学生,剩下的就是几个学校保安。 而她也陪我过了八年的春节,起初我还会挤兑驱赶她不要跟着我,她每次都答应了,可是每次又没过多长时间就继续出现在我的面前,所以后来我便默许了她的存在。 说到底,相处久了,我一直习惯她那神出鬼没的出现在我身边,在我难过的时候有她,在我开心的时候有她,在我需要人安慰的时候总有她。 以至于这大半年不见,我倒有些想她了,或许我该感到庆幸才对,至少她没再缠着我了,可是心里为什么还会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在县城的初三一年高中三年以及去京城上大学的四年,除了奶奶因为郁郁而终回来了一次,我就再也没踏进过村子半步,只有每年会发上几次短信给我妈,让她知道我的近况。 我原本是不想再回村里去的,可是就在我大学毕业那一天,老妈给我发了条短信,说是白爷爷回来了,失踪了八年之久的白爷爷白天虎回来了。 看着老妈发过来的短信,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生怕是我眼花了,等我第一次打电话给我妈的时候却没人接听,一次两次三次五次,一直到我手机没电后,依然只有那声冰冷的系统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为了得知八年前我离开映秀镇后我爷爷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认为已经死去的人过去了八年又重新出现?爷爷他们到底有没有死?老妈的电话为什么没接?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迷,我需要真相,我需要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于是我趁着刚好毕业之际,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出了高铁站还离我们村子有很长的距离,不仅得搭最后一趟班车回市区,还得由市区转班车回我们那个小县城,再由小县城回镇上,最后还有剩下的近二十里的山路距离需要自己走着回去。 等到了村子与外界唯一的山路口已经快午夜12点,我人还没过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久违的声音,很好听。 “张小宁,这么巧你也在这儿啊,话说你不是一辈子都不想八卦村了吗,怎么就回来了?” 我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原来是大半年不见的颜清秋,只不过我没回身,继续往山道里走进去。 “颜姐,大半年不见,还以为你出去流浪做你的孤魂野鬼去了,想不到是回八卦山来了,嘿,你该不会是早就知道我会回家吧?”人心难测鬼心难搪,信你这只少妇女鬼说的是巧合那才真的有鬼。 颜清秋在心里暗骂一声“小狐狸”,这小子越来越难缠了啊,连这都猜得出来,不过鹿死谁手还不见得呢! “好吧,张小宁你赢了,其实我是呆不惯城市里那种车水马龙人流如织的嘈杂生活,而我一个弱女子四处流浪瞎逛又危险得很,反正我这辈子碰上你算是毁了,所以干脆回这八卦山呆着,好歹这里比外面安全得多。” 弱女子,你一个诡异非常神出鬼没的女鬼能叫做弱女子,那全世界就没有不是弱女子了。 我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继续朝着村子走去,或许白爷爷真的回来了呢,那爷爷可能也没出事,到时候自己给她走上一遭西行路也不无不可。 只是这话我没有说出口,依旧带着忐忑不安的思绪慢慢朝八卦村唯一进出村的那个石牌坊走过去,越靠近心跳越快,越临近思绪越乱。 害怕,是的,我害怕这是老妈为了见我而使的无中生有之计,要不然老妈的电话为什么一直打不通;或者白爷爷可能真的回来了,老妈给我的信息仅仅只是他回来,那爷爷他们三个呢? “呼,颜姐,如果我爷爷他们没出事的话,我会与你一起完成这笔交易,晚安!” 或许是为了给自己几分鼓励,我突然转身冲着出山口大吼一句,在静谧的夜间回声回得老长老长! 可惜我没看到颜清秋的身影,或许她已经离开了,神出鬼没就是她的代名词。我无奈摸了摸鼻子,双肩一耸尴尬笑了笑。 “谢谢你,颜姐!” 当我消失在黑暗中时,我并不知道颜清秋又忽然出现在出山口,“对不起,张小宁,我无数次去映秀镇寻找他们,可惜依然一无所获也没能找到半点蛛丝马迹;不过同样没在发现有阴魂鬼物出没,或许他们没有死,只是出于某种原因失踪了。我不想告诉你也不忍告诉你这些信息,害怕到时候你会更加失望和绝望。” 时隔八年终于再次见到那个既思念既想又不敢回来的宁静小村落,一时间仿佛时光倒流,陷入久久的思索和遐想,可惜马上便被一个大脚给踹醒。 砰—— 不知道是谁一脚把我踢到在地,我直接重重摔在平整的石板路面上,胳膊瞬间感到酸辣椒的疼痛,明显是擦破皮见了血。 “有病啊这是,谁干的给我滚出来!”我决定给他一点教训,在自己家门口莫名其妙让人给踹了,这口恶气得出。 “哼,几年不见长能耐了哈,是不是打算躲我一辈子?”黑暗中一声不满的女声传来,就在我的身后,而且就在我还没站起身子的时候,又一脚踩住我的后背。 疼,锥心般的疼,不是后背疼,因为我背着双肩旅行包,她踩压住的是背包。所以疼的不是后背,而是我的胸口疼啊,我戴着一条编织红绳坠着我离开家时候从爷爷床底下的“宝箱”里翻出来的一个戒指,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所制,戒面的纹路是条五爪青龙。以前年纪还小套不紧手指,所以后来买了根编织红绳挂戴着,那戒指抵在我的胸口处搁着,能不疼吗? 这个女声似乎有些熟悉,可我实在想不起她是谁,由于小时候一直被爷爷逼着学那种东西,我认识的小伙伴真心没几个,除了邻居那个易学相师叔叔和白朱墨三家的外,与村里其他人并没有多少交集。 再说了,我在村里根本没得罪过谁啊,更何况现在是要下半夜了,谁有病不睡觉还跑出来乱窜的,还有也没人知道我今天回家,我怎么就莫名其妙被踹了呢? 生气恼火是必须的,任谁无缘无故被踹一脚再踩一脚都会这样,于是我语气不善沉声说道:“这位小姐,你我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直接对我动手动脚,莫不是欺我长得实诚?要是再不放脚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屁话,你实诚个鬼,五岁偷亲女孩子,八岁偷看人家洗澡,你说你哪里实诚了?还有再叫我小姐,信不信我打断你的狗腿。起来,我有事问你!” 那个听起来年纪不会太大的女生在我屁股又踢了一脚,让我站起来,相貌有点子眼熟。 五岁偷亲女孩子,八岁偷看人家洗澡,囧,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秘密”的,而她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