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怪异现象 李令运是一名出名的摄影记者,听说青鱼山是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就趁周末前去拍照那里的美景。 在路上,李令运遇到一个名叫苏余隆的进山人,于是就与他结伴而行。 当李令和苏余隆进入青鱼山,来到一个平坦的地方,他们才发现这里确实一片很诡异的坟场。 “这些是什么啊?”李令运奇怪地问道。 苏余隆说道:“这里是我村的先人场,凡是村里去世的人都埋葬这里啊。” “哦,是这样啊。”李令运答道,说完就与苏余隆继续走。走着走着,他们见来到一个并排的三人坟墓前。 “这个是什么啊?”李令运又好奇地问道。 看见李令运那好奇的神色,苏余隆就叹气道:“哎,这里是三个小孩子的坟墓啊,他们都年纪轻轻就夭折啦,真是可惜可悲啊!” “这是怎么回事?”李令运闻言,更是感到惊诧莫名:“是瘟疫爆发吗?不然怎会一个村就相继死去三个小孩子啊?” “不知道啊,但是为什么三个小孩一下子死去,村里谁也不可以解释啊。”苏余隆说道。 “你们村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李令运又问道。 苏余隆闻言,就说道:“是啊,有一件事情却是很怪异呢。记得3年前,韩锦谷家那个小孩子出事了,他却惊奇的发现在他家的院子里有一个青白色的长寿玉镯!” 李令运听得心跳得厉害,惊问道:“长寿玉镯!这是多么悲伤与怪异的故事啊,难道你们村里这么多小孩相继死去就是因为这个怪异的长寿玉镯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苏余隆无奈地说道。 “那好吧,我们今后慢慢去调查一下吧,相信有真相出现的那一天。哦,天快黑了,我们还是回去吧。”李令运说道。 这一晚,李令运就在村子里投宿,谁知他很久不能入睡,因为白天遇到的奇异的事情令他不解啊。 第二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 山村里的人大多起得早,这个时候候,很多人已吃过了早饭,收拾好了家里,下地里或上山去干活儿。 一个扛着农具的汉子走过来,跟苏余隆打招呼:“苏余隆,早啊!这位是谁啊,是你的亲戚,还是朋友?” “苏余青啊,这位可是了不得的人物。”苏余隆颇为骄傲地向苏余青介绍着李令运,说道:“他可是省城来的摄影记者,大名李令运,专门到我们青鱼山来拍风光照片的。昨晚上,他就住我家里呢。” “哦,是这样的啊?”苏余青脸上现出肃然起敬的表情,说道:“到我们这深山里来,可真是太难得了呢。你可得要好好宣传宣传我们这里呀!” 李令运连连点头,说道:“一定啊,一定的啊!” 苏余青把苏余隆拉到一边,轻轻地说:“苏余隆啊,既然这个李记者到我们村里来了,那么,我们村里的事,能不能向他反映一下啊?” 苏余隆答道:“昨天夜晚,我已经跟他说了好多了呢。不过,他是杂志社的摄影记者,不会采访这种事情吧。你说对吧?” 苏余青有点儿沮丧,说道:“唉,我本想能在报纸上登一下,说不定能有办法救救我的儿子呢。这么长时间了,他也不见好。我老婆天天跟我吵,我有什么办法呢?” “这事也急不得。”苏余隆安慰道,说道:“这个李令运,他人很好的,如果有办法,他一定会帮我们的。你放心好了呢。他还说有个朋友是科学家,他回去之后回去帮我们问问的。”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苏余青就走了呢。 “这人就是苏余青,说道:“苏余隆指着背影跟李令运说道:“可怜啊,他的儿子现在还没有恢复呢!本来的话,今年都可出去读小学了呢。” 李令运重重叹了口气,昨晚那些阴云,又浮上了他的心头。不管是谁,摊上了这样的事,一家子的生活都被毁得差不多了呢。 “去拍照片啊?”一个妇女提着竹篮子,从两个人身后问道。李令运转头去看,认得是昨天农用车上给他让座的那个叶银凤。 “是啊。你干啥去啊?”苏余隆转过身来。 “你去摘点菜吧。你们忙着呢,我先走了啊。你们有空到我家坐坐,我家就在村子西头。”叶银凤笑了笑,便走了呢。 “这真是个热情的人啊。”看着走开去的叶银凤,李令运说道:“我发觉,在这山里面,人际关系比我们城市里可近得多了呢。” 苏余隆笑了,说道:“是啊,你们城里人的住房虽然密密麻麻地挨着,可彼此间的距离,却远得不得了呢。而我们呢,虽然住得很分散,可是大家关系却很近。老弟,看到了这个差别,你可不会想在这里定居吧?” 一个小孩飞快地从苏达牛屋里冲出来,一把揪住苏余隆的衣襟,说道:“阿伯!”这个小孩大约四五岁,短短的头发有些黄,穿着碎花的套背衣。 “建林!”苏余隆伸手将孩子抱起来。小建林笑嘻嘻的,用细细的手指,揪着苏余隆脸颊上短短的胡须。苏余隆十分配合地装出疼痛难忍的样子,大声叫着,求小建林放过了呢。小建林“咯、咯、咯”笑着,无比的开心啊。 李令运忽然有些心酸。小建林马上就要搬出里河村到山外去住了呢。苏余隆以后就很少有机会和他的侄子这样开心了呢。李令运连忙端起相机,咔嚓咔嚓拍起来,想为苏余隆和他的小侄子多留下一些温馨的瞬间。小建林见李令运把镜头对准他,用手指着李令运,脸上乐开了花了呢。 苏余隆和侄子玩闹了一会儿,有些不舍地把他放下。“小建林,伯伯要陪这位李叔叔去拍照片了呢。你自己玩吧,但你不要乱跑啊!” 小建林答应一声,又蹦蹦跳跳地回屋里去了呢。 “这个孩子真可爱啊。”李令运说道:“我有个小外甥,也差不多这么大了呢。不过我们很少见面,没你们这么亲热啊。” “谁说不是呢。这些都是好孩子啊。”苏余隆收起了笑容,说道:“本来,这里河村是个多养人的地方啊,环境好、空气好,吃的都是绿色食品。可惜啊,这地方竟变得这么凶险,以至于要让我们骨肉分离。真舍不得这孩子离开这里啊。” 李令运拍拍苏余隆的肩膀,两个人并肩向村外走去。云雾确实很大,走到村口时,已经是雾气绕身了呢。苏余隆说,到了东山的高处,往下看,风景可美了呢。这里的云雾,绝对不会比那些有名的大山差,就连山上出产的茶叶,也因为有这么好的云雾的滋润,而特别有滋味呢。 走出村子,先人土坡的树林一片朦胧,笼罩在雾气之中。影影绰绰中,好像有一个人在那里,也许是风吹动小树造成的影子。走近了,两个人看到有人在一个坟前弯腰做着什么。那人很专心,根本没有发觉有人在走近。 “韩锦谷,是你么?”靠近了些,苏余隆发问。 韩锦谷直起身子,好像吓了一跳,说道:“苏余隆,你去做什么呀?” 苏余隆道:“带个朋友去拍照片。你在做什么呀?” “给孩子的坟加点土。下了一夜雨,冲掉了不少土。”韩锦谷冲李令运点点头,接着埋头干活。他把一铁锹一铁锹的土,加到那小小的坟墓上,然后夯实。 走出老远,苏余隆才开口道:“这韩锦谷啊,可真是可怜。他儿子出事那天,他见到长寿玉镯就瘫倒了,在床上躺了好久。后来能下床了,干起活儿了也大不如前了呢。他没事就来到先人土坡,坐在儿子的坟前,有一句每一句地说着。时间长了,村里有些人见了他都有些害怕。还有呢,他有时候会盯着别人家的孩子,直勾勾地看上好久。这样一来,有的孩子就有点怕他了呢。” 李令运说:“他这是丧子之痛还没有得到消散吧。遭了这么大的打击,有几个人能承受住。条件好的地方,像他这样,还要到心理医生那里接受治疗或辅导呢。” “你说的也是,不过,我们这里可没有这条件。”苏余隆说道:“从表面上看来,这些失去孩子的家长里,韩锦谷是最痛苦的一个。有一天,苏达牛的老婆司马参红告诉我,韩锦谷盯着小建林看了好半天,脸上还有傻傻的笑容。司马参红说,那时候,她心里都有些发慌了呢。” “唉!”李令运重重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余隆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得过多,以至于影响到李令运的心情了,便住口不说,引着李令运向东山走去。随着山路越来越狭窄陡峭,两个人都专心登山,不再随便开口了呢。 二十分钟之后,苏余隆带着李令运,到了东山的半山腰上。这里有大片大片的毛竹林,间杂着各种各样的乔木。这个季节,很多树的叶子变黄变红,映着翠绿的竹叶,加之白色的缕缕云雾,如诗如画。 李令运按动快门,一连拍了数百张。随后,跟着苏余隆,向东山之巅行进。 没走多远,他们听到有脚步声。不一会儿,从缭绕的云雾中走出一个人,手里提着一杆猎枪。 “老司马,司马参杰!”苏余隆说道:“这么一大早,就上山打猎了啊?” “是啊!”司马参杰就说道:“过段时间,派出所又要把猎枪收回去了,我得趁这段时间枪还在手上,多打些猎物。这段时间,好些野猪跑到高处去了,不过,我一大早出来,老半天也没有见到一头。” 苏余隆为李令运介绍道:“这是司马参杰,我们村里唯一的猎手。”随后,他又把李令运介绍给了司马参杰。 司马参杰似乎不善言辞,不善于和陌生人打交道,稍稍和李令运说了几句,就告辞下山去了呢。 “这就是我们昨天夜里说到的那个司马参杰吧?”李令运问道。 “是的,就是他。他是司马参俭的哥哥。”苏余隆说道:“老司马这人也够可怜啊,孩子出事后,他的老婆也精神失常了,不但不能干活,老司马还得照顾她。这一家子,真惨哪!” 李令运听了这话,心里很不好受。这一路来,见到了几个出事孩子的家长,他们的言行,无不让人心生怜悯。如果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那么这个原本宁静祥和的小村庄,会有更多的人走进悲剧中。就算一时不会再发生惨剧,很多人破碎的生活已无法修复,全村人深陷在恐惧中的状态,也不会得到改变。 “老哥哥,咱往上走吧!”李令运提议道。 越往上走,云雾就越稀薄,可以从竹林和树丛的间隙中,依稀看到山下云海中露出的一点点山林和村庄的轮廓。只有一条路通往山顶,再加上能见度转好,李令运与苏余隆边走边说起话来。 “苏大哥,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李令运有些吞吞吐吐地说着。遇到苏余隆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样说话。 “嗨,你这是说什么话啊!”苏余隆显得有些不高兴,说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能不能讲的?再说,这里有没有别的人,你就算胡说八道,也没人知晓半分。再说,像你这么有文化的人,还会胡说八道?总之,你有啥说啥,太客气,就见外了,我们山里人可不喜欢这样。” “好吧,那我就说了呢。”听苏余隆这样说,李令运就没了半点儿顾忌,说道:“我见到村里的一切,以及你跟我说的村里发生的事情,以及冤鬼的说法,给我震动很大。说实话,我也受过良好教育的,从小就不相信鬼神,这些说法我本不该相信。但是,我也不排斥关于神秘力量的种种可能。因此,我想,对于这件事,既不能完全就认同是鬼神作祟,也不能对此嗤之以鼻。” “你说的这是……”显然,对于李令运说的这些话,苏余隆没有完全明白。 李令运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得过于笼统,过于书面化了,以至于让这个朴实的老哥哥一下子不明所以。他有些哑然失笑,不禁想起杂志社的头儿常说的关于“改文风”的话题。他顿了顿,尽量把话说得更浅显明白。“我是说,照道理,我应该对你所说的不能赞同,同时会说些宽慰的话。但是,对这一带山里的事情,我知之甚少,不能以我的知识范围和理解能力,对你们的生活和习俗以及习俗加以武断的判断。我想问你的事,你有没有觉得,在这件事,最主要是冤鬼的传说中,有没有人故意地在推波助澜、煽风点火?” 苏余隆认真地想了想,最后摇摇头,说道:“没有,我想没有。我们村的这些人,尽管平时少不了有些小摩擦,但是,在这样的大事上,是没有人开这种玩笑的。” 见苏余隆说得这么坚决,李令运便不再提起这个了呢。他说道:“既然如此,我想这样,待会儿到了镇上后,我不急着回省城,我想再多待一会儿,把你跟我说的写下来,请你过过目。回了省城,我会把这份材料,送给有关人士看,请他们提点看法,或者出出主意。” “能这样的话,那实在是太好了呢。”苏余隆欣喜地说道:“只是,恐怕要耽搁你的行程了呢。实在是太感谢了呢。” 李令运连连摆手,说道:“一点小事,你何必这么客气。我就怕帮不上忙呢。” 苏余隆郑重地说道:“老弟,你这样对我们,我已经很承你的情了呢。我觉得,你是我们村的贵人呢。” 苏余隆这样一说,李令运差点觉得脸皮发烫,连连说“怎敢当”。 两个人这样一路说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山顶。作为一个有数年工作经验的专业摄影师,李令运去过很多地方,从青藏高原到五岳倒四大名山,都留有他的足迹,每个地方,他都拍摄了大量的作品。“云海”题材的作品,是其中的重点之一。尽管见得多了,但这个青鱼山深处的一座不知名的山上的云雾,仍让他大开眼界,创作欲望高涨。 见李令运专心拍摄,苏余隆躲到一旁,默默地看着。 进入状态后,李令运心中只有风景和手中的相机,别的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呢。顾不上和苏余隆说话,也顾不上想那些令人揪心的事。他不停地走动,时而蹲着,时而趴下,时而爬到大石头上,不停地取景、按快门,接连拍满了两张储存卡。 李令运心满意足地放下相机,说道:“苏大哥,这里的风景,比你向我推荐的还要好!” “这就好啦,这就好啦。”苏余隆放心地说道:“没让你白来这一趟,也算对得起你的辛苦了呢。刚才你拍照的时候,跑来跑去的,我还担心你的安全呢!” “没关系的,搞摄影这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不会有危险的。”李令运说道:“好了,我们可以下山了呢。” “好的,走吧。”苏余隆说道:“现在下去,可能回村会比预计的早几分钟呢。” 两个人迈步向山下走去。上山容易下山难,两个人都格外小心。越往下走,云雾越浓。尽管没有天上落下的雨点,他们的衣服已经被云雾浸润得潮乎乎的了呢。“入云深处亦沾衣”李令运想到了这句诗句。 走到半山腰时,忽然刮起大风,吹得或红或黄的树叶纷纷掉落,几乎铺满了地面,又被大风吹得满地乱跑。 苏余隆看看四周,说道:“咱们得加快步子了,照我的经验,马上就要下雨了呢。” 苏余隆的话刚说完,大大的雨点就纷纷砸落,山林间响成一片。 “糟糕!”李令运连忙放好相机,说道:“这个鬼天气,怎么说下雨就下雨的。” “娘的!”苏余隆骂道:“这个鬼天气。不过也没办法,山里的天气就是这样,有时眼看一团云飘过来,然后就下雨了呢。糟糕的是,要是这个雨下个不停,今天就不能开车出山了呢。” 听苏余隆这样说,李令运有了一丝担心。进山的路上他就意识到,在这样的山路上,也就是晴天行车最安全了呢。 正文 第二章 出什么事了 带着一丝担忧,李令运不自觉地加快了步子。两个人以尽可能快的速度,下山下走去。二十多分钟之后,他们就到了山脚下。 雨下得越来越大,东山脚下这一片的泥路,已变得非常泥泞,两个人只能放慢了步子根本走不了太快。路过先人土坡时,韩锦谷已经不在这里了,想必他也找了个地方避雨去了呢。 “老弟,我还以为我们可以早点出发呢。这一场雨,已经把我们的时间给消耗了不少。”苏余隆说。 李令运回应道:“是啊,我还担心,这雨一直下着,我们可能就不能出发了呢。” “真有可能的。”苏余隆说道:“路上太泥泞、太湿滑,我可不敢开车。说不定,还会遇到塌方。我要对大家的安全负责啊。老弟,要是一时出不去的话,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不至于有太大的影响。”李令运说道:“耽搁上一两天没有大关系的,实在不行,我还可以打电话给领导请假啊。如果今天留在山里,你我就把那份材料整理出来吧,也算是合理利用时间了呢。” “对,不能浪费时间,说道:“苏余隆说道:“就算大雨把你留下来,也能做些事情。”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走着。终于,离村子只有百来步路了呢。 尽管风雨大作,两个人还是觉得不对劲:村子里异常喧嚣,喧闹声中夹杂这尖厉的女人声音。这声音,仿佛充满着悲惨与凄厉,更带着十足的惊恐。 李令运和苏余隆不由对视一眼,加快了脚步。到了村口,已经由泥路变成了石子路,他们可以快步走,甚至奔跑了呢。 他们越走越快,那些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他们听到,有人在哭喊,有人在奔跑,显得杂乱而凶险。两个人的心越来越沉:看来就在他们离开村子不长的时间里,村里就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李令运不约而同地跑了起来,朝着声音最嘈杂的方向。 这个时候,一条黑影呼啦从他们身前窜过。苏余隆眼尖,看清跑过的人是苏余青。 “苏余青,苏余青,到底出什么事了?”苏余隆朝着苏余青吼道。 “出事了,出事了!”苏余青站住了脚,说道:“又出事了,又出事了!这他娘的没完没了了,没完没了了!” 苏余隆有些着急,大吼道:“到底什么事,你快说呀!别一个劲地颠三倒四就这么几句。” “不说了,不说了,我得赶紧回去,看好我的孩子。”苏余青说完这一句,扭头就朝家的方向跑去。 “嗨,你这家伙,我还跟你废话一通呢!”苏余隆朝着苏余青远去的方向狠狠一跺脚。 “老哥哥,别理会他了,我们继续走吧。”李令运拉了一把苏余隆,示意他不要与苏余青有什么纠缠。 苏余隆一拍脑袋,说道:“嘿,我真糊涂了,有这功夫,我还不如自己直接跑去看呢。” 李令运心里觉得,苏余青这样的表现,是代表他看到的事情过于凶险,还是什么?他顾不上多想,跟着苏余隆,继续向村中心跑去。 随着越来越接近,听到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其中,有许多女人的哭声,哭喊得最多的就是一句“天哪!” 苏余隆和李令运的心都沉了下去。他们似乎都明白村里发生了什么,但是,谁都不敢也不愿意直接说出来。 “啊嗨,啊嗨,恶灵退散哎!”身后一声大喝,李令运不禁回过头去。这一看,把他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距他十米开外,分明站着一个怪物一样的东西。 一瞬间,李令运产生了极端不真实的感觉,白日见鬼,这怎么可能? 定下神来,云李令运才看清,这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个人,看模样和听声音,应该是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穿着一身拖地的黑色长袍子,脸上戴了狰狞的面具,手里拿着怪模怪样的法器,类似分叉的桃木剑。这种令人心生恐惧的面具,李令运好像在一本有关傩面具的画册上见过。 这个戴面具的男人仿佛目中无人,依旧念念有词,情绪十分高涨,只是他念的到底是什么,李令运再也听不懂一个字。这个该面具的男人又跳起舞来,手脚乱挥,没有任何节奏可言,看着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这个戴面具的男人,乱蹦乱跳着,向着李令运和苏余隆这边过来。他猛地加速,直冲过来,将苏余隆撞了个趔趄。然后,这个戴面具的男人扬长而去,口中依旧念念有词。 经此一撞,苏余隆一脚踩到路边的一块石头,崴了脚,当即疼得他叫了出来。 “怎么样了,老哥哥?”李令运一把扶住苏余隆,关切地问道。 “还好,就是有些疼。”苏余隆试了试,走路已经有点不灵便了,他不由得朝着那个戴面具的男人离去的方向抱怨,说道:“他娘的,搞什么鬼!” 李令运再次搭了把手,说道:“来,老哥哥,我扶着你走。” “真是添乱。”苏余隆嘟哝着,显然是针对刚才那个戴面具的男人。 一瘸一拐的,心急如焚的苏余隆根本走不快。李令运问道:“刚才这个撞了你的人,是谁?” “他呀,本来是我们村唯一的闲汉。”显然,对这个人,苏余隆基本没有什么好感,说道:“这人名叫王松山,曾出去打过工,回来因为赚得不多,就回来了呢。可回来后,他又对山里的生活和劳动方式厌恶了,也不再好好干活,喜欢过游手好闲的日子,是村里唯一的闲汉。村里接连出事后,他放出风声说,他祖上本来就是做阴阳师什么的,后来破除迷信,就不做了呢。现在村里闹鬼,他要重新捡起这个行当,为村里人保平安。不久后,王松山不知道从哪里搞来这套行头,别人家里一有事情,他就打扮成这样上人家家里去,说是可以提供做法事的服务。一般人家见到这样,宁可信其有,就请他做法事了呢。这一年来,他倒是靠这个赚了不少钱。” “原来是这样。”李令运点点头,这个王松山,看来是借着村中接连出事,冤鬼说法流行,搞这个赚钱了呢。把这个当做“商机”,也亏这个王松山想得出来。 李令运和苏余隆边说边走,离发出声音的出事地点已经很近了呢。此时大雨已经减弱,他们甚至已经听到人们走动的脚步声。 苏余隆忽然变了脸色,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老哥哥,怎么了?”李令运有些奇怪,不明白为什么苏余隆不走了呢。 苏余隆没有开口,只是指了指那个方向。李令运一下子明白过来,那个方向,正是苏达牛家的所在。 苏余隆忽然挣脱了李令运的扶持,一瘸一拐地向那个方向跑去。李令运连忙跟了上去。 苏达牛家门前满是村里的人。苏余隆跌跌撞撞奔过去,司马参杰看见了他,招呼道:“苏余隆,你弟弟家的……” 苏余隆好像没有看见司马参杰,也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径直向大门走去。村民们见过走过来,纷纷给他让开一条路。 苏达牛蹲在屋檐下,双手抱着头,任檐头流下的雨水浇在头上身上,他已经浑身湿透了呢。村民小组长司马参俭等几个男人在他身边或站或蹲,有的一直在跟他说着什么,有的只是陪着他一起淋雨。苏达牛一声不吭,只是呆呆坐着,好像身边所有的人都不存在似的。 苏余隆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他向堂屋望去,他的母亲正抱着小建林,嚎啕大哭,眼泪成串地往下掉。小建林四肢下垂,身子直挺挺的,一动不动。在一旁,地上躺着一个人,是苏达牛的老婆孙司马参红,她也是一动不动的,肖秀梅和几个妇女围着她,手忙脚乱地给她掐人中。看来,她是昏过去了呢。 “呃……”苏余隆想开口询问,却说不出什么。他差不多明白到底发生了了什么,但他不想一下子就从别人那里得到证实。 李令运站在人群中,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震惊到了极点,心里也冷到了极点,难以相信这残酷的一幕。这个小小的村庄,果真是被冤鬼缠住了吗?否则,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可爱孩子,现在就成了这副样子,让这个伤痕累累的村庄再添新的伤疤? 苏余隆呆呆地站在那里,旁边的村民也不敢开口和他说话。呆立了好久,终于,他嘴巴蠕动着,发出了微弱的声音,说道:“怎么了,苏达牛家到底怎么了?”他好像清醒过来,冲向了他的弟弟。 一会儿,苏余隆就到了苏达牛的面前。几个村民站起来,给他腾出了地方。苏余隆面对着苏达牛蹲下来,两手搭在苏达牛的肩膀上,说道:“苏达牛!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苏达牛曼联是泪水和雨水,抬头看着哥哥,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苏达牛,快说啊!”苏余隆使劲摇晃着苏达牛的肩膀。 “哥哥啊,我不相信,我就是不相信,说道:“苏达牛终于发出了声音,说道:“建林可能现在已经醒过来了,不再睡着了呢。你帮我去看看,你帮我去看看!” “哎。”苏余隆答应一声,站起来走进了堂屋。他慢慢地走到了母亲身边,轻轻叫了一声。 “苏余隆,苏余隆,这到底是怎么了啊!”苏余隆母亲见大儿子来了,仿佛找到了依靠,说道:“老天怎么就不保佑我们家啊。” 苏余隆不知道和母亲说什么好,伸出手,说道:“妈,把小建林给我。”他真的希望,小建林能像苏达牛说的那样醒过来。 苏余隆母亲抹了把泪,把小孙子交到了大儿子手中。 苏余隆小心翼翼地抱着侄儿。小建林的身上还有体温,四肢还没有完全僵硬。苏余隆觉得,小家伙似乎还能像早晨那样,随时可以笑着跳着牵着他的衣服叫“大伯”。苏余隆伸出颤抖的手指,凑到小建林的鼻子底下,试探他的鼻息。借着,苏余隆将耳朵贴在小建林胸口,听他的心跳。 苏余隆的母亲收住了哭声,盯着儿子的举动,希望能够出现奇迹。 苏余隆贴在小建林的胸口,足足听了好几分钟。然后抬起头来,把侄子紧紧抱在怀里,两行清泪从眼角流出来。 苏余隆的母亲一见如此,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顿时化为乌有。她再也受不了这种打击,一歪脑袋,软软地靠着桌子软了下去。旁边的两个妇女见到这样,连忙上前扶起她。 苏余隆悲伤过度,连母亲昏厥过去也没有发现,只是抱着侄儿,呆呆地站在堂屋中央。李令运看得心里发酸,连忙跑进堂屋,过去看苏余隆母亲。在两个妇女的救护下,苏余隆的母亲已经睁开了眼,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老哥哥,老哥哥!”李令运走到苏余隆身边,轻轻地叫着他。李令运担心,在过度悲伤之下,苏余隆会倒下去。 “没救了,真的没救了呢。”苏余隆喃喃说着,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对余李令运的回应。 堂屋内哭声震天,妇女们个个成了泪人。苏余隆的母亲挣扎着走到苏余隆面前,直直地看着可怜的小建林,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掉。苏余隆怎也都想不出说啥来安慰母亲,因为他的悲伤已经让他无法思考任何事情。 李令运走到苏余隆跟前,凑在他耳边,悄悄说:“老哥哥,现在最重要的是,得把事情搞清楚。你说呢?” 苏余隆点点头。李令运说的没错。现在,他的母亲、妻子和弟媳妇,都因为小建林的死而悲痛万分,而苏达牛,同样因巨大的打击而连开口说话都异常困难。在这个时候,只有靠他站出来。小建林就这样突然地去了,到底是怎么去的?发生了些什么事情?苏余隆想,必须弄清楚,趁着事情刚刚发生,把这事弄清楚,否则,以后再来想法办的话,就更加困难了呢。 “妈,你好好抱抱孩子。”苏余隆把孩子交给母亲。 苏余隆母亲木然地接过小建林,动作极其小心,仿佛孩子是睡着了呢。周围的女人见到这一幕,再次哭出声来。啼哭声萦绕在山村的上空,惹得越来越多的人陷入悲伤之中。加之冤鬼重现,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令人心生恐惧。 苏余隆好像想起了什么,走到妻子跟前,说道:“秀梅,兴华呢。他在哪里?” 肖秀梅一边照料昏厥中的妯娌,一边回答丈夫,说道:“兴华就在苏达牛的房间里,我过来的时候一起带着他来的。我让他在房间里,不许出来看。你放心,有人在陪着他。” 苏余隆还是不放心,走到卧室前,推开了房门。兴华流着泪坐在凳子上,一个大婶陪着他。 苏余隆看到儿子就放心了,没有跟儿子说话,就带上了房门,向大门口走去。见到这一幕,李令运心想,苏余隆已经冷静下来。于是,他也跟了上去。 苏余隆走出门外。此时,风雨渐渐小了下来,变成了毛毛细雨,被风吹着四处飘荡。 “苏达牛,几时出的事?”苏余隆把弟弟扶起来,坐在一张毛竹椅子上。 苏达牛靠在竹椅背上望着天,嘴角动了好几次才讲出声来:“你走后半来个小时,孩子就出事了呢。”哽咽之下,再也说不上来。 苏余隆扶着弟弟的脊背,尽量让他缓和下来,说道:“苏达牛,慢慢想想,从头讲起。不管怎么样,我们要把这事理清楚。” 过了许久,苏达牛才接着说道:“你走后,我继续给小建林收拾东西。我和司马参红一起,把衣服什么的都打包装好,一些玩具也装进袋子里。我们忙着的时候,小建林一直在堂屋里玩,我们就没去管他,让他一个人在那里玩。过了一会儿,司马参红说,要把小建林最喜欢看的图画书都带走,因为这是孩子说了好几次的。有这些图画书陪他,他在山外会适应得更快一些。我们就开始四处给他找那些图画书,这孩子看了书,总把书丢得到处都是。我在阁楼上找到了好几本,有些破了,我们两个就一起把书补好。就在这个时候候,我们听到韩锦谷在楼下叫……” 说到这里,苏达牛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只是一个劲地念着:“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没看住他,要不然他不会出事的,都是我不好……” “苏达牛,不怪你,不怪你。”苏余隆机械地说着,拍打着苏达牛的肩膀。 李令运见状,对苏余隆说:“老哥哥,你弟弟的状况很不好,应该把他扶到房间去,先休息休息。否则的话,他会昏过去,或者精神也说不定……” 苏余隆表示赞同,说道:“苏达牛,你先进去,到床上躺一下,好不好?”随即,他对司马参俭说道:“你们几个,把苏达牛扶进屋去,让他休息一下。拜托你们了呢。”司马参俭等人会意,都到了苏达牛身旁。 苏达牛木然地点点头,在旁人的搀扶下就走开了呢。 正文 第三章 长寿玉镯再现身 苏达牛木然地点点头,在旁人的搀扶下走了呢。 苏达牛走后,在一旁的韩锦谷对苏余隆说道:“你们走后没多久,也就一两根烟的时间,我干完活了,就从先人土坡回村。走到村口我家菜地附近时,吓了我一跳:一个小孩趴在倒在我家菜地的土坎下。走近了,我认得是苏达牛家的小建林。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小孩子在闹着玩,躲猫猫什么的。但是,昨天夜里下过雨,地上还是湿湿的,小孩子这么趴着可不好。于是我走过去,想把他叫起来。我叫了两声,孩子一动不动,根本不理我,我想,这孩子也玩得太专心了吧。我凑到他跟前,想把他拉起来,结果,几乎被吓个半死:小建林的模样,和我儿子出事的时候一模一样!” 韩锦谷的声音发抖得非常厉害,显得余悸未消,说道:“出人命啦,出人命啦,我大声叫起来,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才好,慌得连锄头都掉在地上。这个时候候,叶银凤跑过来,说她来看着孩子,我赶紧去叫苏达牛夫妻过来。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有了主意,马上向苏达牛的家跑去。说实话,我惊慌得不得了,手脚都是发抖的,一路上摔了好几跤,好像冤鬼就紧紧跟在我的后面。几分钟后我跑到苏达牛家门前,拼命叫着他的名字。他们夫妻两个从楼上探出头来,问我有什么事。我跟他们说,孩子出事了,就在我的菜地那里。不知道是我说得不清楚还是怎么的,他们两个好一会儿才搞清楚。一开始,他们毫不相信我,以为我在说胡话。我知道,我儿子去世后,村里有些人认为我的精神不正常。苏达牛叫了好几声‘小建林’,又下楼来在家里找,没有回应也没见人影,苏达牛夫妻这才慌了,跟着我向我的菜地跑去。等苏达牛夫妻两个赶过来,孩子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好像也没了鼻息。苏达牛夫妻慌乱得不知怎么才好,我提示他们给你打电话。打了好几次,怎么也打不通。这个时候候叶银凤说,她知道你陪人去东山拍照片,她去叫你回来,开车送孩子去镇卫生院。说着她就走了,我在那里陪着苏达牛夫妻。” 韩锦谷哀叹一声,坐在那里沉默不语了呢。 叶银凤泪流满面,从一旁走过来,接着韩锦谷说道:“陪着小建林的时候,我心里就特别急,我又没什么法子救他的命,只能干着急。韩锦谷带着苏达牛夫妻赶来后,我就可以脱出身来了呢。我想,要尽快找到你苏余隆,尽快开车把孩子送到医院去。我跟他们说了一声,就向东山跑去,我知道你一早就带着人到东山拍照片了呢。我很快就赶到东山脚下,怎么也找不到人。就拿出手机打了好几次,都没有打通。我想,你们这个时候候一定是上山了,山上面是没有信号的。我就往山上爬,想找到你们。怕了好一会儿,连一个人影也没见到。过了阵子,老天下起大雨,刮起了大风,我都看不清什么了,心想在这山上可能找不到你们了,你们可能已经下山,或者到别的地方去了呢。我一直在这山上耗费时间,还不如到山下去想别的办法。就这样,我就下山了呢。可是到了村里,司马参俭的车子怎么也发动不起来,小建林渐渐就没气了呢。这样子,大家就死心了,只知道哭。” 听了这些人的述说后,苏余隆就默默地点了点头。李令运心里非常难过,要是苏余隆不陪他去拍照,而是一直待在村里,会不会就能及时开车送小建林去镇上的医院呢?不过,从这些人的叙述中可以知道,小建林从被发现到死亡,时间还不足一小时,而从这山里开车到镇上,至少需要两个小时,而在这大风雨的情况下,显然还需要更长的时间。也就是说,就算苏余隆一直在村里,也救不了小建林。 尽管想明白了这一点,但李令运没有半点释怀的想法。对他来说,这个山村的悲伤与恐惧,已将他完全包围了呢。这种悲伤和恐惧,如今已经完完全全融进他的身心,感同身受。我能做些什么?我只是一个过客吗?看着这一切而无能为力?在他心中,一连串的问号涌上心来,让他堵得发慌。 把苏达牛送进卧室后,司马参俭重又走出来,招呼苏余隆:“苏余隆,这么搁着不是回事情,咱们还是……” 苏余隆点点头,走进堂屋,李令运跟着他。 苏余隆走到母亲面前,轻轻说道:“妈,还是把孩子给我吧。” 司马参俭招招手,一个中年人走过来,是村里帮人打理丧事的老宋。一看到老宋出现,苏余隆母亲明白,该着手办丧事了呢。老人悲从中来,把孩子交给苏余隆的同时,再次大哭起来。苏余隆接过孩子,交到了老宋手中。 哭声越来越强,所有的女人都哭了,一些男人也哭了,没哭出声的也眼含着泪。李令运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偷偷别过头,摸出纸巾拭去泪水。 正在此时,一个老头跌跌撞撞冲进堂屋,拨开挡在他面前的人,连声叫着:“天啊,天啊!”没叫几声,就瘫倒在地上。 “老司马,老司马,快点起来!”叶银凤连忙跑过去扶着老人。 老人正是苏老头,借着叶银凤的搀扶,吃力地站了起来。“造孽啊,我们这里河村算是完了,被冤鬼缠上了啊!”苏老头哭叫着,让周围的人心里更加发毛。 在屋里听了众人的哀声,李令运心里难过加上脑袋发胀,有些不舒服,就走到门口,坐在门槛上歇着。 苏老头扶着桌子坐下,手不停地抖着。他一头又短又硬的头发全白了呢。其实,他还六十不到,孙子的死让他在一年多的时间里似乎老了二十年。 这个时候候,苏余隆把刚躺了一会儿的苏达牛叫起来,和老宋、司马参俭一起,商量着事情,大家都没顾得上搭理苏老头。苏老头呜咽着,忽然觉得恶心,作呕起来。 “老司马叔,你这是怎么了?是不舒服么?”叶银凤在一边关切地问道。 “是啊,我有些恶心,想吐。”苏老头说着,又作呕起来。 叶银凤连忙去扶起苏老头,说道:“老司马叔,我扶你到门外去。” 在叶银凤的搀扶下,苏老头慢悠悠地走出去。经过大门时,坐在门槛上的李令运连忙挪动身子,向里坐了坐,以便让苏老头和叶银凤更好通过。 靠在门框上,李令运极度疲乏,周围嘈杂的哭声、说话声,忽然间在他耳朵里成了模模糊糊的一片,听不清晰。昨夜睡得差,今晨起得早,爬了长时间的山,遇到了这样悲惨的事,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他都已极度疲乏。如果能好好睡上一觉,醒来后这么悲惨的事情就像没发生过,那该多好,他这样想着。 到了门外,苏老头手扶着墙,弯着腰,好一会儿也呕不出任何东西。也许,他只是受惊吓过度、悲伤过度了呢。 叶银凤离开苏老头,回到屋里帮忙去了呢。苏老头感觉好了一些,在门外找到了好几个村里的老人,大家到隔壁人家坐下。这里离苏达牛家很近,从大门到大门,只有数十步的距离。苏达牛家里太拥挤了,他们只好到这里找个地方坐坐。 这家的主人不在家,到苏达牛家去了呢。老人们自己动手,倒水、端板凳,围坐在堂屋的桌边。苏老头喝了口水,提提感觉舒服了些。 在这屋子里,苏达牛家的一片哀声听得清清楚楚。苏老头“呜呜”哭起来,引得桌子边的老人个个和他一起垂泪。在里河村,苏老头是老人们的“头儿”,有很强的号召力。 哭了一会儿,苏老头止住了哭声,抹干了眼泪。“这日子可怎么过呢?”苏老头哀叹道。 “没法过了啊!”一个老人灰心丧气,说道:“咱们这村子,现在是冤鬼横行,我看是没法住人了呢。” 另一个老人频频点头,表示完全赞同,说道:“是啊,没法住人了呢。再这样下去,小孩、年轻人、老头老太,一个个都得被冤鬼给追了命去。咱们这些人,一把老骨头是值不了几个钱了,死了也就死了,但咱们的儿子、孙子,一个个可不能这样啊!” 这番话,说得桌子周围的老人们个个点头赞同。“不管怎样,我们都要想办法保护我们的下一辈们今后周周全全。”苏老头说。 “苏老头说得好。”一个老人说道:“咱们这些人眼看是老了,可怎么也得为家里人、为村里再出一把力。” “王松山呢?”苏老头问道,说道:“这家伙怎么不在这里?” 一个老人向放老街解释道:“刚才他就来过了,现在满村子乱转,说是要暂时把冤鬼驱散。” 苏老头摇摇头,说道:“说实话,我对王松山这家伙做的事,越来越不相信了呢。他爷爷在的时候,我就和他爷爷比较谈得来,也没见他怎么提过那些驱鬼的事。不瞒你们说,今天苏达牛的儿子出事后,我更加对王松山不抱什么希望了呢。你们想想看,不管他做的法事灵不灵,大家都一样给他钱啊!” “对、对……”“这家伙倒是挣了些钱……”对苏老头的说法,好几个老人议论纷纷,表示赞同。 “我看,我们这些人也想不出别的什么好办法,还是尽快把原来长毛洞旁边的那个小庙复建起来。”苏老头说道:“对这我们提出来都大半年了,一直没办起来,现在看来是一点也拖不得了呢。” “对,对……”老人们又是一片赞同声,说道:“起码那座小庙在的时候,村里倒是没有出过什么凶险的事。” “可是,说道:“一个老人满是疑虑地站起来,说道,说道:“复建小庙,少说也得好几个月的时间,而眼下这么凶险,难保近期就不出事啊。” 苏老头双手扶头,说道:“嗯,这倒是个问题,我们来商量商量。” 在门槛上坐了许久,李令运有些腿酸,站起来四处走走。苏余隆和苏达牛、司马参俭、老宋等人还在商量着,李令运反正帮不上忙,便在门外溜达一番。 “啊!——”屋外一声凄厉的尖叫,刺得李令运的耳膜发疼、心里发紧。这叫声,将屋里屋外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四周顿时鸦雀无声,连女人们的啜泣声都止住了呢。过了足足有半分钟,往外的人才向发出尖叫声的地方涌去,屋里的人们也纷纷走出屋来。 怎么了?怎么了?别又是出什么事了吧?人们的眼神里,都是这样的问号。 韩锦谷的老婆站在屋外的草丛边,一动不动的,完全惊呆了呢。看到他这样,女人们都止步不前了,只有几个男人继续上前。韩锦谷特意提了把锄头,向着他老婆走去。 韩锦谷上前抓住他老婆胳膊,说道:“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韩锦谷老婆根本说不上话,手哆哆嗦嗦地,指了指草丛。韩锦谷握紧锄头,凑近了一看,不由浑身战栗,站都站不稳,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边上的几个男人一见如此,纷纷上前。一看之下,有的如看见鬼怪一般马上退开,有的则呆立当场。 李令运既好奇又疑惑,上前一瞧,不禁心跳加速:草丛里赫然躺着一串金黄色的长寿玉镯! 这一下子,李令运感觉心理已经错乱了呢。对于村民来说,这是第二次见到了呢。而对于他来说,这条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他眼前,让他瞬间难以分辨传说和现实,那些诡异的说法,一下子变得如此真实,颠覆了他一直以来很大一部分对这个世界的理解。 “天哪!”一个村民站在草丛边,终于说出了一句话。别的人,个个都张口结舌,面面相觑。 苏达牛在屋内,也意识到了外面出了不对劲的事,手扶着门框,要出来看看。李令运瞧在眼里,连忙奔过去拦住了苏达牛,说道:“苏达牛兄弟,你还是待在屋里吧。” “怎么了,那里怎么了?”苏达牛看着草丛那个方向的那一堆人,恍恍惚惚地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的。”李令运伸手拦着苏达牛,担心让他见到了这一幕准会受不了,说道:“他们过一会儿就散了呢。” 苏达牛有些疑惑,望望那个方向,看起来很想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令运无计可施,向一旁的苏余隆使了使眼色。苏余隆会意,尽管他不知道门外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达牛,回屋去吧,咱们接着和老宋他们商量事情。”苏余隆拉着弟弟的手臂,说道:“待会儿司马参红醒过来,你可得好好照顾她,可不能一家老小都躺下。” 听了哥哥的劝说,苏达牛终于折回头,重新走到堂屋桌前坐下。苏余隆把老宋和司马参俭等人叫过来,继续商量事情。 李令运稍稍松了口气,又走回草丛那儿去。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悄悄掏出卡片机,趁人不注意,偷偷地给草丛中的青白色长寿玉镯拍了几张,随即把卡片机收了起来。每次出来,他总是带一个单反相机,还有一个轻便的卡片机作为应急使用。 等老司马和几个老人赶到草丛这里时,周围的人基本都散了呢。在赶来的途中,老司马就已听说了,草丛里有一条长寿玉镯。及至亲眼所见,老司马大惊失色,几乎瘫坐在地上。 老司马正要大哭,李令运不顾礼貌地制止了他,说道:“老人家,你别再哭了,你这一哭起来,苏达牛家的人就更难过了呢。要是让他看见了草丛里的东西,难保不会昏过去。” 老司马抬起眼,好好打量了李令运一番,过了好一会儿,点点头,强忍着眼泪,带着那些老人,回原来的地方去了呢。 “老司马啊,这冤鬼越逼越紧了,咱们得赶紧商量出一个办法来啊!”刚刚坐定,一个老人就焦急地说道。 “是啊!”老司马的声音都非常颤抖,说道:“大家都说说看,有什么好法子。” 老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好长时间。苏老头本来是最有话语权的,可出由于心神定不下来,基本是听其他人在讲。商量到最后,老人们决定,当天就准备贡品,到长毛洞去拜冤鬼,以平息它们的怒气。至于建庙的钱,越早筹齐越好,再也不能拖了呢。 “从明天起,我们两个人一组,到各家各户收钱去。”苏老头说道:“司马参俭最好也跟我们一起,他要是愿意保管钱,就由他来保管。只要先凑起几万块钱,我们就找人来施工,把小庙尽快复建起来。” 在纷纷闹闹中,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接近中午。 苏老头等几个老人结束了商议,散了各自回家。临走时,苏老头特意交代:“午饭后,我们再聚一聚吧,把事情敲得再细一点好不好?到时候,就在我家里碰头好了呢。” 正文 第四章 离奇的招魂大--法 苏老头等几个老人结束了商议,散了各自回家。临走时,苏老头特意交代:“午饭后,我们再聚一聚,把事情敲得再细一点。到时候,就在我家里碰头好了呢。” 几个老人纷纷说好。到苏达牛家转了一下,跟司马参俭等人说了几句,苏老头就回家去了呢。 聚集在苏达牛家的村民也散了好多,大多回家做饭、吃饭,只剩下男男女女十来人留在苏达牛家,帮着料理事情。按照山里的习俗,夭折的孩子丧事从简,尽管如此,事情也是头绪颇多。由于事发突然,更显得一时有些没有头绪。 商量了一个多小时,苏达牛、苏余隆和老宋、司马参俭他们终于商量好了,分头各自行动,忙活了起来。 苏达牛和他母亲以及肖秀梅等人交待了几句,让她们好好照顾已经苏醒过来的孙司马参红。苏达牛毕竟是个男子汉,已经恢复了许多,没有理会母亲劝他在家休息的话语,就有些摇摇晃晃地出门,去找木匠给孩子打棺木了,一个邻居陪着她。里河村有自己的木匠,加班加点的话,用不了多久就能完工。 苏余隆母亲和肖秀梅安顿孙司马参红在卧室躺下。孙司马参红躺在床上,还有些木木愣愣的,仍旧没有从最初的丧子之痛中醒过来。苏余隆和母亲和肖秀梅陪在一旁,说着劝解的话语,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见孙司马参红似乎睡着了,便走出房间,带着几个帮忙的妇女,在厨房里忙着料理食物,择蔬菜、杀鸡鸭、蒸饭等等。按照山村葬礼的习俗,从中午起,来参加葬礼和帮忙的人,就要在这里吃饭了呢。 李令运走到苏余隆面前,说道:“老哥哥,你看,我能做些什么?”看大家都在忙忙碌碌,李令运也想帮着做些事情。 “哎呀,怎么能让你做事情呢!”苏余隆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说道:“今天不能送你出山,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怎么还能让你做事。说到底,你是客人,我们对你照顾不周,就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呢。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做事情啊。” “没关系的,老哥哥,说道:“李令运说道:“只要我能帮上的,你尽管吩咐好了呢。我对这种事一点都不熟悉,也不知道你们这里的风俗,所以只能听你吩咐,我才会知道怎么做。不然的话,我只能瞎帮忙,或者帮倒忙。” 苏余隆很诚恳地说:“老弟,确实不需要你动手做什么。村里人不少,大家都挺热心的,根本就不缺人手。你呢,专长就是拍照片,我们也用不上啊!你歇着吧,或者,就在村子里或附近拍拍照片什么的。你来这里一趟不容易,说不定今后都不会再来了呢。” 听苏余隆说得如此诚恳直白,李令运就不再坚持了,说道:“那好,老哥哥,你忙你的吧,我村里走走,随便看看。” 苏余隆有些过意不去,说道:“老弟,要不,我叫个人陪着你吧。毕竟,在这村里你不熟悉。” “不用了,老哥哥,反正这村子也不大。我就附近走走,不会去远的地方。”李令运说。事实上,他怕麻烦村里人,大家都有事情,何必再占用一个人手。 “好吧,别走远。记得待会儿过来吃饭。”苏余隆说罢,和司马参俭等人匆匆赶往先人土坡,去看坟地。 在老宋的指点下,苏余隆的母亲从厨房里出来,将装小建林衣服的袋子拆开,要找出最新最好的一套衣服给小建林换上。 衣服袋子有好几个,本来孙司马参红最清楚哪些衣服放在哪个袋子里,但她躺下休息了,苏余隆母亲只有一个个袋子拆开。拆到第三个袋子,找出了一套印有喜羊羊美羊羊图案的深蓝休闲装,还是崭新的。苏余隆母亲轻手轻脚地,和老宋一起,给孙子换上了这套衣服。 换好了衣服,苏余隆母亲嘴里喃喃地说着,似乎是和平常一样,和心爱的小孙子说着悄悄话,老宋叹了口气,走开了呢。 李令运看得心里发酸发疼,不忍再瞧一眼,便向外走去,打算在村里转转,然后去苏余隆家,给手机充充电。肖秀梅瞧见了,追上来道:“兄弟,你还没吃饭呢,等吃了饭再走。过半来个小时,饭就烧好了呢。” 李令运道:“算了,反正也吃不下。我先回你们家,给手机充充电,把东西整理一下,再到村子周边转一转。” 肖秀梅想了想,说:“家里还有早上的稀饭和面饼,碗橱里还有些现成的菜,你要饿了,不想到这里吃午饭,就自己动手热些饭菜吃吃。我照顾不上你了,真对不住。” “大嫂,你太客气了呢。你忙你的去吧,我会照顾自己的。”李令运说着,心里有些暖意。 肖秀梅歉意地点点头,忙活去了呢。厨房的活儿很多,大家都忙得很。 李令运走到门口,看看天,雨已经停了,不过还没有放晴,天阴沉沉的。按原来的计划,此时他该坐着苏余隆的车到了镇上。而如今,他却留在这个笼罩在恐怖之中的小山村,目睹了人世间最悲惨的一幕一幕。这一趟,来对了吗?李令运自己也说不清楚。 李令运打算在村里随便走走,纯粹就是散散步,在这种情况下,他已根本没有了拍照片的兴致。村中的石子路逐渐开始干燥,而村外边那些泥路,一定还泥泞得很。 厨房内外,一些女人在忙碌着,准备着午饭以及晚饭的一些食材。门口,几个女人在淘米洗菜,手上忙个不停,没人说话。如若在平时,这么些女人凑在一起,绝对会嘻嘻哈哈、张家长李家短说个没完。 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跑过来,拉住正在淘米的叶银凤:“妈妈,妈妈,我饿了,我要吃饼干!” 叶银凤一把推开女儿,喝道:“你个死丫头!哪来的什么饼干!死回家叫你爸做饭去!” 小女孩说什么也不干,继续缠着妈妈:“我没吃早饭嘛,肚子早就饿了,再不吃就要饿死了!家里不是有饼干的嘛,你昨天才买来的。我要吃,我要吃!” 叶银凤火冒三丈,一巴掌将女儿打倒在地:“快给我死回去!小心把你打成肉酱!没见你老娘正忙着吗?” 肖秀梅和几个妇女连忙上来拦住叶银凤,把小女孩抱开。小女孩揉着眼睛,哭得哇哇的,伤心极了呢。肖秀梅看不过去,从厨房里拿了一块熟肉,递给小女孩。但是,小女孩对着没兴趣,瞧了一眼,仍是哭个不停。对她来说,饭菜的诱惑力,远远没有零食的诱惑力大。 李令运走过去,从包里取出一块巧克力。他经常在外拍摄,有时候顾不上吃饭,有时候没地方吃饭,就在包里备一些巧克力、压缩饼干之类,以随时补充体力。他把巧克力的包装纸剥开,递给小女孩。 小女孩闻到了巧克力的香味,睁开眼睛,看看巧克力,又看看李令运,拿不定主意是接还是不接。“快,拿着!”李令运催促道,说道:“这玩意儿可好吃呢。你再不接,我可就自己吃了哦。” 小女孩还是犹豫着,没有伸出手。肖秀梅在一旁说:“孩子,这个叔叔人很好的,你要是不拿他的糖,他会生气的。快,把糖拿过来吃吧。” 听了大人的劝说,小女孩才伸出手接过了巧克力,看了看,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她一边啃着巧克力,一边抹着脸上的泪珠,不再哭了呢。 叶银凤端着淘米的盆子,回头狠狠瞪了女儿一眼,说道:“这傻丫头,就知道吃零食。吃了别人的东西,连声谢谢都不知道说!”然后歉意地向李令运说:“唉,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不太懂礼貌,你别见怪。” 李令运连忙说:“哪里,哪里,小孩子嘛,都是这样的。你忙吧,我去别的地方转转。” 刚走到苏达牛家的房子一侧,老宋走过来,叫道:“韩锦谷,韩锦谷,你在哪里?” 韩锦谷搀扶着他老婆,回过头应道:“老宋,你叫我做什么呀?” “想请你帮个小忙。”老宋说道:“你要有空的话,去把王松山给我叫过来,我找他有点事。” “你找他有什么事?你们两个平时可是不对付的。”韩锦谷质疑道。 老宋有些不快,说道:“可能需要他在苏达牛儿子的丧事上做些法事。别的我不跟你多讲了,你有空的话,就赶紧去,不然,我自己去也行。” “你别急嘛!”韩锦谷说道:“等我把老婆送回了家,就替你去办这事。我老婆刚才看到了长寿玉镯,可把她吓坏了,得让她回家去好好休息一下。” “行,我随你。”老宋说着,匆匆回苏达牛家去了呢。 韩锦谷扶着老婆,继续向家的方向走去。夫妻俩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看着韩锦谷夫妻远去,李令运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屋檐头的雨水不时滴下来,打在他的头上。走在村间小路上,李令运感觉到一阵孤寂清冷。 在村里走了十来分钟,李令运发觉,这个小村庄的结构还是很有意思的。房子虽不多,但散落的面积不算小,而且没有规则,一些小路绕来绕去,有点类似迷魂阵。走了这一阵子,他差不多又回到老路了呢。 雨虽然停止了,但空气还是很潮湿,李令运的头发潮乎乎的。他掏出手帕抹了抹头上脸上,选了个方向,继续向前走。这样走,完全是漫无目的,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也不用担心迷路。 走过一户人家的屋后时,李令运听到,里面传出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大白天的,为什么会这样说话呢?这引起了李令运的好奇心,他放轻脚步,向屋后墙的那个小窗户走去。 从房子的新旧程度看,这户人家的经济状况一般。房子大半是泥墙房,只有厨房等是砖砌的。泥墙已经很旧了,斑斑驳驳的,有好些个不算小的浅浅的坑,墙上还刷着计划生育之类的标语,已经非常黯淡了呢。 李令运靠近了窗下,听得清晰了一些。此时,村中的人绝大部分在家中做饭吃饭,路上几乎没有人,李令运不用担心被别人发现在偷听。更何况,他是站在村中的路上,严格来说算不上是在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如果有人来了,他大不了走开就是了呢。 听了一会儿,李令运分辨出,屋里在轻声低语的,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再听了几句,他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他听过他们说话。哦,对了,屋子里在说话的,是韩锦谷和他的老婆。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压低声音说话呢?李令运越来越觉得好奇,不由自主地朝那个小窗户又靠近了些,这样子,听得就更加清晰了呢。 “韩锦谷,我跟你说,我心里担忧得很。”韩锦谷老婆说道:“本来我还抱有一点点希望,他要钱,我们都满足他,一心希望他答应的事能够办到。可是到了现在,他答应的事半点都没做到,反而村子里继续出事,冤鬼又拉去了一个孩子。你说说看,这样子还能相信他么?” 韩锦谷咳嗽了一声,说道:“怎么不能相信?事情都到这一步了,我们不能犹犹豫豫,只有按以前商量好的,一直做下去。跟你说,好几次,我做梦都梦到了,可就是看不清楚。孩子好像都说话了,可我就是听不清。你还是放宽心,相信他一定会把这事做成的。” 听了这话,李令运心里有些寒意,韩锦谷说的孩子,莫非就是他两个多月前死去的儿子?他们夫妻俩说的“他”,指的又是谁? 韩锦谷老婆一声哀叹,说道:“他爹啊,不是我要伤你的心。其实,到了现在,我们两个都不要天天念叨这事了呢。他是我生下来的,我当然心痛肉疼。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要是一心想着那个人能帮我们做些事,大把大把的钱投下去,谁知道会不会像他说的那么灵验呢?” “你妇道人家,真是头发长见识短。”韩锦谷显然有些生气了,说道:“事情都到这一步了,还能回头吗?你不要舍不得花钱,要办这事,不花钱怎么行?再说了,就现在这样子,咱们家就算有了钱,又有什么用处?” 韩锦谷老婆不说话了呢。 韩锦谷继续说道:“当初,他找上门来的时候,是你一力赞成的。现在可不能反悔。他也跟我们多次讲过,心诚则灵。你要是这么心不诚的,怎么能要求他把事情办到呢?” “好吧,是我的不是,说道:“韩锦谷老婆说道:“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我舍不得花钱,不是我心不诚,只是我不能让这事再折磨我们了呢。咱们俩年纪也不算太大,今后还能再生一胎。日子长着呢,我只盼你不要钻牛角尖。” 韩锦谷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了呢。我也知道你的心思和我一样,这两个月来天天伤心得想寻短见。可是,要想今后好好过日子,我总是觉得,还是要把这事办成了,总算有个交待。” “我一切都听你的。”韩锦谷老婆说道:“我只是劝你一句,要是做不到,你也不要过分强求。你想想看,他这些日子差不多天天在村里做法事什么的,可是,今天冤鬼还不是照样出来了?他要是真的能招魂,谁知道会不会把冤鬼也招来呢?” 听到这里,李令运心里的寒意更加强烈了呢。听着意思,韩锦谷夫妻俩付大笔的钱给一个人,让他替他们俩死去的儿子招魂。从话中听来,效果好像不怎么好,韩锦谷老婆已经失去信心了,而韩锦谷还执迷于此。 为什么他们会相信这些呢?李令运感到相当的不可思议。是因为丧子之痛太强烈,以至于病急乱求医了吗?还是因为本来就相信这个?李令运想,不管哪一个,这都与大多数人的想法有很大的背离。 房屋里安静了一会儿,也许,韩锦谷被他老婆的说法有点吓住了呢。沉寂了差不多有一分钟,韩锦谷才开口道:“这些我管不了那么多。等会儿,我就去找他。今天苏达牛儿子的丧事,他要去做法事的。到时候,我再跟他好好谈谈,一定要把我们这事情放在心上。否则的话,我就算到山外去请别的法师,也要尽快把这事办了呢。” 听到这里,李令运明白,韩锦谷夫妇口中提到的“他”,就是里河村里的“法师”王松山。村里的接连出事,让他变成了大红人。 “好吧。”韩锦谷老婆说道:“上次那批山货卖了,总共收了两千多块钱。咱们家里,就剩下这些钱了呢。到年底,好像没什么大笔的收入了呢。我看,这些钱花完了,这事情就先停下来吧。不然的话,咱们家也好不起啊,到时候过年都没钱。” 韩锦谷显然不高兴了,说道:“你这婆娘,怎么又来说这个了?钱有什么用?能买来什么?我跟你说,我再也不想听你说这种话了呢。你要是觉得这样的日子不好过,咱们离了好了,你过你的日子,我过我的日子!” 看到丈夫发怒了,韩锦谷老婆的态度更加软了下来,说道:“我也没有那个意思啊。我们都是为了家里好。自己的孩子,谁不疼不爱啊?我只是比你想得多了些,考虑今后过日子的事。既然你这么坚决,那就按你说的办吧,我什么意见都没有。咱们家又不是没过过紧日子,只要你过得下去,我也没问题啦。” 正文 第五章 相信你的啊 沉默了一会儿,韩锦谷的气大概消了,说道:“我也知道你的想法。这些年来,家里很多事情都靠你在打理。你别往心里去,我刚才说的,好些是气话,你左边耳朵进右边耳朵出就好了呢。你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我出去找他。你把钱拿出来,先给我一千块,我到时候交给他。” 接下来,李令运听到凳子移动的声音,接着,有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最后,有人从屋子里出来了呢。听到脚步声,李令运连忙身子缩了缩,躲在了墙角后面。 韩锦谷脚步匆匆,看样子是去找王松山了呢。他目不斜视,根本没有看到在屋角的李令运。 对于只看到过一眼的王松山,李令运印象非常不好。以前,李令运就遇到过装神弄鬼骗人钱财的“法师”、“风水师”、“相术师”之类的人,一直非常排斥。他也知道,尤其是在农村里,这类人还有很大的市场。李令运想,王松山很有可能就是借村里“冤鬼”频出的事件,大肆炒作,从而将这个变成自己敛财的工具。苏余隆就说过,凭借这个,王松山赚了不少钱。 基于这个想法,李令运悄悄跟上了韩锦谷,想看看王松山是怎么说、怎么做的。他倒也没想到怎么去戳穿王松山什么的,只是想看看他是怎么运作的。如果真要贸然反对,不要说王松山,首先韩锦谷就不同意了呢。 韩锦谷只顾埋头地向前走,却没有发觉后面有人在跟着他呢。李令运距离着他有二、三十步远的距离,若即若离的,距离他的距离不太近,也不拉开太大的距离,这样方便跟踪啊。 三转两转,韩锦谷到了村口一座房子前。这座房子与其他房子隔得有些远,显得有点孤零零的。大门紧闭,估计屋子里没有人。在这样的山村里,大白天只要有人在家,几乎是没有人会关门的。就是到了晚上,有些人家也还是夜不闭户。整个村里,都找不出一扇防盗门。 然而,李令运估计错了,这户家门紧闭的人家,竟然有人在内。韩锦谷在门上重重敲了几下,随后,门就“吱呀”一声开了呢。 “你来了?”一个男子问道。这声音,听起来像是王松山的。 “呃,我来了呢。”韩锦谷说道:“老宋让我来找你,苏达牛家今天要请你过去做法事。还有,我自己也来找你,我把钱都带来了呢。” “好吧,别在门口站着,进屋说话吧。” 随即,韩锦谷跨进了大门,大门“咣当”一声,紧紧关上了呢。 这样一来,屋子里韩锦谷和王松山的对话,李令运就听不到了呢。他有些着急,眼睛转来转去,想找个地方,以便听到屋子里的对话。 观察了一会儿,李令运注意到,这座房子的大门右侧,堆着一大堆砖头。砖堆上方,有一扇窗户。不管三七二十一,李令运轻手轻脚爬上了砖堆,蹲在那里,窗户离他的头部只有二十厘米左右。窗户不大,但开着,从里面出来的声音,基本能听清。 “松山,这是我家里剩下不多的钱了呢。”韩锦谷说道,说道:“我每次付钱,都是很爽快的,你也要踏踏实实给我办事啊。” 听了这一句,李令运才确定,屋内的那个人确实是王松山。 王松山说道:“韩锦谷,你我乡里乡亲的,都是几十年的老兄弟了,你还信不过我吗?虽然说以前村里很多人不把我当回事,可是人各有所长啊,我种地上山不行,祖传的这点技术活儿,十里八乡的,可没人能胜过我。” “好吧,我相信你说的这些。”韩锦谷说道:“但是,从我第一次找你起,到现在都一个多月了,你向我保证的成功招魂,一直都没有实现啊!” 王松山解释道:“韩锦谷啊,我想,在这件事的有些方面,你可能理解上出了点小问题。当初,我可是明明白白地对你说,我能做到的是招魂,不是还魂。你说说看,自从找了我以后,你儿子有没有托梦给你?” “我倒是有两天夜里梦到过我儿子。”韩锦谷说道:“可是,我完完全全看不清他的脸,更听不清他说些什么。这可不是什么托梦啊,什么信息都没带给我呢!要说这就是你招魂的功效,这也太勉强了吧!更何况,就算不请你招魂,我夜里做梦,也会梦到我儿子啊!” 李令运想,虽然韩锦谷在他老婆面前非常坚定,但其实心里也是对王松山招魂的效果产生了怀疑的。毕竟,现在的社会,很少有人纯粹是傻子。 “韩锦谷啊,你不要这么激动嘛!来来来,先喝口水,说道:“王松山接着解释道,说道:“我可没说这就是我招魂的结果。但是,你也不能否认,你儿子到你的梦里来,完全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啊!我可是做了不少次法,花费了很大的精力的。这种事,这有坚持,才能感动灵魂,感动鬼神。要是一次就能成功的话,那么,那些鬼神也太好说话了,世上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韩锦谷好久没说话,不知道觉得王松山的话在理,还是觉得他的话不值一驳。 王松山接上去说:“韩锦谷老弟,我可以向你保证,在冬至之前,我一定要做成功,至少一次,把你儿子的魂灵召回家,或者完完整整的托梦给你或者你老婆。我们是同一个村的,隔得这么近,我还能骗你不成?就算我想骗你,你也不会上当啊,对不对?” “但愿如此。”韩锦谷说道:“其实,我是很相信的。只是我老婆,一个妇道人家嘛,总是有些怀疑,特别是要拿出大把的钱。” 王松山一副很不高兴的语气,说道:“什么啊?韩锦谷,你老婆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王松山现在在青鱼山一带,好歹也是小有名气的,要是仅仅为了钱的话,我完全可以走出大山,到镇上、到城里为人家做法事赚大钱。那些人可大方了,随便一出手,就是几千上万的,要不了半年,我就可以盖洋房了呢。我之所以留在里河村,主要就是为了造福乡里着想。谁知道,有些人还不领情,还要来攻击我呢!” “没有,没有,说道:“韩锦谷连忙否认道,说道:“我不是说了,我老婆那样一个妇道人家,既没有见过世面,也不知道你的实力,说些话,都是不着边际的。钱的事,我不会小气的,只要你用心为我们家办事,该拿的钱我一定会拿,绝不拖欠,就算去亲戚家借钱,也会及时把钱给你的。” 王松山说道:“韩锦谷啊,你我多年相识,你应该理解我的。我不是哪种见钱眼开的人,不会光光为了钱而做事情。不知道我的人,都说我做的是无本生意,可是你想想看,我做这个,哪里不需要成本的?其实,成本还不小呢!每次,我只能赚几个小钱,当做误工费而已。以后啊,谁要是讲我光光为了钱,我说什么也不给他办事了,收了的钱,原封不动退回给他!我倒要看看。谁还会对我乱说一通。” “好了,好了,你别往心里去。”韩锦谷说道,说道:“我现在想知道的是,如果你成功地把我儿子的魂灵招回家了,会发生什么事情?” 听到韩锦谷的发问,李令运心里也非常好奇,想听听王松山到底怎么回答。 王松山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在想词还是在卖关子,然后慢慢说道:“韩锦谷啊,说真的呢,这其实是天机不可泄露,做我们这一行的,嘴巴一定要紧。可是,你我是同村人,像兄弟一样这么多年了,我还有什么不能对你讲?招魂成功后,晚上的时候,你儿子就会像生前一样回到家里,会回答你的问题,和你说些话。具体说些什么,要看你们以前喜欢讲些什么。不过你要记住,回家的是你儿子的魂灵,不是真的人,所以你不能碰他,也不能靠得太近,否则的话,就可能导致招魂失败。半夜,有时候也会是天亮前,你儿子的魂灵就会消散,然后就安心去投胎了呢。最主要的是,招魂成功了,死者能安心投胎,生者心愿已了呢。” 听到这里,韩锦谷的声音有点儿哽咽,说道:“松山啊,只要我儿子的魂灵能回家一趟,我看他一眼就心满意足了呢。” 王松山接着说道:“我丑话说在前头,招魂不一定每次都能成功的,这要看天时地利,以及生者和死者的八字之类。如果不能成功招魂,我就退而求其次,让你儿子的魂灵,进入你或者你老婆的梦里,托梦给你们。这样,你们也能完成一次阴阳对话。” “这样也行,我也能接受。”韩锦谷说道:“不管哪一样,能成功都好。” “韩锦谷,你要相信我,心诚则灵嘛。”王松山说道,说道:“照道理说,已经一个多月,我做法都好些次了,招魂没有成功,托梦也没有成功,显然是有个关节上出问题了呢。现在,我们来好好回顾一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在窗外,李令运听得满腹狐疑。在他看来,王松山是以榨取钱财为目的的,可是他这样说,显然还是一付有把握的样子。那么,今后,他还能用什么法子来应付韩锦谷?难道,他真的会招魂,会托梦? “好的,我们一起来想想。”韩锦谷说道:“说实话,这些天来,有空的时候我曾思来想去,想不出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我可都是严格按你的要求来做的啊!” “严格按我的要求?”王松山表示怀疑,说道:“你每天晚上,是不是把门窗都留了一道缝?” “留了,绝对留了呢。”韩锦谷说道:“这我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检查一遍的,绝对不会在这个环节上出问题的。” “嗯,这方面的问题排除了呢。”王松山继续问道,说道:“那么,你有没有按我的要求,经常去把你儿子坟上的土松一松?如果土压得太紧了,魂灵就出不来了呢。” 韩锦谷一口就回答道:“这个我经常去做的,绝对不会有错。就在今天早上,我一早还去把土松了松。有人看到我,我还故意装出给坟上加土的样子呢。这一点我做得很好,绝对不让外人知道。” 李令运听了这话,才恍然大悟,原来早上看到韩锦谷在先人土坡他儿子坟前,做的是这件事。 王松山停顿了一会儿才说道,说道:“既然你做的都很和我的要求,而我也进我的能力做了法事,可是,招魂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成功呢?” “这个我真不知道。”韩锦谷说。 “这个,照我看来,问题主要还是出在心里,你们夫妻俩中,有一个人心不诚。”王松山说道:“你想想看,你们俩有一个人心不诚,不相信这件事,那么,你儿子的魂灵还能回去吗?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心诚是第一位的。我看,你回去之后,你要好好劝劝你老婆,一定要做到心诚。” “好的,我一回去就跟她说。”韩锦谷说。 “韩锦谷啊,老宋跟你说,要我什么时候过去?”王松山问。 韩锦谷说:“他到没有跟我讲具体时间。你要是空的话,我看现在过去也行。” “好的,等会儿我们两个一起去”王松山说道:“等到把今晚的事忙完了,我就再做一次法事,替你的儿子招魂。” 韩锦谷说:“那最好。我就盼着能尽快完成。” “你放心,说道:“王松山说道:“要不是做一次法事要耗费很大的精力,我天天可以为你们做呢。还有,如果到时候你们家里用钱确实困难了,我可以在费用上退回给你们一点。乡里乡亲的,什么都好说啊。” 李令运在窗外,听到了脚步声,心想这两个人要出门去苏达牛家了,便不敢大意,从砖堆上轻轻下来,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果然,他听到了关门声。他从大树背后探出脑袋来看,果然看见王松山和韩锦谷两个人一前一后,向着苏达牛家的方向走去。 李令运在大树后面呆了好一会儿,才走出来,这个时候,韩锦谷和王松山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了呢。 不知怎么的,他有些回不过神来。冤鬼的传说、小建林的死亡、长寿玉镯的现身,这一切已经让他震撼,内心的惊惧,已经到了极点了呢。而王松山韩锦谷两个人关于招魂的说法,同样让他感受到了一种诡异。这个山村怎么了?来到这里这么短时间,遇到的都是这种事?李令运觉得,在这山里,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接连在两户人家外面听了两场谈话,花了半个多小时。现在,已经过了正午了呢。李令运从包里取出一小包饼干,就着一小瓶水,简简单单吃了一顿午饭。这会儿,让他坐在桌前吃一顿像样的饭菜,他根本没有这种心情。 一时间,李令运兴味索然,提不起继续跟着王松山和韩锦谷的兴致,迈开步子,信马由缰地在村里走起来。走了一阵子,他渐渐对村子的布局有了了解。 一个老人从屋子里走出来,急匆匆的,险些撞在李令运身上。“哦,老人家,对不起。”李令运马上致歉。 “没啥,没啥,说道:“老人仔细打量了一番,说道,说道:“你,你是苏余隆家的客人吧?从省城来,拍照片的?” “是的,没错。”李令运就说道:“我是来这里拍照片的。”这山村真小,谁家来了人,很快全村就知道了呢。 “我去苏老头家里,商量些事情。”老人说道:“你也一起去吧,到那里坐坐也好。苏达牛家里出事了,他们家没人招呼你。再说,苏老头家里的茶叶是村里最好的,你去喝杯茶也好。” 见老人这么热心,李令运就没有做太多的推辞,客气了几句,就跟老人一起上路了呢。李令运这样做,主要是想从村里的老人们那里,获得更多关于冤鬼的说法,以及村里一些事的来龙去脉。苏余隆虽然对他说了很多,但毕竟年轻,没有这些老人见得这么多,很多事情都亲身经历过。 这个老人,名叫司马参霖,是司马参俭、司马参杰兄弟俩的堂叔。老人还比较善于言谈,让李令运觉得比较亲切。 “老人家,这村里原来有一座小庙吧?”李令运问道。 “是的,原来是有的,又来被毁掉了呢。”司马参霖老人说道:“现在呢,村里的人,特别是我们这些老人,都在张罗着,把这个小庙恢复起来。可是,没这么容易啊!” “哦?建一座小庙很困难吗?”李令运有些疑惑。 “说起来呢,应该是不会很困难的。”老人解释道,说道:“现在,村里可以说没有一户穷人了,集资建庙的话,只要愿意,家家户户都能拿出一笔钱。可是呢,正因为有钱,这事就耽搁下了呢。有钱了,不一定能办好事情啊。” 对老人的话,李令运似乎有些明白。他没有提问,而是等着老人说下去。 “唉,村里的这些事,我也不来讲了呢。苏老头家就在前面,我们进去吧。”司马参霖说着,把李令运拉进了苏老头的家里。 苏老头家里已坐了不少人,桌子旁都坐满了,旁边的几张小竹椅上,也坐了几个人,笼统算起来,有七八个老人和三四个年纪偏大的中年人。见有客人来,坐在桌边的一个老人要让座,李令运连忙就推谢了,连成“不敢当”。苏老头见状,从房间里头拉出一张大大的竹椅,给李令运坐,然后,泡了一杯上好的高山茶,递给了他。 正文 第六章 最严重的指控 苏老头见状,从房间里头拉出一张大大的竹椅,给李令运坐,然后,泡了一杯上好的高山茶,递给了他。 “客人,你在这里坐着,喝喝茶,我们这些老人商量些事情。”苏老头向李令运交待了一句,就坐回桌子旁边。 司马参霖问道:“刚才,大家都商量到哪里了?” “今天晚上的祭拜,都分工好了,你和四个人等会儿就去准备祭品和香纸。”苏老头说道:“祭文呢,就由我来写,到时候也由我来读。其他几个人,分别去通知村里人,今天晚上一起到长毛洞去祭拜。” “这样安排不错。”司马参霖说。 “现在最头疼的是,说道:“苏老头皱着眉头说道:“还是复建小庙的事。我们上午的时候已经谈好了,大家分头去收钱。可是,在建庙的规模和资金保管上,大家还是意见不一致。要是意见不能同意的话,这个事情就做不起来了呢。” 司马参霖有些疑惑地说:“我刚才没在这里,你再给我说说?” “唉,说道:“苏老头叹了口气,说道:“说实话,我都不想再费什么口舌了呢。合着我忙上忙下,搞了这么长时间,还有人以为我在为自己捞好处呢!” 听了这话,李令运意识到,这些老人之间产生分歧了,而且分歧还不小。弄得不好,说不定就会产生冲突。 苏老头话音刚落,坐在他对面的一个老人就呛声道:“你说得这么好听,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你是在为大家考虑,为村里出力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老头生气了,手在发抖,说道:“我就知道,我的一片好心,就被人当做驴肝肺了!什么样的人说出什么样的话,你既然是这么想的,就说明你这人好不到哪里去!我苏老头在村里也不是白活的,我是什么样的人,眼明的人都清楚!” “拉倒吧,你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那个老人不甘示弱,索性站了起来,说道:“那你就说说看,你为什么一直坚持要造一个大大的庙,而不是之前的小庙?我们村虽然不穷,但毕竟人家不多,像你坚持要造的那种规模的庙,没个百八十万下不来。不说其他的,我们这深山里,建筑材料的运费就比山外贵了好多。这样一来,要摊派的话,每家每户的负担该多大?” 苏老头也激动地站了起来,大着嗓门争辩道:“建大庙有什么不好?关键还是为了村里着想,庙大了,供的鬼神就多,效果就好。像你的提议那样敷衍了事,到头来说不定还更加得罪鬼神呢。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有家人的?你就一定能保证你的家人不受冤鬼的报复?” 苏老头的这番话,显然说得过重了,严重刺激了对方。果然,那个老人几乎跳起来,说道:“苏老头,你竟敢诅咒我家,你按的是什么心?我就说穿了吧,大家都知道,司马参俭是村民小组长,建庙的事涉及封建迷信,他是不会来掌管资金的。到时候各家各户的钱收上来,还不是由你苏老头一手保管?到时候建庙的各种开支,还不是由你苏老头一人说了算?这么大的开支,你就算从中揩一小部分油,那就不少了呢。不然的话,你怎么这么热心?” “简直岂有此理!”苏老头重重地在桌子上擂了一拳,说道:“你说的简直不是人话!我为什么会这么热心?因为我的孙子就那样死了,之后村里还有很多人死了!你说,我们这些老人能做些什么?为了这个,我头发都愁白了,就想了建庙这一个办法。可是,你不但反对我的提议,还要诬蔑我的清白。我都怀疑,你到底想干些什么?” 尽管苏老头的气势很足,但对方那个老人根本不吃这一套,说道:“好吧,苏老头,你既然这么说,我就再把话讲得明白一点吧。可能年轻人都不知道,可我知道,在座的好些老人也知道,你爷爷、你父亲,以前是长毛洞小庙的庙祝,虽然庙小,可一年到头的香火钱,他们还是从中捞到了不少。到了你这里,你也想像他们一样,这个庙今后由你管理,一年能捞到多少钱?更何况,你比他们还凶,你还想建一座大庙,从那一大笔建筑资金中捞一笔呢!” 苏老头气极了,一时间没有说上话,停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做人要凭良心的啊,你说这话,就不怕良心不安吗?” 那个老人说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有些话是我听来的,有些是我自己琢磨的。苏老头,你真的以为,村里人人都认为你是给大家办事的?你是有目的的!” “好吧,你既然这样说,你就退出吧,说道:“苏老头说道:“你家不用交钱,以后庙建好了,你也不用上那儿去。我不理解是,上午的时候,你还说得好好的,怎么到了下午就变卦了,还泼我一身污水呢?” 那个老人说:“不是我变得太快,而是我看清了呢。苏老头,你说说看,自从你的孙子出事后,村里接连出的这些事和建庙的事,哪个是因,哪个是果呢?” 老人的这句话有些拗口。李令运听在耳里,仔细咀嚼了一番,不禁吓了一跳:这个老人,竟然当面提出苏老头为了建庙,竟然与接连发生的有直接的关系!这话实在是太严重了! 包括苏老头在内的其他人慢慢想了想,终于品出了这话中的意思。有些老人大惊失色,有些人则呆呆地看着苏老头,想看看他怎么辩解。而苏老头似乎愣在了当场,木木呆呆的,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过了好久,苏老头跌坐在板凳上,挤了老半天,用沙哑的嗓音挤出了一句话:“你,你你,你说这话,是要负责任的!” 苏老头说出这句话后,屋子里鸦雀无声。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有开口。 李令运觉得相当奇怪,既然这个老人上午的时候还是好好地符合苏老头的提议,为什么仅仅吃了一顿午饭,下午的时候就全盘反对苏老头了呢?而且,这么严重的指控,等于就是说苏老头是制造村子里一系列事件的主谋,他有证据吗?如果没有证据,又有谁会爆出这么猛的料呢?除非是傻子,而这个老人看起来显然不是傻子,否则苏老头等人也不会把他叫来商议了呢。 这个老人直直地看着苏老头,一点没有示弱的意思。众人看在眼里,越发以为他是有根据的,否则不会这么理直气壮。 见对方没有答话,而是挑衅一般地盯着自己,苏老头更加恼怒了,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也直勾勾地看着对方,两个人就像好斗的公鸡那样对峙着。 屋子里的火药味太浓了,李令运感觉到有点儿窒息。他想站起来出去走走,但是,几个大大的问号让他留了下来,继续关注着这一切:苏老头想从复建小庙中得利是真的吗?他真想从今后对小庙的管理中得到更大的利益吗?他真的为了推动小庙的复建,而在村里制造恐怖气氛,甚至制造了恐怖事件?这些疑问,尤其是最后这个疑问,实在是太耸人听闻了呢。李令运疑惑地看着两个对峙中的老人,想从他们的神情中看出点儿端倪,但是没有任何收获。苏老头气恼之极,对方冷静异常。他们到底谁在说谎,或者谁在心虚呢? “好了,老王,说道:“终于,司马参霖站了出来,对着那个老人说道,说道:“大家都是乡里新乡亲的,有话好好说嘛,不必要这样敌对的。而且,说话要有根据,没有根据的话讲出来,会伤了大家的心。苏老头我是知道的,我和他是几十年的交情了,你要说他十全十美,我也不相信,你要说他纯粹为了自己图财而做事,我也不相信。再说,你最后说的那些话,太严重了,不该在这种场合讲出来。” “对,说得对。”司马参霖身边几个老人轻声附和道。李令运也觉得,这几句话讲得在理。 听了司马参霖的话,苏老头的腰杆都挺得直了些。而对面的那个老人,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他说道:“司马参霖,我知道你和苏老头要好,你是会为他撑场面的。可是你知不知道,有时候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 苏老头再也忍不住,狠狠拍了桌子一巴掌,说道:“你,姓王的,你给我讲清楚,我到底跟村里出的那些事情有什么关系!大家都在这里,你有什么根据,就一五一十讲出来,不要隐瞒。你要是讲不出来,就是造谣,恶意污蔑我苏老头!到时候,我是要到法庭去告你的,要让你向我赔礼道歉!” “苏老头,没有证据,我是不会随便乱讲的。”那个姓王的老人说道:“从年岁上讲,我还比你大了一岁,在里河村多生活了一年,乡里乡亲的,也没有谁说我什么不是。” “那么,你就讲出来啊!”苏老头吼道,说道:“有什么证据你就讲出来啊!” 李令运几乎竖起了耳朵,想听听那个姓王的老人到底能讲出些什么。 可是,这个姓王的老人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咧嘴笑了笑,说道:“苏老头,需要讲的时候,我会讲的。现在,我也不跟你啰嗦了,该干啥干啥去。”他看了看其他人,接着说道:“你们呢,做事情之前也要好好想想,不要轻易被别人利用了呢。对吧?大家都是这么大年纪了,犯不上为了某个人的利益而忙前忙后的,被别人卖了还不知道。” 屋子里并没有搭话,但也不排除有人把这话听进去了呢。 王姓老人正要走,苏老头在背后吼了一声:“先别走,你听我说一句!” 那个姓王的老人站住了脚步,扭过头看着苏老头,说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苏老头慢慢地说道:“姓王的,你刚才指责我的那些话,用在你身上也很合适吧?” “此话怎讲?”姓王的老人冷冷地说道。 “还用我说太多吗?”苏老头说到,说道:“大家都知道,你的侄子是王松山。王松山落魄的时候,是你给他吃的穿的,也只有你一个帮助他。村里出事之后,王松山借着祖上的事当起了法师,挣了不少钱。据我所知,王松山有了钱之后,对你还是很孝敬的,好酒好烟给你送了不少。大家想想,要是这个小庙复建起来了,村里一旦有事,大家一定都会去庙里,而不太会去找王松山了呢。这样一来,他的财路不是断了吗?” 听了苏老头的这一通说法,其他人都齐刷刷地看着那个姓王的老人,期待从他的表现中得出一丝结论。但是,这个姓王的老人并没有什么表情出现在脸上。 苏老头对着他的对手继续说道:“你刚才的那些话,是你的侄子让你来说的吧?他要是财路断了,也就没有多少钱来孝敬你了呢。所以,你才会这么积极地来攻击我吧?目的就是为了让复建小庙这件事办不成,到时候还是你的侄儿赚钱来孝敬你。” “你说的没错,说道:“出人意料的是,这个姓王的老人没有反驳苏老头,说道:“他是赚到钱孝敬我了呢。我是他的叔叔,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吗?苏老头,你凭着良心来讲讲,你为了复建小庙这件事,到底有没有私心在里面?” “我绝对没有!”苏老头回答得斩钉截铁。 “哈哈”姓王的老人一声冷笑,说道:“你既然这样说,我也就没什么好讲的了呢。走了,你们继续商量吧,这件事我再也不参与了呢。”说着,他“蹬蹬蹬”走远了呢。 姓王的老人走后,众人沉寂了一阵子,才慢慢开始说话。李令运感到有些茫然,姓王的老人苏老头说的,谁更有道理呢? 苏老头咳嗽一声,说道:“这样好了,我们把人员再调整一下,别把那个姓王的考虑在内。原来他要做的事情,我来兼着吧。” “行!”“可以!”对苏老头的提议,大家都没什么意见。 “还有,我们继续下去吧,谈谈复建小庙的筹资方案,以及小庙建设的规模等等。”苏老头说道:“今天我们顶多还能讨论半个来小时,待会儿大家就得去为晚上的祭拜做准备了呢。” 苏老头的这个提议,众人并没有积极响应。有的说等等再说,有的说准备祭品的时间不多了,得抓紧去做。苏老头一见如此,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那大家现在就去准备吧。复建小庙的事,以后有空再商议吧。” 话音刚落,有些人就拔腿往外走了,没过一分钟,苏老头家的堂屋里,只剩下了苏老头、司马参霖和李令运这三个人。 苏老头端起茶杯,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声音有些颤抖地对李令运说道:“客人啊,让你笑话了!我们村里这点不和谐的事,都让你听在耳朵里了呢。” 李令运想了想,回答道:“老人家,别往心里去。我的嘴很稳,不会到处说的,你放心。再者,这样的事情哪里都会有,想做点事的人,总会被别人误解。现在的世道,不管做什么事,只要牵涉到经济利益,都难做得很啊。” 李令运的几句话,让苏老头很是受用,说道:“还是客人你这几句话说得好,不愧是大城市来的,有见地。说实话,我是因为孙子的事情之后想到复建小庙的,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村里大家好,不光光是为了我们这一家。没想到,被别人这样误解,心里真是难过啊。” “你老放宽心,该怎么做的事情,还是怎么去做。”李令运想着词儿来安慰苏老头,说道:“要是光光听反对的声音,就不用做事情了呢。” “也对,你说得很对。”苏老头说道:“把今晚的事情忙完,我还会接着搞复建小庙的事情。我想,村里这些人里面,不会人人都像姓王的那样反对我的。” 尽管苏老头家的高山很好喝,但是李令运已经坐不住了呢。他来这里,原本是想从老人那里知道些村里的事情,没想到却听到一场非常强烈的争吵。这场争吵虽然和他想知道的事情有一定的联系,但是听着各有道理,反而让他更稀里糊涂了呢。 李令运端起杯子,仰起头喝下一大口茶水,把杯子放在桌子上,说道:“老人家,谢谢你的茶,你的茶真是太好喝了呢。我得走了,你们忙着吧。” “好好好,你慢走,我就不送了呢。”苏老头对着李令运挥挥手。 司马参霖很客气,一直把李令运送到门外,说道:“小伙子,你是去谁那儿?要不要我陪着你去?” “谢谢你。我先不去谁家,就在村子里四处走走。”李令运说道:“别担心,我认识路的,不会走丢。我昨天就开始在村子里走了,现在对村里的路已经有点儿熟悉了呢。” “那好,你慢走。”司马参霖挥挥手,看着李令运走开去。 李令运低头走着,想着在苏老头家听到的那场争吵。这场争吵的激烈程度,远远超过了他以前经历过的任何一场。为什么会如此针尖对麦芒呢?仅仅是因为经济上的原因? 越想,脑子里越乱,李令运索性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他有些想去苏达牛家,看看苏余隆从先人土坡回来了没有。不知什么原因,他想把在苏老头家里听到的那些,原原本本说给苏余隆听。尽管,他在苏老头面前,说过“不会到处说”的。 正文 第七章 你要去哪里呢 算了,苏余隆自己已经够烦的了,还是不去找他为好。李令运抬起头来,判断了一下苏余隆家的方向,向那里走去。到苏余隆家,给手机充充电,再整理整理刚刚拍摄的图片。再者,到了苏余隆家,还可以把饭菜热热再吃,毕竟,饼干没有热饭菜好吃又营养。今天大半天体力消耗挺大的,需要补充补充。 因为急着去苏余隆家,李令运走得有些快,转过一个拐角时,差点撞上了一个人,而且,那个人手里还提着枪。李令运不由自主地惊呼了一声。 “噢,实在不好意思。”那个提着猎枪的人连忙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是我走路不小心。”李令运认得,这个提着猎枪的人,正是在东山上见过的司马参杰。 “你要去哪里呢?”司马参杰问道。 “我这会儿正准备去苏余隆家。”李令运回答道。 “哦,是这样。”司马参杰说道:“他今天可有得忙了,没太多时间陪你的。你饭还没吃过吧?” “呃,还没。”面对这些里河村的人,李令运不想说谎。 司马参杰马上发出邀请:“到我家吃午饭吧,我也没吃呢。我老婆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呢。” “这个,太不好意思了呢。”李令运并不想去司马参杰家吃午饭。司马参杰这人看起来不像苏余隆那么亲切,眉宇间有些阴郁。 “去吧,那就是我家。”司马参杰指了指旁边的一幢房子,就在十来米开外,说道:“吃顿便饭而已,又不会麻烦我家的。总不能让你到了我们村,没人招待你。” 既然司马参杰这么说,李令运就不好意思再推辞了,说道:“那就多谢了呢。”他跟着司马参杰,走进了他家。 司马参杰老婆烧的饭菜量很大,放了很多辣椒,看着就很诱人,尽管只是些炒蔬菜炒豆腐干之类。司马参杰也没劝客人喝酒,两个人上了桌后,直接盛饭开吃。在餐桌上,司马参杰也没有过分客气地劝客人多吃菜之类。 这样的吃法,李令运觉得很自在,他吃了两大碗饭,还有很多菜。正放下饭碗时,一个男人走进屋来。 “老司马啊,今天有客人啊?”那个男人问道。 “是的,是的,苏余青,快坐下。”司马参杰招呼道。 李令运认出来了,来的这个男人,今天早上他见过,名叫苏余青。 司马参杰让苏余青坐下,给他泡了杯茶。看起来,他们俩是约好的,有话要说的样子。一见如此,李令运便要起身告辞。 “你有很要紧的事情吗?”苏余青问道,说道:“我来找司马参杰老司马说说话,你要是能在这里,我还想向你请教请教呢。” “我,倒也没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这会儿我都在村子里闲逛呢。”李令运说。 “那就在这里坐坐吧,我们真的有些话题想向你请教呢。”司马参杰也在一旁说道。 李令运说道:“向我有什么好请教的?我对你们这里也不熟悉,呆的时间很短。” 苏余青说:“你毕竟是大城市的人嘛,又是杂志社的记者,读过大学,见多识广啊。哪像我们这些山里的大老粗。” “来来来,坐下,坐下。”司马参杰又泡来一杯茶,热情招呼道。 在两个人的招呼下,李令运坐了下来。他们会说些什么?会向我“请教”些什么?李令运心里没有底,估计起来,也许是和村里出的这些事情有关。他们两个,都有家人在这些事情中死伤。 看到李令运坐下,苏余青有些感激地对他点点头。“你可能都听说了吧,关于我们村里这些凶险的事情。”苏余青向李令运问道。 “是的,我是听说了一些。在苏余隆家的时候,苏余隆今天陪我上山的时候,他跟我说了一些。”李令运就说道:“当然,我在这里时间很短,没听说太多。” 关于这一点,李令运稍稍打了点儿埋伏。苏余隆跟他说的,其实已经不少了,更何况,他还听到了韩锦谷夫妻的谈话、王松山与韩锦谷的谈话,以及苏老头等老人的商议和争吵。虽然听说的不算少,但是这些信息纷繁复杂,反而让他无从理解。 “哦,是这样。”司马参杰说道:“村里好多人家都出了事,我们两家就是。” 李令运点点头,说道:“是的,我都听说了呢。” “唉!”苏余青哀叹一声,说道:“现在啊,村里可是有些乱了套了,什么说法都有啊。人们不光怕鬼,怕的东西可多了呢。” “你这话,说的是……”司马参杰表示疑惑。 苏余青身子向前倾,凑近了,轻轻说道:“我昨天听人家说,王松山好几次在暗中招魂呢!” 司马参杰不以为然,说道:“这有什么稀奇的。自从村里接连出事后,他给好几家人招过魂了呢。你难道还是第一次听说?” 李令运也觉得有些奇怪,王松山招魂的事,连他这个初来乍到的外人都知道了,苏余青怎么才听说呢?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苏余青说道,说道:“我听说的招魂,是指王松山给那些冤鬼招魂!” 苏余青的这句话,把李令运吓了一跳,这简直太惊悚了呢。司马参杰更是惊吓得张大了嘴,一时间连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司马参杰那副模样,苏余青还以为他不相信,说道:“跟你说,我是听人家说的。当时我也不相信,可是,人家说得头头是道,我真的不得不信了呢。” 司马参杰还是呆在那里,李令运瞪着眼,有点不知所措。 苏余青接着说道:“如果这个说法是真的,那么,我们村里连续出这种事,就解释得通了呢。你想想,要是这些冤鬼屡次被招出来,咱们这村子还能得到安宁么?” 司马参杰下意识地点点头。苏余青朝向了李令运,问道:“这位老弟,你见多识广,你说说看,这种把冤鬼招出来作祟的事情,到底存不存在?” “呃……这个,说道:“李令运心里所受的震动还没有消除,面对苏余青的问题,很难回答,停顿了一会儿,才有些期期艾艾地说着,说道:“这个嘛,本来,就我所受的教育来看,是不该相信这个的。在平时,我都会说这是个没有影儿的事情。无神论嘛,都什么年代了还能信有鬼神的?可是,在你们村里,我听说了许多,我亲眼见识了一些,到现在,我已经不敢轻易认为什么东西可能还是不可能,什么东西存在还是不存在。对于这个,还是你们这些人最有发言权啊。是吧?” “对,你说得很在理。”苏余青点点头,表示同意。 这个时候候,司马参杰有些回过神来,问道:“苏余青,这事情,你是听谁说的?” “这个,我倒不是很方便说,说道:“苏余青显出为难的样子,说道:“可是,你也知道我的为人的,不会说瞎话的。” 司马参杰点点头,说道:“我当然相信你。从去年起,王松山在村里确实搞了些事情。对他这个人,我不知道怎么说好。照我的理解,他这个人是有可能这么做的。” 听到这里,李令运本想把韩锦谷、苏老头等人的话转述一下,想了想,又忍住不说了呢。毕竟,他在这里时间太短,有些东西了解得还不够全面。贸然说出来,恐怕会影响了苏余青和司马参杰的判断。 “他如果这样做下去,那还了得?咱们村里可是永无宁日了!”苏余青极度气愤,说道:“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他已经欠下了血债!” 司马参杰也是非常激动,忽的一下站起来,气冲冲地叫道:“他要是真的做出这等事情来祸害乡邻,全村人就算把他千刀万剐了,也不足以解恨哪!” 李令运很想知道,传闻中的“王松山给冤鬼招魂”,究竟是怎么实施的。难道,王松山对韩锦谷的承诺,都是假的?他这样做,目的究竟是什么? 司马参杰骂了一句之后,情绪得到了一丝缓和,他也想到了和李令运有些类似的问题,开口问苏余青:“那么,王松山是怎么给冤鬼招魂的?在哪里?招了几次?那几件事和他有关?” “据说,好几次是关起门来在家里做法。每次都是全副的法术装备什么的,有人听到他在家中念念叨叨的。”苏余青说道:“时间上嘛,也和几次村里出事情比较吻合。据说,就在前两天晚上,他还在家中神秘兮兮做法呢!结果,你看看,今天苏达牛的儿子就出事了!” 司马参杰呆在那里,只有点头。李令运心里有些不解,只是没有说出来:王松山在家里神秘兮兮做法,会不会是给韩锦谷的儿子招魂呢?有什么根据说他是在招回冤鬼祸害村里?李令运望着苏余青,期待他继续说出些能证实这些的材料来。 忽然间,李令运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沉浸其中了呢。这很正常,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任何人只要设身处地,都会有这种想法的,没什么可奇怪的。 司马参杰沉默了好久,忽然醒悟过来一般,高声叫道:“苏余青,我们必须赶紧去找王松山对质。不然的话,让他这么搞下去,那还了得?” “对啊!”苏余青说道,说道:“我们再去凑几个人,大家一块去。一定要让王松山把事情说清楚。他要是作恶了的话,就绝不轻饶他。” “对,这事情不能拖延。”司马参杰说着,转身走进房间,出来时,手里提着一杆猎枪。 这可把李令运吓了一大跳。这些情绪激动的人,拿着枪去找王松山,万一一言不合,很容易就会发生流血事件的。这个时候候,李令运觉得自己有必要出来说句话,让他们把高亢的情绪降一降温了呢。 “两位,说道:“李令运说道,说道:“我听说,苏达牛家今天要把王松山请去做法事的。你们现在去找他,会不会有影响?” 苏余青顿了顿,回答道:“不会有影响的。他做法事,肯定是放在傍晚和晚上的。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去找他,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对,对!”司马参杰附和道。他看到李令运盯着他的猎枪,连忙解释道,说道:“我拿着猎枪去,不是针对王松山的。呃……这么说也不对,拿着枪去,也为了让他有点压力。当然,我是绝对不会开枪的。派出所允许秋天的时候把猎枪发还给我们,是让我们用来打野猪的,我可不会乱用枪,那要坐牢的。” “哦……”司马参杰这么一说,李令运总算放下心来了呢。看来不用担心这些人在交涉的时候丧失理智。 苏余青向门外走去,说道:“好了,我们抓紧去吧。” “那我也走。”李令运站起来,跟着苏余青走向门外。 司马参杰带上门,说道:“不知道现在王松山在哪里。” 李令运说:“可能会在苏达牛家。” 苏余青自告奋勇:“我去那里找找。找到他把他带到哪里比较好?” “我看,说道:“司马参杰沉吟了一阵子,说道:“还是把他带到我哥屋后的那块空地比较好。那里场地大,又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好!”苏余青说着,就向着苏达牛家的方向跑去。 “这位兄弟,你跟我一起去吧?”司马参杰问李令运。 李令运想了想,便答应了呢。其一,他很想看看王松山的说法;其二,他怕司马参杰等人一时冲动,做出什么过激举动来。 两个人慢慢走着,一会儿就到了司马参俭家的屋后。这里是一大块平地,浇上了水泥,是平时用来晾晒蔬菜之类的。雨后水泥地上还有些潮湿,但站在上面还是很干净的,不会沾上泥巴什么的。 两个人有一句每一句地闲聊着,大约过了十来分钟,苏余青就过来了,后面跟着的人,除了王松山之外,还有四五个村民。 “这家伙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说道:“苏余青走近了,轻轻对司马参杰和李令运说道:“我还没到苏达牛家呢,他就溜了呢。还好,叶银凤告诉了我这家伙溜走的方向,我马上找到了他。顺便,我还带了几个人过来。” 很快的,王松山和别的村民也到了呢。王松山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 “王松山,我们请你来这里,你应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吧?”司马参杰瞪着王松山,冷冷地问道。 王松山停止了转眼珠子,说道:“老司马兄弟,说实话,我确实还不知道呢。你们有什么事要问我?早点说吧,晚上我还要去苏达牛家做法事呢。时间不多了,我最起码要花两个小时事先做准备。” “不会耽误你什么事的,说道:“苏余青说道,说道:“我们好好对你,你好好把事情跟我们说清楚就行了呢。不过,要是你跟我们耍心眼,我们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客气的。” 王松山看看众人,目光在李令运脸上停留的时间最长。他对苏余青、司马参杰等村里的这些人不抱什么希望,而对这个陌生人还抱有一丝希望。随即,他的脸上又阴沉下来,他不知道这个陌生人是什么来头。 “好了,你们有什么就问吧,我能回答的,就尽量回答你们。”王松山摆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两手叉着腰。 苏余青和司马参杰相互看看,苏余青点点头,开始发问:“王松山,我问你,你在招魂的过程中,有没有做什么手脚?” 王松山看看大伙,随即瞪大了眼睛,仿佛很无辜,说道:“什么,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我不成?真是岂有此理了!” “怎么,到这个时候候了,你还跟我们打哈哈?”司马参杰气愤地向前走了一步,下意识地抖动了一下手中的猎枪,吓得王松山浑身一颤,说道:“实话跟你说,我的脾气可没有苏余青那么好,你要是一直这样,保不住我会对你不客气!” 虽然王松山一时被吓到了,但他没有完全放弃抵抗,紧接着司马参杰的话就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现在就是警察,也不能刑讯逼供了,你们要是动我一根毫毛,你们就犯法了!知道吗?别说我没跟你们说过这个!” 王松山的态度,引得其他几个村民向他围拢过去。“王松山,你不要以为我们还有很多的耐心。”苏余青走到王松山面前,直视着他,说道:“你看看,这些人里面,我和司马参杰的家里出过什么事,你都知道的吧?其他几个人,不是我们的本家,就是我们的好友,他们也没有多少耐心的。我们已经失去很多了,你别想用什么坐牢来吓唬我们。今天,得不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你休想从这里离开!” 苏余青的这番话,彻底打消了王松山仅存的一丝侥幸心理,眼珠子又转了一番,开口道:“我在招魂的过程中,没有做什么鬼,真的。” “拉倒吧!”司马参杰怒冲冲地说道:“我可是听说,你不但做鬼,还且是丧尽天良,你是在招那些冤鬼的魂!” 王松山吓了一跳,说道:“不可能的吧?这是没有的事啊!” “怎么不可能?要是没有你在搞鬼,村里怎么会这么接连出事?”苏余青斥责道。 正文 第八章 神汉怕冤鬼 “怎么不可能?要是没有你在搞鬼,村里怎么会这么接连出事?”苏余青斥责道。 “天地良心,这个真不是我干的!”王松山几乎跳起来,说道:“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怎么不会?”司马参杰说道:“事情越多,你就越赚钱,这点关系,大家都能看出来。” 王松山指天画地地辩解道:“我确实想赚钱,以前我太穷了,大家都当我是闲人、懒汉,也不怎么待见我。现在呢,好多人家需要我,心甘情愿地把大笔钱的给我,我可是既有钱又有面子。可是说一千道一万,我就算在想赚钱,也不可能做出吧冤鬼招到村里来祸害大家的事情啊!这可不是人的作为,是畜生!” 听了这话,苏余青明显有些狐疑了,他看看司马参杰,司马参杰仍然一副怒气冲天的样子。李令运在一旁看着,生怕司马参杰一时冲动,要去打王松山。 “好你个王松山,到这个时候候了,还在花言巧语欺骗我们?”司马参杰怒不可遏,凑近了王松山,鼻子几乎贴到对方的脸上,说道:“我可告诉你,我们没这么好糊弄的!” 配合着司马参杰的怒吼,两个村民从后边上来,揪住了王松山的衣服,好像要对他下手。 “你们这是干什么!?”王松山慌了神,声音有些发抖地喊道,话音里已经没有了原先还有的那一分镇定。 “干什么?给点厉害你尝尝!”两个村民揪得更紧了些,弄痛了王松山的背部。 “好吧,我承认一点。你们放开我!求求你们!”王松山央求道。 两个村民稍稍松开了一点,但是没有完全放开。 “你终于要承认了吧?”苏余青看着王松山,面色铁青。 王松山摇摇头,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招魂的时候,我是做了手脚了,不过不是招回冤鬼的魂来祸害大家,而是在招魂的时候没有出力,收了钱,没有尽心把事情办好。”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司马参杰喝问道。而在一旁的李令运,则想起了韩锦谷夫妻的对话,以及王松山与韩锦谷的谈话。 “我老实说吧,说道:“王松山说道,说道:“自从村里出事后,我就出来做法事了,没过多久,就有些人家找到我,让我做些招魂之类的事。我呢,有些时候就借这个机会,想办法多搞点钱。比如说,两个来月前,韩锦谷夫妻找到我,让我为他们的儿子做法事招魂。我一口答应下来,收了第一笔钱后,我没有做法事,但是告诉他们夫妻两个,我已经做过了呢。他们说没有什么效果,我说没这么快就见效的,还要求他们夫妻两个做些别的事来配合我。这样一来,他们就好几次给我钱,今天还给了一次。我呢,一直拖着没有用心做法。他们夫妻两个很着急了,我就答应最近一段时间一定帮他们办到这件事。这件事,你们可千万不要告诉韩锦谷夫妻两个,不然,他们两个会跟我急的。” “何止跟你急,说道:“苏余青说道:“说不定会狠狠揍你一顿,让你这么没良心地骗人家钱,还让人家白白相信你。” 司马参杰不太相信地看着王松山,说道:“别的就没有了?你是在避重就轻吧?” 王松山看着司马参杰,犹豫着,欲言又止。 “你娘的!”揪住王松山的村民不耐烦起来,又揪得紧了些,看样子准备动粗了呢。 王松山连忙讨饶,说道:“别这样,别这样,我说还不行吗?都是一个村的乡里乡亲,你们也不要做得太过分了!” 司马参杰摆摆手,两个揪着王松山的村民放开了他,站在他身边,不怕他逃走了呢。 王松山瞧着司马参杰和苏余青,似乎花了好大的勇气,才张开了口:“其实,我没有给冤鬼招魂的能力。就是给死去的孩子招魂,我也是勉为其难。” 司马参杰说道:“这么说来,其实你是骗人的?”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说道:“王松山解释道,说道:“苏老头的孙子出事后,我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因为我小时候就听我爸爸说过,我爷爷当年是经常给人做法事的,在十里八乡的很有些名气。我就想,能不能借这个机会,我也来做这个行当呢?现在大家都有钱了,在这方面不会吝惜的。于是,我就放出风声,说我祖祖辈辈就是做这行的,我也要复出了,听得大家将信将疑。可是,我的爷爷和爸爸没有给我留下什么秘籍什么的,也没有口头向我传授过什么。我就接着外出做小工的机会,找到一个神汉,向他交了一笔学费,又帮他家里做事,学了一个月,学会了一点皮毛。我置办了一些法器和服装,就回村里来了呢。村里事情不断,我的生意就越来越好了呢。除了你们两家,村里凡是小孩出事的,老人老死的,家里有人生大病的,都来找我。可是呢,我总觉得我的法术有时候灵,有时候不灵,再加上我想尽量多赚点钱,就能拖就拖了呢。” 苏余青嗤之以鼻,说道:“这么说,你就是个骗子。” “也不能这么讲嘛!”王松山说道:“我说过了,有时候灵,有时候不灵,最起码,我还给了一些人家以安慰,别人可是做不到的。我知道今天我这么交代后,我在这村里是做不成这行当了呢。不过,总比人们都认为我是在给冤鬼招魂好,那可是要被人打死的。” 司马参杰鄙夷地说:“你还真是识时务!你这一年来这么做,难道就不怕冤鬼吗?你这么胡乱做法事,不怕真的把冤鬼给招来吗?” 一听这话,王松山的脸刹那间变得煞白,身子都有些缩起来,说道:“你,你不要提这个。我,我自己也经常这么想,有时候夜里都怕得睡不着觉。” “怎么,你真的害怕?你不是神汉法师吗?还会怕这个?”王松山身后的一个村民很是不解。 “我怕,当然怕。”王松山颤颤抖抖地说道,说道:“每逢村里出事后,我都害怕,怕得要命,虽然拿到人家给我的钱时,我还是会很高兴。可是过后,尤其是半夜里的时候,我都怕得要命,有时都不敢闭上眼睛。我最近想,等过些日子,我就带上钱,到山外寻一门亲事,就不会一个人过日子怕得不敢睡觉了呢。” 王松山的话,让李令运又好气又好笑,这可真是“做贼心虚”的绝妙解释了,如果他说的一切是真的话。 “那么,你怕到这种程度,是完全因为做亏心事吗?”细心的苏余青追问了一句。 “不完全是这样,说道:“王松山看了看四周,好像周围有什么东西似的,说道:“我,我家里好像经常有冤鬼来!” 这句话阴气森森,惹得众人身上都一阵寒意,也下意识地看看四周。四周静静的,并没有什么。 “什么?冤鬼怎么进你家的?”司马参杰轻声问道。 “你们就没有遇到过吗?我都遇到好几次了,可是我平时都不敢提起。”王松山说道:“第一次是在半年前,那天夜里,不知怎么的我觉得很燥--热,怎么也睡不着了呢。我睁着眼,又想起白天大家说的冤鬼的事,就怕得要命,把被子蒙在头上。忽然,我听到窗户喀喇喇作响,壮起胆子拉下被子朝那边望去,好像刀看见有一道黑影,飘飘忽忽地从窗户里进来,朝着我的床铺慢慢过来。我吓得要死,只有把被子又蒙起来,在里面抖个不停。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我把被子撩开一条缝,黑影已经不见了呢。我睁眼到天亮,跳下床跑到屋外,才长出了一口气。” 王松山的这番话,让众人毛骨悚然。里河村传说的冤鬼,大家都没有见到过它的形状,只知道它带来的祸害,以及那串夺命的长寿玉镯。而王松山,竟然亲眼见到了冤鬼的黑影!一下子,苏余青出了神,简直不能呼吸。 王松山好像没有注意到众人的反应,继续说道:“第二次,是在两个月前。那天,韩锦谷家出事,我被邀请到他家里做法事。忽然,有人大叫起来,我凑过去一看,大门背后竟然是一条金黄色的长寿玉镯!那一刻,我被吓得倒退了几步,大汗淋漓。幸亏大家都在关注着长寿玉镯,都被吓呆了,没有注意我的模样。当天晚上,我就病了,发起了高烧。半夜的时候,我听到有响动,好像有东西从大门进来,把我吓个半死。过了一会儿,又没有响动了,我想起床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想起来,就听到床边有声音,是那种抖抖索索的细碎金属碰撞声。我仔细一分辨,吓得魂飞天外,这分明就是长寿玉镯抖动的声音啊!我一下子就昏了过去,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呢。” 这一番叙述,更是让众人呆若木鸡。李令运作为一个外乡人,同样被震撼得不轻。恐怖诡异的事情,就存在于这些山村人的生活中。还有,那抖抖索索的细碎金属碰撞声,也会成为他今后挥之难去的一个噩梦吧。 一声鹁鸪的啼叫,将众人从发蒙的状态中惊醒过来。 苏余青看着眼前颤颤抖抖的王松山,不禁生起了一丝怜悯之心,说道:“王松山,你呀,从中赚钱,也从中得到了报应呀。不然的话,为什么冤鬼都没到我们家里来,光光就到你家里去了呢?” 王松山说不出话来,只是微微摇着脑袋,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王松山,这村里你看来是呆不下去了呢。”司马参杰说道:“就算我们几个不说出去,长久下去,别人还是会知道的。你还不如早点自己主动离开这里,到外面去成家也好,干啥也好。再说,你要再呆下去,冤鬼下次找上门来,就不会放过你了吧。” 王松山点点头,说道:“是的,我已经有离开里河村的打算了呢。要是以后能混得好,村里人的钱,我会退赔一部分的。” “那你什么时候走?”一个村民问道。 “我想,我想明后天走。”王松山说道:“今天晚上,苏达牛家要请我做法事。我不去倒是可以,可是苏达牛的老娘,是盼着我去的。我去了,对她来说是个安慰。你们说是吧?” “这也对。”司马参杰说道:“那今天晚上你还是去吧。只是,别再收人家那么多钱了,拿点辛苦费就可以了呢。谁家的钱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是什么啊?” “那好。”王松山说道:“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众人相互看了看,都点了点头。王松山迟疑了一下,转身走了呢。 李令运看着王松山的背影,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滋味。这个人也许很简单,也许很不简单。李令运总觉得,他无法一下子看透这个人。王松山的话,能够百分之一百相信吗? “这位兄弟,我们走吧?”李令运愣神的时候,苏余青拉了拉他的衣袖,使他回过神来。 “好好好,我们这就走。”李令运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众人一点头,说道:“你们去哪儿?” “我们打算去先人土坡那里,说道:“司马参杰说道:“苏余隆在那里,我们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你呢,你去哪儿?” “我打算去苏余隆家。”李令运就说道:“给手机充充电,还有些别的事。” “哦,你认识路吗?要不要陪你去?”苏余青问道。 李令运连忙说:“不用,不用。这村子里我已经走熟悉了呢。你们忙去吧。” 司马参杰带着几个村民,快步走了呢。苏余青落在后面,看样子还想和李令运说几句。 “这位兄弟,王松山这人,你怎么看?他说的事,你又怎么看?”苏余青问道。 这几个问题,还真不那么好回答。李令运想了想,谨慎地回答道:“我看啊,王松山这个人心里还是比较虚的,应该不具备像他以前说的什么本事。他说的那些话,可信度有多少,我很难断定。我想,里面当然有真话,也可能夹杂着一些假话。至于他说的那些事,说实在的,我都有点被吓到了呢。最起码,和村里冤鬼的传说是符合的。” 苏余青默默地点头,神情落寞,说道:“你说的没错。到了现在,我们这个村,算是被冤鬼毁得差不多了呢。”说完,他朝李令运挥了挥手,追赶司马参杰他们去了呢。 看着苏余青他们走远,李令运心里很沉重。这个山清水秀的小村庄,阴云何时能驱散呢? 李令运慢吞吞走着。他看了看手表,还没到下午两点半,但他感觉这一天长得好像有半个星期。而且,累得要命,迈开步子就觉得有些涩滞。这不光光是昨夜没有睡好的原因,最主要是精神极度疲倦了呢。 忽然,李令运感到了无比的朱。在这个陌生的小山村里,现在,人人都有事干,唯独他好像一个闲人,这里走走,那里看看。就算他想做些什么、帮些什么,也是无能为力。 村子不大,就算李令运走得很慢,马上也快走到苏余隆家了呢。正在这个时候,两个老人从一幢屋子里走出来,是苏老头和司马参霖。两个人说了几句,司马参霖匆匆走了呢。 不知怎的,李令运不想和苏老头打照面,就有意地向后撤了一步,想躲开去。但这个时候候苏老头正好转过身来,一眼就瞧见了李令运。 “哎,小兄弟!”苏老头好像看见什么似的,很热情地挥手,然后快步走过来,说道:“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我还正想去找你呢。” “哦,是这样。”李令运含糊答应着,心下很是疑惑。苏老头找他干什么? “来来来,我们进屋去。这是司马参霖的家。”苏老头不由分说地拉着李令运的手臂,把他拉进了旁边的那幢屋子。李令运不好拒绝,只得由他去。 苏老头将李令运按坐在椅子上,然后坐在他的对面,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说道:“我花了老半天,写了一篇祭文。可是我以前才上过几年学,加上第一次写这种东西,所以心里没底。就想请你帮我看看,这样子写到底行不行,哪里有错的,帮我改改。” 李令运有些无奈地接过那张纸,说道:“老人家,我平时是搞摄影的,很少写文字,我想很难给你提出什么建议。再说,祭文这种文体,我只在以前上学的时候读过几篇,此外,就没有再接触过了呢。这个,我真是不懂呢。” 苏老头阻止李令运继续往下说道:“哪里的话!你是杂志社的人,又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见多识广,怎么也比我这个山里的老头强很多。你就别客气了,就帮我看看改改吧。时间这么紧,你就帮帮忙吧。” 老人一席话,由不得李令运再作推辞,只好硬着头皮看起来。整篇祭文,苏老头写得半文半白的,李令运也提不出什么意见,只看出了几个明显的错别字。于是,为了表示自己已经仔细看过了,他逐一把这几个错别字指了出来。 “谢谢,谢谢!”苏老头连声谢道,说道:“还是你有文化,一眼就看出了这么多。” 李令运从包里掏出一支水笔,将那些错别字一一改了过来,随后把祭文还给了苏老头。 苏老头把祭文贴身收好,说道:“还是你们有文化的人动作快,这么一下子就改好了呢。我还以为要很长时间呢!” 正文 第九章 先人坡的冲突 李令运笑笑,说道:“没别的事的话,那我就走了?” “好好好!”苏老头说道:“有劳你了呢。” 李令运刚走到门口,苏老头叫住了他,说道:“小兄弟,请问你怎么称呼?” “我姓于,李令运。”李令运回答道。 “于兄弟,李记者,说道:“苏老头说道,说道:“你要是有时间的话,我想跟你叹叹苦呢!” “哦,那,那好的,反正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李令运说。面对老人请求,他实在不好拒绝。再说,他也想听听苏老头说些什么。 李令运重新走到堂前,在椅子上坐下。苏老头好像有些难以开口似的,停顿了一会儿,才说道:“我都有些难为情,让你听我说这个。” “没关系的,老人家,我帮不了你什么,就听你说说。”李令运说。 苏老头渐渐平静下来,说道:“在我家里的时候,你听到我们的争吵了吧?我想跟你说的是,我实实在在被别人误解了呢。我一心想为村里办事呢,他们竟然在背后污蔑我想贪钱!” 听苏老头说得这么真切,李令运想,或许,老人说的是真话。王松山的叔叔之所以激烈反对甚至攻击苏老头,可能是王松山的劝说造成的。“老人家,现在很多地方都是这样的,想正正经经做些事情的人,往往会被人家当做攻击对象。你要是认为自己做的事情是对的话,就坚持做下去吧。只要你做的事情是对的,那么时间长了,就会显现出来,就会被大多数人理解的,那些攻击你的话语,就会被证明是错的。” 苏老头点点头,说道:“这些话说得好,有水平。我有时候也这么想,可是就怕架不住别人的闲言碎语。我们村子这么小,躲都躲不开啊。” 李令运点点头。苏老头继续说道:“原本,我是不想挑头做复建小庙这件事情,虽然这个想法是我最先提出来的。我有这个想法后,跟其他几个老人说了说,大家都很赞同。我们几个人一起找到了司马参俭,打算听听他的意见,让他领头来做这个事情。我们都说,他是村民小组长,领头做这个最适合不过了呢。但是,司马参俭这个人比较小心,他倒是不反对复建小庙的提法,但是说什么也不同意领头来做这个事情。他说,他是村民小组长,不该参与这种代表封建迷信色彩的活动。如果被上面知道了,会对村里不利的。当时,我们说,你是村民选出来的,为什么要担心上面的看法?司马参俭说,如果事情传出去,村民小组长领头搞封建迷信活动,不光光对他个人,更是对全村不利。他说了好多,我们终于听进去了,不再勉强他。我们几个老人分头行动,到每家每户都去说了说,好多人都赞成,让我领头干这事。当时,我还为受大家信任而高兴,没想到事情最终会变成这样!我都怀疑了,当初该不该把这个想法提出来?你怎么看呢?” 李令运听老人说了一大通,就劝解道:“就我个人而言,我不明白村里复建小庙有没有什么作用。老人家,既然大家都认为这个事情是必须做的,那就不妨去做。我有个建议,就是你们最好成立个筹建小组之类的组织,相互监督,账目向村民公开,做得好的话,就可以避免一些非的闲言碎语了呢。” “这个我们也考虑过。”苏老头说道:“就怕有这么个组织,有些人还是不相信。” 李令运再建议道:“你可以把那些反对的人,拉一两个进去呀!这样一来,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都不会有什么非议了呢。” “这倒是个办法,说道:“苏老头说道:“可是我也担心,如果有反对的人在里面,只怕一天夸奖就吵吵闹闹,什么也干不成了呢。不过,这倒是个法子,如果要做这事情,还可以试试的。” 李令运点点头。 苏老头说道:“我现在是骑虎难下了呢。我是坚持要把规模搞得大一些的,现在看起来压力很大。我们处在深山里,建筑材料的运费非常快,规模一大,整体的成本就很高,只怕村里有些人家就负担不起,到时候闲话更多,反对的人就更有意见。但是,规模小的话,就怕起不了什么作用,花下去的钱,反而浪费了呢。” 对苏老头的这个问题,李令运想了想,也没有什么主意,说道:“这个,我看,还是要再听听村民大家的意见,统一之后再行动,否则到时候会分成两派,矛盾更大。” 苏老头的愁色布满脸上,站起来在堂屋里走来走去,说道:“本来都说得好好的,可到现在,到处都是问题了呢。唉,难啊!” 李令运也站了起来,说道:“老人家,不要过于烦恼。有事情的话,和司马参霖、司马参俭、苏余隆他们商量商量,我看,这几个人都是很可靠的。” “是啊,是啊!”苏老头说道:“我还担心一件事呢,王松山最近一年来,在村里影响力很大,好多人都愿意出钱请他。可是,我想啊,把钱给他做些不靠谱的事,还不如把钱拿去复建小庙呢。你说是不是什么啊?” 李令运心里暗自苦笑。这两件事对他来说,实在是难以分清孰对孰错。他本来想告诉苏老头,王松山可能马上就要离开里河村了,想了想,忍住了没说。这件事,还是让里河村的人来告诉苏老头比较好。 “嗯嗯,是的,是的。”李令运含含糊糊应道,说道:“总之,老人家,你放宽心,遇事多和村里其他人商量,让大家帮你分担一点压力。” “对,对!”苏老头说道:“司马参俭和苏余隆这两个年轻人都很不错。” “时间不早了,你该去忙你的事情了吧?”李令运问道。 “哦,对!”苏老头看看堂屋墙上的挂钟,说道:“我该走了呢。真是多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还给了我这么多建议。” 李令运微微一笑,说道:“没啥。老人家,那我也告辞了呢。” 两个人一起走出司马参霖的家,挥手道别。看着老人瘦瘦的身影,李令运想,那些说苏老头向通过复建小庙搞钱的说法,也许真的靠不住吧。他真的可能纯粹是出于热心。 李令运从司马参霖家走出来的时候,云雾弥漫在小山村间,比早晨的时候更胜一筹。李令运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下午的云雾会这般浓密多姿。这些云雾如同棉花糖似的,伸手就可以撷取一朵。在云雾的遮掩映衬下,房屋、树木影影绰绰,如同水墨画。 对这样的美景,李令运无心拍摄,好像忘了来此地的目的。在山外的时候,他做梦都想拍到这样如梦似幻的雾中小山村。可是现在,他连把相机从包里取出的念头都没有,径直走向苏余隆家。 苏余隆家的门大开着。看来,早上苏达牛家出事后,家里的人匆匆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过。李令运进得屋来,坐在堂前的长凳上没有头绪。身子异常疲惫,好像要垮了一般。 坐了几分钟,李令运感觉身躯沉重,几乎站不起来。小建林的笑脸、金黄色的长寿玉镯、悲伤无助的村民、王松山诡异的谈话、苏老头絮絮叨叨的苦叹……这一切,都让他浑身充满寒意,渐渐有些发抖起来。要放在进山之前,他是无论如何不会被惊吓到的。他连那么有名的恐怖片看了都没什么感觉,因为他知道那是幻像。可是这个山村里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的就在人们的生活中,这才是最令人恐怖的。 李令运挣扎着站起来,在堂屋的墙上找到了一个电源插座,开始给手机充电。按照他的习惯,拍完照片之后,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将照片拷贝到电脑上,然后进行挑选、归类、整理。可是,今天他一点都没有这样的想法。 李令运忽然想起来,今天不能出山了,也就意味着很难按时赶回杂志社上班,有必要打个电话回去请假。他拨打了社长的号码,电话很快就通了呢。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信号显示非常好,就是听着声音断断续续的,根本无法正常交流。于是,他只好写了一条短信,赶紧发过去,免得引起误会。 做完这个,随着一阵脚步声,苏余隆的母亲走了进来。见到李令运,她首先问道:“你饭吃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做一碗汤面?” 李令运心里非常感动,在今天这种时候,老人家还惦记着给客人吃没吃饭,还准备烧面条给他吃。“我吃过了,在司马参杰家里吃的午饭。你不用忙了呢。”李令运说。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饿着。”苏余隆母亲说。 “那边忙得怎么样了?”李令运问道。 苏余隆母亲在凳子上坐下来。看得出来,她很累了,加上悲伤过度,整个人看起来和昨天判若两个人。“那边帮忙的人不少,现在厨房里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呢。我回来拿一些生姜过去,那边刚好用完了呢。”她说。 “哦。”李令运说道:“你要注意休息啊,不要累垮了呢。” 苏余隆母亲说:“累倒是没啥,只是我心里实在难过,受不了,都想寻短见了呢。要不是看着还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妇和一个孙子还在,我真的要想不开了呢。”老人说着,不由老泪纵横。 李令运心里也非常难过,眼眶也湿润了呢。 “真是作孽啊!”苏余隆母亲哭叹道,说道:“村子里出事后,我就暗暗祷告这事千万不要发生在我们家的孩子身上,我还跑了山外的几个寺庙烧香拜佛求保佑,哪知道一点都没用的呢!这些个冤鬼,把村子害得这么惨,不知道他们究竟还要怎么样!” 李令运心里如同受到敲打一般,难过得发痛。如果说这些祸害村庄的冤鬼是有形的,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他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冲上前去,与他们决一个生死。太没有道理了,怎么能这样祸害这些无辜的人呢? 忽然间,李令运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竟然与那些无形的东西较上了劲。 “老人家,有些话我想问问你,不知道可不可以?”李令运问道。 “当然可以。”苏余隆母亲说道:“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李令运斟酌了一番,才开口,说道:“老人家,我问的话不会有什么恶意的。你的小孙子小建林,平时的身体怎么样?” “平时身体可好了!”苏余隆母亲说道:“苏余隆说,你也见到过小建林的,他那么结结实实的,一看就是个健壮的小孩。他生下来的时候,有八斤二两呢,是这些年来,村里最重的新生儿。平时几乎没病没灾的,吃饭胃口很好,比我还能吃呢。前两天,我做的羊肉疙瘩面,他一口气吃了两大碗。今年过年以后,他连感冒都没有得过呢。这么身体好的一个孩子,说没就没了,这可不是作孽么!” “那么,他有没有全面体检过呢?”李令运问道。 苏余隆母亲想了想,回答道:“去年秋天的时候,他玩耍的时候摔伤了手臂,到医院动手术住院了呢。顺便也给他做了个全面的体检,医生说,身体好着呢,除了喜欢吃甜食,牙齿有些不太好之外,什么毛病都没有,这体质,长大了可以做运动员。” “哦,是这样。”李令运点点头。 老人又开始沉浸在回忆中,说道:“你不知道啊,小建林这孩子有多么聪明!昨天的时候,他问我,五加六是多少。我故意说不知道,他就马上告诉我,是十一。他把一本书递给我,说让奶奶也学学书上的东西。你不知道啊,小建林这孩子有多疼人!上个月的时候,我切菜不小心,把手指头划破了,手上贴了创可贴,小建林看见了,就把我的手指头放到嘴边,一个劲地吹气,说是吹吹气,奶奶就不疼了呢。你不知道啊,小建林这孩子有多……” 苏余隆母亲哽咽着,泪流满面,说不下去了呢。 李令运不知道说什么安慰老人,只有默默地递过两张面巾纸,让老人擦拭泪水。老人擦着擦着,泪水还是不断涌出来。李令运一声长叹,默默坐在一旁。 渐渐的,苏余隆的母亲止住了哽咽,说道:“就在几天村,隔壁的老妈妈还在跟我说,真羡慕我们家,有两个勤劳肯干的儿子,两个贤惠孝顺的儿媳妇,还有两个聪明可爱的小孙子,这份福气,在里河村算是独一份的。可是,才过了这么些天,我们家就成了村里可怜的人家。老天啊老天,怎么这么对待我们呢?” “老人家,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请节哀。”李令运说道:“你不要哭坏了身体,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你照顾呢。” “唉,我的日子,已经被毁了呢。”苏余隆的母亲哀叹道,说道:“我的老板我的班去世得早,我千辛万苦把两个儿子拉扯大,结婚生子,日子过得正好呢,怎么会这样?唉,不说了,不说了,我去拿生姜,马上去苏达牛家。” 苏余隆母亲站起来,有点跌跌撞撞地向厨房走去。李令运见状,马上跟着她到了厨房,从柜子上方取下一个大篮子,里面都是生姜打算之类。 李令运帮着苏余隆母亲,装了一大塑料袋生姜。“要我帮你提过去吗?”李令运问道。“不用了,我自己能去。”苏余隆母亲提着一袋子生姜,出门去了呢。 看着老人走远,李令运无比心酸。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人世间最大的哀痛。对于这户善良的人家,这实在是过于残忍了呢。而且,这个小山村里,这样的事情发生了这么多起,让这么多家庭悲痛万分。李令运想,这真让人难以承受。也许有人听说村民要建庙供奉祭拜冤鬼、请人招魂做法事,会认问这是封建迷信,甚至是愚昧可笑的,可是,一旦到实地切身体会,才会有不同的看法。 想到这里,李令运觉得四处都鬼气森森的,一下子有些不敢走到有些昏暗的堂屋里去。他慢慢低下身子,坐在门槛上。 李令运将头埋在两膝之间,呆呆地盯着两只鞋子。 上中学的时候,李令运穿过当工人的舅舅送给他的一双翻毛劳保鞋皮鞋。从此,他就爱上了穿这种鞋。工作后,他经常去劳保用品专卖店,买上几双这样的鞋子。平时,只要不是对着装有要求的场合,他都会穿着翻毛劳保皮鞋。他觉得,这种鞋既耐磨又能保护脚,还有一种别样的酷劲。这次来青鱼山,他就穿了一双八成新的翻毛劳保皮鞋。 只见两只鞋上沾满了泥。从东山脚下到先人土坡,这一段路实在太泥泞了,要不是高高的鞋帮子护着,泥巴就要沾到了脚踝上了呢。回村已经六个小时左右了,鞋上部分泥巴已随着不断走动而掉落,还有很多泥巴就干结在鞋上。 李令运从地上捡起一根细竹条,开始抠刮鞋上的泥巴。抠下来的泥巴,很快就在脚下散落成一片、抠着抠着,李令运的手渐渐缓了下来,最终就停止了呢。 正文 第十章 那些照片让他坐不住了 他似乎在回想着什么,眼神直直的,只有手指头在下意识地转动着手中的细竹条。忽然,他把手中的细竹条“咔吧”一声摁断了呢。 李令运站起身来,凝固的目光望向远方,看起来若有所思…… 在先人土坡靠近村子的这一头,苏余隆蹲在地上,默默地抽着烟。今天上午,他和司马参俭还有其他人来到这里,在一个老汉的建议下,为小建林选好了一个埋身之所。午饭之后,他带着几个壮劳力扛着工具过来,开始挖坑。没过多久,司马参杰和苏余青也过来了,帮着一起干活。人多了,进度就很快。大家都忙做手头的事,个个沉默不语。 苏余隆的目光散开去,在小建林的归宿地旁边不远处,已经有三个小小的坟。苏老头的孙子天宝儿、司马参杰的女儿翠丫和韩锦谷的儿子,早早在这里占据了一方小小的土地。 苏余隆心如刀绞,又心乱如麻。眼看着面前这些壮汉在干活,他还难以相信自己那活泼可爱的小侄儿已经离开人世了呢。在村里的年轻人一辈中,他是比较晚接受冤鬼作祟这个说法的,否则他也不会三番五次到县里、市里去,努力想证明是由于其他原因造成了一系列的死亡事件。在种种努力失败后,他依然对冤鬼的说法将信将疑。昨夜在和李令运说起这一切的时候,他也不是百分之一百认为这种说法是可靠的。然而今天,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他的家里。他的心痛难以名状,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无力感。小建林就这么去了,他毫无办法,只能到先人土坡为他做这点事情。 想着想着,苏余隆的眼泪不觉啪嗒啪嗒掉在了地上。他忍不住做着假设:如果小建林今天早上不出事的话,现在肯定会和大家一起,在镇上的小饭店里吃午饭,他的爸爸和伯伯两个人,一定会就着花生米来上几瓶啤酒,小建林一定会在一旁呼噜呼噜地吃着最爱吃的馄饨,兴华一定会陪着弟弟,劝他多吃点青菜……看着挖了两尺许深的坑,苏余隆几乎哭出声来。 正在此时,苏余隆腰间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站起身,摘下手机一看,是李令运打来的。今天早上在东山脚下准备登山的时候,他们相互留了手机号码。苏余隆说,如果李令运在山里丢了,可以打电话找他。李令运则回敬说,如果苏余隆在省城的大街上走丢了,可以打电话找他。 “喂,于兄弟,说道:“苏余隆接起来电话,说道:“你现在在哪里?不好意思,我都顾不上招呼你了呢。” “我在你的家里。”李令运在电话里说道:“你呢,你在哪里?” “我在先人土坡。”苏余隆回就说道:“位置已经选好了,现在司马参杰、苏余青他们帮着一起挖坑。” “哦。”李令运应了一声,就没有再说话了呢。 苏余隆觉得有些奇怪,说道:“老弟,你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李令运的话语有些含含糊糊,说道:“我,我就是打电话问一下你的情况。别的也没有什么事。” “有事你就说吧。”苏余隆说道,说道:“你知道的,我是个爽快人。” “嗯,我当然知道。不过,我确实没什么事情,只是打个电话而已。” 苏余隆觉得没这么简单,但又不好再追问,就说道:“好吧。那晚饭的时候我们再说吧。” “好的,就这样吧。再见。” 结束了通话,苏余隆看看满头流汗的苏余青,觉得自己该替换他了呢。正想开口的时候,韩锦谷急匆匆跑过来,大叫一声,说道:“你们,你们这些人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存心不让我家过好日子是吗?” 苏余隆完全搞不明白,韩锦谷为什么突然跑到先人土坡来,嘴里说着这些没头没脑的话。韩锦谷的脸上都是汗水,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他的眉毛挤在一起,脸也有些歪,看起来非常生气。 “韩锦谷,你这是干什么?大家在干活呢!”苏余隆问道,语气里有些不高兴。很显然,在这个时候跑来干扰大家干活儿,不仅是不礼貌,简直是有些缺德了呢。 可是,韩锦谷没有理会他,直接冲到了司马参杰和苏余青面前,说道:“你们两个,快回答我!你们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他的语气极其强硬,大有绝不善罢甘休的意思。 韩锦谷这一闹,在这里干活的几个人都停了下来。苏余青和司马参杰从坑里跳上来,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 “韩锦谷,到底怎么了?不能好好说吗?”司马参杰擦着手,问道。 “什么?你还装着没事人一样问我怎么了?”韩锦谷气得发抖,说道:“我问你们,你们这些缺德的家伙,对王松山做什么了?” 苏余青走上前来,好声好气地说道:“韩锦谷,你可别误会我们。我们几个做的事情,是为了全村人好,当然也是为了你好,为了你们家好。你不要听了别人的挑拨或者胡说,来找我们的麻烦。” 韩锦谷勃然大怒:“苏余青,我可没看出来,你也会是这样的人!做了那么见不得人的事,到现在还要装得比谁都好心,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这一番话,让脾气颇好的苏余青也拉下脸来,说道:“韩锦谷,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话,就讲清楚,别一个劲地骂街。” “好,那我就说说!”韩锦谷火气不减,说道:“你们是不是去威胁王松山了?搞得他都不敢在村子里呆下去。你们这么做,我怎么办?我出了那么多钱,让他给我孩子招魂,现在岂不是都要泡汤了?” 司马参杰的火气也上来了,说道:“韩锦谷,你能不能听我们好好跟你说?王松山这个人,以前你还不知道他的品行么?以前那么多年,咱们里河村的人,有谁见过他会什么法术招魂什么的?怎么现在都变成神汉了呢?” 韩锦谷一时语塞,说道:“这,这,可是村里的很多人不是都很相信他的?” “你这人,遇事都不会想想的!”尽是些司马参杰很是生气,说道:“我说着说着就来气。苏余青,你来跟他说说。” 听着这些人的一番对话,苏余隆似乎明白了一些,也走过来,关注着这些人。 “韩锦谷,我说说经过,你不要冲动,不要打断我。”苏余青说道:“今天,我听到了一种说法,王松山给冤鬼招魂,来祸害里河村。我和司马参杰等几个人说了说,都认为这事非同小可,就把网速就叫了过来。王松山看我们人多,不一会儿就心虚了,都说了出来。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他的那些所谓本事,是到山外找一个神汉学了一个月得来的,然后就回到村里了呢。他亲口承认,他没有给冤鬼招魂的本事。他还承认,他在村里给大家做法事的时候,好些次是拖拖拉拉不办事的,就是为了多挣钱。你想想,这样的人会有什么法术?不是完全骗人么?” 韩锦谷很是惊讶,张着嘴,显然,苏余青的这番话,他至少是听进去一部分了呢。“可是,他给我儿子招魂,也不是完全没有效果啊,有一天夜里,我就梦到了我儿子。只是看不清、听不见。” “韩锦谷啊,你怎么这么蠢呢?”在一旁的司马参杰气不打一处来,说道:“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天天想着你儿子,当然会梦见了!” 韩锦谷傻愣愣地站在那里,没有反驳。 苏余青继续说道:“韩锦谷,王松山还给我们说了他最见不得人的事情:他这么天天做法事什么的,自己反而被冤鬼缠上了!他亲口说,有两天夜里,冤鬼进了他的屋子,有一次还在抖动着黄金长寿玉镯,把他都吓昏过去了!王松山之所以要在村里呆不下去,不是我们威胁他,主要是因为他怕冤鬼缠着他不放,总有一天会送命!” 韩锦谷目瞪口呆:“怎么会这样?那我儿子的魂灵不就招不回来了?那可怎么办呢,怎么办呢?”说着,他一屁股跌坐在泥地上,呆呆地一动不动。 苏余隆心里好像被大锤子撞到一样,走到苏余青和司马参杰面前,轻轻问他们:“王松山说的话,可靠么?” 苏余青说:“我觉得他说的是真话,最起码大部分是真话。” “这么说来,咱们里河村冤鬼作祟是进一步被证实了呢。”苏余隆忧心忡忡,说道:“冤鬼以前是专门针对孩子,现在也可能转向针对大人。如果这样下去,那怎么了得?难道全村人都逃脱不了?” 司马参杰、苏余青和其他几个村民面面相觑,个个显得无比惊惧。 这个时候候,司马参俭快步走过来,他是来看看进度怎么样的。苏余隆、苏余青、司马参杰等人把刚才的事向他说了一遍。听完后,司马参俭的脸色也发白了呢。“怎么办呢?”司马参俭的声音都有些发抖,说道:“难道,我们全村人都要搬迁到山外去?可是,这里河村是我们几代人生活的地方呀!怎么能够离开?” 坐在地下的韩锦谷忽然跳起来,要向村子的方向走去。“韩锦谷,你去干什么?”司马参俭看看有些不对,叫住了韩锦谷。 “我去找王松山算账!”韩锦谷气冲冲地说道:“我家都这样了,他怎么还要骗我?我去找他,跟他没完!” “韩锦谷,你明天去找他不迟。”苏余隆劝说道,说道:“今晚上,我妈和那些老人还想让王松山做法事呢。不管有用没用,安慰安慰老人还是好的。” 苏余隆的话,暂时算是把韩锦谷劝住了呢。他留了下来,和大家一起干活。 先人土坡的树丛弥漫着浓浓的雾气。从这里向北半里路就是长毛洞,今夜,村里人将聚集在洞前祭拜。 结束了与苏余隆的通话之后,李令运脑子里有些乱,在苏余隆家门前的空地上,来回踱着步。他想到了一件事,本来想和苏余隆在电话里探讨一下,但是,话还没有出口,就暂时不想说了呢。他觉得,必须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才能跟别人说起这个。今天,这个小山村里已经有了太多的猜疑和纷争,因此,他必须做到毫无失误才行,否则就将是添乱。 踱了几分钟步后,李令运渐渐平静下来。这个小山村里的人们,已经过度紧张和恐惧了,这怪不得他们,经受了这样凶险难熬的日子,谁都会变成这样。而他,作为一个外来人,一个受到小山村的人热情接待的人,如果想做些什么,就必须冷静地旁观,然后理智地介入。 李令运结束了踱步,命令自己进屋去。他打开背包,取出笔记本电脑。这是一台轻薄本,性能够强,李令运还专门进行过改装升级,加大了内存,换上了一个更大的硬盘,他需要更多的空间来装海量的图片。每隔一段时间,他会把电脑上保存的图片,拷贝到大容量的仓库盘中,有些重要的组图,他还会额外做个备份。 李令运按下电源开关,随着硬盘转动声和风扇声,这台轻薄强悍的笔记本电脑,很快就完成了开机。这两天,李令运在青鱼山拍了大量的图片,存满了三张SD卡。他把几张卡逐一插到读卡器上,将里面的图片拷贝到硬盘里。 青翠的竹林、鲜艳的红叶、如涛的雾海、秀丽的小村,李令运将这些照片一一归类,放至不同的文件夹下,一些不太满意的照片则立即删除。 照片中有十来张是小建林的。今天早晨在苏达牛家门前,小建林拉住了苏余隆,李令运趁机给他拍了好些照片。带着哀伤,李令运一张张浏览着小建林的照片。照片上的他是那么可爱,红嘟嘟的脸颊、纯真的笑脸,越看越使人心碎。本来,李令运是打算回去之后,把这些照片洗印出来,寄给苏余隆和苏达牛的。可现在,他拿不准能不能这么做了呢。也许,他们看到这些照片,触景生情,会更加伤心的呢。 看着看着,忽然,李令运停住了,身子前倾,眼睛直勾勾瞪着屏幕。他把一张图片放大,看了许久,好一会儿,嘴都没有合上。 两分钟后,李令运已收好数码相机和笔记本电脑,把它们都放进背包里,然后背着背包,快步走出苏余隆家。 李令运急匆匆走着。刚才在照片中的发现,证实了一部分先前他的推测。但是,他还不认为自己有最大的把握。只有掌握了更多的证据,他才能得出真相。所以,他没有再打电话给苏余隆,而是直接去先人土坡找他。 在这个村子里,他能绝对依靠的,也只有苏余隆了呢。李令运认为,这个热心的山里老哥哥,有见识,也有正义感,并不像老一辈的如苏老头以及稍稍年轻的如韩锦谷那么迷信,是个可靠的人,可以和他共同分享刚才的发现,而不必有过多的担忧。 刚才的那个发现,让李令运感觉疲惫顿消,人一下子又精神起来。从昨天晚上到刚才,他一直被这个山村种种悲惨事件和诡异传说所压抑着,简直呼吸都不通畅,现在终于好一些了呢。从现在开始,他不会再被动地在一边旁观了,他要行动起来,走进这个诡异的谜团中去。 这个时候候,李令运的手机振动起来。他拿起来一看,来了一条短信。短信是社长的回复,对李令运的现状有些担心,问需要不需要由杂志社出面,寻找当地有关方面的支援。李令运想了想,马上写了一条短信回过去,告诉社长只是由于交通出了点小问题,可能会被困住一两天,用不着担心,会尽快赶回杂志社的。 回完短信之后,李令运心中又放下了一个小包袱。对领导已经有所交待了,现在,他可以在这个山村里,安心做自己的事了呢。 这几年来,李令运一直在追着看一部名叫《邪恶力量》的美剧。本来,他是不太喜欢看这一类神神鬼鬼的电视剧的,可是这部剧看了几集后,就欲罢不能了呢。尽管平时时间不多,这部剧篇幅也超长,但他还是一路追了下来,享受着里面各种各样的捉鬼故事。现在,他感觉到,他和苏余隆,有点像剧中的山姆和迪恩兄弟俩,只要他们勇敢出击,也能抓住那个一直在作乱的“鬼”。 想到这里,李令运更加有点振奋的感觉。总有一天,这个小山村笼罩的浓雾和阴云,会被驱赶得一干二净的。 这个时候候,从侧面过来的一个人的一声叫喊,马上又将他拉回到了“地面”,那种阴郁的感觉,马上又围拢了过来。这个人,正是今天被搞得灰头土脸的王松山。 出于礼貌,李令运只有站住了脚步,等着王松山走近。王松山迈着不疾不徐地步子,手中提着一个大大的黑布袋,估计里面装着他做法事用的服装和道具。 终于,王松山到了李令运身边。 “你好,你叫我啊,究竟有什么事啊?”李令运问道。他很想快点摆脱这个人,尽快去先人土坡找苏余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