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1、墓道

灰蒙蒙的天，似乎懂得今天是个哀默的日子，所以一直阴霾着不肯放晴。
昨夜一场秋雨洗礼过后，路面上还略有水迹，九龙山的墓道上，柳梦吟一手捧着一束白玫瑰，一手牵着一个五岁的小男孩，一步一步得朝山上走。
“美美，我们是要去看小墨的爸爸妈妈吗？”柳小墨牵着柳梦吟的手，精致的小脸上是出乎这个年纪该有的懂事和乖巧，一双黑眸，如墨，闪着亮盈盈的光芒。
“是的。”柳梦吟笑着摸了摸柳小墨的头，眼里溢满了欣慰，心里却满是涩涩的酸楚。
五年了，柳梦吟第一次带着柳小墨去看他的父母，她也不知道如何对一个五岁的孩子解释，说那贴在墓碑上的两张照片，就是柳小墨的爸爸和妈妈。
五年前的今天，柳净喻和丈夫穆以勋一起驱车赶往机场接柳净喻的父母，回程的高速路上，对面车道的大货车突然从对面冲了过来，穆以勋避让不及，小轿车与大货车撞在了一起。
开车的穆以勋为了保护妻子，承受了最大的撞击，当场死亡，救护车来的时候，柳净喻和她的父母都还一息尚存，被紧急送往医院，但最终都因救治无效而死亡。
那个时候，柳小墨还在他妈妈柳净喻的肚子里，还只有七个月大，因为情况紧急，医生果断实施了剖腹产手术，柳小墨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一天，便已经失去了父母。
当柳梦吟接到电话赶到医院的时候，连父母和姐姐姐夫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那个时候，她几乎当场晕厥，整个人像散了架一样失去了主心骨，她也在同一日，失去了父母。
但是当她隔着婴儿房的大玻璃看到暖箱里姐姐留下的孩子，他那么瘦，那么小，身上还插着好多的管子，但是他还在挥舞着他的小手和小脚，生命力那样的盛，柳梦吟就忽然觉得，生命真的好神奇，可以那么脆弱却又能那样顽强。
为柳净喻实施手术的医生看到柳梦吟趴着玻璃往里看，也走到她身旁，看着暖箱里刚出生的小宝宝无限感慨。
“小墨，那是她妈妈看到他的第一眼为他取的名字，他妈妈说，他的眸子如墨般浓郁。”
如果舍弃掉孩子，柳净喻还是有很大机会可以活下来的，但是柳净喻却坚决得让医生保住她的孩子，这世间，最伟大，最无私，莫过母爱。
“穆小墨……”柳梦吟依着玻璃喃喃，那是姐姐留下来的孩子。
穆以勋的父母赶到医院的时候，只见到儿子的尸身，自然哭得昏天黑地，柳梦吟拍着两老的背，安慰着他们，自己又何尝不想痛快得大哭一场。
“大伯，大妈，你们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姐姐留下一个儿子，你们要不要去看一看？”柳梦吟真的从来没有想过，电视剧里才有的台词，她说来，竟然也这么顺溜，分不清是说给他们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只觉得每一字每一句，满是苦涩。
柳梦吟做梦也没想到的是，穆家老夫妻两人居然指责柳净喻害死了自己的儿子，翻脸比翻书还快，就连孙子，他们也不不削一看，更别说认了。
不管柳梦吟如何恳求，穆家的人，就是不肯将穆以勋和柳净喻的骨灰合葬在一起，最后，柳梦吟只拿到了穆以勋生前穿的衣物与姐姐的骨灰合葬在一起。
柳梦吟用父母留下的积蓄付清了医院的费用，葬礼过后，柳梦吟才将柳小墨从医院接回，既然穆家不要这个孙子，那么穆小墨就跟她姓柳，她会好好把姐姐的孩子抚养长大，也是同一天，柳梦吟向自己就读的大学院校办理了退学，那一年，柳梦吟大一的学年还没结束，就已经不得不与她的大学生涯挥手告别。
变卖了家里的房产，在近郊的地方买了一间小的两层民居，还附带了一个小小的院子，柳梦吟和柳小穆在这个院子里，一住就是五年。
起先那两年，完全就是靠着手里的积蓄在度日，虽然柳梦吟身边的钱足够他们两个生活，但是坐吃山空，总也有用完的时候，所以柳小穆满三岁的时候，柳梦吟就把他送到了小托班，而自己，则是应聘到一家布艺店做店员，两年辛劳，得老板器重升到了店长，虽然她是店里最年轻的员工，但却是最勤恳的一个，也没有员工不服气她这个店长，而且大家都知道一个人带着个孩子很不容易，生活和工作，能帮的也都会帮一把。
“美美，你说爸爸妈妈见到小墨，会认得我吗？”柳小墨眨着童真的大眼睛问柳梦吟，眉心微微皱拢，似乎很担心的样子。
“一定会认得的。”柳梦吟朝柳小墨点点头，无比肯定。
“为什么？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我怎么会知道我就是他们的孩子呢？”五岁大的孩子，想问题的方式再简单不过，因为就是所以，经过就是结果。
“小墨相不相信美美？”柳梦吟很认真得看着柳小墨。
柳小墨点了点头。
“小墨的眼睛和嘴巴长的像妈妈，鼻子和耳朵长的像爸爸，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你是他们的孩子。”柳小墨的担心让柳梦吟觉得心里闷闷得像堵了一团棉絮一样难受，但她还是耐心得回答柳小墨的问题。
柳小墨嘴角绽放出一抹阳光的灿烂来，牵着柳梦吟的小手湿了掌心，他现在有些紧张，不知道等下见了爸爸和妈妈应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他们开心，一路低着头，不再作声。
上下山的路其实并不宽阔，左右至多可以让两辆小车险险擦过，所以当一辆黑色的宝马车迎面向他们开来的时候，柳梦吟连忙拉过柳小墨让到了路边。
轿车飞速驶过，带起了路面浅浅的积水，柳梦吟和柳小墨的裤子上都溅到了水，虽然懊恼，但是车子已经开远，就算想要讨个说法也只能对着空气诉说了，何必呢。
柳梦吟拍了拍自己的裤腿，又帮柳小墨拍了拍裤腿，牵着柳小墨的手紧了紧，继续往山上前进。
黑色的宝马驶过了弯道，猛然停在路边，车后，还有两行明显的刹车印，车内，握着方向盘的手猛然加重了力道，指节泛出隐隐的白色，望向后视镜，那对牵着手的母子，深深得烙印在他眼里，对于他的冲击，猛烈的难以言喻，这样那样的可能性在他脑海中翻滚，他做不到安静的离开，有些话，他必须要问清楚。



正文 002、重遇

越往上，萧索的气氛越盛，那一块块林立在山间的墓碑，更显诡异的荒芜。
柳小墨握紧了柳梦吟的心里略微有些觉得害怕，他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妈妈要住在这样让人觉得恐怖的地方。
“美美，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见到爸爸妈妈？”柳小墨摇了摇柳梦吟的手，眉宇间流露出急色。
“小墨，我们到了，你看，这就是你的爸爸，还有妈妈。”柳梦吟遥指一方墓碑，心下索然。
柳小墨朝柳梦吟指着的地方看过去，那里除了墓碑，再无其他，哪里有爸爸妈妈的踪影。
“小墨，来，这个是你的妈妈，这个，是你的爸爸。”柳梦吟蹲下了身子，揽过柳小墨的肩头，指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嘴角挂着凄楚，却仍旧竭力得展露笑颜。
“美美……”柳小墨唤着柳梦吟，愣愣得看着那两张笑容灿烂的黑白照片，“他们是不是死了？”
柳梦吟将手中的白玫瑰放下，半蹲着身子将柳小墨拥在怀里，眼角的泪，无声滑落。
柳小墨伸出肥嘟嘟的小手，轻轻得将柳梦吟脸颊上的眼泪抹掉，柳梦吟破涕为笑，反手将还盈在眼眶的眼泪抹掉，转头笑盈盈得看着姐姐的照片。
“姐姐，你放心，我和小墨都过得很好，小墨很乖，很懂事听话。”
“妈妈，你放心，小墨不会调皮捣蛋，小墨会好好照顾美美的。”柳小墨对着照片上的妈妈保证，他会做个好孩子的。
告别了爸爸妈妈，柳小墨牵着柳梦吟的手一步一步得往回走，浅浅得低着头不做声，柳梦吟看在眼里，觉得心痛，他才五岁，本来满怀欣喜的期待可以见到爸爸妈妈，可是最终却是这样的结局，柳梦吟不知道如何去抚慰他幼小的心灵，只好紧紧得牵着他的小手，希望他可以感受到她的关心。
“美美，我眼睛里有水要流出来了。”柳小墨摇着柳梦吟的手，墨一般黑的眸子里盈盈有泪光闪动。
“小墨，难受就哭出来吧，美美不会笑话你的。”摸了摸柳小墨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肩头，滚烫的眼泪滴落在她颈间，一瞬之后变得冰凉。
许久之后，柳小墨才止住哽咽，嘟着红润的小嘴，“美美，我要吃烤地瓜。”
柳梦吟帮柳小墨擦干了眼泪，闻言，忍不住嘴角上扬i。
那一次，柳小墨在学校被同学欺负了，哭着鼻子回来，柳梦吟就买了一个地瓜给他吃，告诉他，心里觉得苦的时候，吃一个热热的烤地瓜，香甜的味道弥漫在口中，就不觉得苦了。
“好，回家就给你买。”柳梦吟摸摸柳小墨的笑脸，牵着他的手继续往山下走。
“吱”黑色的宝马突然停在柳梦吟和柳小墨身边，柳梦吟吓了一跳，连忙拉过柳小墨，深怕他被车子擦到。
车子横在路中间，却似乎没有要继续往前开的意图，柳梦吟警惕得看向小轿车里看不太清楚的人，本能得将柳小墨护在身后，这么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车上的人究竟想做什么，柳梦吟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待车上的人下来，摘下了遮住半张脸的墨镜，柳梦吟看着那张俊逸不凡的脸，倒吸一口冷气，竟然会是他。
柳梦吟记忆深处某个遗忘的瞬间被唤醒，那个不耻的早上，所有的细节都都霍然呈现在眼前，随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嘴角若有似无的笑，全都被放大，啃食着她每一寸肌肤。
她以为，那么多年过后，如果再遇到他，她能淡然处之，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会将心底撕扯的全都写在脸上，可事实证明，再见到他，她依然觉得羞耻，他在她身体里留下的印记，比她想象得深。
柳梦吟看向那张脸，剑眉英挺，目若朗星，如刻的薄唇勾起魅惑众生的弧度，左耳的紫钻耳钉璀璨异常，柳梦吟看得入了神，那一日晨起的情景仿佛回到眼前。
高中的毕业晚会，他们如大部分的同学一样兴起便喝得烂醉，第二日醒来，头疼欲裂，坐在床上捶着自己的头，希望那胀痛的感觉可以减少一分，却猛然发现自己不知身处何方，不是自己的房间，不是自己的床和被褥，更关键的是，她的身上，不着寸缕。
身体传来不适渐渐清晰起来，再加上浴室传来的水声，柳梦吟已经想到了唯一能解释的可能性，捡起掉落在地毯上的衣服，慌乱的套在身上，猛然将被子掀开，床单上那一抹鲜红，如一把锋利的刺刀，狠狠得刺进了柳梦吟的心脏。
她最宝贵的东西，稀里糊涂得就丢了。
柳梦吟傻愣愣得站在地毯上，茫然不知所措，环顾四周，只见到几件男性的衣物，还有枕头旁的那只手机。
手机，柳梦吟猛然抓起那只手机，胡乱得按了一个键，屏幕上显示的桌面图片，证实了柳梦吟心里的猜测，加上和手机放在一起的紫钻耳钉，柳梦吟几乎可以肯定现在在浴室洗澡的人是谁。
浴室里的水声戛然而止，柳梦吟心中一突，慌忙抓起自己的东西，逃也似得夺门而去。
明明受委屈的是她，她应该留下来斥责他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却没有等浴室里的人走出来面对他的勇气，她忽然很怕听到一些委曲求全的言语，比如，我会对你负责的。
他们的交错，只是命运开的一个小玩笑，毕业晚会，喝醉了，不小心才发生的，没有谁对谁错，也没有谁一定要对谁的人生负责，明天，他们就要各奔东西，何必过多拉扯。
所以柳梦吟选择做一个龟缩在壳里的蜗牛，总有一天，这些记忆都会被慢慢淡忘，却不想，重新被挖出来的时候，那些痕迹可以这样的清晰，清晰到你想狡辩，都找不到有力的借口，就如同此刻南宫墨那么清晰得站在她面前，而她的意识却只停留在那个盛夏的少年身上一样。
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正文 003、六年

“南宫墨。”柳梦吟看着眼前的男子，竭力得保持镇定，却无奈的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些微颤，天知道，喊出他的名字需要多大的勇气。
“我顺路，送你们下山吧。”南宫墨看着柳梦吟那满脸的疏离和防备，满心的质询、想念和激动，不得不咽回肚子里去，开口，只能是这么一句客套的说辞。
“不用了，我们可以自己走下山，你赶时间的话，可以不用管我们。”有免费的顺风车可以坐，不坐的是傻子，只因开车的人是南宫墨，柳梦吟怯懦，宁可自己走。
没等南宫墨吭声，柳梦吟已经牵着柳小墨的手转身往山下走了，只留南宫墨愣愣得站在原地，难以置信得看着那一大一小渐渐走远的背影，猛然间想到一句不是很文雅的话，他把热脸贴她的冷屁、股了。
南宫墨小跑两步追上柳梦吟，柳梦吟朝他看看，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南宫墨只好伸手，抓住了柳梦吟的胳膊，才停住了柳梦吟的脚步。
“你想做什么？”柳梦吟略皱着眉头看着被南宫墨抓在手里的手腕，她不喜欢这样莫名的纠缠，让人心生烦躁。
“六年了，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想跟我说的？”柳梦吟的冷漠让南宫墨觉得受伤，他惺惺念念了六年的女人，再见面，她却像躲瘟神一样避之唯恐不及，他如何能再心平气和？
“南宫墨，除却我们之间小学、初中、高中，十二年不太相熟的关系，我想我们并没有到见了面就可以谈天说地的地步。”柳梦吟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冲动伤人的言语脱口而出并不是她的本意，但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毕业晚会后的那个早上，你为什么不告而别？”想要得到答案的心，足足挣扎纠缠了六年，再见到，南宫墨如何能轻易就放柳梦吟走。
“南宫墨，以前的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请你也忘掉吧。”柳梦吟眼神淡漠，不想在孩子面前说这样的事情。
“你可以不记得，但是我却做不到忘记。”淡淡的忧伤，从南宫墨的眉宇间荡漾开来，“看在老同学的份上，让我送你们下山吧，你不累，孩子也累的。”
南宫墨的话让柳梦吟心中微微惊颤，柳梦吟一直告诫自己，那一晚所发生的事情，只是他们年少无知，酒后不小心犯下的错误，时隔六年，何苦还放在回忆里折磨自己，柳梦吟只当南宫墨是在为自己当年所做的事情觉得愧疚，柳梦吟看了看柳小墨，最终坐上了南宫墨的宝马车。
南宫墨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的柳梦吟还有她身边的孩子，心中的疑问被无限放大，高中毕业以后，他们分别六年，而这个小男孩，四五岁的模样，会不会是他的儿子呢？
南宫墨想问，又害怕知道答案。
如果是，那她独自将他们俩的孩子抚养长大，一定遭受了很多非议的眼神和言语，他对他们母子的亏欠，要怎样弥补才能稍稍填补。
如果不是，那他就是别人的孩子，她和别人的孩子，那么，他深埋在心底六年的感情，还没说出口，就已经被判了死刑，即使不甘心，却无可奈何。
柳梦吟依旧牵着柳小墨的小手没有放开，因为坐在后座，所以肯本不知道此刻的南宫墨心中闪过那样多的念头，她只是安静得等着车子开到山脚下，然后和柳小墨一起坐公车回家，如果再贪心一点，她会希望，她和南宫墨，以后再也不要有交集了。
“梦吟，你们住在哪里？我开车送你们回去吧！”快到山脚，南宫墨放慢了车速，向柳梦吟提出自己的建议。
“不用了，你就在这里放掉我们吧，我们就在对面的公车站坐公车。”柳梦吟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车速很慢，柳梦吟作势就要伸手去开车门。
南宫墨没有办法，只好将车靠边停下。
“谢谢你送我们下山。”柳梦吟把柳小墨抱下车，牵着柳小墨的手说：“小墨，跟叔叔说谢谢。”
“谢谢叔叔，叔叔再见。”柳小墨扑闪着乌黑的大眼睛，向车里的南宫墨挥挥手，然后随柳梦吟一起往对面的公车站走去。
“小墨，小墨……”南宫墨嘴里嘀咕着柳梦吟唤柳小墨的名字，他叫南宫墨，那孩子叫小墨，南宫墨心里的天平已经倾斜，他如果不是他的孩子，她为何要替他取这样的名字。
柳梦吟和柳小墨上了公车，南宫墨踩下油门，缓缓得跟在公车后面。
直到看到柳梦吟牵着柳小墨从公车上下来，在街角的大爷那里买了两个烤地瓜，一大一小两个人，手里捧着个地瓜往弄堂里走了进去。
南宫墨在里边找了停车位把车停好，追着两个人的背影往弄堂里跑了进去，可是巷子弯又深，哪里还有柳梦吟和柳小墨的身影，南宫墨有些懊恼，却在下一个转角看到了他们的背影，心中松出一口气，不自觉放缓了脚步，不想惊了前面的两个人。
南宫墨看着柳梦吟和柳小墨走进那扇老进的大铁门里，铁门‘砰’得一声被关拢，南宫墨一直在拐角处站到快天黑，也没见柳梦吟再开门出来，看了看时间，等下还有个饭局要赴，再往那扇大铁门看了一眼，南宫墨终于抬起脚步决定离开了。
起码，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至少知道她住在哪里，也算是个不错的开始，南宫墨在弄堂里往回走的时候，这样安慰自己。
街角，卖烤地瓜的摊子还在那儿，南宫墨走上前，向兜售的老爷子要了一个地瓜，重新回到车里，就着地瓜吃了起来，那甜香软糯的味道在味蕾上跳跃，南宫墨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柳梦吟和柳小墨手里捧着地瓜在吃的时候，那脸上的笑容会那样满足。



正文 004、蹲点

一连几天，南宫墨都在柳梦吟家附近的街口徘徊，蹲点摸索柳梦吟的作息时间，三五天之后，南宫墨已经差不多摸清了规律。
早晨七点准时出门，送孩子去幼儿园之后，坐三站的公车到上班的布艺店，十一点半午饭时间，大多数同事都是轮流外出去吃，只有她，南宫墨没见她出去吃过饭，下午三点半，还不是下班时间，但是柳梦吟都会关照同事一声，然后去幼儿园接柳小墨，之后一同回到布艺店，柳梦吟继续工作，而柳小墨则在一边自己玩耍，也不调皮捣蛋，下班是四点半，但是柳梦吟通常都是最后一个锁门离开，离开的时候基本都要五点，去菜场买完菜坐公车回到家，偶尔在路边买两个烤地瓜，一人一个捧着往回走，进了那扇大铁门之后，基本都不会再出来，至少这几天，南宫墨没见柳梦吟进去之后再开门出来的。
那一日，南宫墨依旧将车停在布艺店对面的马路上，南宫墨随车带了笔记本，用来处理一些公司的事物，间歇的时候抬起头来看到一样也在忙碌着的柳梦吟，总是会忍不住嘴角上扬。
或许所谓的幸福和满足其实很简单，能远远的看一眼，就已经很好了。
当然，南宫墨不会只满足于这样远远得看一眼就好，他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合适的时机，站到她面前，不会让她觉得突兀，也不会让她觉得反感。
这么些天下来，南宫墨没有在柳梦吟的身边见到过任何一个哪怕是有一点暧昧的男性，所以，他几乎肯定她是一个人带着孩子在生活的，所以南宫墨并不心急，他可以等，有的是足够的耐心和时间，慢慢得等待，六年都过去了，也不差这一时三刻。
布艺店里，柳梦吟正在向客人介绍着沙发套的花色，买主是一对年轻的夫妻，沙发套，大约是新婚要用，男的喜欢简约一点的，女的却想要喜庆，左看又看，就是挑不中两人都中意的花样。
柳梦吟拿过一段花色的料子向两人介绍，典雅灰的主色调，点缀几朵艳丽的海棠，简约又不失喜庆的色调，见到客人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柳梦吟才暗暗松出一口气，留下了沙发套的尺寸之后，签了订单收了定金，柳梦吟笑着送两位客人出门。
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要去接柳小墨放学了，柳梦吟向前两天新来的同事小惠交代了一声之后，就推门往幼儿园去了。
这两天，原本店里的徐阿姨和罗姐都请假了，店里只剩下柳梦吟和小惠，还有一个换班的小雨，小惠是新来的，店里的业务也还不熟悉，柳梦吟离开的时候还是略微有些小小的不放心，匆匆加快了脚步，快去快回吧。
接了柳小墨回到店里，推开门，柳梦吟几乎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她怎么看到南宫墨正在店里向顾客做着介绍，定睛看到站在一旁的小惠，柳梦吟才确定自己没有走错门。
让柳小墨去一边自己玩，脸上堆起职业式的微笑走到小惠身边，看了一眼南宫墨，拉着小惠走到一旁，小声得询问：“怎么回事啊这是？”
“梦吟姐，你前脚刚走，这位先生和这位小姐就分别来店里选料子，那个，店里的业务我还不是很熟悉，这位小姐很不满意我的服务和介绍，还好有这位先生帮忙，不然这单生意就做不下来了。”小惠如实相告，看向南宫墨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还有些淡淡的花痴溢出来。
柳梦吟了解了经过之后，走到和南宫墨聊得正欢的小姐身边，“小姐你好，我是这家店的店长，新来的店员有服务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您见谅，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这位小姐已经选好了花色，接下来只要下单子就可以了。”南宫墨扬着那迷死人不偿命的嘴角，笑盈盈得看着柳梦吟。
柳梦吟的脸上依旧挂着职业式的微笑，看似亲切实在夹杂着淡淡的疏离，将客人引至柜台，写好单子收了定金之后，送那位女客人出门。
临出门的时候，女客人还不忘向柳梦吟这个做店长的赞扬南宫墨这个店员称职，应该给他涨工资什么的，柳梦吟笑着应下，额头却是划过三条斜线，要是让她知道南宫墨不是她以为的店员，而是跟她一样的顾客，不知道她会怎么想。当然，柳梦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没事闲得慌给自己找麻烦。
回身折回柜台前，柳梦吟瞥见南宫墨依旧在样品布料堆里晃悠，小惠正乐呵呵得跟在南宫墨身后，殷切得介绍，并且对南宫墨刚才的出手相助表示感激。
柳梦吟收回视线，不予理会，专心查看着手里的订单，按着计算机算着尺寸和金额，看了看身边自己玩着模型的柳小墨，朝他绽放一个温暖的笑容，又得到他天天的回应之后，又低头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美美，那边那个叔叔是不是前几天我们坐他车的那个叔叔？”柳小墨不知什么时候跑到柳梦吟身边，拉了拉柳梦吟的衣角，指着南宫墨，向柳梦吟确认。
“是的。”柳梦吟朝柳小墨手指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后向柳小墨点了点头。
“美美，那我能不能找那个叔叔去玩？他老是朝我们这边望过来，他是想要跟小墨玩吗？”柳小墨眨着天真的大眼睛，童言无忌。
“小墨，叔叔并没有朝一直朝我们这边看，叔叔在选布料，你不要过去打扰叔叔。”柳梦吟摸着柳小墨的头，哭笑不得。
柳小墨哦了一声，继续专心玩着自己的模型。
柳梦吟叹了口气，眼神再次望向南宫墨，他那样子，哪里是真心在选布料，连柳小墨都看得出来的事情，柳梦吟又怎么会看不明白，她只是不想与他有过多的牵扯，所以选择随他去，但是店里陆续又有客人进来，她可不能再任由他随处乱逛了，收拾了手边的东西，脸上换上职业式的笑容，朝着南宫墨走了过去。



正文 005、下单

“小惠，你去招呼其他客人吧，这里有我。”
柳梦吟看着小惠边走还边回头依依不舍得看着南宫墨，柳梦吟觉得无奈，他南宫墨不就是比一般的男人长得好看了那么一点点嘛，至于这幅样子吗。
“选了那么久，没有一款是你喜欢的吗？”柳梦吟面向南宫墨，不管多么难缠的顾客柳梦吟都能做到始终保持微笑，但是对象换做南宫墨，柳梦吟也不知为何，就是弯不起嘴角。
“你有没有好的推荐？”南宫墨微挑了一下眼角，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请问你是要用作什么用途？沙发套还是窗帘还是床单之类的？”柳梦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客气，像是对待平常的顾客那样。
“都需要。”南宫墨顾自走在前面，一边欣赏着出样的花色布料。
“喜欢什么样的风格？”柳梦吟继续询问。
“没有特殊的喜好，一般都能接受。”南宫墨无所谓得耸了耸肩肩。
“那你家里的装修风格是怎样的？主色调是什么？”柳梦吟已经在心里猛翻白眼了，南宫墨那样敷衍的回答，明显就不是真心想来挑选布料的，但是进门就是客，她这个当店主的更是要起带头作用，实在做不到孜孜不倦，也不能草草了事。
“简约，黑白灰。”南宫墨不多废话，回答完柳梦吟的问题之后，便转身笑盈盈得看着柳梦吟，“要不，你帮我推荐一下吧，你喜欢什么样的花色？”
“简约的风格又是黑白灰的主色调，那就选几款颜色鲜艳花色别致一点的布艺点缀一下吧，增添一点生活情趣，不至于太沉闷，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柳梦吟指着几款最花哨最艳俗的料子推荐给南宫墨，这样的建议，不是最专业最客观的推荐，但是对于南宫墨的敷衍，柳梦吟就是生出了作弄的念头，想想也知道，花里胡哨的布艺一装起来，应该就跟进了植物园一样。
“好，你喜欢就好。”南宫墨爽快得应下，心思根本没在什么花色什么布料上。
“好的，那请你跟我来一下柜台，报一下尺寸，我给你下单子，需要预先支付百分之十五的定金。”柳梦吟做了个请的姿势，带着南宫墨到柜台。
南宫墨胡乱得报了几个尺寸给柳梦吟，柳梦吟记下后开始算金额，柳小墨正在柜台一侧的小桌上拿着画笔画画，南宫墨看了一眼柳梦吟，她正在认真得计算着，他就走到了柳小墨身边，看看柳小墨在画什么。
“叔叔，小墨画的好不好？”感觉到身后有人，柳小墨转过头来，看到是南宫墨之后，甜甜得展露一个笑容，还献宝似得举着刚刚画好的画给南宫墨看。
“小墨画的是什么？”南宫墨挨着柳小墨蹲下身子，从柳小墨手中接过那幅画，仔细得端详了起来。
“这个是小墨，这个是美美。”柳小墨指着画里牵着手微笑的两个人，向南宫墨解释。
“美美？”南宫墨疑惑得望着柳小墨，直到柳小墨指着柳梦吟说‘美美’的时候，南宫墨恍然大悟，完全明白得朝柳小墨点了点头，举了个OK的手势。
“小墨，为什么不画爸爸？怎么就只有你跟妈……美美两个人？”南宫墨是想说妈妈的，但是想到柳小墨称呼柳梦吟为美美，也就改口说是美美，
“美美说，爸爸去了天堂。”孩子的思维都很简单，问爸爸，就不会多回答妈妈。
“小墨，你几岁了？几月生的？”这才是南宫墨最想知道的问题，如果日子对得上，那么应该就能确定柳小墨是不是他的儿子了。
“我五岁了，三月生的。”柳小墨如实告知。
五岁，三月生的，南宫墨心里激动，这么算来，时间上吻合，那么，小墨就是他的儿子了，南宫墨不自禁笑弯了嘴角，再看向柳小墨的眼神，更多作为父亲的慈爱。
“南宫墨。”柳梦吟算好单子上的数字，抬头却发现南宫墨不在跟前，而是跑到柳小墨身边去了，便开口唤他。
“哦，来了。”南宫墨宠溺得摸了摸柳小墨的头，回到柜台。
“请先支付百分之三十的定金，一共是两千四百块。”柳梦吟将写好的单子递给南宫墨。
“哦，好。”南宫墨接过单子看了一眼，从西装口袋里取出皮夹，看了一眼，发现现金不够，“那个，我带的现金不多，能刷卡吗？”
“可以。”柳梦吟取出刷卡机，接过南宫墨递来的银联卡，输入了金额之后将刷卡机递给南宫墨，让他输入密码确认。
“这里是送货上门负责安装的吗？”付完款，南宫墨问了一句，“我平时很忙，可能没有时间来这里拿东西再回家装起来。”
“可以，我们会上门安装，请在这里留下地址和联系方式。”柳梦吟指了指存单的下方，让南宫墨将地址和电话写在上面。
“是你上门安装吗？”南宫墨将单子和笔递回给柳梦吟的时候又急忙追问。
柳梦吟闻言，看了南宫墨一眼，那眼神，有些让人看不懂的复杂，她也不言语，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就这么看着他，南宫墨觉得有些窘迫，挠了挠后脑，笑嘻嘻的说，“那个，你们店里其他店员的服务质量实在是不敢恭维，你是这里的店长，应该会好一点吧。”没办法了，南宫墨只好将无辜的小惠拿来做替死鬼了，罪过罪过。
“不好意思，小惠刚来没几天，所以对业务不是很熟悉，请包涵。东西做好之后，我会电话联系你，在你方便的时候上门安装再结清余款。”柳梦吟朝着小惠的背影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语气里稍稍带了点歉意。
“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南宫墨展露笑颜，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接起后，神色变得严谨，“好，知道了，你先看一下，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南宫墨本想和柳梦吟说个再见再走的，可是一回头，哪里还有柳梦吟的身影，往四周看寻，才发现柳梦吟已经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悻悻得泯了泯嘴，跑到柳小墨身边，摸了摸柳小墨的头，“小墨，叔叔有事要先走了，有空给你带好玩的玩具。”
“叔叔拜拜。”柳小墨朝南宫墨挥了挥手并附送一个大大的笑脸。



正文 006、晃神

“小墨，刚才那个叔叔跟你聊了些什么？”回家的路上，柳梦吟牵着柳小墨的手询问。
“美美是说刚才在店里那个长的很好看的叔叔吗？”柳小墨抬起头望向柳梦吟，如墨黑的眸子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
“是的。”柳梦吟点头，忽然发现，柳小墨似乎对南宫墨很有好感，侧头想不通为什么，难道是他长得好看一点，连孩子都喜欢？忍不住摇摇头，应该不会吧！
“叔叔问我为什么只画小墨和美美，怎么不画爸爸，他还问我几岁了，是几月生的。”柳小墨一一回答，牵着柳梦吟的手来回晃荡，心情不错的样子。
“你怎么回答叔叔的？”柳梦吟停下了脚步，蹲下身来，面对着柳小墨，柳眉微蹙，隐约觉察到了点什么。
“我告诉叔叔，美美说爸爸去了天堂，我五岁，是三月生的，美美，我回答的对不对？”柳小墨扬着笑脸直视着柳梦吟，澄澈的眼眸中不带半分杂质。
“小墨真乖，回答得真好。”柳梦吟摸了摸柳小墨的头，给以一个赞许的笑容，继续牵着柳小墨往家的方向走。
柳梦吟眉心的纠结，始终没有散去，小墨是早产，三月，算起来，离高中毕业那时候相差的时间，刚好是九个月多一点。
糟糕，柳梦吟心中一突，这南宫墨问起柳小墨的生日和岁数，该不会，他以为柳小墨是他的儿子吧，要真是那样，这误会可就大了。
等沙发套和窗帘做好了，送去他家的时候，还是跟他解释一下吧，省得无谓的纠缠。
“美美，回家好像不是往这里走的。”柳小墨摇了摇柳梦吟的手，将她拉住。
“啊？”柳梦吟回过神来，尴尬得朝柳小墨笑笑，然后牵着柳小墨往回走。
快要到家的时候，柳梦吟正准备拐弯往巷子里走，柳小墨又突然拉住了柳梦吟，柳梦吟站定，回过头来疑惑的看着柳小墨，没有走错路啊，但是看着柳小墨略有凝重的小脸，柳梦吟竭力思索着是不是什么事情疏忽了。
“怎么了？”真的想不到为什么，柳梦吟只好开口询问。
“美美，我们是不是要去菜场买菜？家里好像没菜。”柳小墨皱着眉，这个问题，从路过菜场的时候他就开始纠结了，虽然偶尔吃一顿白饭也不是不可以，看柳梦吟那么认真得思考着什么似的，就不想去打扰她，但是眼看着就要到家了，经过强烈的思想斗争，柳小墨还是决定提醒一下柳梦吟。
“额。”柳梦吟无言以对，下班回家的路上去菜场买菜都已经成了固定的习惯，今天怎么忘记了呢，柳梦吟拍着额头，决定把柳小墨送回家之后再折回菜场去买菜。
嘱咐了柳小墨乖乖待在家里不要乱跑，柳梦吟拿了钱包往菜场去。
南宫墨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开着车，不自觉得就来到了柳梦吟家的那个街口，看了看手表，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回家了，停留了一会儿，便准备驱车回家。
却不想，刚放下手刹，就看到柳梦吟快步从巷子里走出来，脸上的表情不太好，脚步又飞快，不由皱起了眉头，也停了手下的动作。
南宫墨掉转车头，正欲缓缓跟上柳梦吟，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最终却是跟着柳梦吟来到了菜市场，南宫墨呼出一口气，原来是自己多想了，她只是去买菜而已。
从后视镜里看到后座那两大袋的儿童玩具，南宫墨心中一动，加大油门回到柳梦吟家的巷子口，柳梦吟是一个人去买菜的，那么柳小墨现在应该是一个人在家，他要在柳梦吟回到家之前把这些玩具送到柳小墨手里。
这些玩具，全都是他刚才从公司出来的时候经过楼下那家玩具店的时候买的，他只是从橱窗边经过，想到柳小墨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就忍不住走了进去，凡是看到的男孩子玩的玩具，他都想买给柳小墨。
提着玩具，南宫墨来到那扇大铁门前，隔着铁门，往里瞅了瞅，除了角落里一颗还算粗壮的梧桐，就什么都没有了，‘砰砰’敲响了铁门，不一会儿，就看到柳小墨从屋子里跑出来朝着铁门处张望。
“小墨，是我。”南宫墨朝柳小墨挥了挥手，满脸笑容。
“叔叔，是你啊，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儿呢？美美不在家，所以我不能给开门。”虽然，南宫墨给柳小墨留下的印象很好，但是柳梦吟千叮咛万嘱咐的话他也不会忘记。
“小墨，叔叔只是想把这些玩具送给你，既然美美说不能开门，那叔叔就把这些玩具放在门口等美美回来，你再让美美给你拿进来好不好？”南宫墨并没有觉得生气，而是觉得欣慰，柳梦吟把孩子教得很好。
“叔叔，美美去买菜了，很快就会回来，你要不要在门口等一下？”柳小墨做梦都想拥有那么多的玩具，虽然他比一般的孩子来得懂事乖巧，可左不过也只是五岁的孩子，想要玩具，是天性。
“叔叔还有事要忙，所以不能等美美回来了，叔叔把玩具都放在门边了，你乖乖等美美回来，叔叔先走了，再见。”南宫墨也不多停留，放下玩具，朝柳小墨挥了挥手就转身离开了。
南宫墨刚走出巷子，就看到柳梦吟远远得走来，急忙跑到车里，好在，柳梦吟并没有看到他。
快要到家的时候，柳梦吟就看到铁门前放了两个大袋子，走近了才看清，那里面放着的，满满都是孩子玩的玩具。
“美美，你回来啦。”门内的柳小墨看到柳梦吟回来，欢喜异常，他可是瞅着那些玩具眼馋很久了。
柳梦吟刚刚将门打开，柳小墨就急忙从里面跑出来，拎着一个大袋子就往屋里拖。
“小墨，这些东西是谁放在这里的？你怎么能拿别人的东西呢！”柳梦吟阻止了柳小墨的动作，将口袋放回原处，看着柳小墨的眼睛，教导他，这样是不对的。
“美美，小墨没有乱拿别人的东西，这些玩具是白天那个叔叔送给我的，他刚走。”柳小墨眼里闪烁着渴望，红润的小嘴微微嘟起。
是南宫墨，柳梦吟微皱了眉头，急忙站起身跑了出去，跑出巷子，在街口张望，哪里还有南宫墨的影子。
回到家门口，柳小墨蹲在玩具旁边守着，也没敢拿出来，等着柳梦吟回来。
“美美……”柳小墨看看柳梦吟又看看柳梦吟，拉着柳梦吟的手说：“美美，你把玩具还给叔叔吧，小墨不要了。”
他明明那么喜欢，那么想要的，柳小墨此刻表现出来的乖巧和懂事让柳梦吟觉得心痛，又深深的自责。
“小墨，下次见到叔叔记得跟叔叔说谢谢，还有，下次不能再收叔叔送的东西了，很贵的，知道吗！”柳梦吟终是硬不下心肠，将那两个装满玩具的大口袋提了进去，并嘱咐柳小墨下不为例。
“嗯，小墨知道了。”柳小墨兴高采烈得挥舞着小手，眼神直溜溜得盯着口袋里的玩具放光。



正文 007、要爸爸妈妈

自从南宫墨将两口袋玩具放在柳梦吟家门口之后的几天里，柳梦吟每天去接柳小墨放学，老师几乎都会提着一大口袋的东西交给柳梦吟，不用想也知道了，能做出这种事的，也就只有南宫墨了。
看着那一大口袋一大口袋的玩具、衣服、礼物，柳梦吟真的感觉到事态有些严重了，这些东西，就算每一样都不贵，可总共加起来，也不会是一笔小的数字了。
柳梦吟很疑惑，南宫墨为什么会知道柳小墨在哪间幼儿园读书，问了柳小墨，他也说没有告诉过南宫墨，这一点，很让柳梦吟不解。
除了最先的那两袋玩具，其余的东西，柳梦吟虽然拎回了家，但是都原封不动得放在一起，就等着他订的床单和窗帘做好，她就连同这些东西一起，给他送回去。
“美美，叔叔为什么要送那么多东西给小墨？”柳小墨手里把玩着南宫墨送的变形金刚，看着柳梦吟将那些大口袋堆放在客厅的沙发旁边，好奇得询问。
“小墨，叔叔误以为小墨是叔叔的儿子，所以才会买那么多东西送给你，所以，美美会去跟叔叔解释清楚，把这些东西都还给叔叔。”对于柳小墨提出的问题，柳梦吟尽量都会正面给与回答，她也希望柳小墨能够明白，这样那样的事情柳梦吟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者为什么要那样做。
“美美，小墨告诉过叔叔小墨的爸爸去了天堂了，为什么叔叔还会以为小墨是叔叔的儿子呢？”柳梦吟的解释柳小墨是听明白了，但是又搞不懂为什么会这样了，小孩子的思维，总也没有大人的复杂。
“因为……”柳梦吟张嘴，却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说了，难道跟柳小墨说她曾经跟南宫墨睡在同一张床上，还做了嘿咻嘿咻的事情，所以他才会误会柳小墨是他的儿子吗？这不是教坏孩子吗！
“小墨，美美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叔叔为什么会误以为你是叔叔的儿子了，或许是因为小墨太乖巧懂事，所以叔叔很喜欢，才会想让小墨当做自己的儿子。”千错万错，马屁不错，这不，五岁大的孩子也听得懂恭维人的话，听到柳梦吟称赞他乖巧懂事，一副很受用的样子，也不再追问了，倒让柳梦吟松出一口气，同时也忍不住滴出一大朵汗来。
“美美，今天幼儿园有个小朋友说长大要给我当老婆，还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柳小墨指了指脸上被亲的地方，说不出是那神色是讨厌还是欢喜。
柳梦吟额头的汗更盛，现在幼儿园就那么开放了吗？她是不是应该跟柳小墨说，乱亲人家女生是会有小宝宝的，这样来吓唬他？柳梦吟笑着摇了摇头，扶着柳小墨的肩膀，很郑重得告诉柳小墨：“小墨，不要乱亲人家小朋友，也不要随便让人家小朋友亲你，那样不卫生，会生病，生病就要去医院打针。”柳小墨是真的很怕打针。
“嗯，我知道了。”柳小墨肥嘟嘟的小手一只捂着嘴巴，一只护着自己的屁股，表情严肃的猛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来，松开了捂着嘴巴的小手，“美美，其他的小朋友说，亲亲会生小宝宝，是真的吗？”
柳梦吟长大了嘴巴惊愕的看着柳小墨，现在的幼儿园比起他们那时候这发展也太飞速了吧，他们小学的时候还大大方方得和同桌手牵手，现在幼儿园就在讨论亲亲会不会有小孩了，是她太落伍了还是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小墨，亲亲不会生小宝宝。”柳梦吟照实回答，然后赶紧转移话题，“小墨，美美晚上做蛋糕给你吃好不好？”
“好耶，晚上有蛋糕吃了！”柳小墨拍着手说好，脸上的笑容，阳光灿烂。
晚上，柳梦吟讲完故事，柳小墨已经睡熟，将柳小墨的手塞进被子里，又拎着被子往上掖了掖，柳梦吟关了柳小墨房间的灯，退了出来。
快月中了，十五号之前要算好上个月的工资然后把工资单交给老板，柳梦吟回到自己房间，开了书桌上的台灯，把账簿从包里拿出来，然后从抽屉里取出纸笔和计算机，开始埋头计算起来。
专心做一件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柳梦吟伸了个懒腰，看了看桌上的脑中，时针已经指向十点了，她也才算好一个班的工资，将账簿合拢，还有几天的时间，剩下的就明天再算吧。
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回来经过柳小墨房间的时候，柳梦吟又悄悄得开了柳小墨的床头灯，看他依然安睡，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睡着了，柳小墨还将南宫墨送的变形金刚搂在怀里，柳梦吟伸手想将它拿出来，柳小墨反而搂得更紧，柳梦吟也就随他去了。
心中不免有丝丝感伤滑过，不管她对柳小墨再好，总也极不上亲生父母给与他的爱，虽然他才五岁，虽然他从不在柳梦吟面前无理取闹要爸爸妈妈，虽然他总是乖巧得不让柳梦吟操心，可是柳梦吟又如何不懂，五岁的孩子，更渴望父母亲人的溺爱和陪伴。
轻轻得拨开柳小墨额前垂落的碎发，柳梦吟在柳小墨额前落下浅浅一吻，然后将床头灯熄灭。
躺在床上，虽然夜已深，但是柳梦吟却没有了睡意，也不是没有人跟她说过，她这样的年纪，早就应该找个合适的对象组建一个完整的家庭了。
她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总觉得柳小墨还小，需要照顾，她又怎么能再分一般注意力给另外一个人，又怎么能保证那个人会像她一样对柳小墨好，连她自己都不觉得自己对柳小墨倾注的爱是足够与母爱相比较的，一个陌生人，如何能行。
况且，就算她愿意，对方也不一定会接受她还带着一个孩子，就算对方接受，柳小墨的感受也是要顾及的，生活中突然多出一个人来，柳小墨又是什么反应，这些，都是未知数。
哎，想了也是白想，只是增添烦扰而已，摇了摇头，呼出一口气，柳梦吟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正文 008、谈谈

看着仓库拿来的，面前的这一大包花里胡哨的布艺，柳梦吟真心觉得有点恶寒，倒也有点期待，这些全都装好后，会是个什么效果。
让送货的司机将车开到柳梦吟家的街口，柳梦吟就下车跑回家里，把家里那一堆南宫墨买的东西都搬上车之后，将地址报给开车的郑师傅后，柳梦吟就别过头看向窗外，平常都不是她送货，也难得有这样的机会隔着窗玻璃看沿街的风景。
车子并没有在南宫墨的家门前停下，而是在别墅小区门口就被拦下，因为门卫不让货车开进去，柳梦吟只好把东西都搬下车，除了窗帘还沙发套的大口袋抱在手里，其余的东西都寄放在门卫，实在是没有那个本事把这些都拎上，只能告诉南宫墨叫他自己来门卫取了。
手里拿着写着详细地址的单子，找到了门牌，柳梦吟抱着装着布艺的大口袋，稳了稳身姿，按响了门铃。
屋里似乎没有动静，柳梦吟又多按了两下，终于隐约听到踢踢踏踏的声响由远及近传来。
柳梦吟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但是视线被怀里抱着的布艺遮挡，柳梦吟并没有看到南宫墨刚睡醒的慵懒模样。
柳梦吟觉得手上一轻，怀抱着的东西被转移到南宫墨手上，南宫墨往屋里走，将东西放在客厅的沙发上，柳梦吟并没有跟着往里走，而是在门口踌躇。
“怎么不进来？这些，还要你帮我装好呢！”南宫墨回身看到柳梦吟没有进来，以为她是要准备离开，眼里显显有些失落。
“那个，要换鞋吗？”柳梦吟的声音幽幽得传来，南宫墨旋即展露笑颜，腾腾跑到门口，从旁边的鞋柜里取出拖鞋放到柳梦吟脚边。
“谢谢。”柳梦吟道过谢，将脚上的高跟鞋褪下放到一边，穿上了南宫墨取出来的拖鞋，往客厅去。
不得不说，南宫墨家里的装修，真的很有格调，看得出是精心设计的成果，而且装饰做的很出彩，亮眼却不觉得突兀，再看那些花哨的布艺，柳梦吟忽然又一种罪恶感，要是真把这些东西都装好，他这个家就算是毁了。
“你确定，要我把这些都给你装起来？”柳梦吟手里拎着一个沙发套，眉头微皱，看向南宫墨。
南宫墨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做都做好了，不用起来不是浪费吗。”
好吧，柳梦吟一件一件将做好的布艺从袋子里取出来，一样一样给安装上去，就只剩最后的沙发套了。
“喝杯水休息一下吧，忙了那么久了。”南宫墨一直在一旁看着柳梦吟工作，动作娴熟又稳重，忽然很心疼，她是该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爱的，而不是辛苦工作维持生计。
“没事，就剩下一个沙发套和几个抱枕套了，装好就好了。”柳梦吟笑笑，接过南宫墨递来的水杯放在茶几上，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跟我多待一会儿，真的就让你觉得那么不舒服吗？”南宫墨眉心闪过一丝受伤，但是并不是真的介意柳梦吟无心的言语，只是为了让她喝杯水，坐一下。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先完成手边的工作。”柳梦吟站在那里，显得有些僵硬，沙发套的一角已经套在沙发上了，另一角还捏在手里，南宫墨突然这么一说，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南宫墨走上前，接过柳梦吟手里的沙发套，往沙发上一扣，稍微一整，沙发套便妥帖得包裹着沙发，南宫墨往沙发上一坐，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柳梦吟坐下。
“梦吟，我想好好跟你谈一谈，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抗拒，你知道我并没有恶意。”南宫墨幽幽得望着柳梦吟，这次是真的，嘴角的无奈是真实的，不是为了让柳梦吟觉得惭愧而装出来的。
“南宫墨，其实，我们之间，真的谁都不亏欠谁，你真的不用因为那件事而觉得对我有所歉疚，那只是个意外而已。”这些年，多的是因怜悯而来的关怀，真的不再需要了，柳梦吟嘴角微扬，扬起苦涩，扬起无奈，却是以微笑遮掩。
“也许你会认为那只是个错误的意外，但是却是我心中最美丽的意外。”南宫墨看向柳梦吟的眼眸里，盈盈闪动着光芒，那是深埋心底太久的悸动，在渐渐觉醒。
“……”柳梦吟略皱了眉，很不适应南宫墨那样子的眼神。
“梦吟，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们母子？弥补这些年所有的亏欠，我是真的喜欢你，一直一直都喜欢着。”南宫墨终于将埋在心底的话讲了出来。
高中三年，他都默默守护在她身旁，不曾表露心迹是不想她也被同学和老师冠上早恋的帽子，所以他一直等着，等到毕业，他想，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得和她在一起了，虽然那一晚的美丽多少是因为酒精作祟，但是当他睁开眼睛看到她安然得睡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幻想他们以后的人生了。
但是等他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房间里早已没有她的踪影了，那个暑假，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了一般从他身边彻底失去了踪迹，他茫然失落，心灰如寂，毅然决然得选择了出国，一去就是六年。
如果他早一些知道她家里的变故，早一些知道她独自抚养着孩子，他定然抛下一切来到她身边，为她撑起一片天。
南宫墨只希望，他这一句喜欢对于柳梦吟来说就算不致感动也不要断然拒绝才好。
可是，南宫墨的真心，在柳梦吟看来，却完全成了讽刺，如同针尖的荆棘裹住她的躯体即使不喊痛也会戳破皮肤让荆棘被血液浸染，然后会慢慢的发炎腐烂，烂出一个个斑驳的窟窿，淋漓得骇目。
这样的形容，未免夸张了不是吗，柳梦吟嘴角弯起迷人的微笑，连眼角都带着惑人的弧度，可是心里却如同顶着一根针尖，呼吸间扎在你最柔软的地方，让你连皱眉的功夫都没有。



正文 009、解释

是，柳梦吟真的承认，当她一个人软弱无助的时候是真的很想有个肩膀来依靠，有个胸膛可以环抱她，能让她不致逞强，不致将眼泪往肚子里咽。
可是，那不是施舍，不是为了负责任，她也有自己的尊严和骄傲，如何能轻易让人践踏。
南宫墨说出那样的话，无非对当年的事情心存歉疚，毕竟，他夺走的是她的初夜，那是所有女孩子最珍贵的东西。
况且，更可笑的原因是，他以为柳小墨是他的儿子，所以他父爱泛滥想要弥补这些年对孩子的亏欠，所以顺带着连柳梦吟的那份也一起弥补。
多么可笑的男人，他凭什么自以为是什么就是什么了。
“南宫墨，柳小墨不是你的孩子。”柳梦吟看着南宫墨平静得吐出言语，视线却不在南宫墨身上，而是无焦距的涣散，如同心里那种刺刺的感觉一起无数倍放大，然后突然间又全都泯灭了。
“梦吟，你何必骗我，小墨五岁，是三月生的，他就是我的儿子。”南宫墨自以为是得将他以为的佐证搬到柳梦吟面前，一脸的坚定执着。
柳梦吟忽然就笑了，觉得南宫墨很好笑，“五岁，三月生的，就凭这些？”
“梦吟，承认小墨是我的孩子没有那么难，我知道你怨我，怨我这些年不在你们母子身边，从今往后，我会弥补我的过失，用我的真心弥补对你们的亏欠。”真挚的诺言，在对的人眼中价值万金，在错的人眼中，如同鸡肋。
“南宫墨，我已经说过了，小墨不是你的儿子。请你不要自作多情的认为你是我们的谁，还有，你买给小墨的东西，我全都带来了，都在门卫室，还有麻烦你不要去小墨的学校也不要再去我们的家，我和小墨，都不想再见到你。”
柳梦吟的情绪略显激动，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她为何要如此，他误会的事情，解释清楚就好，何必要像现在这样，像吵架。
“这是你在我们店里定的单子，沙发套和窗帘都已经装好，请你付清余款，一共五千六百块。”柳梦吟从衣服口袋里取出单子放在茶几上，推到南宫墨面前。
“梦吟，你别激动。”看到柳梦吟站起身来，南宫墨有些着急，他没想到柳梦吟的反应会如此激烈，甚至要对他否认说柳小墨不是他的孩子，他以为，或许是她这些年真的受了太多苦，所以对于他的出现会这般抗拒。
“南宫墨，这是单子，一共五千六百块。”柳梦吟拾起茶几上的单子，再次递到南宫墨面前，现在的她，只想赶快收清余款赶紧离开这里。
“好好，你等一下，我上楼去拿钱，你别急。”南宫墨急急往楼上去，柳梦吟在客厅等着，却迟迟不见南宫墨从楼上下来。
柳梦吟已然等得烦躁，南宫墨才悠悠得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一叠现金，交到柳梦吟手里。
柳梦吟拿过钱，转身就走，连多看南宫墨一眼，都不愿。
腾腾腾腾踩着高跟鞋飞速的远离这个地方，似乎离得越远，呼吸才能顺畅。
步行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柳梦吟硬是用了三十五分钟的时间就返回了店里，一回到柜台后边，柳梦吟就立马把她脚上的高跟鞋踹飞了，天知道她的脚被恪得有多痛，光脚踩在地上的时候，才觉得解脱了。
掏出那一沓现金，放入点钞机，刚才走得急，也没顾得上数一数。
“嘀嘀”数钞机传来假钞提示，将柳梦吟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夹在机器上的纸张，不是人民币，而是一张人民币大小的纸，柳梦吟将纸取下，才发现那纸上正反面都写上了密密麻麻的字，那是南宫墨的笔记，葱劲有力又不乏顺畅，以前读书的时候每每参加书法比赛，总能拿奖回来。
挥散掉那些突然蹿出来的记忆，柳梦吟认真得看起来那纸条上的字来。
“梦吟，对不起，我是不是让你以为我只是想要对你和小墨负责任才会对你说那些话？如果是那样，我真的很抱歉，但是请你继续看下去，起码，让我把我心里的感受完整得表达出来。梦吟，还记得高一的运动会吗，两千五百米的长跑，就在离终点一百米的地方我不慎摔倒伤到了小腿，那时候，小腿的疼痛真的让我很绝望，眼看终点就在眼前我却不能到达，老师和同学也都劝我放弃比赛吧，那个时候，我看到你站在终点的地方喊为我喊加油，我才能咬着牙最终跨过终点线。你看着我肿起的小腿忍不住哭出来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腿伤，其实没有那么痛，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我告诉自己，柳梦吟，你是我这辈子唯一要守护的天使。高中三年，我都默默守在你身旁，没有让你察觉，是不想成为你的困扰，因为我知道你还有远大的抱负想要实现，所以我一直努力做到可以与你并肩。高中毕业晚会那天，你喝醉了，软软得倒在我怀里，老师说，让我先送你到预留的酒店客房休息，我知道，是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侵犯了你，但是我从没后悔那一晚将你拥有，我以为，我们终于可以像别人说的那样幸福得在一起了，可是你却悄悄得离开了，甚至都没留下只言片语。梦吟，我是真的喜欢你，爱你，从很早很早以前就开始了，即使是远在国外的这六年，我也从未间断过对你的想念。”
真也罢，假也罢，轻轻舒出一口气，柳梦吟都不想再纠结了。
将纸条揉做一团，手掌一斜，便顺着那弧度掉落进了垃圾桶里。
有些事，有些话，错过了那个时间，再说，就不再有任何意义。



正文 010、照常

时间依旧悄悄流逝，地球也照常自转公转，不会为任何人的喜怒哀乐停留一秒。
自从那日从南宫墨家离开之后，柳梦吟的生活，也似乎回归到正常的平静，只是她并不知道，南宫墨依旧时常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只不过，她没有留心，所以一直不曾发现。
销假后回来上班的徐阿姨，手里拿着几张男人的照片，神神秘秘得跑到正在算账的柳梦吟身边，献宝似得将照片放到柳梦吟面前，吓了柳梦吟一跳。
“徐姨，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啊，我正在算账呢。”柳梦吟看到来人是徐阿姨，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深呼吸，把自己差点错位的小心脏放归原位。
“哎呀，账么什么时候都能算的，放一放，放一放，来，看看这几个，都是徐姨帮你选的，你看，有没有哪个看对眼的，徐姨帮你们做个介绍。”徐阿姨晃悠着手里的几张照片，十足的媒婆样子，连那放精光的眼睛，都跟电视里的媒婆如出一辙。
柳梦吟无奈，却也不好拂了徐阿姨的好意，接过徐阿姨手里的照片，就假装认真得看了起来。
“徐姨，这个不行，脸还没我的大呢，太瘦了，没有安全感。这个，好像太老了，看起来都三十好几奔四十的人了，你说我大好青春的，总不能找个半老头吧。徐姨，这个是做什么的？”柳梦吟指着一张照片，向徐阿姨讨教。
“这个啊，开美容院的，全国连锁，好几十家分店呢。”徐阿姨还以为柳梦吟喜欢这个，殷勤得介绍起来。
“开美容院的啊，怪不得油头粉面呢，要说女人开美容院，那是干事业，男人开美容院么，总让人联想到那些不好的事情，哎，不行不行。”柳梦吟苦着脸直摇头。
“那这个总不错吧，长得英俊，家里是开商场的，身家超过十个亿，超级富二代。”徐阿姨指着一个长相确实俊俏的男子夸耀起来，就跟王婆卖瓜似的。
“徐姨，身家十个亿的超级富二代，而且长的还英俊，会待见我这么个长相不怎么样，身材不怎么样，家世不怎么样，而且还带着个孩子的女人吗？”柳梦吟并不是要故意贬低自己，而是想让徐阿姨认清现实，要给柳梦吟介绍对象，真的不是一件轻松能办到的事情。
“这么多，就没一个你喜欢的？”本来还信心满满的徐阿姨，整个被挫败感笼罩，收了收照片，看了柳梦吟一眼，哀怨之情呼之欲出，想她徐阿姨给别人介绍对象，一次一个成功，怎么到了柳梦吟这儿就老是栽跟头呢，哎。
“徐姨，我知道，你是关心我，谢谢你，但是真的不用了，我一个人带着小墨也生活的很好，什么时候缘分到了，我一定告诉你。”柳梦吟抚了抚徐阿姨的手臂，嘴角弯上温婉的弧度，想用这样的笑容让徐阿姨宽心。
“好啦，好啦，徐姨知道了，下次再帮你找一些好的，能配得上咱们美美的，一定要是个绝世好男人才行。”徐阿姨几乎完全无视柳梦吟说的话，沉浸在自己挫败又重新振作的信心里。
柳梦吟无奈得看着徐阿姨走开，嘴角荡起暖暖的笑容，他们非亲非故，却可以给与温暖的关怀，谁说不是奇妙。
徐阿姨刚走开，罗姐就带着一位客人来到柜台前，下单子付定金，送走客人之后，罗姐慵懒得一手倚在柜台上，指着新来的小惠，眼里流露出我无能的神色。
“美美，这个小惠到底是谁招进来的啊，她根本就不是干咱们这行的料啊，都这么多天了，一个生意没谈成，还给我搅黄了两单，差点没把我气死。”罗姐瞅着空挡就给柳梦吟大倒苦水，完全接受不了，差不多的年纪，柳梦吟就能面面俱到还细致谨慎，换了小惠，就没一件能做的像样的。
“罗姐，她年纪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你对担待点，有空多教她一点，她应该能做好的。”柳梦吟打着圆场，同事间的融洽是很重要的，虽然小惠确实工作能力有待提高，却是个单纯乖巧的孩子，多提点一些，应该也不至于太差。
“她跟你差不多岁数吧，你看，你天做多少事，她一天能做多少事。”不是罗姐非要拿小惠跟柳梦吟做比较，而是柳梦吟这般岁数，能像她这样勤恳的女孩子真的不多了，欣慰，也心酸。
“罗姐，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可比你们多拿了五百块工资，这五百块也不是白拿的啊，做的事情当然要多一点了啊！”柳梦吟朝罗姐笑笑，那自己开涮，博罗姐侃侃一笑。
“罗姐说不过你，行了吧。”罗姐咧着嘴笑得开怀，指着马路对面一辆黑色轿车，“美美，你有没有发现这辆车最近一直出现在街对面啊，一停就是一下午，也没见人从车上下来过。”
“是吗？凑巧吧，谁会没事将车停在路边，也不开车也不下车啊，难不成在车里睡觉啊！”柳梦吟朝着罗姐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实看到一辆黑色的宝马车，车窗上贴的膜很深，看不清车里有没有人。
“大概是有钱人，闲的慌，开着宝马上街溜达瞎显摆呗。”罗姐嗤笑一声，刚好门外有客人进门，罗姐就颠颠招呼客人去了。
柳梦吟也浅浅露出一个笑脸，罗姐说的也没错，现在各种晒富、炫富多的一塌糊涂还一个比一个离谱。
忍不住朝那停着宝马车的地方多望了一眼，柳梦吟忽然就觉得这车怎么越看越眼熟了，怎么好像就是南宫墨开的那辆呢。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柳梦吟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不可能，不可能。”又是摇头又是挥手，连忙将那念头从脑中挥散掉。
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柜台上的账簿上，继续算账，可是思绪总也集中不了，总是算着算着就按错计算机，几次下来，柳梦吟也没这个精神头了，把账簿放好，去到店堂里帮忙招呼客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