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救人 还只是上午,仲夏天空却早悬挂着火热的太阳,苍穹湛蓝不见半片云彩,地上热得似是要冒出白烟来,可却丝毫不碍兴盛街道的热闹,此时都聚集于吉祥客栈门前,外三层里三层地围观。 人头涌涌可却安静得连根针都听得见,个个探头望向客栈里的一青衣少年,只见少年拿出一块姜片往嘴里一塞,手上戴上白布手套便摸向地上的那具中年男尸。 “初验,后脖有处约一寸非致使伤口,非利器所伤,倒像是竹片所至,头部曾受过重击,衣服干净整洁鞋底有明显河沙。”少年的声音清脆动听。 一旁站立的文书手飞快地写着,一会皱着眉头问:“瑾哥儿,何以你能肯定死者后脖处伤口为非致命?” 围观的人潮响声交头接耳之声,文书正问出了他们此时的疑惑。 “伤口虽能见少量血迹,且伤口较浅,衣物上均无发现血溅,如若伤口深重,伤口便会出现血溅,衣服不可能如此干净。” 围观群众纷纷点头,文书将刚才少年所说的话也纪录下来。 瑾华轻轻地解开死者衣袍,露出死者亵衣,亵衣污脏。 “再验,亵衣有泥沙,裤腿有污泥,膝盖处更是两处明显跪印,手腕处仍沾有泥沙,均与鞋底,裤腿吻合。” 瑾华用镊子采集了些泥沙放包在草纸上递给文书,又继续解开死者亵衣,此刻死者脱得只剩下一条平脚裤。 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盯着瑾华,大姑娘大姨大妈们却捂起双眼,但又禁不住地在指缝中偷看。这瑾家可是兴盛镇出了名的仵作世家,虽为贱籍,可本事了得,破案的本事尤为佳话,现在能亲眼看到瑾哥儿验尸自然是机会难得的。 本来瑾华一直是跟在瑾老头身后帮忙纪录,可偏偏今日瑾老头出了外差,故县衙便让瑾华独自来办案了。 “三验,鼻孔内及发内均有潮泥沙,疑被人于背后袭击倒地所至。两边膝盖均有瘀青,疑溺水前被人强行下跪所至……” “瑾哥儿,你可验清楚了?”一旁站着的李捕头问道。 而吉祥客栈的掌柜事发至今没露过面,倒是掌柜的侄子冷静地站在一旁指挥。 晨早,有伙计突然在吉祥客栈后院发现一具尸体,死者正是吉祥客栈的客人,于是伙计吓得赶紧报官,好平冤清白,否则他这吉祥客栈也就到头了。 瑾华皱了皱眉头,轻轻地用镊子将死者鼻子的东西给夹出放在草纸上,继续摸着尸体,脸色突然变了,不容多想,对人群说道:“谁有镜子,快!拿块镜子来!” 镜子?验尸需要镜子的吗? 大家都愣住了,互相对望着后又唰的纷纷望向瑾华。 “我、我有!”一个怯生生的姑娘红着脸将一面小镜子举起来,瑾华脚步轻移快速地接过镜子,又迅速地蹲在死者旁,将镜子放在死者鼻孔处。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全盯着她看。 却见一会,瑾华抹了抹镜面的雾气,将手中镜子放了下来,慢着脸伏在死者胸前,一脸沉着冷静,一会,却见她手掌打开平放在死者胸前,另一只白晰纤长的手握成拳头用力的打在自己手掌上,一下又一下的,全然不顾所有人都似看怪物般盯着她看。 李捕头有些看不过去了,怒斥道:“瑾华,你疯了?你想做什么?叫你来是验尸的,你捣什么乱!” 看着暴怒的李捕头,瑾华眉头紧拧,沉着道:“救人要紧。” 此话像是一个炸弹般,所有人都听懵了。 李捕头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瑾华,问:“你、你说什么?” 瑾华不作声,继续则着脸在尸体胸前则听,一会继续锤打死者胸口,一会她猛然抬头,冲门外围观的人群道:“大家快往外散开,让空气流动一下!” 李捕头被她这副凝重的样子给震到了,喝了一声:“大家往后退三步!” 瑾华突然伏下身来,与死者嘴对嘴的人工呼吸,看呆了一众吃瓜群众,大家都脸上满是错锷震惊。 亲、亲吻尸体?! “看,尸体的手指动了!” 人群中传来一把惊讶的喊声,个个不可思议的看着瑾华。这时,只听得人群中“哐”的一声有东西掉落下来,可很快便又安静了。 “快,去请个大夫来。”瑾华停止人工呼吸,抿了抿唇道。 刚报案的伙计则有种绝处逢的感觉,双腿已是颤抖着还带着刚才那种震惊已是连滚带爬的跑去请大夫去了。毕竟客栈出事,伙计也难逃其责。 看到死者,不,伤者! 看到伤者的呼吸缓和过来,瑾华轻轻地将仵作箱子打开,将水杯拿了出来,轻轻地喂他喝了口水。 所有人的目光盯着地上那活过来的中年男子,似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叔,你能听到我说话吗?”瑾华轻轻地问。 地上躺着的伤者手指似是又动了动,可双眼仍然紧闭着。 瑾华小心翼翼地说:“现在我需要继续检验你的情况,以方便捕快们尽快破案,我如果说是对你就用指头动一下,如果说错了你就动两下,好吗?” 伤者的手动了一下。 围观群众个个面面相觑,这瑾哥儿还真神了! “昨日你入住客栈,且拇指上的玉斑指被夺去,身上贵重饰物不翼而飞,包括你身上的盘缠对吗?” 伤者的手指动了一下。 大伙“嗬”的一声,齐齐不解地望着瑾华。 “瑾哥儿,咱们是来办案的,可不能乱猜,范事得讲个证据。”李捕头皱着眉头阻止她继续胡说胡话。 文书倒是很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他手上的玉斑指不见了?” “且看。”瑾华指着伤者拇指上的白印,如若不是常年佩戴斑指,何以留此白印呢! 接着指向已解开放在一旁的腰带,上面吊着一个没有结着玉佩的璎珞绳子,可见玉佩已被人扯了去。 可文书心中颇多疑惑:“可据伙计交待此外乡人昨天傍晚才入住客栈,昨晚吃完饭便回房休息了,既然贼人有心抢劫他的财物,为何尸体又会出现在后院呢?” 这,也是大家都想知道的事情。 此时客栈伙计正带着一名背着医药箱的大夫赶来,掌柜看到死者活了过来,更是感激地跪下:“小哥神勇!” 正文 第2章 菜地里的尸体 瑾华扫了眼掌柜,他脸色已没了先前的紧张,反倒是有种舒了一口气的感觉。 瑾华观察着他的微表情,感知他说的是真话。 早上,开门的是他,报案的也是他。他急于报案又配合去请大夫,这些统统都没问题。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了呢? “掌柜呢?人命关天,何以还没见露面?”瑾华低着头一边收拾着她的仵作箱一边似是不经意的问。 掌柜侄子道:“家中有事,我叔昨晚便回老家去了。” 瑾华擦拭着镊子,抬头看了一眼掌柜侄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哥,我叫阿东。”阿东小心翼翼的回答。 “刚才你说掌柜去哪了?” “回老家。”阿东道。 “回老家!”瑾华重复着这三个字,“昨晚你们客栈还真热闹啊,老板回老家,客人出人命!” “掌柜回老家那可是半个月前便安排好的,不信你问下其他伙计。”阿东淡定地说。 刚跪地的伙计点头附和:“是啊是啊。” “哼,怕已被你灭口了吧!”瑾华冷冷地说了一句,双目凛然清明。 阿东手指颤抖的指着瑾华骂:“你,你胡说!你含血喷人!” “是吗?”瑾华冷冷一笑,指着阿东道:“那我就给你分析分析你的破绽,好让你心服口服!” “第一,虽然你已经将鞋上的泥土泥沙擦干净,可千层底鞋里,还是夹有些许泥沙,此沙与伤者鞋子上衣服上的相吻合!”说着用手一推,将阿东往后退了一步,青石地板上果真抖落几粒与伤者衣服上一样的细沙。 “伤者身体柔软,血迹凝固但并未干,是寅时受伤,故窒息昏迷一个时辰仍然有救,而你裤腿上的那块湿迹,并非是你自己溅到水了而是印到别人的水迹!那便是你清理现场时印上去的,我所得对吗?” 阿东低头一看,左脚内侧裤管处真有铜钱大小的水迹! 可他马上辩解道:“胡说!那是晨早我起床洗漱时溅上的!” “好,假使那真是你洗漱时溅上的!那我们来说说你露出的第二处破淀!你强逼伤者向你跪地求饶时曾紧按住伤者双肩用脚踢伤者,于是在伤者后肩留有瘀痕,我说得对吗!”瑾华将伤者的一个肩头露出,用酽醋在干净的肩头轻轻一抹,前肩出现一个大拇指印,可后肩处却出现五只手指印! 也就是说,凶手有六个手指头! “而你,恰巧有六个指头!”瑾华冷冷地将阿东颤抖得握成拳的手掌用力摊开,果然! 阿东汗如雨下,可还是辩道:“有六指的人多了去了,怎么能证明就是我呢!” “可客栈伙计中,有六个手指头的也只有你啊!”瑾华直逼着阿东,将阿东的手指用力一掰,紧紧捏住他的拇指,指甲处还扣着条细得几可忽略的璎珞丝继续说道:“第三点证据就在你的指甲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哼,你本意应该是杀害掌柜,可却误将外乡人当成掌柜,发现这外乡人身上的钱财于是干脆一不作二不休,却没曾想到你还没来得及清理完现场,伙计便开店了,我说得对吗?” 阿东正想反驳,这时两名捕快抬着一具尸体出来,边说:“在后院的菜地里挖出一具尸体!” 捕快很快将尸体与伤者并排放着,果然二人身上的衣服都是同色,并且身材也差不多! 阿东嘴唇颤动了几下,很快便被李捕头拿下了。 围观的群众们马上便啪啪地鼓起掌来,纷纷向瑾华竖起大拇指。 一旁的小文书挠了挠脑袋,皱着眉头问:“可是瑾哥儿,这名外乡人为何会出现在后院?” “最近兴盛镇有何特产即将上市?”瑾华问。 “桃花胶?” “对!”瑾华点了点头,“桃花墟的村民赶早,向来都是卬时开墟,而这外乡人一看便是走货商人,那他要卬时赶到桃花墟,是否应该寅时动身?另外,客栈后院有个小门,这比走正门出镇要快多了不是吗?” “哦——” 大伙儿纷纷点头。 大家又望了与掌柜同样穿着灰布衣袍的伤者,一群众不解地问:“掌柜明明是他叔叔,何以阿东会下死手?” “很明显的,这二人身材相差无几,而阿东与外乡人无怨无仇,即使见财起心也不至于下毒手,所以外乡人也许只是误闯现场被杀灭口罢,而至于阿东与掌柜有何怨,当中因由,那就不是我所能推断的,后续事件自有县衙断案,各位请好。” 说着,瑾华走到掌柜的尸身上,重新开始验尸。 客栈对面二楼雅座,孙宸轩将这一慕尽收眼底,此刻盯着瑾华忙碌的身影双眼闪着光芒。 “主人,你觉得她能帮助到咱们吗?”孙明德望着孙宸轩问。 孙宸轩沉着道:“你去查下她的底细。” 孙明德瞪大眼睛问:“主人你真的想要……” “让你去你就去!”孙宸轩道。 “是!” 孙宸轩凝重地望着瑾华,眸色越发阴沉。 瑾华将验尸状填好交给李捕头,又向捕头嘱咐了几句尸检陈情,将背起仵作箱离开。 沿途不难听到街坊位对于她的赞美声。 “瑾家不愧为兴盛镇的一等仵作啊!这瑾哥儿也是绝了,瑾家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那可不,到了瑾哥儿这一代都第五代了!” “只可惜了,再本事还不也是贱籍?整日与尸体为伍,将来谁敢将姑娘嫁给他?到时还不得像她爹那样娶寡妇?听说啊,这瑾哥儿还不是瑾老头的亲生儿子呢……” 瑾华将这些话都听进了,她虽是女儿身,可为了瑾家后继有人可一直都是女扮男装。但最近不知为何,她爹总是要她穿回女儿妆,嫁人?她还真没曾想过。 她穿过街道,往家中走去。 小院陈旧,但母亲是个爱整洁的人,将寒门收拾得干干净净,家中虽小但住得倒也舒适。 进门后她轻车熟路地生火做饭,洗菜切菜,想当初她可是二十一世界的法医穿越来此地,也有四五年了,慢慢地也习惯了这种绿色环保的生活。 由于她爹是个仵作,所以她也有机会发挥所长,跟在爹爹身后帮忙验尸查案,常年与死人打交道。 可就在大半个月前,爹爹被请去临县验尸,而临走前却特地吩咐她穿回女儿家的衣服,说是过几天有她指腹为婚的夫家将前来商讨婚事。 正文 第3章 退婚 算了,商讨婚事就商讨婚事吧。瑾华才17岁,在她看来还是个未成年,心中虽然不怎么乐意这么早谈婚论嫁,但来到这里这么久了,身为女儿身却成天打扮成男儿,母亲嘴上不说但目光中时常流露出的心疼,让她总不忍心拒绝母亲一番好意。 只是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女子不能当仵作,只能在家相夫教子。这样的生活实在不是她想要的,等找到机会回到21世纪,她就可以继续当她叱咤风云的法医了。 唉…… 算了,不想了。来这这么久,没有一丝一毫可以回去的线索,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华儿回来了啊……” 温柔慈爱的声音从厨房外响起,只见一个布衣荆钗的妇人手上捧着一个篮子,走进厨房。 “娘,饭马上做好了,你身子不好,快坐下……” 瑾华忙扶着妇人到一边的椅子上,帮她把篮子放到一边的桌子上。 “娘没事。”宋良娥心疼得看着自己忙碌的女儿,为了让瑾家后继有人,不被街坊笑话,女儿一直女扮男装,成天与尸体打交道。不管多苦多累,从来不在她面前流露一分…… 唉……女儿如此坚强,可惜却生为贱籍,真是苦了孩子了…… 瑾华端了饭菜过来,开口道:“娘,来,吃饭……” “好。” “华儿,过几日徐家上门商议婚事,娘给你做了一套新衣裳,待会儿你穿上试试。”宋良娥夹了菜到瑾华碗里,温柔地说道。 瑾华拿筷子的手一顿,继续吃着碗里的饭。 “知道了娘,孩儿待会儿就去。” 该来的躲不掉,唉…… 几日后,阳光明媚。门前栽的桃花李花正开得旺盛。 近日镇上没有什么案子,瑾华正在给院子里的草药松土。由于仵作验尸时常会牵涉到药物,对古代药材不太了解的瑾华几年来跟着镇上药铺的人学了些药理知识,加上娘亲身子不好,便干脆在院子里种了些常见的药材,平日无事便会打理草药。 突然院子外一阵杂闹的声音传来,似乎来了不少的人。 瑾华心下奇怪,自己家住的也不是闹市附近,平日没有多少人往来,怎么今日这么吵闹。 正放下手中的药铲,准备开门看看情况。 这时,小院的门响了起来。 “砰砰砰……” “开门开门……有没有人啊!快点开门!!” 外面杂闹的声音同时引来了在屋内的宋良娥,“华儿,这怎么回事……” “不知道,娘亲。”瑾华皱眉,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怒火,不管是谁,这么毫不客气地拍门,来者恐怕不善。 “娘亲放心,孩儿去看看。” 瑾华正走向前准备开门,谁知这门早已脆弱不堪,被这么大的力道一拍,整个门都卸了下来。 瑾华躲闪不及,差点被门撞到。不过也让她看清了外面的情形。 两名身材魁梧的大汉正站在门边,可见方才是他们拍的门。 大汉身后三步距离站着两名衣着鲜丽的贵人。男子峨冠博带,发髻高束,面貌一般但一身锦缎彰显着贵气。看似温和有礼,但眼中的冷漠与阴郁逃不过瑾华的眼。此人,必然不是泛泛之辈。 边上的妇人头上戴着不少首饰,金光闪闪,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只是那理鬓后用帕掩鼻,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嫌弃与不屑,让她的气质瞬间下降了好几个档次。 瑾华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而此时四周聚过来的街坊都在看热闹。 不动声色道:“不知贵客来寒舍,在下有失远迎。敢问贵客有何指教?” “哼,你是瑾老头的女儿?贱籍就是贱籍,住的地方都这么寒酸,如何能进我们堂堂徐家的大门。”锦衣妇人满脸嫌弃地看了看瑾华,早就听说这丫头女扮男装,跟她那个老爹一样成天跟死人打交道,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她的儿媳,说出去都怕被别人笑话。 哗……四周看热闹的人顿时哗然,女儿?瑾家不是只有一个儿子,何时出了个女儿? “这不是瑾哥儿嘛?什么女儿啊?……”镇上一些痴迷瑾华的小姑娘一脸迷惑,这几个贵人莫不是认错了人? “就是啊,哪有女儿家当仵作的!瑾哥儿验尸本领极强,上次吉祥客栈的事我都在场呢,短短时间就找到凶手,还救活了死人,比他爹都不相上下呢!怎么可能是女儿……” 听着四周的人不断的怀疑声,徐夫人十分不愉。这些贱民,竟敢夸这个死丫头,还敢质疑她! “哼,今日我们来就是退婚的!也不看看你们什么德行,世代都跟死人打交道,不过是低贱的人,仗着当初救了我家老爷,竟敢不要脸来催我儿娶你这贱民!我儿可是即将入京赴职,我徐家才不会认你这个儿媳!” 这时四周人议论纷纷,眼前的贵人可是当官的,应该不会胡说话,莫非这瑾哥儿真是女儿身?! “华儿……” 宋良娥听到外面的辱骂声,实在忍不住走出门来,她决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受到侮辱。 “娘,孩儿没事。”瑾华一边宽慰着母亲,与此同时心下冷笑,她最讨厌的便是这种忘恩负义、仗势欺人的人。 当年徐家有难,她爹帮助徐家验尸破案度过死劫后,徐家主动立下婚约,并且当年父亲将自己的所有积蓄都拿出来,帮助徐老爷进京赶考,入了官籍,如今成了知府却看不起他们身为贱籍,过来退婚。 瑾华看着从头到尾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男子,知道此人便是她的婚约对象,徐荣昌。 哼,人模狗样,道貌岸然,忘恩负义,以权压人。这样的人,这样徐家,她还不屑。 冷漠的声音自瑾华口中响起:“既然徐家远道而来是为了接触婚约,瑾华自然不会拂了徐家的意。” “华儿……你这是……”宋良娥听罢心里一疼,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娘,孩儿还想多陪陪娘亲几年呢。”瑾华低声劝道。 话锋一转,“不过……” 瑾华抬起头毫不畏惧地直视徐荣昌,“婚约自古以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初是我爹与徐老爷定的亲,这退婚自然也要我爹同意。如今我爹出外差没回,徐公子想退婚还是等我爹回来再说吧。” “你……”徐夫人气急,自己说了半天话,这死丫头居然正眼都不看自己一眼。 正文 第4章 认尸 徐夫人拽了一下徐荣昌的衣角,示意他教训一下这个丫头。 徐荣昌这才缓缓看向瑾华,这个女子从头到尾不曾显露一丝畏惧,不卑不亢。寻常女子遇到这种事定然会失了分寸,她却机智对抗,让他有些意外。 不过,就算不寻常又能如何,无论如何,为了他的仕途,他是绝对不会娶一个出身低微的人的。 瑾老头么……呵,回不回得来还难说。 不过他今日打探到消息,似乎富甲一方的孙家主事人近日出现在兴盛镇附近。虽然不知道人家为了何事,但若是趁此机会与孙家打好关系,这对他的仕途绝对可以添不少助力…… 既然如此,等上几天又何妨,反正结果都会是一样的,也不怕瑾家闹出什么来。 “瑾姑娘所言极是,令尊当年救过我徐家,徐家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瑾姑娘有何麻烦尽管向我徐家提出,徐家在官场上还是有些许人脉,能帮的自然会帮衬瑾家。” 徐荣昌虚伪地作了一个揖,脸上确实诚恳谦和。 “只是……在下与姑娘虽然有婚约,但在下心中早有中意之人,在下不忍成为背信弃义之人,相信姑娘也不会做出棒打鸳鸯之事。只不过既然徐家与瑾家有婚约,在下也不愿让徐家被人当做忘恩负义之辈,所以特意来与瑾家商讨。既然令尊不在,那在下便在镇上等几日又何妨。” 周围人见到徐荣昌谦和有礼的样子,不由得点头。徐夫人虽然仗势欺人,但毕竟是女流,也不能代表徐家,这个徐公子倒是不错,不愧是当官的人。 “徐公子真是有情有义之人啊,这瑾家要是不同意退婚的话不就是棒打鸳鸯,携恩图报嘛!” “就是就是,没想到瑾哥儿真的是女子,这女子验尸,不成体统,哪能娶进门啊……” “他们家也就是贱籍,自然是攀不上徐家的。徐公子人这么好,自然要找个门当户对的才行啊……” …… 四周议论纷纷,顿时将瑾华推到风口浪尖上。 瑾华紧握拳头,势力,地位,这便是这个时代的不公。 出身贱籍,攀上官籍自然会被别人嫉妒,出言讽刺,这就是人心。 身为女子,就必须遵从礼教,哪怕再有本事,也会被人不容。 好你个道貌岸然的徐荣昌!今日将她逼到如此境地,他日必将报此仇! “你们……”真是欺人太甚! 宋良娥听着四周的嘲讽,气的发颤。 “娘!不用理会他们,孩儿没事,娘别气坏了身子。”瑾华赶忙安抚娘亲。 瑾华微微一笑,将眼底的怒火压下。 “徐公子有情有义,瑾华自然不忍棒打鸳鸯。待爹爹回来,小女自然会向爹爹说清楚,也好成全徐公子。天色不早了,徐公子还是赶紧找处地方休息吧。小镇比不上县城,怕是让徐公子住着委屈了,瑾华在此深表歉意。” “哪里哪里,听闻兴盛镇风景不错,本公子这几日也顺带放松放松,好好欣赏一番。” “如此便好,公子慢走。” “岂敢劳烦。” 待徐家人消失后,四周的人才纷纷散去,只不过这一等仵作瑾家的儿子是个女儿身的消息还是迅速地传遍了整个兴盛镇,甚至官府也听闻了此事。 如此一来,瑾华再想当仵作便是不可能了,也没有人会去请她来验尸。 瑾华默默地将小院的门修好,扶着娘亲回了屋内。一路上宋良娥欲言又止,几次想开口说话,但看到紧紧抿着嘴唇的女儿又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只盼着自家老头快回来。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场闹剧发生时,有一双眼正在暗处看着。待所有人散去,那隐在暗处的人才现身,正是之前在客栈对面注意到瑾华的孙宸轩。 “瑾华……”低沉的嗓音呢喃着这个名字,嘴角微扬,倒是一个有本事的。 “去,派人守着瑾老头。” “是。”暗处一阵风动,便消失了。 夜晚,繁星满天,一处隐秘的别庄内,男子握着手上刚拿到的消息,眉头紧锁,眼底越发深沉。 瑾家……不过是普通的仵作世家而已,他的暗卫竟然找不到瑾老头的下落。这说明背后有一双手在插足此事,而且势力不下于他。 而白日的徐家……真的如表面这么简单? 看来兴盛镇一趟来的很有必要。 突然,一道黑影出现在房内 ,恭敬地半跪在下方。 “主子,徐荣昌在查主子的下落。” 呵呵,能查到他,果然不简单。 “放些混淆踪迹的消息,爷暂时不想理会这些琐事。” “是。” “再查一下徐家最近再干什么。” “是。” 此事一旁的孙明德上前问道:“莫非主子以为那件事与徐家有关?可是……”徐家并没有这个本事。 “爷只不过是觉得徐家有些蹊跷,背后也许有什么人。” “是。属下明白。” 而此时的瑾华还不知道,一个噩耗正在悄然降临,而这也改变了她五年来平静的生活轨迹…… 几日后,官府的人匆匆敲响了小院的门。带来一个噩耗。 “你说什么?!认尸?”瑾华有些奇怪,不是验尸,是认尸。 “对,今天衙门口摆了一副尸骨,送来的人称这是瑾老仵作,官老爷让你们亲属去认尸。”由于瑾华上次破的案子,让她在衙门中声望不错,虽然是个女子,但本领确实让这些差役们佩服的,所以说话也客气了点。 “什么?!我爹?”瑾华有些不可置信,爹不是出外差了么,好好的怎么会出事! 而一旁闻声而来的宋良娥听到这个消息,顿时两眼发昏,踉跄倒地。 “娘!”瑾华连忙扶起娘亲,托隔壁张婶照料着。自己随着差役匆忙赶到衙门。 这时衙门附近已经围了不少人,瑾华赶到时,围着的人群挡住了去路,差役们连声喝道,才堪堪挤到了衙门口。 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尸体,瑾华心中有些发怵。与尸体打交道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不敢靠近。 她怕,怕这个人真的是她爹…… 站在原地深呼吸几口,瑾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切都还没确定,自己绝对不能乱了分寸。 抬起脚,一步一步,沉重地走近那个面目全非的尸体。 一步、两步…… 短短几步的距离在瑾华看来竟是十分遥远。 正文 第5章 验尸 然而,再慢的步子也会有尽头。终于,瑾华到了尸体面前,强作镇定地开始检查,神情严肃,一丝不苟,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只是,越是检查,瑾华心中越是颤抖…… 这的的确确是她爹,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亲人…… 她爹,那个平日里严肃认真,悉心教导她验尸技巧的老头;那个支撑起整个家,给她温暖的老头;那个为了让自己过上好日子,不惜奔波千里,要求徐家尽快履行婚约的老头…… 就这么…… 就这么静静地躺在这里,离开了她和娘亲。 甚至……尸首都残破不全,焦黑的尸骨,让她花了好大的精力才认出来。这让她,该如何向娘亲开口……娘亲病弱的身子又该如何抗住…… “瑾姑娘,可认得出这是谁?” 这是一旁的差役开口问道。 这一声,也让受到打击沉浸悲伤的瑾华回过了神来。 “是谁送我爹过来的?” “今早一个穿青衣的公子送来的,只说这是瑾老仵作,等我们去通知县老爷时,回来便不见了踪影。”差役摇了摇头。 不见踪影?瑾老头的尸骨面目全非,她身为亲人才堪堪认得出来,那个人又是谁?怎么会知道这是她爹? 看来她爹的死很有蹊跷,绝对不是意外。这背后的人,恐怕手段了得。 在这个时代待久了,瑾华深知权力的可怕,绝对不可莽撞。 她要回去好好检查一番。 “差役大哥,我爹是被大火烧死的,可否让我将我爹安葬?” 瑾华现在不能以仵作的身份接触尸体,如果她爹的死因不是意外,恐怕要将尸首留在官府验上许久,到那时恐怕会有很多线索都无法查出来。 是以,只能将她爹的死归于意外,以亲属的身份将尸首带回。 她要亲自查出她爹的死因。方才大致检查了几处地方,让她肯定她爹绝对不是死于大火这么简单。 大火,只是表象而已。 “仵作已经验过了,说这是死于意外,县老爷说亲属来了认出死者,证明身份后就可以带回去安葬了。” 瑾华垂眸,默默将夺眶而出的眼泪逼回。 “多谢差役大哥。” 陈旧的小院挂上了白绫,简陋的灵堂中间摆着一张破旧的台子,上面躺着瑾老头焦黑的尸骨。 宋良娥泪眼婆娑,悲戚地望着这一切,恍若隔世。 突然,她猛地冲向了拿来仵作箱的瑾华,双手死死地拽着她的手臂。 “华儿,你爹他……是不是被别人害的?……是不是……会不会是徐家!对,一定是他们……他们不安好心!” “这群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人!他们……他们……娘要去告他们……” 宋良娥情绪激动地语无伦次,瑾华放下仵作箱,安抚道: “娘,你先别激动。” “爹的死的确有蹊跷,但是不是徐家干的我们不知道,没有证据官府也不会帮我们的。” “所以现在我要验尸,找出爹真正的死因。” “娘放心,孩儿一定会找出真凶。您一定照顾好自己,孩儿没有了爹,可千万不能没有了娘……” 说罢,瑾华红了眼眶,轻轻抱着娘亲。 她并没有在外面表现的那么坚强,只是现在瑾家就剩下了母女二人,爹死的蹊跷,将来要面对的困难还有很多,她必须坚强起来,守护好自己的娘亲。 “华儿……娘知道,你快去吧。幸好你学了你爹的一些本事,不然咱们只能打回牙齿肚里咽了。” 走到尸首前,瑾华先是查看了头部,后脑勺部位颅骨微凹,非致命伤。生前应该被人击晕。 鼻喉处有些许黑色颗粒,吸入烟雾但没有到达窒息的地步。 再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检查过来, 瑾华皱了皱眉,整具身子已经被烧的难以看出痕迹来,唯独头部脸部勉强能找出蹊跷之处,但这些并不能代表什么…… 随即,在胸膛之处一寸一寸按下来,按到某处时戴着手套的手突然一顿,立刻从仵作箱内取出一把特制的小刀。 轻轻划开焦黑的皮肤,再是胃…… 用小刀撑开血肉模糊的肚子,再用镊子小心地从胃里取出一件血红色的物品,放到一旁的白布上。 再从箱子内取出特制的针和羊肠线。 神情严肃地缝合好了瑾老头的内脏,皮肤。 再将准备好的寿衣为瑾老头换上。 一切都看似没有任何变化,但瑾华眼底的深沉却愈加浓郁…… 看来,很多事情都没有那么简单。 若只是徐家想悔婚杀人的话不应该弄成这样,如此一来,她爹的死背后可能扯出更大的事来。 也许,她爹是卷入了一场贵人间的利益纠葛,平白当了枉死鬼…… 不过,无论如何,这件事与徐家肯定脱不了干系。 瑾华将那血红色的东西洗净,发现这是一枚成色上好的玉扳指。而且看这大小,应该是女人之物…… 爹临死前悄悄吞下这枚玉扳指,恐怕是已经预感到了自己将会遇到不测吧。 再细细看这玉扳指,上面有一个形状怪异的图腾,似一种动物,但以瑾华的认知来看,恐怕这不是实际存在的生物,应该是像龙、凤、麒麟那样人虚构出来的图腾神明…… 看来要找到这个图腾的线索才行。 瑾华悄悄收起这枚扳指,暗暗记住了这个图腾的样子,就将一切都收拾好了。 此时,小院又发出了震天响的敲门声…… “砰砰砰……” “快点,快开门!再不开门就踹进来了!” 看到摇摇欲坠的小门,可怜它上次刚被卸下,这次又要重伤了。 瑾华上前打开了院门,一见还是上次的两个黑衣大汉,便知这是徐家上门了。 “哟……怎么几天不来这里,又死了个人啊!真是晦气!” 听着刻薄的语气,便知道是那个眼高于顶的徐夫人开的口。 果不其然,今日的徐夫人特地穿的比上次更鲜艳的衣服上门,与小院挂着的白绫形成鲜明的对比。 “托徐夫人的福,家父为人忠厚,先行一步前往极乐净土,以后自是不需劳烦挂心。若是徐夫人实在想报答家父当年的恩情,您亲自去问候问候他老人家到也是极好。” 上次不怼她,自然是懒得与这样的无知妇人一般见识。今日碰巧她瑾华明知父亲之死有异,却偏偏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自然心情不是一般的差,出言讽她几句,算是出了口恶气。 正文 第6章 上钩的鱼儿 “你……”徐夫人气的脸通红,却不知道该如何回。 这时一旁的徐荣昌温和虚伪的声音响起:“瑾姑娘说笑了,先前我等在镇上小住几日,便是为了等令尊归来。如今听闻他不幸身亡,在下代表徐家前来吊唁一番。” 呵呵……吊唁,说的比唱的好听。怕是来个下马威吧,这红脸白脸唱的真是生动啊…… “吊唁就不必了,既然家父不幸身亡,这婚事无人主持,徐家想退便退吧。” 瑾华淡淡地开口,似是一点都不在意。 “哼,算你识相!昌儿,我们可以走了。这么寒酸的地方,本夫人可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说完,便拉着徐荣昌要转身。 “且慢!” 清冽的声音响起,是瑾华发出的。 “怎么?想后悔也不可能!” “自是不会,小女见徐夫人衣着考究,想问问徐夫人一年吃穿用度是多少,徐家倒是供得起夫人挥霍。小女自幼便住的寒酸,哪里见过夫人这般贵人,一时倾慕,问问罢了,也让小女瞻仰一番。” “哼,告诉你也无妨,让你涨涨见识。本夫人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戴的首饰也是非金就玉,一年的用度,五百两银子罢了。” 瑾华点点头,惋惜道:“不愧是大户人家,想来徐公子与徐老爷定然也与夫人差不多了。” “那是自然。” 突然,瑾华话锋一转, “这婚事取消便取消,但是徐家欠下的账是否要算清楚?” 瑾华冷冷地直视徐荣昌,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还是说,徐家想欠债不还?这恐怕有损徐家的名誉吧……是吗?徐公子?” 徐荣昌虚伪的笑容微凝,随即又笑了。当年瑾老头散尽家财助徐老爷进京赶考,这件事知道的人也不少,账是赖不掉的。不过,一个穷酸的贱籍再怎么散尽家财,对如今的徐家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不足挂齿。花钱来解决名声,自然是方便的。 “哪里哪里,那瑾姑娘说说,徐家欠下了多少呢?” 看到徐荣昌变化的表情,瑾华心里清楚他想的是什么。不由得心下冷笑。 呵呵……九牛一毛…… 瑾华微微一笑,“当年家父散尽家财,更是将我瑾家祖传的宝贝炎铃针当了,才换得五十两银子供徐老爷进京赶考。徐公子,小女说得可对?” 哼,不过五十两而已。 “不错。” “这样吧,我们利息这样算。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第一年的利息就算五百文,往后每年的利息是前一年的一倍,如何?” 利息才这么点,徐荣昌点点头。“好。” “当年家父散尽家财后我瑾家生活困苦,饥寒交迫,直到五年后才堪堪过好。这五年来我瑾家受过的苦可是因你徐家而起,如此一来,徐家补贴瑾家五年的吃穿用度的钱是否该算?” 徐荣昌暗想,不过五年而已。“是该算,五年而已。” “瑾家毕竟是徐家的救命恩人,如此,徐家对待恩人的吃穿用度恐怕不会太吝啬吧。”瑾华带有几分嘲讽的语气,“也不需要太多,就按照徐老爷、徐夫人、徐公子每年的用度来算便差不多了。对待恩人,自然是有福同享,不过五年罢了。还是说徐家五年的吃穿用度都不肯给恩人?” 瑾华特意加重了后面一句话,逼得徐荣昌只能讪讪点头。 “如此一来,补偿瑾家的吃穿用度一年就是一千五百两银子,五年就是七千五百两。对吧徐公子?” “对,没错。” “既然如此,那我们立字据为证。” “好。” 呵呵……鱼儿上钩了…… 双方立下字据后,确认没有问题,便开始算账了。 “已经算好的补偿加上本金一共是七千五百五十两银子,利息嘛……第一年五百文,第二年一两,第三年二两,第四年四两,第五年八两,第六年十六两,第七年三十二两,第八年六十四两,第九年一百二十八两,第十年二百五十六两……第十五年八千一百九十二两” 本来听着前面的数,徐荣昌还觉得没什么,只是越听到后面,脸色越黑……他终于明白这死丫头在挖个坑给自己跳,偏偏他还中招了…… 只是,这字据白底黑字写着,上面还签着他的名字,印着徐府的印章……   这一次,他只能认栽……   而徐夫人在听到每年单独的利息就到了这么庞大的金额,这要加起来……   瞬间两腿一软,跌倒在地。   这时瑾华手上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竹条,在地上计算着……   嘿嘿,这种二的几次方的问题,用来坑坑这个没脑的古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所以呢,利息总共一万六千三百八十三两五百文,加上七千五百五十两,总共两万三千九百三十三两五百文。”   “看在大家相识一场的份上,这五百文的零头就不必算了。”   “徐公子,你看可好?”   瑾华嘴角一勾,瞥了眼脸色极差,再也维持不住笑脸的徐荣昌,内心冷笑。   她爹去了徐家催促婚事,如今却变成枯骨,要说徐家没参与点什么,她还真不信。   这些,便是小小敬意……而已。   “好……好得很!”   徐荣昌咬牙切齿地开口。 两万多两银子,饶是他徐家再有钱也不可能无动于衷。更何况,徐家毕竟是官家,名下虽然有经商的份子在,但那都是私下捞利,为他官场铺路的。一下子掏出这么多来,这几乎是把徐家的现银都捞空了! 这个女人倒真是本事了得!是他小瞧了!   “如此,明日我便要看到徐家的信誉了。徐公子,这不算晚吧?”   “不晚……”很好!竟敢威胁他!走着瞧!   “徐公子慢走不送~”   ……   暗处,孙宸轩看着小院门口发生的一切,心中对瑾华不由得更加赞叹。   孙家是江南第一富商,作为一个商人,看到有人用这样的方式滚利息,感到新鲜不已的同时,又坚定了与瑾华合作的想法。 “主子,瑾老头的死果然与徐家有关。不过徐家也露出了些许马脚,或许可以趁此机会顺藤摸瓜,找到背后之人。” 一个青衣男子在一旁开口道。 “呵呵,明德,先不急。”孙宸轩抬手制止了孙明德,“爷先拿捏一下把柄,合作,总是要有筹码的。” 正文 第7章 初遇 “是。” …… 夜晚悄然降临,夏夜的蝉鸣十分清脆,夜风将大树吹得发出簌簌的响声。 徐家书房,却灯火通明。 “啪!……” 一阵清脆的破裂声响起,上好的青釉龙泉瓷杯便破碎不堪,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地。 一个怒火中烧的嗓门响起:“你说什么!那个瑾家的丫头真的敢这么干?!” 只见一个蓄着胡子的中年男子,眉目凌厉,细看之下与徐荣昌有三分相像,只不过比他更加有威仪,不愧是混迹官场这么久的人,浑身的气势在怒火中倾泻而出,弥漫在整个书房。 徐荣昌此时恭敬地站在下首,拱手说道: “回父亲大人的话,这是字据。那女人甚是狡诈,孩儿被她蒙骗过去,如今反悔也是不可能的了啊……” “这!……”徐老爷看到字据,想到方才叫账房先生算的那笔账,果然与那臭丫头说得一样。 那该死的瑾家! 随即又想到什么,急忙开口问道:“你说瑾老头的尸首被送到的官府?” “是的,父亲。不过仵作说是死于意外,让瑾家的人带了回去。怎么了父亲?这尸首有什么问题么?” 不过说来也巧,他正打算向那瑾老头下手,他手下的人至今还没收到回复,不过瑾老头是真的死了。而且死相凄惨,完全不可能留有什么证据。 他还奇怪到底是何人下的手呢,居然比他先行一步。 难道瑾家还有什么仇人? “没……没什么,死了便死了。” 徐老爷想到那个人的吩咐,便不欲多说。“你去账房那里,明天把银票交给瑾家。” 徐荣昌听闻皱眉,当真要这么便宜瑾家? 正要张口问:“父亲……” “什么都别说了,瑾家的事先别管,来日方长,明日把钱交给瑾家。这段日子,也别去理会瑾家,赶紧想想怎么去京城打点一番,这次进京赴职的机会不能错过。也多亏了那位贵人,才能让你有这个机会到天子脚下,你可千万要抓紧机会,我徐家光耀门楣的事可要靠你了!” “是,父亲。” “这次虽然要给出这么多钱,但来日方长,徐家门下的那几处商铺可要好好打理,那些都是要为徐家铺路的。孰轻孰重你要掂量好。”似是看懂的徐荣昌的不甘,徐老爷开口道。 “好了,退下吧。” “是。” 徐荣昌缓缓退出书房,徐老爷才揉揉眉心。 说得轻巧,这么多钱可是捞走了徐家大半的资产,便宜瑾家,他当然也不甘! 只是瑾老头的尸体为何会突然出现?这个人明明应该完完全全消失在这个世间,连一点渣都发现不了的,怎么会还有尸首?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自己在那人面前的地位…… 若是那人知道了自己没有办好这个差事,恐怕徐家要有大祸啊…… 希望那个尸首不会露出什么破绽才好…… 为今之计,徐家还是要步步小心,不能妄动瑾家,以免引来那人的猜测。 另一边,守在灵前的瑾华却是在细细想这些天发生的事。 大半月前爹以出外差为由去了临县,他们兴盛镇虽然不归属临县,但距离临县还是很近的,走路要走一天,坐车的话三个时辰便到了。 当时有个案子发生在临县,请爹过去,最多也就花掉七天。去请徐家履行婚约也不过一天,那之后几天她爹去了哪里?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 徐家上门退婚的时候她爹还没出事,从尸体死亡世间来判断,是她见到尸体的前一天才出的事。 而徐荣昌那天听到爹不在的消息眼中一闪而逝的意外说明她爹早就离开了徐府。 那么徐荣昌肯定以为爹已经早早地回来了,如此一来,爹之后的失踪是否与徐家有关? 爹到底后来去了什么地方? 最重要的是,背后的人既然要杀人灭口,定然会把尸体解决好,不留痕迹。那么究竟是谁把她爹送到官府的? 此人……是敌是友? 这么多的疑问兜兜转转,看似线索很多,仔细想来,却还是无法理清。 瑾华取出那枚唯一可以找出问题的玉扳指,不管怎么看,只是成色上好,刻着一个图腾而已。 唉…… 第二日,瑾华收拾一番上街买菜,正走在路上,突然从边上走出来一个青衣男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瑾姑娘,我家主子有话要与你说。” 瑾华打量了一下,见对方虽然气势不凡但并没有任何轻视,心中添了几分好感。疑惑道: “你家主子是谁?我并不认识。” “姑娘来了便知。” 瑾华心中带有几分警惕,点头后便跟着这名男子上了对面的茶楼。 二楼雅间内,雾气缭绕,一锦衣公子正优雅地泡着茶,动作行云流水,十分赏心悦目。 “主子,人来了。”孙明德拱手说道。 “进来吧。” 孙宸轩头也不抬,继续手上的事。悬壶高冲、重洗仙颜…… 瑾华一进门,见到的便是一优雅的男子在烟雾缭绕中做着如诗如画的事。 径直走向窗边,坐在了男子对面。 慢慢的欣赏。 对茶的研究在瑾华看来实在不懂。在她看来茶的味道不错,当饮料喝喝罢了。真让她品什么,还是算了。 不过坐在这里,倒是可以清楚地看到眼前这个人的脸。 俊朗丰神,面如冠玉,美髯凤目,鼻如刀削……当真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瑾华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艳后,便恢复了沉静。 美色,更多的是罂粟罢了。眼前这个人,不简单。 终于,一盏清茶摆在自己身前,男子才结束了泡茶的过程。 “请……” 端起茶盏,清抿一口,纵使对茶没什么了解,也知道这个人茶艺精湛。喝起来的感觉跟自己随便泡的简直天差地别。 放下茶盏,瑾华开门见山道:“不知公子找小女有何事?” “呵呵……爷是来找你合作的。” 从瑾华进门到现在,虽然没有抬头看她,但她的举动逃不过他的眼。 很好,不卑不亢,不惊不诧,懂进退,睿智。 最重要的是……不花痴,识大体。 结合前几天的表现来看,这个合作对象很合他意。 瑾华眉头一挑,盯着孙宸轩看,静静地不说话。 许久,才开口:“我爹的尸首是你的人送到官府的。” 不是疑问,是肯定。 正文 第8章 青楼男尸 孙宸轩嘴角一扬,“你说呢?” 不承认,也没否认。却让瑾华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怎么合作?小女不过是寻常人罢了,恐怕帮不上公子什么。” “帮我验尸,查明死因。如何?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验尸?瑾华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报酬嘛……徐家的几处商号如何?” 瑾华双眼微眯,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破坏徐家的几处商号说得如此轻巧,仿佛不甚在意。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么得罪江南孙家的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孙宸轩品着手中的茶,不咸不淡地决定着。 “你威胁我!”瑾华咬牙。她最讨厌别人威胁了,眼前这个人!…… 江南孙家!哪怕她这样的小小百姓也知道,孙家是江南首富,传说富可敌国。大周国内有句说法,朝苏商孙江湖阁。 意思是朝堂上不可得罪苏家,商场上不可得罪孙家,江湖上不可得罪鬼阁。 孙家! “哼,堂堂孙家怎么可能找不到优秀的仵作,来找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呢?……” 瑾华略带嘲讽地说道。 “瑾姑娘的本领自然是爷信得过的,何况合作对你来说也并不吃亏不是么?” 孙宸轩笑道。 哼,不吃亏当然不吃亏。就是这种被人威胁的感觉该死的难受!还有那个人看起来翩翩君子的样子,商人果然奸诈狡猾!表里不一! 看着瑾华气呼呼的样子,孙宸轩突然觉得有些有趣。几日观察下来,他发现这个女人睿智果敢,沉着不惊。哪怕面对她爹的死讯,也很快理清了头脑。 难得看到她这样吃瘪的场景,不由得笑出了声。 听到笑声的瑾华脸色越发难看。有什么好笑的! “好,我答应你。不过我还有条件,帮我查出我爹死前跟谁打交道。” “成交。今晚子时随我出发。” “子时?”干嘛挑这个点? “对。在家等着,有人来接你。” “知道了。” 瑾华回到家 ,正巧遇上徐家的人上门还钱。 这一次来的是徐家的管家,看来徐荣昌是气的来都不想来了。 只不过徐家这么痛快地给钱,没有一点刁难讽刺什么的,让瑾华有点奇怪,觉得太顺利了。 好歹钱也到手了,婚事也不用愁了。总算了却了一件事。 其他的一切等今晚帮孙家验完尸后再说。 到了晚上,瑾华准备好验尸的器具后,便见到房里多出了一个人,正是白天见到的青衣男子。 孙明德一声“得罪了” 便抱着瑾华一路施展轻功。瑾华也是第一次真正感受到飞檐走壁的感觉,一路风声在耳边刮过,周围的景物不断后退。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瑾华站在了一处小道上,边上停着一辆马车。 “上来。” 马车内响起好听的声音,正是白日见过的孙宸轩。 瑾华一步爬上马车,进了车内,才发现小小的马车内别有洞天。 案几、毯子、坐垫、凳子、书架……简直是一个移动的小房间!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不愧是孙家。 孙宸轩正坐在正中间,手中捧着一本账本。 瑾华将仵作箱放下,再找了一处靠近车门的角落坐下。 一路无言……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瑾华下车后才发现这是一处寺庙。只不过有些破旧,看起来平时应该香火稀少。 此时还是半夜时分,寺庙的门却开着,门口处站着一名老僧,看样子是一直在等来人。 跟着孙宸轩走进寺庙,瑾华四处张望一番,寺庙虽然小,但是打扫整洁,颇有一股红尘外的宁静。 “施主,这边请……” 孙宸轩颔首,瑾华一声不发地跟在后面。 终于,在一间禅房外停了下来。 “施主请进……老僧便不打扰了。” “多谢方丈……”孙宸轩客气地说完,那个老僧摇了摇头,说了声“阿弥陀佛”便走了。 瑾华默不作声,她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心情有些沉重,虽然没有明显的表露出来,但是细心如她,还是发觉了一丝不正常。 想来要验的尸应该对他来说很不寻常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瑾华跟着孙宸轩走进了房间。 这是一间普通至极的禅房,走进内间,一张约两米长的冰床出现在瑾华眼前,而冰床上躺着一名妇人。 “你验吧,找出她的死因。”平静的声音响起,淡得仿佛要消失在云间。 “是。” 瑾华走上前,从仵作箱内取出白布手套带上。 先翻了一下死者的眼皮,再是耳后,鼻腔,又从仵作箱内取出一个竹片,打开死者的嘴,探入口中…… “灯……” 孙宸轩取来一盏灯,靠近瑾华。 只见瑾华轻轻在齿缝刮了几下,取出一些残留物用草纸包好。递到一边的案上。 再解开衣物,“脖颈处有轻微於痕,生前疑似被人掐过,力道看,是个男人。” “左右肩膀处有指痕,腹部有绳子勒痕,疑似死后拖尸形成。” “左手手指骨头断裂,微曲。生前被人踩住并且碾过……” “右手……” 突然瑾华的声音一顿,转身问孙宸轩:“在哪里发现的死者?死者当时穿的衣物在哪?” 听闻,孙宸轩脸色不好。但过了一会儿,还是缓缓开口:“发现时正赤裸着,在……在青楼的床上。” 无怪乎孙宸轩不想提及,这个妇人正是他母亲。 赤裸……这摆明是一场羞辱。 凶手必定与死者有很大的仇怨。 “可能找到第一现场?也许会有线索。” 孙宸轩皱眉,“如何得知?”第一现场,他也知道最有可能有线索的就是第一现场,可是找了这么久都没有任何发现。 “你看这里……”说罢,瑾华将死者的左手抬起,“这个妇人生前保养得很好,指甲也是十分爱护。” 又将右手抬起,“中指和小指指缝里有脱落的漆皮” 瑾华小心地将指缝里的漆皮取出,道:“这漆是红色的,妇人恰好涂着红色的指甲,不细看发现不了。” 又道:“这三个指甲有轻微磨损,指甲上的豆蔻也有些脱落。” “再看大拇指,指甲左半侧与右半侧不对称,左侧磨损严重,右侧圆滑饱满。死者生前应该用指甲刻下了线索。” 如此细致的变化,他都没发现,果然没有看错人。 正文 第9章 疑惑 “死者发现时身上首饰可在?” “仍在。” 如此一来就更加说明,凶手是为了羞辱死者,才脱光衣物,但并没有取走首饰。 “这名死者看起来非富即贵,身上的首饰价值也不菲,这说明凶手并不稀罕这些财物。” “但是……死者是否常年佩戴扳指?” “的确。”那枚扳指是孙宸轩的娘最珍视的。 “扳指是否还在?” “没有,发现时就没有了扳指。” “那枚扳指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此时孙宸轩陷入了沉思……说实话那扳指他并不知道有何作用,可是从小就记得她娘珍视着它,也不告诉她来历。 从小他便没有了爹,娘是一位商人的遗孀。他自小与娘相依为命,大家都看到孙家能有今天的地位,但只有他知道那是他娘用瘦弱的肩膀扛起来的,他娘几乎白手起家,靠着惊人的魄力才成就了如今的孙家。 但是,他一直不知道他爹究竟是谁。哪怕如今孙宸轩的势力广布整个大周,也依然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母亲只告诉他,那枚扳指是关系到他爹的,那是父亲留给母亲的遗物…… 难道,是因为他爹的身份,才引来人夺这枚扳指? 那么,他父亲究竟是谁?杀母仇人,不共戴天…… “此事爷自会查,你只管把你验出来的结果说出来。” 瑾华点点头,这种权贵之间的纠葛,她才不想牵扯太多。要知道,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命越短…… “死者是自杀的。” 瑾华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什么?!孙宸轩有些难以接受,他母亲这么坚韧的女人,怎么会…… “你确定?” 孙宸轩此时不由得怀疑瑾华的判断。 “没错。” “身上虽然有伤,但都是非致命的。真正致命的不是伤,是毒。” 说罢,瑾华将方才取出的残渣递给孙宸轩,“我只能判断这是一种毒,死者生前虽然受伤,但脸部没有任何强迫服毒的痕迹。” “死者身上的尸斑也能看出一二,并不是寻常的青紫色,而是青色。至于是哪种毒药,抱歉,小女判断不出。” 古代寻常的毒药她还能接触一二,那种稀奇古怪的毒,她是仵作,不是大夫。在这里她跟本没有这么多精力和金钱学药毒,懂得不精。 听到这里,孙宸轩心下已经相信了瑾华的说法。接下来查明线索的问题,就是他的事了。 “检查已经结束了。”瑾华一边开口,一边整理着妇人的衣物。 这个妇人年龄与她娘一般大小,却不幸离世。瑾华心中有些小小的难过。 见过了太多的死者,却并不会因此感到漠然。 瑾华记得当初选择当法医的理由,是因为不想让死者枉死,让死去的怨魂能够安息…… 了解自己母亲的死因的孙宸轩沉默地看着瑾华收拾着。 这个女子,睿智聪明,胆大心细。寻常女子见到尸体都会害怕,而她却能成为一名仵作,甚至验尸本领让他都不禁有些叹服。 素净的脸庞透露出的是宁静、平和。 竟然让此时毫无头绪的孙宸轩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果然是一个不寻常的女子。 收拾完毕后,瑾华随着孙宸轩离开了寺庙。走之前,孙宸轩吩咐了好好安顿他母亲的遗体,几日后孙家要举办丧礼。 至于大张旗鼓地举办丧礼的背后是什么,就不是瑾华能猜测的了。 她只管眼前的事就好。 临别前,孙宸轩开口道:“调查结果天亮后会交给你。” 瑾华回到家中,已经快天亮了。走到井前打水,清洗一番后让自己清醒一点。 坐在房间的床上沉默着。 她还有一些发现没有跟孙宸轩说,那名妇人身上有被验过尸的痕迹。很细微,但瑾华还是发现了。 而且那种手法……似乎是她瑾家独有的验尸方法…… 她怀疑她爹的死与这名妇人有关。 因为妇人右手留下的扳指痕,与她之前从她爹腹中取出的那枚大小、形状都很吻合。 而那枚扳指……从孙宸轩的神情来看,它的来历很不普通。 她爹……究竟生前发现了什么,才会将这枚扳指吞下? 她……要不要将这枚扳指交给孙宸轩…… 揉了揉眉心,不管是她爹,还是她,似乎被迫卷进了一场勾心斗角中。 果然,小人物的命运总是被操控的。生杀大权都在别人的手中。 “孙宸轩……我该不该信你呢?……”瑾华低声喃喃道。声音很快便消散在了空气中。 “华儿……你起了没?”宋良娥的声音从房间外传来,原来不知不觉中天已经大亮了。 “噢……来啦,娘……” 思虑被打断,瑾华干脆地站了起来,想再多也没用,该来的总会来。 凭她自己的能力,根本无法接触到上层社会,想要找出杀害爹的凶手,实在是难如登天。 既然孙宸轩在找那妇人临死前遇到的人,她也可以多提供一条线索,就是徐家。 虽然她与孙宸轩之前的合作条件是帮她查到她爹死前遇到的人,但查到归查到,她要报仇必须借助孙家的手。 对方既然秘密解决掉她爹,让她吃了这个哑巴亏。她想要对方得到报应,决不能让凶手过得太好。 无疑,孙宸轩是个合作对象。 等到了巳时,孙明德出现在了瑾华面前,将瑾华带到了上次那个茶楼。 “这么快就查好了?不愧是孙家。” 瑾华进门便直接坐了下来,倒一杯茶给自己喝。 “好茶。” 孙宸轩看着眼前行为举止落落大方的女子,开口道: “你倒是毫不客气,不怕我下毒杀人灭口。” 瑾华似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缓缓放下茶杯,道:“孙家要想不动声色地消灭我一个小人物轻而易举,何必邀我出现。” “那倒是。你是我见过第二个如此有胆识的女子。”第一个自然是他母亲,孙夫人。 “孙公子谬赞了。”听着孙宸轩的夸奖,瑾华不放在心上。谁说她不怕死,她当然怕他杀人灭口。怕有用么?人家想杀你,你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小人物能躲到哪里去? 只不过瑾华没有表现出来而已。她看得出来孙宸轩对她的赏识,也查了一下关于孙宸轩的资料。 知道这个人跟那些寻常的富二代不同,十六岁开始掌家,短短几年就把孙家经营的从原来只在江南小有名气而已的商贾之家,到现在大周商场无人比肩的首富。本事可不是一般的了得。 正文 第10章 戒指里的秘密 在这样的人面前表现的越怂,自己合作的筹码便越弱。 今日她是有备而来。 “言归正传,我爹的事可查清楚了?” 孙宸轩听闻,半开玩笑地说:“如果爷没查清楚你会如何?” “这玩笑可开不得,商人最讲究的信誉。是吧?”瑾华淡淡地说。 孙宸轩又问:“爷想知道,就算你知道了结果,你又能如何?要知道,就算你是一个小小的仵作,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何况女人不能入行,你有再厉害的本事也没用。” 呵……就知道会这么问。 如果是之前,她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但是现在……就不一定了。 “孙大当家的,这与我们的合作有关系么?” “当然没有。不过……”爷就是好奇而已。 “呵呵呵……”瑾华突然低低的笑了起来,“孙大当家,看来我们的合作还要继续了。” “哦?怎么说?”孙宸轩挑眉,这个女人耍什么花招,尽管使出来。 “我这有一个线索,或许可以帮助孙大当家查出你想查的人。” 孙宸轩双眼微眯,闪过一丝薄怒,“你昨天验出了什么?竟敢隐瞒?!你要知道惹怒爷的代价!” “稍安勿躁……”瑾华微微一笑,“我这人可是很有职业操守的,与尸体有关的痕迹我可是都说了。我说的是另一个线索,比如……那枚扳指的下落。” 呵呵,果然是个机智有本事的……竟敢跟他谈条件。 “说你的条件。” 这是答应合作了? “其实对于孙大当家的来说也不亏,只需要查到那背后之人,帮我报仇便是。想必那人与您也是有怨的。帮我,不过是顺便而已。” “好。”孙宸轩应了。 从这里他已经知道可以从徐家下手了,那么瑾老头的死应该是不小心卷入了他母亲的事来,被人灭口。 既然两人的目的相同,继续合作有何妨。 何况这个女人睿智胆大,让他起了惜才之心。 这么痛快? 好吧,她也喜闻乐见。 “这是从我爹腹中取出的,应该就是你要的扳指。”瑾华将那枚血红色的玉扳指放到桌上。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查到了什么吧?” 有了孙家帮她报仇,她心中的大石也算落了一半。 孙宸轩取回这枚扳指,细细摩挲着上面的图腾…… “徐家不过从中牵线,受人指使。不过杀人灭口的事倒确实是徐家干的,确切来说是徐老爷。” “爷的暗卫当时也只能将尸体劫走,背后之人的能耐你也可以看到了。” 徐家!好个徐老爷!她爹于他有恩,没想到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徐家的事就麻烦孙大当家了。” “好说。”孙宸轩应道。 虽然徐家并不是害死他母亲的人,但作为那个人的走狗,就要承受他的怒火。 几日后,徐家的书房内,账房先生匆匆忙忙跑了进去。 “老爷,徐家名下的几处商号最近都受到了打压……” 徐老爷听闻皱眉,商号的事一直事徐荣昌打理的,可是如今徐荣昌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他万万没想到商号会在这个时候出了乱子。 “什么情况,快说说……” “回老爷,所有的茶铺、药堂、米铺、布坊的供应都断了,再过些日子怕是没有货卖了!还有前些日子来了几个赌术精湛的赌徒,一下子捞走了万荣赌场七成的银子。再这样下去,这赌场怕是开不下去了啊!” “你说什么!”怎么会这样…… 一听说万荣赌场出了事,徐老爷手不由得发抖不停。 那可是徐家最大的收入啊!前些日子给瑾家捞走了大半财产,徐府现在的开支都是靠那些商号的,最主要的就是赌场了!如今赌场出了事…… “等等……你说茶铺、药堂、米铺、布坊的供应全断了?” “是,老爷。一夜之间原来的供应方都断了,而且现在根本找不到新的供应方。” 这明摆着是针对他徐家!究竟是谁! “究竟是谁针对我徐家?!你快去查!” “回老爷,能在一夜之间做到这种地步,恐怕……”账房先生小心翼翼地开口。 “恐怕什么!你说啊!”徐老爷怒火中天,都这个时候了说话还婆婆妈妈的! “恐怕是天下第一商……孙……孙家……”账房先生战战兢兢地把话说完,天知道他心中多么害怕,得罪了孙家……那还有活路么?天啊!老爷什么时候得罪了孙家啊…… “孙家?!”徐老爷一下子缓不过来,前些日子徐荣昌还跟他说,在兴盛镇打听到了孙大当家的消息,说要去结交一番。不过后来没有找到人,便不了了之了。 什么时候得罪了孙家?他怎么不知道?难道是昌儿做了什么事惹孙大当家不快了? 不会呀!他儿子是什么样子他再清楚不过,虽然心中弯弯绕绕很多,和他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外表谦和有礼,像翩翩君子,周围很多姑娘都想嫁入徐家,典型的笑面虎,做事也很有分寸不莽撞。怎么可能惹孙大当家不快呢? “听说孙大当家的母亲孙夫人不幸染疾去世,快备好大礼,本官要亲自上门吊唁一番……” 若是什么误会的话,还是他亲自前往孙家解释解释比较好。如果能有幸与孙家交好,那目前的损失根本不算什么。 孙家虽然是天下第一商,但孙府却不是坐落在京城,而是江南递阳。递阳在递水畔,因常年商船往来,加上气候宜人,是江南最富的郡。 虽说一般人看不起商人,但生活中哪里都离不开商人,这天下第一商的影响力在商界可是非同寻常。 所以哪怕像徐老爷这样的郡守,对孙家还是努力巴结的。 当下就准备一番,打算前往递阳。 可怜的徐老爷,还不知道就算他再巴结,也改变不了徐家被打压的结局。 另一边,孙宸轩的别院内。 “暗一。” 一名黑衣男子现身在房间内。 “属下在。” “爷要回孙府,你留下来暗中保护好瑾家那个丫头。” “是。” “去吧。” …… 一旁的孙明德疑惑的问道:“主子,为何要保护她?” 想起那个胆大的女人,孙宸轩嘴角不由得一扬。 “她么……以后还会再见的。爷还不想她出什么事。” 如今正是盛夏时分,递水岸,杨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