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楔子 不装逼也被雷劈 天空中万里无云,太阳高高的挂在天空中,无情地煎烤着大地,打开风扇,热浪滚滚而来。 毒辣……啊,不,和平的阳光下,薛剑强正开着电动摩托车,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在那用钢筋和水泥浇筑而成的丛林中穿梭,去到哪里回头率都高达百分之百。不是因为他有多帅气,事实上就他那元宝头,招风耳,一米七七的个子,顶多是带出去不会丢脸而已,有多养眼那是绝对谈不上的,他的回头率这么高,是因为他那身装扮。 一套几乎成了农民工标志的87式迷彩服,一双黑色厚底陆军靴,背着一个大背包,露出一截打磨得异常光滑的细柳木木柄,看背囊的形状就知道,那是一把铲子……准确的说,那是一把长柄炮兵锹。现在大家知道他的回头率为什么那么高了吧?一个小伙子穿着迷彩服,开着摩托车,背着一把炮兵锹在这么一座充满时尚感的大城市里招摇过市,怎么看怎么怪异啊! 其实他也不想的,有得选的话,鬼才愿意在这么热的天开着车顶着烈日背着铲子像个傻逼一样到处乱窜!实在是没办法,都是为了生活嘛,不干活就得饿死啊! 隆重介绍一下,薛剑强童鞋今年二十四岁,单身狗一条,有车(就是他骑着突突突满城乱窜的那辆)、有房(十二平米的出租屋,卧室客厅厨房厕所一应功能齐全)、有存款(每个月都能攒下那么几百大洋,够吃一顿麻辣小龙虾了)。他是个退役军人,十八岁那年由于高考没考上,再加上家境困难,也没有心情复读了,索性应征入伍,成为百万大军中的一员。三个月的新兵训练过后,他由于从小习武,有一定武术功底而被上头看中,分配到第一集团军某师侦察营,经过惨无人道的训练之后成为一名光荣的侦察兵……就是那种躲在暗处报坐标引导炮兵去盖敌军的猥琐角色。当然,现在是一个讲科学的年代,侦察兵自然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一味的躲在暗处打黑棍,到小薛童鞋这一拨的时候这帮猥琐的家伙已经升级到可以制导各种被动制导弹药对敌军进行定点清除了。小薛在侦察营里的表现相当抢眼,多次出色地完成了难度极高的任务。在让南京军区吐血的朱日和,他带着一个小分队深入蓝军防御纵深,外星人动用了好几个连的兵力外加三架直升机,愣是没有办法将他挖出来,反倒让他制导的激光制导炮弹炸得人仰马翻,他的表现成了南京军区在该次演习中为数不多的亮点之一————亲们都知道,每次在朱日和,南京军区总是死得最难看的。 由于在朱日和军演中的出色表现,小薛受到上级的嘉奖,连军长都亲切接见了他,鼓励他好好干,回头给他提干。可惜的是小薛同志辜负了军长的期望,这位仁兄在开车外出办事的时候碰上红灯没有及时刹住车,出线一米,尽管他马上退了回来,但还是被拍到了,然后照片配上《军车无视交通规则硬闯红灯》这么一个惊悚的标题登上了各大网站的头条,社会一片声讨……没办法,这是一个提起筷子吃肉,放下碗骂娘的年代,连军队都要夹起尾巴来做人,面对巨大的社会压力,军长也只能忍痛割爱,让他退役了。于是小薛同学只能带着为数不多的行李和一笔退伍金黯然回到南京。 那笔退伍金有一大半拿去给妹妹做学费,剩下的则拿来做快递,自己收件自己送货,凡事亲力亲为,每个月挣到的钱交了铺面租金之后也仅够生活开销了。现在他正给一个军迷送急件,一把原装正版的205炮兵锹,一具红外望远镜,都是质量上乘的高档货色,催得很急呢。没办法了,再热也得去,了不起就晒掉一身皮! 真的好热啊…… 等绿灯的时候,薛剑强抬头看了看天空,该死的,一点云彩都没有。再看一下GPS,狗日的,还有整整一个小时的路程呢。最他妈操蛋的是,前面出现了一条蜿蜒数公里的车龙,那磅礴的气势,那龙息般滚烫的尾气,老实不客气的告诉小薛同志什么是龙的传人!他瞅了瞅林荫道,看到那里没什么行人,很费力的把摩托挪出车龙的队列,沿着林荫小道狂飙……傻逼才继续留在大道上煎鸡蛋呢!一口气飙出了几公里,将那条车龙甩到了身后,他咧嘴笑了,开摩托就这点好啊,如果开汽车肯定要被堵上至少一个小时了,嘿嘿,我让你喜欢排场,我让你喜欢舒服,这回傻眼了吧?这回傻逼了吧?这回疯了吧?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 有时候人真的不能太得意,否则肯定会受到老天爷的惩罚。就在小薛带着得意的笑容把车开入现在连蚂蚁都不多见的公园路,准备穿越公园抄近路的时候,万里晴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雷霆万钧的巨响,一道水桶粗细的紫红色闪电仿佛咆哮的巨蟒般直劈下来,正正劈在他的身上,他仅仅听到一声巨响便失去了意识…… 这个倒霉的孩子哟! 卷一 第一章 你们导演太狠了吧 1944年一月,江苏北部,盐淮地区。 风霜像利刀一样切割着大地,在树木身上,在石头上,在人的脸上,嘴唇上,甚至心头,割出一道道口子。冷,真的很冷,一盆水泼出去马上就凝成了冰,可即便是这么冷的天,邓卓然仍然满头大汗————并不是说他是外星来的,身体逆季节发育,而是……形势实在太严峻了! 邓卓然是新四军第三师第10旅第28团一营的营长,老红军了。他原本是个小兵,经历了艰苦卓绝的江南三年游击战,新四军建立后,他成了排长,随后晋升到连长,皖南事变,新四军精锐几乎被一扫而空,大批身经百战的军官战死,重建的新四军不得不大量提拔新人,在这种背景下,他顺理成章的成了营长,在淮海跟日军殊死作战。今天邓营长运气不错,打了一次漂亮的伏击,干掉了四十多名日军,缴获一大批弹药,尤其可喜的是,在那些数量众多的战利品里居然有一门九二步炮!虽然炮弹只有十来发,但是穷怕了的新四军仍然欣喜若狂,团长亲自下令赶紧把炮送到团部,以后就靠它来敲鬼子的炮楼啦! 而邓营长的麻烦也正是源于那门该死的九二步炮!发现丢了一门炮之后,日军集结起一个大队的兵力发了疯似的猛追,一副要吃人的架势,撵了一营六十里都还不肯放弃!没办法,现在淮北一带的鬼子差不多都被新四军地方包围中央了,那一系列据点如同一串串漂浮在红色海洋里的念珠,形势可谓恶劣到了极点,他们之所以还能坚持,靠的就是碉堡和炮楼,而那门该死的九二步炮可以轻易的轰开任何一座炮楼,换作你是日军,你疯不疯?说什么也得追回来啊。一营将九二步炮埋在一个山沟里,撒开脚丫子开溜,可就是没有办法甩掉鬼子,反倒快把自己给累趴了。 现在几百号战士正躲在一片林子里剧烈的喘息着,一连连长许锐咳嗽着说:“营长,再这样跑下去,只怕同志们都要活活累死了,不如就在这里建立阵地跟鬼子拼了,死也要拉几个垫底!” 邓卓然怒骂:“拼个屁!就我们这点人,这点枪,拿什么跟整整一个大队的鬼子拼!赶紧休息,等一下往山区跑……娘的,老子就不信鬼子是铁打的,拖不垮他!” 二连连长郭宝山苦笑:“就怕鬼子还没垮,我们就先垮了。” 邓卓然鼓起眼睛来:“你们哪来那么多怪话!” 许锐瓮声瓮气的说:“让鬼子追得连气都没得喘,我心里憋得慌……什么人?出来!”他猛然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绿色身影正鬼鬼祟祟的看着他们,马上触电般跳了起来,拔出手枪。他这么一吼,正在休息的战士们也哗一声跳了起来,把枪口对准那个鬼鬼祟祟的家伙,齐声怒喝:“出来!” 吼得薛剑强一哆嗦! 薛剑强惊恐的看着这些穿得破破烂烂,拿着五华八门的武器的士兵,大脑一片混沌,脸上分明就是大写加粗的两个字:懵逼!不是他心理不过关,而是……任谁一转眼间便从骄阳似火的南京来到了天寒地冻的淮北,被一群穿得破破烂烂,拿着汉阳造和三八婆的士兵包围,他也会懵逼的。他呆呆的看着这些杀气腾腾的军人,嘴一咧,露出一个白痴式的、彻底崩坏了的笑容,心里狂叫:我靠,我应该、大概、可能、必须是闯进了某部抗战神剧的拍摄现场了吧! 这场面来得实在太过惊怵了,我们那神经比钢丝还要韧的侦察兵也久久都反应不过来,只是白痴般笑着…… 他白痴,新四军可不白痴。邓卓然见这家伙穿着一套式样古怪,但一眼就能看出是军装的迷彩服,背着一把炮兵锹,怎么看怎么古怪,怎么看怎么可疑,他绷着脸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说!”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他妈比谁都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薛剑强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小心翼翼的问:“那个……哥们,你们这是在拍电视还是电影呀?道具弄得挺认真呵,三八婆,汉阳造,掷弹筒,都跟真品一模一样,这么良心的剧组真的不多见了……”指了指天空,还是一脸崩溃:“但是你们也认真过头了吧,居然硬是把天气从能煎熟鸡蛋的三伏天变成了隆冬季节,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拍电影?剧组? 邓卓然顿时满头黑线,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啊!许锐第一个按捺不住了,毛瑟手枪顶住薛剑强的额头,厉声喝:“你装疯卖傻是吧?老老实实的回答,你到底是什么人?潜伏在这里到底想干什么?不说就毙了你!” 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枪就到了薛剑强手里。薛剑强有些生疏的摆弄着,啧啧称赞:“逼真,太逼真了,跟真货完全一样!”无视许锐那要杀人的目光和顶到自己胸口的步枪,把弹匣退出来抠出一枚子弹看了看,惊叹:“我靠,实弹!我说哥们,你们导演也太狠了吧,居然给你们发实弹!?就算他想黑掉你们的工钱也用不着这样啊!” 许锐气往上撞,抢过郭宝山的手枪就要打,被邓卓然拦住。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薛剑强虽然看上去疯疯癫癫的,但是刚才抢枪的手法却快如闪电,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许锐的手枪就到了他手里,如果他有恶意的话,一连长恐怕已经成烈士了,面对这样的人物,邓卓然当然得谨慎一点。他一字字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薛剑强说:“我叫薛剑强,退伍兵一个,送快递的,你们呢?” 一个营长两个连长面面相觑,根本就不知道“送快递”是什么意思。无奈之下,邓卓然只得主动过滤掉这家伙的疯言疯语,说:“我是新四军第三师第10旅28团一营营长,邓卓然,这是一连长许锐,这是二连长郭宝山。” 薛剑强嘿嘿一笑:“连新四军的番号都背得这么溜,你们剧组真的下苦功了啊……” 话音未落,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嘘嘘啸响,那声音有点像哄小孩子撒尿————事实上也是在哄人撒尿,新兵一听到这声音就该尿了。邓卓然大叫:“炮击!”一大帮人以光速卧倒,只有薛剑强还跟个傻子似的站在那里,看着炮弹从头顶飞过,落在五十米开外,咧嘴笑着:“乖乖,真的是炮弹啊!你们导演真是太认真了,这部片必须火啊!” 轰! 炮弹落地,一团火球腾空而起,弹片尖啸着以爆速四下飞溅,打在树上笃笃作响,其中一片好死不死,贴着薛剑强左臂划过,嘶的一下,小薛同志左臂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喷溅。他惨叫一声,捂着伤口发出一声怒吼:“这……这炮弹是真的?你们导演是不是疯了!” 许锐一脚将他踹了个狗啃屎:“炮击了还傻站在那里,你是不是想死了!?” 又有两发炮弹飞过来,其中一发打在树冠上爆炸,灼热的弹片钉入地面,好几名战士被击中,发出痛苦的惨叫声。薛剑强傻傻的看着这一切,脑海里一片空白。这时,他被重重的砸了一下,差点闭了气,一看,好嘛,是一条大腿,筋骨毕露,血淋淋的大腿!他的面色顿时变得惨白,发出一声尖叫,吃下去的午餐从鼻孔里喷了出来,哆嗦着说:“疯了,疯了,肯定是疯了!” 确实是疯了,不是这个世界疯了就是他疯了! 炮击还在继续,日军对这支牵着他们的鼻子让他们跑了那么多冤枉路的新四军恨得牙痒痒的,趁着新四军休息的时候好不容易追上,当然不会跟他们客气,四门九二步炮,四门60毫米迫击炮,还有数量众多的掷弹筒同时开火,炮弹雨点般飞进林子里,大团火球不断膨胀而出,爆炸轰鸣接连不断,弹片以爆速密密麻麻的向四周飞溅,火力真够猛的。一营被炮火死死摁在林子里,头都抬不起来,每一声爆炸巨响过后,都有惨叫声响起,不断落下的炮弹让他们的伤亡直线上升,损失惨重!那声声惨叫比震耳欲聋的爆炸还要恐怖,狠狠撞入薛剑强的耳膜,令他眼前天旋地转。他知道,这绝不是拍抗战神剧,从林子外飞过来的炮弹每一枚都是货真价实的,那被炮弹撕碎的人,那浑身是血的伤兵,每一个都是有血有肉的,不是道具! 这是再真实不过的、血肉横飞的战场! 炮击还在继续,不过,透过硝烟已经可以看到,成群穿着土黄色军装,米黄色头盔下面挂着两块尿布片,摩托车上还插着一面面卫生巾旗的蝗虫正以班为单位迅速逼近,炮火一停他们的刺刀就该捅到新四军战士的胸口了! 邓卓然狠狠的瞪了薛剑强一眼,好想毙了他。就因为这家伙的出现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一营才让鬼子咬住的,可恶的家伙,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一枪毙了他!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摆脱鬼子,把部队带离这片死地!他咬咬牙,下令:“一连二连各留一个排下来和我一起阻击鬼子,掩护大部队撤退,快!” 卷一 第二章 劈! 村枝中佐眯起那双凶悍的三角眼,看着火光熊熊的林子,那隆隆爆炸声和不断传出的惨叫声在他听来简直就是仙乐一般的享受。他很享受这种用绝对优势火力去蹂躏对手的奇妙感觉,可惜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军正在变成被蹂躏的对象,不管是对苏联还是对美国,甚至对上国军的美械师,他们都会被对方教做人。不过面对八路军、新四军、地方杂牌军这类对手,日军还是可以威风一把的,毕竟他们一个联队的火力就超过了人家一个集团军,这不,现在就让他爽了一把————新四军一门炮都没有,无力还手,只能被动挨打。 炮击效果不错,从那密集的惨叫声就可以判断出给新四军造成了相当大的杀伤,这让村枝中佐很是满意,为自己手下有一个高素质的炮兵小队感到自豪。他扭头对满脸横肉的菱田少佐说:“菱田君,让你的人加快速度,炮火马上就要停了。我要看到炮火一停,你们的刺刀就刺入支那人的胸膛!” 菱田少佐说:“嗨!我亲自上前指挥!”说完拔出指挥刀,带着一小队士兵赶上了正在推进的中队主力,大声吆喝着让他们加快速度。当日军接近到林子边缘的时候,炮击停止了,马上就有子弹从林子里射了出来,接二连三撂倒了五名日军士兵。日军四挺歪把子轻机枪同时开火,吭吭吭吭的铜音连成一线,完全分不清点数,子弹汇成一道火流狠狠刺割着硝烟缭绕的树林,上百名日军步兵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挺着刺刀向前猛冲,边冲边射击,突击来得异常的迅猛,堪比一头暴怒的野猪。利用强大的炮火和机枪火力压得敌军抬不起头,然后步兵猪突冲锋,正是日军的拿手好戏,无数次胜仗就是这样打下来的。但是今天他们遇到了对手,新四军以牙还牙,两挺捷克式轻机枪和两挺歪把子同时开火,扫出稠密的弹幕,不断有日军在火舌舔中身体的那一瞬间倒地哀号。 菱田少佐怒吼:“掷弹筒,打掉他们!” 嘭嘭嘭嘭! 数具掷弹筒同时开火,榴弹长了眼似的飞向一营的阵地,炸出遍地火光,只是一轮齐射就,就有一挺歪把子被炸成了碎片。对于中国军队而言,日军的掷弹筒威肋是非常大的,这玩意非常轻便,可以伴随步兵进攻,随叫随到,而且打得非常准,很多机枪都是一露头就被它给炸掉了。剩下三挺机枪一看势头不妙,赶紧转移。日军的掷弹筒继续开火,死死压制住一营的机枪火力,步兵交替掩护着猛冲过来,很快就逼近到投掷手榴弹的距离了,新四军对此毫无办法,仅有的几挺机枪是没有办法同时应付日军的机枪和掷弹筒的双重威胁的,只有挨打的份。 日军的迅猛突击让一营主力撤退的计划完全落空了————如此凶猛的攻势,岂是两个排抵挡得住的?所有人就地卧倒,奋力朝日军射击、投弹。两个连的兵力当然比日军一个中队多得多,但是这么多步枪开火却没有形成火力压制,因为除了三八式步枪之外,占整个营编制的绝大多数的汉阳造迟迟没有开火,人数众多的新四军反而让兵力只有自己一半多一点的日军中队压着打。这也是情有可原,汉阳造那破枪有效射程跟冲锋枪差不多,超过一百米完全没准了,而且新四军弹药奇缺,一般都是将日军放到四五十米内再开火,打上三枪然后上刺刀冲锋,靠刺刀和大刀解决战斗,超过这个距离打了也是白打。邓卓然深知形势危急,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这是火力上全面落后于敌军的后果,整个国家都没有办法,他一个小小的营长显然更不会有办法。正急得不行,身边有人吼:“枪!给我枪!”扭头一看,正是薛剑强,这家伙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却浑然不觉,红着眼睛冲一名拿着三八式步枪的士兵怒吼,让那名士兵把枪给他。 那名士兵当然不会理他,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没毙了你已经算好了,还敢找我要枪?反了天了!他专心致志的朝日军射击,一枪便撂倒了一名拿出手雷准备投过来的鬼子。薛剑强冲他怒吼:“你白痴啊?打那些小杂毛有他卵用!打掷弹筒!打掉掷弹筒让机枪恢复射击,否则我们就死定了!”他吼得太激动了,招来了一串子弹,溅起的雪泥糊在脸上,差点就灌了他一嘴。还没完,又一枚榴弹飞了过来,在十米外爆炸,轰的一下,这家伙的屁股冒出一朵血花,让飞溅的弹片削掉了一小块肉,由此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躺着不仅会中枪,还会挨炮!吃了亏的薛剑强火冒三丈,生死关头,他什么都不顾了,扬起那支从许锐手里抢过来的毛瑟手枪照着已经逼近到投掷手榴弹距离的日军打出了一个扇面!砰砰砰砰几枪过去,三名日军仰面倒下,都是腹股沟中弹,当场就丧失了战斗力。邓卓然看得清清楚楚,下意识的咧了咧嘴,这家伙也太毒了,打哪不好,往那打!腹股沟挨上一枪,就算不死也要丧失传宗接代的能力了,这比死了还要难受啊! 薛剑强对营长大人那怪异的目光视而不见,对着冲过来的日军玩命搂火。毛瑟手枪硬是让他打出了冲锋枪的效果,弹壳飞跳中,日军纷纷惨叫着倒下,二十发子弹干出去,日军倒下了六个!附近的老兵眼皮一阵猛跳,这家伙枪法真不错啊,打扇面都打得这么准!子弹打光了,薛剑强又抢过那个死活不肯把枪让给他的家伙的手榴弹拉火抡了过去,又炸翻了一个。日军机枪手留意到这个威胁巨大的家伙,密集的机枪子弹扫了过来,薛剑强扁扁的趴在地上,子弹就在他头顶不过二十公分处嗖嗖掠过,激起的热浪一波接一波的灼在他的身上,让他浑身汗毛倒竖,心脏收缩得只有乒乓球大小,毛孔张开又收缩,那感觉,真是刺激到佬 佬家了!他破口大骂:“什么狗屁手榴弹?连烟幕弹都比不过!” 确实,这手榴弹的威力也太差劲了,只是产生十几块弹片,瞎猫碰死耗子蒙到了一个,垃圾,太垃圾了! 日军已经逼近到三十米了,邓卓然左右开弓,两支毛瑟手枪啪啪啪啪轮番开火,冲在前面的日军接连中弹。新四军火力全开,几百支步枪同时射击,连带的还有成片的手榴弹冰雹似的砸过去,日军顿时血肉横飞,攻势为之一滞。但这只是暂时的,新四军没有用火力长时间压制住日军的能力,从来就没有。趁此机会,邓卓然一跃而起,喝:“同志们,冲啊!”猛虎下山似的扑过去,一直冲进日军中间,毛瑟手枪四面开火,日军惨叫不断,一下子倒下了三四个。一营战士们各自打出三发子弹,然后一声怒吼,挺着刺刀猛冲过去!日军的子弹成串飞来,不断有人中弹倒下,倒下的就倒下了,没倒下的咬着牙往前猛冲,凶狠地跟日军撞在一起。现在机枪和掷弹筒都不管用了,双方混战在一起,展开异常惨烈的白刃战,刺刀入肉的闷响,枪托砸碎骨头的脆响,还有打肺里爆发出来的怒吼声和咒骂声响彻整片林子,让人毛骨耸然! 薛剑强再一次陷入了懵逼状态……他呆呆的看着双方混战,看着一把把刺刀刺入一个个鲜活的躯体再拔出来,看着鲜血从躯体中喷涌而出,只觉得每一根头发都在往上指。这只是一次营级战斗而已,对他的冲击却犹如世界末日,这样的场面他不止一次在电视和电影里见过,早已习以为常了,现在终于看到了真正的白刃战,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吐,第二反应就是今天尿量有点不受控制了。我的天,分把钟的时间就有上百人被刺倒在地,有些肚皮被挑开,肠子流了一地,正在大声惨叫,真是太惨烈了!难怪苏沃洛夫说:“子弹是软蛋,刺刀是好汉”,拼刺刀远比隔着两三百米对射更需要勇气,至少他现在还没有勇气去参加这样的恶战!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趁这个机会捡把枪逃跑,这不是他的战争,他不属于这个时代,没有义务去跟凶残的日军拼刺刀!但是他却跟中了定身咒似的僵在那里迈不开腿,一方面是吓到的,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正在与日军舍命拼杀的都是革命老前辈,他不能这么自私的扔下他们逃跑! 他到底该怎么办? 没等他拿定主意,后面风声骤起,他下意识的一伏身,接着叮的一声,一股强大的力量撞得他向前冲了几步,好不容易站定,转身,正好看到一个身高不过一米五五的矮冬瓜正凶狠的瞪着他,呲牙咧嘴。这家伙刚才趁着他走神,在背后一刺刀捅过来,结果好死不死正好捅在炮兵锹的锹面上,高锰钢制成的东东自然没那么容易刺穿,反倒是他的刺刀差点就断了。薛剑强恶狠狠的瞪着这个矮冬瓜,破口大骂:“我操你妈的,我不惹你你来惹我是吧?今天不把你打出屎来我算你拉得干净!” 那名日军当然听不懂他在骂些什么,但是看着薛剑强那接近一米八的块头,心里有点发毛。这家伙跟那些面有菜色、营养不良的新四军战士不一样,浑身肌肉发达,脸上带着一种营养充足的油光,孔武有力,怕是不好对付啊!他寻思着要不要叫个伴过来一起对付这个大块头,免得吃亏,但是又不好意思开口————对于像他这样的老兵而言,一对一的拼刺刀拼不过中国士兵是件很可耻的事情,主动开口叫人过来帮忙就更可耻了。他的犹豫让他失去了最后的机会,就在他迟疑的那一瞬间,薛剑强已经取下那把刚刚救了他一命的长柄炮兵锹,怒吼一声猛扑上来,二话不说就是一记凌厉至极的斜劈! 只是一记斜劈,便将这个倒霉蛋的脑袋从左眼角到右下巴劈葫芦似的劈成了两半! 卷一 第三章 惹我光头强,揍你没商量 工兵锹是件大杀器,挖坑砍柴切白菜开西瓜劈脑袋一切功能都具备,尤其是中国的工兵锹,小指粗细的钢筋咔嚓就断,五分钟时间在柏油路上挖个大坑让车辆一头栽进去跟玩似的。中国军工有个好习惯,就是会挖空心思让同一件武器具备更多更实用的功能,比如说那个操蛋的黄脸盆,早上洗脸,下午盛饭,晚上洗脚,中午嘛……端粪挖臭水沟盛硫酸,开露天会议的时候可以拿来当小马扎,来文工团了可以拿来当小鼓,是不是用处很多呀?工兵锹也一样,折一下就变成了锄头可以用来刨地挖墙,再在后面穿根绳子又变成了飞虎爪可以用来攀岩;工兵锹的另一面有锯齿可以拿来锯钢筋锯木头,还开了一个小缺口可以当开瓶器用撬开啤酒瓶盖;对了,野战的时候把它往火堆上一架就能当成锅子来炒两个小菜,简直就是万能的。现在薛剑强正在向新四军的革命老前辈展示它最主要的功能之一:劈脑袋! 只一下就劈倒了一个身经百战的小鬼子! 干掉了这个,他心里似乎有一头野兽冲破了牢笼,正在放声狂啸。他的肾上腺激素疯狂飙升,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看到一名新四军战士被刺刀刺中胸口却死死抓住日军的枪管不撒手,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炮兵锹一抡,狠狠砍在那只正在拼命拧动刺刀想迫使那名战士撒手的小倭猪后颈,铲锋扫过,一颗呲牙咧嘴的脑袋飞出四五米开外。干掉这个,又看到一名挨了一刺刀的日军正支撑着想站起来,他冲过去二话不说照着心口就是一脚,这个倒霉蛋胸骨深深的塌陷了下去,滚出五六米开外大口大口的吐血,两条小腿一蹬一蹬的,没救了。 见他转眼间放倒了三个,日军和新四军都吃了一惊。要知道,日军拼刺刀的能力是很强的,三个一组背靠着背,十几名中国士兵都奈何不了他们,即便是拼刺能力最强的八路军精锐部队,每刺倒一组日军,自己也要付出四五个人被刺倒的代价,这家伙三两下就放倒了三个,是不是有点儿猛过头了?马上,两名日军嚎叫着冲了过来,一前一后,照着他的心脏就是一记突刺!薛剑强猛一拧腰,与刺刀擦身而过,工兵铲带风拍出去,咣的一下拍在一名日军头上,差点将这名日军的脑袋打回了脖子里,哪怕是抗打击能力最强的侦察兵,被拍这么一铲子半天都爬不起来,日军士兵可没有侦察兵那么强,被拍倒在地,脖子很不自然的扭向一边,死活不知。另一名日军连声怪叫,一连几记突刺、虚刺,快如闪电,逼得薛剑强连连后退。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拼刺刀的经验和技巧能甩薛剑强十七条街,打得他手忙脚乱那是再平常不过了。但薛剑强毕竟是集团军侦察大队出来的,军事技术远超野战军,再加上从小就习武,基础非常扎实,虽然被打得手忙脚乱,但是心并没有慌,在有些狼狈的闪避的同时留心观察,寻找破绽。他不急,日军倒是急了,又一记突刺刺过来的时候用力过猛,往回收得慢了一点,薛剑强的炮兵锹马上横挥过去,这名日军连忙往后退一步,闪过这一击。悲催的是,他躲过了上三路,却忽略了下三路————在挥出炮兵锹的时候,薛剑强狠命一脚照着这家伙裆部踹了过去,力道之凶猛,招数之歹毒,令人发指,完全是把这只小倭猪当成害得他脱下军装的那帮白痴来踢了! 蛋碎的声音清晰可见,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下意识的夹紧双腿。一声如杀猪,如击狗的尖叫声响彻战场,那位拼刺高手活像一只被扔进滚油锅里的青蛙,捂着小腹原地蹦起一米多高,然后摔倒在地上扭了几扭,便不再动弹了……蛋黄都给踢出来了,还能动弹才是怪事。日军见这家伙如此凶猛,不禁都有些心惊,一营趁机全力猛攻,又刺倒了十来个,日军终于吃不住劲了,扔下三十几具尸体,呼啦啦一下撤了下去。一营兜屁股撵出三十米,见机枪指过来了,咧咧嘴退了回来,火速打扫战场,收集枪支弹药。现在他们想撤都撤不了,只能先坚持到天黑再想办法。 邓卓然全身多处被刺刀划伤,成了血人,却浑不在乎,一巴掌拍在薛剑强肩上,大笑:“小子,不赖嘛,哪个部队的?以一敌二像拧死小鸡一样将鬼子拧死,你也算号人物了!” 薛剑强说:“废话,我可是侦察营出身的,如果连这点能耐都没有,早就让大队长一脚踹回老家了!” 邓卓然有些诧异:“侦察营?有这样的部队?” ……建国之后,一直到八十年代,解放军都没有独立的侦察部队,每个步兵团的尖子都集中在特务连里,也难怪这位革命老前辈听到侦察营这三个字会摸不着头脑。 邓卓然摸不着头脑,菱田少佐则完全找不着北了。 被扇的。 村枝中佐见菱田中队被一营赶鸭子似的赶出了林子,气得险些肛裂,阴沉着脸迎上去,没等菱田少佐反应过来便是啪啪啪一阵猛抽,出手又快又狠又准,每一记锅巴都热辣辣的贴在菱田少佐脸上,抽得菱田少佐眼前银星万点,金星乱舞,分不清东南西北,边抽边怒骂:“给了你如此强大的火力支援,居然还是让连子弹都没几发的支那人撵了回来?你知耻么!你知耻么!” 菱田少佐完全没有辩解的机会,直到大队长大人抽累了,他才一个立正,叫:“请阁下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将所有支那兵全部挑死在林子里!” 村枝中佐又一巴掌抽了过去,怒吼:“就因为你的蠢猪式指挥让我失去了三十多名忠勇的将士,三十多名!我的大队能有多少战士可以让你这样挥霍?啊?” 这一巴掌抽得少佐原地转了一圈,嘴角出血,鼻血直流,却不敢分辩。日本陆军的带兵方式野蛮之极,老兵欺负新兵那是理所当然,当官的心情不好随时随地给下级来一顿恰给给也是天经地义的,没处说理。再说他打得确实不好,挨打是活该,没话可说。 大概是觉得这头蠢猪虽然蠢了一点,但打起仗来有一股子野猪式的勇猛,这场仗还用得着他,村枝中佐总算是放了他一马,恶狠狠的说:“再给你一次机会,火力准备之后再次发动进攻,这次如果再拿不下,你就死在林子里算了!” 菱田少佐感激涕零:“嗨!我一定不会辜负大队长阁下的信任,将那帮该死的支那兵通通的消灭掉!” 村枝中佐冷哼一声:“但愿吧!”一挥手,掷弹筒和九十步炮再次前出,几乎推到林子边缘了。刚才那一轮进攻已经试探出一营的实力了,这个营就那么三百来号人,火力薄弱得很,弹药奇缺,根本就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得到他们的掷弹筒和九二步炮,大胆靠前就是了。 薛剑强盯着那大摇大摆的推过来的九二步炮,发出一声无言的诅咒。这玩意炮管跟日本人的命根子一样短,很不起眼,却是日军编制中非常重要的压制火力。首先,它很轻,总重不过两百多公斤,还没有苏联一挺十四点五毫米高射机枪重————那玩意是机枪中的霸王龙,总重近五百公斤,份量吓人,威力惊人,打穿日本的小豆坦克跟玩似的。这点份量意味着步兵去得到的地方它都能去,解放战争的时候解放军就没少将它拆解运到楼顶朝另一幢楼房射击;其次是它精确度不错,虽然最大射程只有两千多米,但总能在第一时间摧毁掉中国军队前置的重火力,在抗日战场上中国军队损失的重机枪有百分之七十是拜它所赐,第三……算了,虽然它有不少优点,但整体而言还是垃圾,随便一门82毫米迫击炮都能打得它满地滚,可这玩意硬是能打得中国军队毫无还手之力,你说气不气人?至于掷弹筒……他发誓如果能回到现代,一定要弄一百万具89式50毫米榴弹发射器,十几亿枚手榴弹过来,告诉这帮死倭猪什么才是掷弹筒! 不过那都是没边的事情,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想办法阻止日军开火,否则一轮高爆榴弹盖过来他就得变成一堆碎肉了,还谈什么回到现代?他叫:“枪,给我枪!” 邓卓然说:“给他一支!” 这个疯疯癫癫的家伙生劈鬼子的神勇征服了一营,马上就有一支步枪递了过来。薛剑强一看,是汉阳造,他几乎气歪了鼻子,将它扔回给那名新四军战士,指着一支刚刚缴获的三八式步枪,叫:“把他给我!” 一营战士有些不满,虽说你劈了好几个鬼子,但本质上来说,仍然是个新兵,凭什么一开口就要新枪啊?邓卓然大手一挥:“给他!” 那名战士心不甘情不愿的把枪递了过来。 薛剑强接过这支长得过份的步枪掂量了一下,又瞄了瞄,培养手感呢。这玩意他只在博物馆里见过,用惯了自动步枪,拿这玩意挺别扭的,一连换了几个据枪姿势都不舒服。看到日军的九二步兵炮已经停下来开始调整射界,他额头冒汗,没时间去管别不别扭了,躲到一颗一人合抱粗的大树后面,朝五百米外的炮兵瞄准,喃喃说:“惹我光头强,揍你没商量!” 呃,怎么《熊出没》的台词都出来了? 卷一 第四章 峰回路转 五百米外,那几门要命的九二步炮已经调整好射界,炮手打开炮闩,将70毫米高爆榴弹塞了进去。 薛剑强舔了舔嘴唇,瞄准了一名拿着望远镜朝这边观察的日军军官……小样,你应该是这个炮兵小队的队长吧?好,就你了!他虎口均匀发力,板机一扣到底,叭勾!好经典的枪声!三八婆那细长的枪管中迸出一道火舌,一发6.5毫米口径子弹尖啸着射出,在那名军官左胸锁骨以下的位置开了一个细细的窟窿。那名日军军官身体狠狠一颤,低头看着身上那个泉眼似的往外喷出血箭的窟窿,带着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倒了下去。三八婆的精确度是出了名的高,日本资源匮乏,火力至上彻底压制的打法他们玩不起,只能在精确度上作文章了,三八婆就是这种指导思想下的产物。这种步枪口径小,弹道平直,穿透力强,经常是一枪两眼,没打中要害的话很难置敌军于死地,但是平直的弹道却让训练有素的日军可以轻松的击中敌军的要害,它是一件很适合日军的武器。当然,这些优点被用到自己身上就不大好受了,这不,隔了五百多米,薛剑强一枪就撂倒了炮兵小队的指挥官! 指挥官倒下了,日军还在发愣,四处张望,似乎在看子弹是从哪里飞过来的。 废话,当然是从一营阵地飞过去的! 薛剑强又一枪,一名日军炮兵脑袋重重的向后一扬,头盔歪到了一边,眉头迸出一道血线,直挺挺的栽倒。 邓卓然叫:“打得好!好样的!”两个连长也是眼睛发亮,五百多米远啊,两枪干掉两个,真是太准了,神枪手啊! 一梭子机枪子弹扫了过来,打在树上,树皮木屑飞溅。薛剑强不为所动,侧过身躲过那梭子子弹后又是一枪,一名蹲在九二步炮前的日军脖子被射了个对穿,捂着脖子倒在地上直抽抽,大股鲜血从那个小孔里呛了出来。 一连倒下了三个,村枝中佐再笨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厉声叫:“有狙击手!打掉他!!” 话音未落,一发子弹飞过来击中他的嘴巴,左边进右边出,将他满脸横肉扯掉了一块,疼得他嗷嗷直叫。邓卓然叫:“打得漂亮!继续打!” 薛剑强说:“不是我打的!” 邓卓然愣了一下:“不是你打的?那是谁打的?” 正说着,一排炮弹乌鸦似的从远处飞来,落在日军中间轰轰轰轰的炸开,当场炸翻了十几个,紧接着,轻重机枪咯咯咯咯的尖叫起来,子弹尖啸着扎入日军中弹,造成新的伤亡和混乱。在日军惊骇的目光中,上千名新四军战士挺着刺刀或者挥舞着大刀怒吼着朝他们猛冲过来,机枪和迫击炮猛烈射击,令他们的伤亡直线上升。这支新四军出现得实在太过突然了,日军都还没弄明白他们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他们便已经杀到日军中间,刺刀挑刺,大刀挥砍,直杀得人仰马翻!邓卓然大喜过望,叫:“是团长来了,是团长来支援我们了,同志们,跟我冲!” 绝处逢生,一营战士士气大振,挺着刺刀怒吼着冲了出去,跟日军展开惨烈的白刃战。薛剑强气得直跳脚,这不是开玩笑吗,这种情况下他们应该各种火力同时开火,大量杀伤已经陷入混乱的日军,迫使他们撤退才对,哪有傻乎乎的冲上去拼刺刀的?照这样打法,能有多少人够死!不过想到新四军那悲催的弹药储备,他也就理解新四军的举动了,不是他们喜欢拼刺刀,实在是没有多少子弹,只能靠刺刀解决敌军。 他注意到战场上有一个家伙特别猛,手里拿着两支毛瑟手枪左右开弓,啪啪啪啪一阵猛打,周围的日军倒下了一圈,然后拔出大刀抡得跟风车似的,专往脖子招呼,直杀得血飞人头滚,日军都有点躲着他的意思了。薛剑强心中佩服,不由自主的怒吼一声,抡起炮兵锹猛冲过去,加入拼刺刀的行列,连拍带劈附带踢小弟,猛如疯狗。跟缺乏营养的新四军战士不一样,他不管是体力还是格斗技巧都远在日军之上,炮兵锹又是最凶悍的格斗武器,冲到哪里哪里就是人仰马翻,几个回合下来,已经有六名日军被他劈开了头颅。有这样两员猛将助阵,新四军将士越发的士气如虹,打得日军连连后退。 菱田少佐见势不妙,连声叫:“撤退!撤退!”日军现在已经有点儿吃不住劲了,听到命令马上甩出一阵手雷,扶起伤员拖起大炮狼狈不堪的撤退。新四军不依不饶的猛追,试图夺下大炮,但马上被贴着地面扫过来的机枪子弹一片片的扫倒。那位挥舞大刀砍得日军鬼哭狼嚎的猛将叫:“别追了,撤退!快撤!” 于是,相当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日军快速撤退,新四军也快速撤退,双方在比拼着着看谁撤得快。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刚才一场恶战,日军死的伤的加起来多达一百五十余人,最要命的是村枝中佐受伤没法指挥了,日军完全乱了章法,自然没法再打下去了。至于新四军,虽然兵力远在日军之上,但是火力太弱,是有备算无备占了个大便宜才打掉了日军,真让他们吃掉这个日军大队,根本就做不到,就算整团人全部死光都做不到,跟战斗意志无关,实在是器不如人,所以他们也只能见好就收,赶紧撤退了。 在他们撤退的过程中,不断有炮弹飞过来,将撒腿飞跑的战士炸倒,日军炮兵正在发泄着怒火,朝着第28团撤退的方向打光了他们所携带的炮弹,这种发泄式炮击又让第28团损失不小。直到钻进山里,那要命的炮击才停了下来,清点一下伤亡,好家伙,算上一营在林子里折损的,前前后后第28团没了近四百号人!薛剑强咋舌,这他娘的都顶了打一场老山战役啦!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人承受伤亡的能力不是一般的强,第28团伤亡如此惨重,各级军团却淡定得很……也许在他们眼里,死伤几百号人根本就算不上“伤亡惨重”的标准。那位用手枪和大刀干翻了不少日军的猛将走到薛剑强面前,打量着他,然后照着胸口给了他一拳,笑着说:“小子,不赖啊,一把铲子使得跟大斧一样,砍得鬼子人仰马翻!哪个连的?你这身行头是从哪里弄过来的?” 薛剑强也打量着这位猛男,嗯,二十八、九岁的年纪,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眼睛炯炯有神,嘴角微微往上翘,带着几分看破生死的洒脱,几分桀骜不驯,一看就是那种让人头疼的角色。他还在打量着呢,邓卓然在背后用肘顶了他一下低声说:“团长问你话呢!” 薛剑强一怔:“团长?” 那位砍人砍得浑身是血的帅哥笑着说:“我是第28团的团长,钟伟。” 薛剑强脑袋嗡了一下…… 钟伟是共和国历史上一颗光芒万丈的将星,虽然只是一个少将,却在那个将星云集的年代书写下了自己的华丽篇章。他是湖南平江人,十四岁就参加了著名的平江起义,经历了五次反围剿,不满二十岁便靠着双腿走完了万里长征。抗战爆发之后他被调到新四军,成为新四军第三师10旅第28团团长,在盐阜、淮海一带与日军展开顽强的游击战。抗战结束后,新四军第三师挺进东北,加入第四野战军,他锋芒毕露,在东北战场屡立战功,攻必克,战必胜,师长、纵队司令员、军长……一路晋升,由于战功卓著,在新中国成立后晋升为少将。这位极具个性的将军却认为自己的战绩当个中将都够了,大失所望,除非是很重要的场合,否则是绝对不会穿那身少将军服的。 钟伟少将是个很有个性的人,他胆大包天,脾气来上来能把天都给捅个大窟窿,在战事胶着的时候拿枪顶着上级的脑袋借上级之口发号司令这种耸人听闻的事情没少干————幸运的是他每一次总能打赢,否则光是这一条就足够枪毙了,就连林彪都被他指挥过。他喜欢享受,哪里有什么美食,千方百计都要弄过来尝鲜,在部队休整的时候经常跑到哈尔滨跳舞,要打仗了才回来,所以他的部下都不用上级正式下达命令,一看到他回来就知道要打仗了。他还有个贪小便宜的毛病,每次和友军联合作战,在大局已定的时候马上把指挥权交给副师长和参谋长,自己拿起毛笔开始狂写纸条,然后分给战士们,看到大炮啊汽车啊弹药库啊什么的就猛贴,一仗打完,友军便发现战利品上到处都是“五师缴获”的纸条,留给他们的战利品少得可怜了,友军气不过找他说理,他指着纸条振振有词:“有纸条为证!”为此没少跟友军爆发争吵,官司打到刘亚楼那里,刘亚楼气得直骂:“钟伟那支破笔,迟早给他折了,省得惹事!” 简单的说,这就是一个超级能打,也超级能惹事的刺头,当他的上司得随时做好被他指挥得团团转,并且替他擦屁股的心理准备。在四野的时候,他的第五师被誉为四野最富有朝气、突击力最强的一个师,他也因为勇猛善战而被誉为“中国的巴顿”————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为这一荣誉称号而自豪,凭什么老子被誉为中国的巴顿,而不是巴顿那小子被誉为美国的钟伟?狗日的! 遇上了这么一位猛人,薛剑强的第一反应不是激动得眼冒小星星扑上去要签名,而是眼前阵阵发黑,欲哭无泪,只想照着自己脑袋来一枪。他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他碰上了非常操蛋的事情,回到了抗日战争年代! 老天爷,如果你想弄死我就干脆一个雷把我打成灰好了,用不着这样折腾人吧?还有没有天理了! 邓卓然见这家伙傻愣愣的什么都不说,知道他又犯傻了,无奈的对钟伟说:“他脑子不大正常,经常犯傻,团长你不要放在心上……对了,团长,你怎么来了?” 卷一 第五章 菜鸟军医 “我怎么来了?” 钟伟瞪鼓起眼珠子,骂:“老子不来的话整个一营都要让鬼子吃掉了,不来行么!那门炮呢?在哪里?” 钟伟的语气呛得很,邓卓然也不敢有丝毫情绪……这一仗一营打得确实不好,差点让日军一口吞了,挨团长一句骂那还不是理所当然的么。他说:“那门炮让我连炮弹一起埋在了小李庄,等敌情解除了就可以挖出来用了。” 钟伟问:“那门炮的质量怎么样?为了它,我第28团死伤了近四百号人,可别用几百条人命换回一门打不响的废炮!” 邓卓然比划着说:“八成新的!绝对是好炮!” 钟伟这才满意:“那还差不多。让大家把嘴巴管严一点,可别泄露出去了,等鬼子消停了我们就把炮挖出来,狠狠地揍那帮狗娘养的!”拍拍脑袋,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刚才我看到鬼子炮兵阵地上接二连三倒下了好几个,是谁干的?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一营有这样的神枪手?” 许锐指向薛剑强:“报告团长,是他干的!” 郭宝山说:“对,是他干的!一支三八大盖连开三枪,一连击毙了三名鬼子的炮兵,真是太厉害了!” 钟伟有些诧异的打量着薛剑强:“你到底是哪个部队的?” 薛剑强还是没反应。他仍然牌崩坏状态中。 邓卓然说:“他说他是什么侦察营出来的,身手非常好,前前后后死在他手里的鬼子足有十几个。”压低声音说:“就是脑子不大好使,经常犯傻。” 钟伟纳闷:“侦察营?我们军区有侦察大队这样的部队么?” 大家整齐划一的摇头。废话,侦察营得等到解放军在几十年之后由军整编为集团军之后才有,现在有才叫怪事了。 钟伟身边一名神情冷漠,抱着一支崭新的三八婆不撒手的士兵打量着薛剑强,有些惋惜的说:“枪法很准,五百米的距离接连击毙三名鬼子,我都做不到,可惜脑子有问题,可惜!” 薛剑强终于反应过来了,怒声说:“你才脑子有问题!你全家都脑子有问题!” 钟伟乐了:“哈,你终于回过神来了?现在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哪个部队出来的了?” 薛剑强苦笑着说:“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你信不信?” 钟伟嘴角一掀:“扯淡!你以为你是孙猴子?还从石头缝里蹦出来!” 薛剑强哭丧着脸说:“可是我真的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钟伟摆摆手,说:“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勉强你……怎么样,加入我们新四军吧?” 薛剑强瞪大眼睛:“加入你们?” 钟伟说:“对啊,你枪法那么好,又有那么好的身手,理应为打鬼子出一分力!加入我们,和我们一起打鬼子吧,我们需要像你这样的战士。” 薛剑强真的有点儿犯难了。他自问自己的军事技术还过得去,至少一个打几个日军是不成问题的,多次参观过南京大屠杀纪念馆的他对打小日本这种老少咸宜的运动一点都不排斥,但是……但是的但是,林子里那场恶战已经证明,在这场让中国死伤三千万人的战争中,一个人的力量是非常渺小的,即便是身手再好的人,放到百万大军厮杀的战场上,也只是廉价的消耗品而已!他不是龙傲天,也不是赵日天,没有主角光环和弱智光环————让鬼子通通变成弱智的那种,老天爷更没有给他一副舰炮都轰不动的铜皮铁骨,真要上前线打仗,一发炮弹飞过来就能叫他粉身碎骨!他连女朋友都没有淡过,还不想死呢……虽说现在就很想死了。 见他长时间没有说话,钟伟也不着急,说:“我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转身大声问:“同志们,歇够了没有?” 士兵们纷纷站起来:“歇够了!” 钟伟说:“歇够了就加紧赶路,还有一段路才能到家呢!” 大伙愉快的答应着,又开始赶路了。没办法,游击战嘛,打起来之后一个月到头没一天消停,每天都四处转移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薛剑强跟着人流低着头往前走,脑海里一片混沌。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年代,又莫名其妙的卷入一场跟他无关的战争,他的大脑一直处于当机状态,反应不过来,智商掉到了六十。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还能回去吗? 如果不能回去了,我该怎么办? 一连串的问题像一把杂草,把他的脑袋塞得满当当的,烦躁得要命。他看过不少抗战类小说,主人公回到抗日战场后只用了几分钟就明白这不是拍电影,然后腾起万丈豪情,磨拳擦掌要屠美灭日坑苏联,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对此他只能说,那位自带主角光环的家伙真是太淡定,心理素质太强了!像他,都大半天了还处于要发疯的状态! “今天……今天几号了?”他小心翼翼的问许锐。 许锐神色怪异的看着他:“你该不会是脑子真的有问题吧?连今天是什么日子都不知道?” 薛剑强心里说:“我他妈要是能知道那才叫见鬼了!”老老实实的说:“我真不知道。” 许锐见他不像是装傻,只能抱着帮助残疾人的心态回答:“十五号。” 薛剑强问:“哪个月?” 许锐说:“一月!”然马飞快的说:“你是不是还想问是哪一年?我直接告诉你好了,现在是1944年1月15日,你满意了吧?” 薛剑强叫了起来:“1944年?” 许锐:“嗯啊!” 薛剑强喃喃自语:“1944年……还好,还有一年就结束了!” 许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还有一年就结束了?” 薛剑强赶紧闭上嘴巴。他当然不能告诉革命老前辈,再过一年,也就是明年的八月十五日,穷途末路的日本在绝望中投降,空前惨烈的抗战到此结束。对他来说这是天大的好事,八年抗战实在太难熬了,如果让他熬足八年,他就算不被打死也得疯掉的,现在是1944年……还不错,再坚持一年零七个月就结束了,他自信自己能撑到那一天!然而在这一年零七个月的时间里,还会有很多人死去,就拿第28团来说,很多战士都看不到胜利的那一天了。 唉,这该死的战争! 浑浑噩噩中,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天都完全黑了,疲惫不堪的队伍终于停了下来。薛剑强看了看四周,咦,部队怎么就剩下三两百号人了?问了才知道,原来他们回到团部驻地桐乡了。桐乡有不少桐柏树,盛产桐油,经济条件算得上是比较好的了,但是经过日军几次扫荡,也几乎成了不见人烟只闻鬼哭的死地,直到第28团在这里扎下根,跟日军狠狠的打了几仗,日军不敢再轻易下乡,桐乡才渐渐恢复了生机。第28团在这里建立了野战医院和干校,经营得还算不错,有点百废俱兴的味道,看到钟伟他们回来了,老百姓和战士们都出来迎接,七嘴八舌的问这次消灭了多少鬼子,缴获了多少战利品。由于部队这次伤亡确实有点儿大,钟伟没心情说这些,应付了几句便安排伤员进医院去做手术,同时让大家张罗饭菜,大家都还没吃晚饭呢! 薛剑强也被安排进了野战医院,等待接受包扎。由于伤员太多,他只好排队,排了一个多小时才听到里面有人叫:“下一个!”他赶紧进去。心里说:“还好我伤得不是很重,不然现在最就挂了!”颇有点儿怨气。 接待他的是一位女军医,穿着宽松的白大褂,戴着口罩,满头大汗,看样子累得够呛。天寒地冻的,居然用手一个劲的给自己扇凉,见薛剑强进来,头一句话就是:“外面还有人吗?” 薛剑强说:“没了,我是排在最后的。” 女军医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让他坐下,问:“伤到哪里?” 薛剑强指了指手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其实屁股上也有一道伤口,不过不好意思让人家看。女军医借着油灯看了看,说:“是弹片划伤,伤口还挺深的。你的运气不错,要是往里面一点,骨头就该断了!”声音清脆悦耳,语速飞快,分明就是个还很年轻的女孩子,她该不会是某个医科大学刚刚毕业的实习生吧? 这位疑似实习生的女军医让薛剑强脱掉上衣,再次确认了伤势之后,说:“伤口太深了必须缝合,不然很难长得好的。”手脚麻利的开始配药,然后把一大团药棉浸进药液里,再夹起来给薛剑强洗伤口。药棉一碰到伤口,薛剑强全身便不由自主的绷紧……疼,好疼!这个死丫头该不会是拿盐水给他洗伤口吧!?往伤口撒盐的滋味可不好受哟! “这是……盐水?”他很艰难的问。 女军医很诚实的点头:“是的,酒精已经用完了,只好用盐水代替……不过你放心,盐水的消毒效果也是非常好的!” 盐水的消毒效果怎么样不知道,反正这玩意抹在伤口上的酸爽,薛剑强这辈子都忘不了。如果某位妖精从瓶子里跑出来说可以满足他三个愿望的话,他的第一个愿望肯定是:“给我一瓶医用酒精或者双氧水!” 把伤口清洗干净之后,这个死丫头拿起针线,笑着对薛剑强说:“你的运气不错,还有一点羊肠线,这可是高档货,缝合之后不用拆线的哟!”说完就是一针。 薛剑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是不是应该烧两柱高香,感谢……”话到半截就梗住,因为那个死丫头已经一针将他伤口两侧的肌肉扎了个对穿!他心里惨叫:“小姐,缝合之前不是应该先局部麻醉的吗?给我打一支吗啡会死啊!”但是碍于面子,他不好意思叫出来,同时也觉得也许人家这里根本就没有麻醉针这玩意儿,算了,咬牙忍着吧! 今天真是倒了十八辈子的大霉了! 女军医专心致志的缝合着伤口,一根针在她手里仿佛有了灵性,这头钻进去那头穿出来,再头那头扎进去,这头穿出来,怎么看都像是在绣花。她把针脚缝得密密麻麻的,一口气缝了二十多针,还用线头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这才咬断羊肠线,抹了一把汗,笑着对薛剑强说:“好了!接下来几天之内尽量不要做体力活,不要让伤口碰到水,不然伤口会裂开、发炎的,那样就麻烦了……咦,你很热吗?怎么满头大汗?” 薛剑强吸着凉气,没好气的说:“如果我扎你几针,你也会疼得满头大汗!” “疼?”女军医眼睛瞪成两个圆圈,一脸迷糊:“不应该呀,打了麻醉针怎么会疼……”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往搁在旁边的那支空空如也的注射器瞅了一眼,发出一声惊呼:“惨了,我忘记给你打麻醉针了!” 薛剑强几乎吐血:“你的意思是,你这里有麻醉药?” 女军医傻乎乎的点头:“还有两支!” 薛剑强瞪着他:“然后,你忘记了给我注射?” 女军医万分内疚的垂下脑袋:“伤员太多,我都忙昏了头了……一时疏忽,让你受苦了,真是万分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薛剑强仰天狂啸,冲了出去。先前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加入新四军,让这个活宝军医折腾了一通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离新四军————尤其是新四军的医院越远越好! 卷一 第六章 加入 在桐乡,薛剑强度过了一个有生以来最为难熬的夜晚。 说难熬并不仅仅是因为伤口疼得厉害,还有冷。是的,冷得要命,他穿的这身87式迷彩服放在这个时代当然是很帅,很酷,问题是,这是夏季的军装,在冬季穿这玩意跟找死没什么区别!而物资匮乏的第28团似乎也还没有给他找套棉衣的打算,他和几名士兵一起盖着一张到处都是补丁的棉被,冷得瑟瑟发抖。这棉被通风效果一流,他应该庆幸有这么多人跟他挤在一块,还能依靠他们的体温取暖,否则他很有可能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这该死的老天,成心要玩死他!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便迫不及待的起床,围着整个村子跑步……他实在是冷得受不了了,活动一下会暖和些。 刚跑了半圈,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哟,一个女兵也扎着武装带跟在后面跑呢。那女兵十九岁左右的年纪,披肩长发扎成马尾,随着跑动一晃一晃的十分可爱,一张白白净净的瓜子脸,额头高耸,眉宇清扬,一双大眼睛像养在水银里的两枚黑珍珠,总是习惯性的眯成上弦月状,薄薄的嘴唇一翘,迷人的微笑便像春天的花儿般绽放开来。薛剑强心里狂叫:“正点!”这女孩子不仅漂亮,还带着一缕新雨之后从枯树树枝上吐出来的绿芽般的清纯,跟那些恨不得把全世界的化妆品全部呼在自己脸上的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只是一个似有若无的微笑便成功的俘虏了他的目光。 女孩子追上了他,好心情的打招呼:“同志,这么早就起来跑步了呀!”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无声胜有声”是很有道理的,她这一开口,薛剑强对她的印象分就跳楼似的直线下跌,几乎跌到负分滚粗的地步了。倒不是她的声音难听,相反,她的声音甜甜的,糯糯的,清脆悦耳,好听着呢,但是这声音薛剑强实在太熟了,光凭这声音便认出她来————这不是昨天晚上那个给他缝合伤口的时候忘记了打麻醉针的二货女军医嘛!一看到她,他胳膊的伤口就隐隐作痛了,黑着脸说:“早上好!” 热脸贴了冷屁股,女军医有点儿尴尬,不过她也很快就认出了薛剑强,尴尬变成了歉意,说:“原来是你呀!昨天晚上真的很抱歉,我当时忙昏头了!我正式向你道歉!” 薛剑强咧咧嘴,说:“道歉就不用了,下次长点记性就行啦……我说,你是不是实习生呀?” 女军医不好意思的说:“让你看出来啦……我是同济大学,去年年底读大二的时候学校让鬼子的飞机给炸了,我在地下党的帮助下来到淮海军区,在28团团医院工作。其实我根本就没有任何经验,连解剖都没有做过,但他们也找不到比我更懂医术的了,我只好赶鸭子上架给他们当军医啦。” 薛剑强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本来还以为她是实习生,现在看来人家连实习生都不是啊!在现代,这种赶鸭子上架的行为无异于谋财害命,一旦曝光肯定会被骂出翔来的,不过在抗战乃至解放战争时期却再正常不过了,让一个医科大学大二学生当军医算个屁,让打了一辈子仗的人转行去搞经济才叫吓人!什么?不会?不会就学,边干边学,反正上头的给的任务一定要完成,至于怎么完成那是你的事,上头不管的!没办法,谁让现在中国文盲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呢?初中生就算知识份子了,可见人才匮乏到什么地步,如果每一件事都要等专业人才来了才能做,那估计整个国家都得停摆。想到这里,他肚子里的气也就消了一点,毕竟人家一个小姑娘连大学都只读了一半就被赶鸭子上架,成了军医,已经很不容易了,手忙脚乱的出点篓子很正常,男子汉大丈夫还跟人家斤斤计较就说不过去了。 女孩子与他平行往前跑,边跑边看着他,说:“我听说了你的事情!” 薛剑强问:“你听到什么了?” 女孩子脸上满满的都是崇拜:“我听战友们说你是个神枪手,几百米的距离弹无虚发,一连撂倒了好几个鬼子!他们还说你非常厉害,一把铲子抡得跟斧头似的,把鬼子的脑袋当西瓜整个劈开,真是太厉害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薛剑强说:“薛剑强,薛仁贵的薛。你呢?” 女孩子说:“我叫苏菲。” 薛剑强呃了一声:“这名字有点儿洋气。” 苏菲格格一笑:“我是上海人嘛,从小生活在租界里,取的名字自然有点西洋味了,我还有个英文名字呢!” 薛剑强说:“没想到你还是大城市里出来的啊。从大城市来到这穷乡僻壤,能适应吗?” 苏菲叹气:“不适应也没办法了,打仗呢,又不是度假,谁管你适不适应?其实一切都还好了,同志们都很照顾我,有什么好吃的都先给我留一份,给我的津贴也比别人多,就是能帮得上忙的人实在太少了,药品也出奇的缺,看着那么多同志受了重伤却连一支麻醉针都打不上,活活疼死,我心里真不好受。”说到这里,她的神色变得黯淡了,不再说话,心事重重的往前跑。 薛剑强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从昨晚苏菲拿着一截羊肠线向他炫耀了半天他便知道这里物资匮乏到什么地步了,中国是一个落后的国家,从晚清的洋务运动一直折腾到现在,也没有发展出什么工业,像麻醉药、消炎药这类在现代便宜得掉渣的药物,在这里硬是能卖出天价,尤其是青霉素,卖得比黄金还要贵!至于吗啡这种战时要大量使用的止血止痛药品更是有价无市,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谁叫你又穷又乱,什么都生产不出来呢?疼死活该! 跑步的人多了起来,而且是以排为单位,喊着番号跑的。显然,跟薛剑强一样,这些士兵们也是冷得受不了,早早就起来跑道了。每一队跑过的士兵们都友好的向苏菲问好,看来这位有点二的军医在28团的人缘还真不错。在晒谷场那边,一队士兵把口号吼得震天响,用刺刀向稻草人闪电般突刺,整个乡村一下子就变成了军营。苏菲停下了脚步,对薛剑强说:“薛同志,我要回去查房啦,很高兴能认识你!” 薛剑强说:“你去吧。” 苏菲有些担心的看着他手臂的伤口,叮嘱:“记住了,这条手臂不要做过于激烈的动作,否则伤口迸裂会很麻烦的!” 薛剑强说:“我知道啦,会注意的,我可不想再让你不打麻醉的缝合一次!” 苏菲的脸顿时红成个大苹果,吐了吐舌头,一溜烟的跑了。 薛剑强来到晒谷场,观看新四军战士练习拼刺。那些战士完全当他隐形的,只顾着按照军官的口令,刺齐划一的向前刺,收,再刺,动作流畅,熟极而流,看得他头皮发麻。这些都是在残酷的战争中幸存下来的老兵,每一个都在一次次生死血战中练就了一身高超的拼刺刀本领,又日复一日的苦练,每一个动作都已经融入到他们的本能中去了。薛剑强认为这些战士的拼刺本领已经不逊于日军老兵,但吃亏就吃亏在营养不良,体力跟不上,在与日军拼刺中经常吃亏。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战争打的就是国力,训练和装备差不多的情况下,一支吃糠咽菜的军队对上一支吃得饱穿得暖的军队,即便拥有兵力上的优势也占不到多少便宜,何况吃糠咽菜的那一方的装备还出奇的烂!如果八路军和新四军有充足的弹药、药品和食物,以他们坚韧顽强的意志和出神入化的战术,哪里还有日军嚣张的份! 正感慨间,钟伟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看到他,露出一缕阳光的笑容,说:“这么早啊?昨晚睡得还好吧?” 薛剑强说:“还行吧,就是被子破了点,冷得很。” 钟伟说:“没办法,现在各个部队都缺被服,实在腾不出来。你再坚持一下,我们找机会干小鬼子一下,缴获一批被服,你就可以有个暖洋洋的被窝了。”拿出一件棉衣递过来:“昨晚让缝纫厂连夜给你做的,拿去穿吧,旧是旧了一点,但至少能保暖。” 薛剑强接过来,只瞅一眼就找到了七个补丁,还有三种不同颜色的布料。显然,这是用从好几件烂得不能再穿的衣服上拆出来的布料拼凑起来的,至于里面塞的是什么,那真的是只有鬼才知道了。他把它穿在身上,别说,还真的暖和了不少。 钟伟冲一个动作稍稍慢了半拍的战士叫:“集中精神,别分心!”然后又对薛剑强说:“我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 薛剑强愣了一下:“什么提议?” 钟伟说:“加入我们呀,你考虑得怎么样了?”生怕薛剑强不答应,他抛出了一块相当有诱惑力的诱饵:“以你的身手,让你当个普通小兵就太屈才了,这样吧,如果你点了头,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第28团特务连的一员了,怎么样?” 特务连相当于现代野战军的团级侦察连,一个团的步兵尖子尽在于此,装备比起普通部队来要强一点,能加入特务连是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薛剑强犹豫…… 钟伟见有戏,又加了砝码:“特务连一排一班副班长在昨天的战斗中牺牲了,我认为以你的能力,当个副班长是绰绰有余的……你可别再狮子大开口了啊!” 薛剑强无可奈何的说:“一来就当副班长当然好,只是我怕他们不服我!” 钟伟哼了一声:“不服?那你就打到他们服,我想以你的身手要打服他们并不难。” 薛剑强翻了个白眼。我的老天爷,有你这样当团长的么?这不是煽动士兵们斗殴嘛!他迟疑了片刻,说:“其实我对新四军还是很仰慕的,只是我的情况有点儿特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离开了……” 钟伟拧起了眉头:“离开?为什么要离开?” 薛剑强叹气:“一言难尽啊。总之要我加入也行,但是我要离开的时候你们不能阻拦!” 钟伟的面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了:“你什么意思?你以为军队是旅馆,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薛剑强苦笑:“我也是当过兵的人,知道军队的规矩,但是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我没法向团长你解释,我只希望在我要离开的时候,你们不要阻拦。当然,我用我的人格担保,我离开之后绝对不会对贵军构成任何威胁!” 钟伟见他说得十分诚恳,也放缓了语气:“你就那么肯定自己要走么?” 薛剑强心里说:“我根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不过这话没有说出口,只是点了一下头。 钟伟无奈,说:“好吧,如果你能担保在你离开之后不会泄露任何关于我军的机密,不会为敌伪势力效力,我不会拦你。” 薛剑强竖起右掌:“君子一言————” 钟伟举掌跟他一击:“快马一鞭!” 就这样,薛剑强这个猝不及防闯入了一个根本就不属于他的时代的时空旅客找到了一个可以安定下来的地方,成了新四军的一员。 历史在这里拐了个大弯,就连钟伟都不知道他所收留的这只时空蝴蝶将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卷一 第七章 饿疯了 九点半的时候,饿得肚子咕咕直叫的薛剑强终于等来了早饭……好嘛,现在才吃早饭,再往后推一点就成午饭啦。只是这早饭让他太失望了,是大米混着黑豆煮的杂粮饭,黑豆比大米多得多,吃上几顿这玩意铁定是臭屁不断。至于菜……豆子不就是菜了么!这玩意儿让人难以下咽,但是看到大家吃的都一样,而且都在狼吞虎咽,他也只能哽着脖子将这碗杂粮饭吃下去,先安慰一下狂唱空城计的肚子再说。 一碗饭只是吃了个半饱,想再去添一点却发现那锅子已经比狗舔过还要干净了。薛剑强只能苦笑,看样子只能自己想办法去搞点吃的了,看吃早饭的钟点就知道这顿饭是要当两顿的,想再见到食物,得等到傍晚,中间这将近十个小时可怎么过?他可不想被饿死! 不过,在搞吃的之前,他得先到特务连去拜山头。 特务连是一般是一个警卫排,一个或者两个侦察排,一个通信排,警卫排负责保护团部机关单位,侦察排负责侦察敌情,通信排负责确保通信,大家各司其职。巧得很,薛剑强就被安排到警卫排,换句话说,他是钟伟的警卫员了。钟伟亲自让特务连集合,当着那一百多号人的面介绍薛剑强:“同志们,这位就是昨天击毙鬼子炮兵的神枪手,用工兵锹生劈鬼子的猛将,薛剑强同志!他经过慎重考虑,已经同意加入我们第28团了,现在我正式委任他为特务连警卫排一班副班长,大家鼓掌欢迎!” 一百多号人齐齐鼓掌,掌声还蛮热烈的,那位一直跟在钟伟身边,三八婆不离手的冷漠帅哥也在鼓掌之列。 薛剑强上将一步,向大家敬了个军礼,说:“同志们好,我叫薛剑强,新兵一个,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 好些家伙大声叫:“应该的,应该的!”怎么听都话里有话,这些叫得最响的毫无疑问,肯定是连里的刺头了。 钟伟瞪了那帮刺头一眼,指着那位冷漠的帅哥对薛剑强说:“这位是警卫排排长江涛同志,跟你一样,是个神枪手,昨天就是他一枪打伤了鬼子的大队长,瘫痪了鬼子的指挥,否则那一仗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薛剑强肃然起敬:“昨天那一枪是你打的?打得真是太准了,了不起!” 江涛有些惋惜:“可惜还是偏了一点,本来我瞄的是太阳穴,结果打到了嘴巴,没能要村枝那小子的命,太可惜了。” 钟伟说:“你们都是神枪手,有空多交流一下。”又指着一名皮肤黝黑粗糙,额头上有好几道皱纹,浑如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的老兵,说:“这是一班班长刘三喜,一个有五年军龄的老兵!” 薛剑强差点就喷了,刘三喜?你怎么不叫刘三姐呢?好吧,这仁兄那愁眉苦脸的样子跟大美女刘三姐完全不搭边,他爸妈给他起名字的时候还是经过深思熟虑了的。他立正,敬礼:“班长好!” 刘三喜还了一礼,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错,是个硬扎的汉子!”连连点头,对薛剑强那饱满的精神状态相当满意。 钟伟说:“好了,我就把他交给你们了,小江,老刘,你们给他安排个住处,尽快帮他熟悉部队!” 江涛和刘三喜齐声说:“明白!” 钟伟走后,刘三喜马上给薛剑强安排了住处……其实再怎么安排也是滚通铺,单间?那是连长以上的军官才有的福利。江涛则把一支保养良好的三八式步枪和一盒子弹递给他:“以后,你用这个。” 周围的士兵投来羡慕的目光,他们当中很多人还在用汉阳造呢,子弹也很少,都不到十发,这家伙一来就拥有了一支三八式步枪,还拿到了二十发子弹,排长也太偏心了吧? 薛剑强才不管他们怎么想,珍而重之的接过枪和子弹,心总算定了一点。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心神不宁,就是因为没有枪,现在一枪在手,他谁也不怕了。嗯,得抓紧时间熟悉这种古董级步枪,只有把整支枪如臂使指,他才有从战场上活下来的资本! 从江涛那里,他大略知道了第28团现在的情况。第28团现在有两千五百多人,也算满员了,但并不齐装,有三分之一的人没有枪,上战场的时候都是带把大刀再往腰间别几枚手榴弹,齐了。这是一个纯粹的轻装步兵团,主要武器是汉阳造和中正式,三八式步枪算是他们最好的步枪了。轻重机枪也不多,一个连只能配两挺,这正是昨天他们两个连被日军一个中队压着打的原因,这点机枪火力怎么可能压制得住对手?没有办法,江南地区日军兵力密度为整个中国战场之最,各游击区面临着巨大的压力,新四军要获取装备和补给都非常困难,因此发展较慢————皖南事变的时候新四军只有两万多人,而同时期八路军已经发动百团大战了。皖南事变后新四军大量扩军,兵力急剧递增,但武器供应非常紧张,按第28团的武器配备,已经算不错啦。 当然,薛剑强并不关心这些,他只想知道上哪里弄点东西填饱肚子。等江涛介绍完情况,他悄悄的问:“我说,排长,你知道上哪里弄吃的吗?” 江涛扫了他一眼:“怎么,没吃饱?” 薛剑强捂着肚子苦着脸说:“是的,一碗饭下去都不知道搁肚子的哪边,我肯定挺不到吃晚饭的!” 江涛叹气:“现在天寒地冻的,食物匮乏,还能上哪弄吃的?你再坚持一下吧,坚持到晚上就有饭吃了。” 薛剑强说:“可我现在就饿得不行了!” 这个吃货,江涛真拿他没办法,到炊事班去翻找了半天,弄来一条甘蔗粗、半尺长的红薯扔给他:“拿这个去垫垫肚子,希望你能熬到晚饭吧。” 薛剑强看着这条小小的红薯,发自内心的想哭:“就这个?给我塞牙缝都不够啊!” 江涛说:“只有这个,你爱吃不吃!赶紧吃,吃完了还得训练呢。” 薛剑强发出一声惨叫:“我都饿得半死了还要训练!?天啊,你杀了我吧!” 呼天喊地也没用,把那根小小的红薯连皮带须一起啃下去之后,他还是让江涛叉到了晒谷场,开始练习拼刺……结果就不用说了,几个小时下来就饿得猛灌凉水了。以前在历史书上看到八年抗战有多艰苦多艰苦,完全没个概念,现在有了:这日子真的不是人过的!如果能返回现代,他会毫不犹豫,立马就走,他可不想饿死在这里! 不出他所料,中午没饭吃。新四军战士对此早已习以为常,训练的劲头不减,就他一个苦瓜着脸,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江涛和刘三喜又好气又好笑,爱莫能助。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六点,谢天谢地,吃饭了! 捧起那碗淡然无味、粗糙得难以下咽的杂粮饭的时候,薛剑强感觉比见了爹还亲,眼泪都要出来了!他没命的往喉咙里猛扒,什么风度,什么气质,通通见鬼去吧,什么都没有填饱肚子重要!他三两下干掉了一碗,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添饭…… 然后又活见鬼的看到,大家只是盛了一次,锅子就比狗舔过还要干净了…… 选择加入新四军绝对是他这辈子犯下的最严重的错误,再这样下去,他非饿死不可! 强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晚上仍然睡不着觉,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有,饿得慌,睡得着才叫怪事。他很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大叫减肥难减肥难,要减肥还不容易?吃两个星期的黑豆子,想瘦成豆芽都不是问题。那些天天享受着美味佳肴,在健身房里挥汗如雨,大叹减肥难的人,未免也太作了一点吧? 真的好饿…… 他捂着咕咕乱叫的肚子,发自内心的想哭。老天爷,我不奢求回家了,你送我一只烧鸡吧,要不一条鸡腿也行!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一名哨兵在外面敲门,把他惊醒,气得他想揍人,老子好不容易才有了点睡意,又让你吵醒了,这下好了,听着空城计到天亮吧,还让不让人活了! “薛剑强,苏医生找你!”哨兵叫。 马上,全班人都醒了,都八卦兮兮的看着他,有两个一个劲的冲他竖拇指,初来乍到就勾搭上我们团头号美女了,真牛!薛剑强懒得理他们,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苏菲在院子里等着他,她又穿上了白大褂,值夜班呢。见他出来了,迎上两步,小声说:“听说你饭量很大,在饭堂里吃不饱?” 薛剑强苦着脸说:“一点油水都没有,能吃饱才叫怪事了!” 苏菲的手递了过来:“给你!” 借着微弱的灯光,薛剑强看到她手里拿着两颗小小的鸡蛋,热气腾腾的,应该是刚煮熟没多久。他咽了一口口水,问:“哪来的?” 苏菲说:“这是我的宵夜,我肚子还不饿,送给你,算是给你赔礼道歉了。” 口水在疯狂分泌,薛剑强还是头一回知道原来两颗小小的鸡蛋有这么大的诱惑力!但他还是拒绝了:“算了,这是你的宵夜,你得值夜班,不吃点东西可不行!” 苏菲说:“我有粥吃啊。” 这死丫头的待遇就是好! 薛剑强坚持拒绝:“长夜漫漫的,光喝点粥怎么行呢?这鸡蛋你自己吃吧,我……” 嗷呜———— 远远的传来一声野蛮的嚎叫,薛剑强的话戛然而止,竖起耳朵来:“什么声音?” 苏菲说:“是狼。山上有狼,入冬后经常下山咬老乡的羊呢。” 薛剑强眼里冒出两道绿油油的光芒,问:“你确定山上有狼?” 苏菲说:“当然确定,我就亲眼见过!” 薛剑强欢呼:“太好了,老子终于有肉吃了,万岁!”嗖一声回房里,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支三八式步枪,脖子上还挂着一具望远镜。苏菲吓了一大跳,叫: “你……你想干嘛?” 薛剑强冲她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像极了一条饥不择食的狼:“你呆在这里别走开,等一下我请你喝肉汤!”说完两片脚掌上下翻飞,一道烟的朝山上冲了过去,连哨兵都拦不住他。 这家伙准是饿疯了! 卷一 第八章 狩猎高手 苏菲尖叫:“你回来,山上危险!” 这一嗓子把整个警卫排都给惊动了,十几号人窜了出来,江涛第一个赶到,问:“苏医生,怎么了?” 苏菲指着山上,眼泪都急出来了:“你们……你们快去拦住他,他饿疯了,居然要上山去打狼!” 江涛失声叫:“他要上山去打狼!?” 刘三喜破口大骂:“他是嫌自己命太长了么?狼有那么好惹?一班,带上家伙跟我来!” 一班战士不敢怠慢,穿上衣服带上枪追了过去。在六十年之后的中国,除了大草原,狼基本上从中国绝迹了,至于老虎,那更是连毛都没剩下几根,数量最多的大概就是周老虎这类亚种啦,可现在完全不一样,现在的中国,狼啊老虎啊比狗还多,这年头驴友到荒山野岭去野营,一旦失去联系就不用去找了,找也只能找到一堆骨头。即便是对于全副武装的军人而言,晚上进山也是非常危险的,稍不留神就可能会没命,深更半夜的,薛剑强居然敢独自一人进山,简直就是活得不耐烦了!得赶紧将他拽回来,不然那小子准会被狼群啃得只剩下一堆骨头! 然而,他们低估了一个饿疯了的吃货看到一堆肉时所爆发出来的巨大力量。黑暗中,薛剑强捷如花豹,动若疯兔,十八分钟不到就爬到了山顶,动作之快,着实令人瞠目结舌。在山下,大家分明听到他快乐到极点的声音:“哈哈,我闻到血腥味了,有肉吃了,有肉吃了!” 刘三喜两眼冒火,怒吼:“混蛋,你给我下来!” 江涛吼得震天响:“薛剑强,我命令你给我滚下来!” 回应他们的是一声枪响,叭勾!接着就是一声充满暴戾气息的嚎叫,让人毛骨耸然。大家心里大急,江涛连声怒吼:“快!快!快!”一帮人使出吃奶的劲往上冲。在他们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山上又传来一声枪响,然后就没了动静。大家焦急到了极点,使出吃奶的劲一鼓作气爬到了山顶,等爬上去之后,都累得想吐白沫了。刘三喜叫:“薛剑强,你怎么样了?” 百米开外传来薛剑强的欢呼声:“肉!好多肉,好多肉啊!” 都这时候了这小子还是只顾着他的肉! 累得半死的特务连战士们险些没吐血,怒冲冲的遁声走过去,他们发誓,一定要将这小子的腿给打断,省得他以后闯祸! 一阵山风吹来,吹得野草哗哗倒伏而下,带来阵阵血腥味。江涛叫:“薛剑强,你在哪里?” 草丛里传来薛剑强的声音:“叫个毛啊,快点过来帮忙!” 嘿,犯了错误还这么嚣张是吧? 一帮士兵们怒火万丈,打着手电筒找了过去,有人顺手摸到了棍子,准备开捶! 然后他们就看到薛剑强正将一头野山羊和两头狼绑成一串,呼哧带喘使出吃奶的劲往高草丛外拖。那头山羊浑身毛发漆黑油亮,膘肥体壮,看那块头都快两百斤重了,浑身被撕咬得血肉模糊,脖子的气管都被咬断,显然是这两头狼的杰作。而这两头狼的体格也相当吓人,立起来的话不比一个成年人矮多少,它们的头部都有一个小小的弹孔,子弹从它们额头射入,当场就要了它们的命。见大家来了,薛剑强快乐的冲他们叫:“这两头狼齐心协力放倒了这头山羊,还没来得及享用战利品就让我逮到了,一枪一头送它们回了老家!” 所有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刘三喜问:“狼是非常擅长躲藏的,现在一片漆黑,你连手电筒都没有,是怎么发现它们的?” 薛剑强指了指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用这个就能看到它们了!” 江涛叫:“望远镜?伸手不见五指的你用望远镜能看见躲在树林草丛里的狼?” 薛剑强说:“我当然能看见它们!”他可没有吹牛,这副望远镜可是某位军迷花了两万多块买到的高档红外线望远镜,在一千米远的距离能观测近百米宽的范围,将两条狼从林莽草丛中挖出来那是小意思。不过他随即想起这科技也太黑了,只怕说出去都没有人相信,赶紧掩盖过去:“哎呀,你们就别问这么多了,赶紧帮忙把它们搬下去啊!这可都是新鲜的肉哪,难道你们不想吃吗?” 想,当然想!看着这么几堆肉,明知道是生的,可大家还是不由自主的猛咽口水,恨不得马上扑上去狠狠的啃两口!看在这几堆肉的份上,他们也就原谅了薛剑强这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大家割来山藤,砍倒一棵笔直的小树将山羊吊上去,两个人抬着跌跌撞撞的往山下走,至于那两头狼,由刘三喜和江涛包办,一人扛一头走得飞快,而罪魁祸首则乐得一身轻松。 回到村子的时候。整个村子都轰动了————薛剑强闹出来的动静实在太大,把大家都给吵醒啦。钟伟一脸恼怒的迎上来,看到这么多肉,马上就转怒为喜,问:“怎么打到的?” 刘三喜一指薛剑强:“这家伙听到狼嚎,不要命的冲上山去,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干掉了两头狼。至于这头山羊,则是这两头狼咬死的,一口都没来得及吃就让他开枪打死了,白白便宜了我们。” 钟伟大手一挥:“送老炊那里让老炊赶紧料理了,明天早上大家吃顿荤的。妈的,老子的嘴都淡出鸟了!” 薛剑强叫:“为什么不现在就把它们给料理了呢?我都饿死了!” 钟伟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上辈子没吃过饱饭呀,啊?” 江涛说:“还是现在料理吧,趁新鲜。” 看样子大家都很想吃肉……没办法,绝大多数人都有半年没尝过荤腥了。钟伟也馋得不行,说:“好,大家帮帮老炊,现在就把它们给料理了!” 大家一阵欢呼,七手八脚将猎物抬到炊事班,老炊早已把刀磨得霍霍响,猎物一放下,马上剥皮、开膛、清理内脏,一气呵成,动作熟极而流。三两下手脚,猎物已经被料理干净了,老炊将肉分成三等份,看得薛剑强直叹气,有没搞错,这么点东西还分遍全团?太悲催了! 老炊将另外两份挂了起来,剩下那份剁碎,然后扔进锅里用猛火煮得咕咕响。很快,一股诱人的香味随着水汽缓缓腾起,飘进每一个人的鼻孔,让他们口水疯狂的往外流,一个个眼里冒出凶残的绿光,拿着碗筷急不可耐的等待着,只等老炊说“熟了”便马上扑上去,将那几大锅肉汤连内骨头渣子一并干掉! 会过日子的老炊又往肉汤里加了不少大家已经深恶痛绝的豆子。对老炊这种私自加料的行为,心情大好的士兵们也没多计较,只要是干净的,加块石头下去他们都可以原谅。 钟伟把薛剑强拉到一边,问:“你是怎么发现猎物的?” 薛剑强开始撒谎了:“我在山林里长大,从小就眼野兽打交道,对它们熟悉得很,别说它们在山上大声嚎叫,即便是一个脚印我也能看出它是公是母!” 钟伟有点儿怀疑:“真有这么神?” 薛剑强牛气冲天:“如果连这点能耐都没有,我现在恐怕只剩下一堆骨头了!” 钟伟说:“见了鬼了,老子没少带人上山打猎,连根羊毛都没捞到,你一来就打了三个大家伙?小子,要不我拨你点人手,专门负责晚上上山打猎,为部队提供肉食吧?” 薛剑强乐了:“那再好不过了!” 钟伟说:“先别笑得这么早,如果打不到大家伙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薛剑强说:“只要它晚上出来活动,我就有办法把它请到我们的锅子里来!” 钟伟也乐了:“好,就这么定了!” 于是,在加入新四军的第一天,薛剑强便受到了重用:专门带一帮战士负责打猎,为部队提供肉食!钟伟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薛剑强的身手他见识过,好几名日军一起上都不是对手,继续让他练习拼刺刀、射击,那完全是在浪费时间,既然他擅长打猎,而部队又非常缺肉食,何不物尽其用,让他发挥专长为部队提供肉食? 肉汤的香味越来越浓,大家的喉结都一上一下的,馋得不行了。好不容易,老炊开恩似的说了一句“熟了”,大家一窝蜂的涌上去,把碗举得高高的。老炊抡动大勺子,一人一勺的分下来,分到的第一时间就看自己碗里有没有肉,然后欢天喜地地跑到一边甩开腮帮子,把煮得烂熟的豆子和肉一并塞进嘴里大嚼,牙齿狠狠的咬在骨头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他们浑然不觉。 那个香哟! 很多年之后,大家仍然还记得这天晚上这顿肉汤的鲜美,跟小孩子谈起这段往事的时候总是眼睛发亮,激动的说:“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了……” 卷一 第九章 兔子吃兔子 这顿肉汤让薛剑强那空荡荡的肚子终于有了一点油水,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遗憾的是,第二天一早醒来,等待他的早餐还是煮豆子,问昨晚剩下那些肉哪里去了,答案是连夜给一营二营送过去了————一营和二营战士同样有大半年没吃过肉了,有这样的好事自然不能落下他们。薛剑强看着依稀可以看到一点油花的煮豆子,神情颇为纠结。他是肉食动物,一顿没肉就受不了,老大们,你们要把肉送人也可以,但好歹给我留一点啊! 不爽归不爽,肉都送走了,他也只有认命的份,总不能去追回来吧?只好苦着脸把这一碗豆子吃掉,然后冲警卫排一班的战士们叫:“跟我来,打猎去!” 一班战士们放声欢呼,带上枪和子弹跟着他上山,团长说了,他们一班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跟着薛剑强寻找猎物,尽可能的为部队提供肉食,至于训练神马的,先搁下几天。 战士们满脸期盼的目送狩猎小分队出发,祈祷老天保佑让他们打几头大家伙回来,他们真的受够了天天吃豆子、臭屁不断的苦日子了。 薛剑强带着大家爬上昨天晚上的那座山,班长刘三喜提醒他说:“这座山我们经常上山挖野菜打猎,恐怕是没有多少猎物了。” 薛剑强说:“不可能!如果没有多少猎物了,怎么可能会有狼?” 刘三喜说:“我们上山打过好几次猎了,什么都没打到……” 薛剑强说:“我偏不信这个邪!” 到了山坡上,来到一片草地,这小子蹲下去拨开野草,叫:“大家帮忙找兔子洞,像这种地方肯定有不少野兔的……我日,这就找到了一个!” 这地方果然有不少野兔,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一个洞口。再翻一下,又一个,满山都是兔子窝!他抬起头来,问刘三喜:“班长,这满山都是野兔,为什么你们不打几只回去加菜?” 刘三喜一脸无奈:“这里野兔是有不少,但是不好抓,这玩意跑得贼快,又狡猾得很,追不上,设陷阱逮不住……” 薛剑强无语:“你们不会用枪啊?” 一名士兵说:“就这一点点肉浪费一发子弹?团长会毙了我们的!” 这下薛剑强没话说了,对于缺乏弹药的新四军而言,开枪猎杀野兔是不可想象的————为了这么一点点的肉不值得浪费一发子弹,起码也得是黄猄之类的大家伙才够得上资格尝新四军的花生米。他割来一根满是倒刺的荆棘条,说:“现在我教你们不用开枪就能吃到野兔的技术,睁大眼睛看清楚哦!”说完将那根荆棘条倒着从洞口捅了进去,在兔子窝里乱勾…… 一班的战士们包括班长在内,都瞪大眼睛,眼也不眨的看着…… 整根荆棘条都捅进去之后,薛剑强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嘿嘿笑着:“今天运气不错,一炮中奖啊!” 大伙都激动起来,轻声问:“里面有兔子?” 薛剑强说:“废话……你躲,你躲,我看你往里躲!”嘴里喃喃咒骂着,荆棘条捅得更欢了。大概过了三分来钟,他小心翼翼的把荆棘条往外抽,抽得很慢,一看就勾住了东西,怕动作太大了让它跑掉。当荆棘条收到尽头的时候,一班战士放声欢呼:一只毛茸茸、圆滚滚的灰兔被荆棘条从洞穴里硬拽了出来!那个圆滚滚的小家伙正没命的挣扎,可是荆棘刺深深的扎入肉里,根本就挣脱不了,只能绝望地被薛剑强一点点的拖出来!薛剑强一手将它提了起来,双手一叫劲将它的脖子扭断,咧嘴笑了:“足有六七斤,够煮一锅浓汤了!” 刘三喜抢过灰兔掂了掂,可不是,真的有六七斤重了。看着这只灰兔那圆滚滚的身躯,他不由自主的吞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将它交给一名战士,然后问:“这招你跟谁学的?” 薛剑强说:“还用得着跟谁学吗?在我原来的部队,耗子都能掌握这类技能!别愣着了,找荆棘条过来照着我的样子做,今晚能不能吃上肉汤就看你们的表现啦!” 大家欢天喜地的割来荆棘条,学着薛剑强的样子找到兔子洞,然后往里捅。刚开始的时候并不顺利,不是找到空的洞穴就是让荆棘扎了手,但是大家热情高涨,一次不成就再来一次。当他们初步掌握了技巧之后,渐渐有了收获,山坡间不时有欢迎声响起,一只只惊恐的兔子被他们用荆棘条勾住从洞穴里拖了出来,那一身的肉哟,可把大家给馋坏了! 薛剑强这次反应却没有昨晚打到山羊大,他有过在偏远山区训练,一连吃了半个月的兔肉的恐怖经历,看到活的兔子就想吐。当然,这是四十年代,肉食匮乏,他没有挑食的权利,反胃也得吃。见大家都熟练地掌握了逮兔子的技巧之后,他便四处转悠,想找些别的好吃的……这两天除了豆子还是豆子,把他的胃给折腾惨了。 结果他的运气不错,没走多远便看到了一片毛竹林。他大喜过望,选定五年生的竹子,拿出炮兵锹沿着竹子的根部刨下去,只是几铲便有一棵肥美的冬笋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咕哝:“这些革命老前辈哟,真的是太不会享受了,放着这么好的食材不要,天天吃豆子,那不是自己找虐吗?”将那棵冬笋轻轻取下,换了一棵竹子继续刨,很快又有了收获。刨得正欢,有名战士跑了过来,他叫韩勇,山东人,牛高马大的,手榴弹投得特别远,特别准,正是靠着这手绝活才进了特务连。见薛剑强刨出了一堆的冬笋,他很纳闷:“班副,你刨这玩意干嘛?” 薛剑强说:“吃啊,还能干嘛?” 韩勇说:“这玩意不能吃!” 薛剑强乐了:“不能吃?这可是上佳食材,跟肥肉一起爆炒,那个鲜美,简直就没法形容了,你居然说它不能吃!?” 韩勇说:“我们没有肥肉!这玩意儿太费油了,真的不能吃!” 薛剑强被呛住了…… 这些革命老前辈哪里是不知道冬笋能吃啊,实在是这玩意儿太能吃油了,他们根本就吃不起! 最终,薛剑强只能把挖出来的冬笋再埋回去。笋都是要下重油烹调才能入味的,没有油那根本就没法吃,再美味也没用,只好放弃了。埋完冬笋,他问韩勇:“这山上有野猪不?” 韩勇说:“没怎么见过,不过肯定有,经常听老乡说野猪下山拱了他们的庄稼。” 薛剑强恶狠狠的说:“有野猪就行了!回头我们想办法抓野猪,不吃到美味的炒笋我誓不罢休!” 韩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班副大人你有多喜欢冬笋啊! 笋是吃不成了,薛剑强垂头丧气的回到山披,继续逮兔子。到下午的时候,他们总共逮到了二十多只兔子,平均每人抓到了两只,真是个了不起的成绩。天色也不早了,大家提着兔子,开开心心的下山。 回到村子,他们那丰富的战利品马上引起了一阵轰动,走到哪里都有人用绿油油的目光看着他们手里的东西…… 钟伟闻风赶来,看到抓了这么多兔子,眉开眼笑,问:“你们是怎么逮到这么多兔子的?真行,得给你们记一功!” 老炊们一个箭步上前将这些野兔通通抢了去,烧水除毛杀兔子,大家积极帮忙,今晚又有肉汤吃了!刘三喜把薛剑强传授抓兔子绝活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说了,听得钟伟直乐,给了薛剑强一拳:“你懂的鬼门道可真不少!有空多教教战友们,这样我们就不愁没肉吃了!” 薛剑强说:“其实这些东西都挺简单的,只是大家以前没有想到而已……我说团长,这次你该不会又要把兔子分给别人吧?” 钟伟说:“那当然!二营正好送来了四千多斤大米,我总不能让他们空手而归吧?” 听说二营送来了大米,薛剑强心里好受多了……拿野兔换大米也不亏,他吃豆子是吃怕了。 于是二营带走了十只野兔,剩下的都让老炊料理干净剁碎,扔进锅里煮汤了。 团部和三营战士又吃到了一顿香喷喷的肉汤。不过这点东西几百号人分着吃,大家也只能尝尝鲜了,想要吃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啦,小薛同志还得继续努力,争取让大家痛痛快快的吃上一顿肉! 一连几天,警卫排一班战士都是早出晚归,满山抓兔子。考虑到部队实在缺营养,钟伟特意多派了一个班的战士跟着一班上山,这样一来,收获就更大了。山上的小动物可倒了血霉,不断有倒霉蛋被从洞口外探入来的荆棘条勾住拖出去,然后被扭断了脖子,变成战士们的美餐。薛剑强还在毛竹林里逮到了不少块头跟野兔有一拼的竹鼠,这玩意的模样有点吓人,不过本质上都是蛋白质,所以……还是到碗里来吧。在逮野兔之余,他也挖了不少陷阱,看能不能逮到野猪、山羊之类的大家伙,但一连几天这些陷阱都是完好无损,看样子想要逮到大家秋还得进入深山,在这一带是没什么希望的。 团部对他的工作成果非常满意! 但是薛剑强并不满意,一天到晚都是兔子肉,再鲜美也腻了,得想办法改善一下生活呀! 想改善生活,还得在日伪军身上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