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十年踪迹十年心(本书公告)   红星曜日,天翻地覆。   人如果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在苦、累之外,应有一份满足。我从高中开始执笔,从抓耳挠腮到从容灌水,从一窍不通到通了半窍,期间种种,不必细说。   如果不出意外,超级帝国将以两百万字收尾,前八十万字内战,后一百多万字和俄国、日本死掐。无奈紧箍咒太紧,不许涉及版图,条条框框,改了又改,郎心似铁,令我着实心灰意冷。故入宫一回,忍常人不能忍,方能成事;周先生说过:“无论如何,不革新,是生存也为难的,而况保古。   现状就是铁证,比保古家的万言书有力得多。   我们目下的当务之急,是:一要生存,二要温饱,三要发展。苟有阻碍这前途者,无论是古是今,是人是鬼,是《三坟》《五典》,百宋千元,天球河图,金人玉佛,祖传丸散,秘制膏丹,全都踏倒他。”   生存,这点是做到了。   温饱,饿不死。   发展,还是以后再说吧。   在此将本书主线梳理一遍,聊慰己心,也算一个交代,并将剩下的存稿制成文本,上传百度云,大家有兴趣的可以自行保存下载,都是我的心血,不到万不得已真不想入宫。   本书分六卷:   第一卷于无声处听惊雷,写的是主角起家,以山东、河南为基地,建立势力   第二卷刺破青天锷未残,稳固势力,并搅乱天下局势,扶植捻军,将张万壑的飞虎军打发到甘肃和新疆,防备沙俄,满洲则由已经征服的朝鲜军队和沙俄远东部队磨豆腐,太平军先不管,同时日本穿越者出现,展开统一日本的步伐   第三卷万里羌人尽汉歌,与捻军、湘军联合镇压太平天国,收复南京,主角受封太子太保,成为第一个总督河南、山东两省的“中原总督”,此时飞虎军势力深入新疆,将伊犁河谷作为自己的大粮仓,日本方面则完成统一,开始干涉满洲局势   第四卷旌旗十万斩阎罗,通过和平方式威逼各省督抚,统一了南方,北方也开始倾向于山东集团,中国统一的曙光出现,日本陈兵朝鲜,主角只得跨海援朝,与日军在朝鲜大战,沙俄趁火打劫,侵入满洲,主角深知战败必定使统一中国的时间大大延缓,遂开动全部的战争机器,兵分两路和日俄联军作战   第五卷谁持彩练当空舞,虽然俄军因为补给不足而退出满洲,但日军攻克汉城,随即引发平壤会战,清廷在背后捅刀子,主角军队惨败,以空间换时间,引着日军渡过鸭绿江,于盛京发起会战,重创日军,但也无力光复朝鲜,只能和日军划江而治   第六卷人间正道是沧桑,中国统一,主角组建国防军,工业化成了加速跑,国力鼎盛,与沙俄数次恶战,占据了中亚一半土地,并以哈萨克汗国为缓冲,又兼并菲律宾、安南、老挝、高棉等地,才转头与日本对决,因为中国咄咄逼人地架势,欧洲与美国均支持日本,中日之间决定国运的时刻到来了……   《晚清风云之超级帝国》百度云链接:   https://pan。baidu。com/s/1J28V6zzYErNwLQLK8rTE7A   提取码:h911 卷一 第一章 溹河寨 “嗯,虽然倒霉了一点,至少不用剃头了。”   潮冷的牢房,光线不足,罗虎躺在脏兮兮铺有稻草的木板床上,连张被子都没有,勉强安慰着自己。   牢房外面,看守他的小兵用朴刀敲敲木栏,有点好奇道:“和尚,你会做法事吗?”   “我不是和尚……”罗虎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不过没人听他的,他的头发很短,不被当成和尚只有一个下场——这是大清朝,虽然进入十九世纪中叶之后,清帝国开始走下坡路,中央朝廷还没有完全威信扫地,留发不留头的律令依旧严格。   还记得那一天,下班后和同事们聚餐,他不怎么会喝酒,但架不住硬灌,喝了一斤多,脑袋晕晕乎乎的。实在忍不住,冲到厕所大吐特吐,差点把胃吐出来,还不等罗虎缓过一口气,心脏像被电击一样剧烈跳动,全身肌肉不住痉挛。他倒在地上,意识模糊,隐约听到有人尖叫,看到不少人围在自己身边指指点点,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睁开眼,世界大变样。   道光三十年,换算成公元纪年就是一八五零年,罗虎历史学的不错,当他得知这个事实后几乎精神崩溃。虽然还有半个多世纪才发生辛亥革命,他降落的地点——河南省开封府郑州,这片地方居天下之中,除了列强侵华,闹得沸沸扬扬的太平天国和捻军起义对河南祸害不轻,准确的说,除了关外地域,中原大地在十九世纪后叶都不安稳。何况,清朝苛政猛于虎,罗虎左右考虑,认为自己无法适应清朝人的生活方式,又没有革命的胆子,不如趁早出国逍遥。   在出国这个宏伟计划付诸行动之前,罗虎被现实狠狠揍了一拳——他身上一文钱都没有。   更让罗虎惶恐不安的是,他必须借到剃刀,不然官兵逮住他,不由分说砍了,相信没人替他喊冤。   不过借剃刀这个小小的计划也没有成功,因为郑州最大的匪帮——溹河寨下山打秋风,罗虎在城外,没机会进入郑州城。如果不是溹河寨的大当家杨宝刀看他年轻力壮,皮肤白皙,不似穷苦人家,说不定就做了刀下鬼,最后被得胜归寨的土匪押到了山上。   那些一同被抓的狱友陆陆续续被他们的亲人赎走,只剩下罗虎一个,二当家张万壑提审过他几次,罗虎为了活命,当然说自己家里大大的有钱,因为执意出游,迷了路,与家中联系不上而已。幸好他是河南人,口音对得上,个头高大,相貌堂堂,溹河寨也不缺一个人的口粮,这才让罗虎蒙混过去。   不过,怎么解释头发的事让罗虎伤透了脑筋,张万壑身边的喽啰——就是现在和他说话的小兵孙倩给出和尚的猜测,罗虎顺势发挥,什么看破红尘遁入空门,这才剪了辫子准备去庙里吃斋念佛。   再后来,大当家杨宝刀过来说:“我这里的账房逃走了,说他不敢再做辱没祖宗的事,奶奶的,这年头能活命就行了,我也没让他改姓没让他入赘,当个土匪就辱没祖宗了?看你白白净净的,应该识文断字,也别当和尚了,我这边读书人很少,你给我做账房,以后有了斩获,分你一份,干不干?”   罗虎心动不已,又有点抹不开面子,含羞带怯道:“这确实有辱祖宗,让我考虑考虑……哎,哎,别走啊,我答应了,答应了还不行吗?”   这两天,罗虎和看守牢房的匪兵孙倩混熟了,除了对孙倩叫自己“和尚”比较郁闷之外,两人都很无聊,一来二去聊得投机,就差一个头磕在地上称兄道弟了。罗虎隔着木栏搂住孙倩的肩膀,贼眉鼠眼地说着女人的好处,他上大学时处了一个学妹,可以自信地说,他对学妹的身体构造比她自己都熟。孙倩面红耳赤,一看就是雏儿,催促罗虎多讲点,罗虎恭敬不如从命,男人在这方面总是一样的。   “女人说不要的时候,其实是很想要,只要打碎女人的矜持,她就任你宰割了。那姑娘推我走,我就不走,我揉她的胸,她假意挡了两下就任我施为,嘿嘿,剩下的简单多了,我从上到下……”   头顶传来熟悉地咳嗽声,孙倩一哆嗦,朴刀放在了地上,条件反射一般去摸刀,罗虎叫道:“三当家,你怎么来了?”   三当家王桐,表字凤翔,进过私塾,识得一些字,颇有勇力,是溹河寨的军师。王桐来过一次,拿着四书五经考较罗虎,离开时得出一个结论:这小子不学无术,肯定不是秀才,唯有珠算水平值得称道。   孙倩赶紧转身向王桐行礼,王桐摆摆手,扔给罗虎一套灰色的长袍马褂,还有滑稽的瓜皮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溹河寨的账房了,如果觉得辱没祖宗,就别和家中联系。”又指着孙倩说,“带罗先生去洗个澡,换上衣服。”   终于自由了。   洗过澡,换上令自己十分不习惯的长袍马褂,戴上瓜皮帽,王桐想得周到,准备了一根马尾做的假辫子,这样只要罗虎不主动脱帽就不会露馅。一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比钢筋水泥的城市好多了,那全是汽车尾气的味道,罗虎虽然知道当土匪不好,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活下去。   算了,千古艰难唯一死,先求得温饱,再说其它。   既然是账房,杨宝刀给安排了一个跑腿的人,罗虎本来想要孙倩的,结果看到来人后吃了一惊:“洋人?”   这是溹河寨的聚义厅,杨宝刀居中坐北朝南,左右是山寨头领,第二把交椅和第三把交椅赫然是张万壑、王桐。不用说,肯定是水浒评书听多了,施耐庵害人不浅呐。   安排给罗虎跑腿的人竟然是金发碧眼的洋人,看年纪最多三十来岁,一身衣服也是长袍马褂,就是没扎辫子。罗虎只能看出他不是东欧人种,即不是俄罗斯人,具体是哪个国家的人就看不出来了。   “尼德兰王国范.巴斯特向您问好,我的主人。”这个叫巴斯滕的洋人简单地作了一揖,汉语说得生硬,没有下跪。   尼德兰王国就是荷兰王国,“荷兰”这个名字是因为北荷兰省和南荷兰省最为出名才广为人知的,其实人家的正式国名是尼德兰。   罗虎还没什么,他可不习惯有人跪自己,张万壑却上前殴打巴斯滕,骂道:“蛮夷就是没规矩!大哥,我看还是换个伶俐的人给罗账房吧?”   杨宝刀笑道:“罗账房怎么看?”   “我要求不高,就这个洋人吧。”   “罗账房满意就好。”看起来杨宝刀和其他人都很敬重读书人,罗虎一些失礼的地方也没被计较,这也是古人的普遍现象,“溹河寨就一个洋人,是前年下山无意抓来的,原本不会说官话,这两年才学会,如果罗账房使得不顺手,我再给你换。” 卷一 第二章 姐弟 罗虎成为账房,不能没有住的地方,前任账房跑了,留下的房间空着,他便搬了进去。 巴斯滕忙里忙外,很是殷勤。 罗虎看得稀奇,等他铺好床又打了洗脚水,招到跟前问话:“范.巴斯滕,这是你的名字,按中国的习惯我叫你老范好了,你叫我先生就好,不必叫主人……”巴斯滕顺从地应声,罗虎坐到床边,把两只脚伸进脚盆,心满意足地呻吟一声,“老范,你怎么来中国的?” 据巴斯滕说,他在荷兰活不下去,就抱定必死之心上了驶往远东的商船,走好望角、马六甲,历时一年,于山东青岛登陆。之后,巴斯滕在这个古老的东方帝国辗转流离,日子过得并不比国内好多少,毕竟他是洋人,清朝又太过封闭愚昧。直到在郑州被溹河寨的土匪抓住,开始了山寨生涯,起初想过逃跑,被毒打过好几次,最后想想跑出去也不知道去哪里生活,遂绝了这个念头,安心在溹河寨安家。 “其它的我还能够忍受,就是一直找不到老婆。”见罗虎没有不耐烦,反而微笑着鼓励他说下去,巴斯滕的胆子渐渐大起来,“那些女人看我就像看怪物一样,我一走近就逃开了,虽然现在攒了点钱,一直没机会娶老婆。” 罗虎随口问道:“老范你有没有心仪的人呢?” “要说溹河寨最漂亮的女人,当然是大当家的千金杨葵,不过……”巴斯滕摇头苦笑,“我是无福消受,我相信大部分男人都无福消受。” 罗虎心下了然:这个杨葵一定是母老虎,毕竟是土匪的女儿,沾染匪气很正常。 又一想自己也成了土匪,虽说为形势所迫,不免黯然。他没有为了不辱没祖宗而誓死不从匪的气节,但想来另一个时空的父母知道儿子当了土匪,多半被气死,罗家还没出过这样的不肖子孙呐! “但大小姐还是讲理的,不会无缘无故找你的茬。”巴斯滕还有转折。 翌日,罗虎刚刚起床,巴斯滕就把洗脸水打来了。 此时是道光三十年三月十五日,道光帝旻宁在正月十四日驾崩。道光时代正值列强觊觎中国,鸦片盛行,祸国殃民,更使得大量白银外流。为维护自身统治,道光朝廷多次严禁鸦片入口,禁止各省种鬻罂粟,熬制土烟,特派林则徐为钦差大臣,前往广州查禁鸦片,才有了赫赫有名的“虎门销烟”。鸦片战争爆发后,道光表面虚骄自大,内里懦弱无能,对世界情势懵然无知,时而急于求胜,时而妥协求和,加之朝政腐败,将帅无能,战败后被迫与侵略者订立《南京条约》等一系列不平等条约。 道光三十年正月二十六日,清文宗显皇帝奕詝即位,以一八五一年为咸丰元年。奕詝是道光帝第四子,少年时与六弟奕欣一同读书,关系密切。奕欣聪明机敏,奕詝木讷寡言,故于道光帝心中地位以奕欣为重,后奕詝用杜受田之计,在诸皇子围场行猎时故意空手而返,道光帝问其原因,答以“鸟兽方在孕育,子臣不忍伤害生命致干天和,且不愿与诸弟争胜”。道光帝遂认为奕詝为人厚道,适为人君,因而被立为皇位继承人。 新帝登基,自然是大赦天下。 罗虎洗漱一番,用过简单的早饭,准备去聚义厅点卯,并熟悉账房工作。溹河寨位于溹河边上,离刘禹锡墓不远,巴斯滕说每次溹河寨下山打秋风,经过刘墓都会集体下马,以示对诗豪的尊敬。罗虎觉得好笑,一帮打家劫舍的土匪,老刘能待见你们? 由于河南省大多是平原,在河南被称为山的,到了外省只能叫丘了。溹河寨位于一座山坳里,规模不大不小,两百人左右,可战之兵七八十人,剩下的是匪属。不过罗虎认为土匪都是全民皆兵的,就是一些小兵指不定哪天就扛刀砍人。尤其是面对官兵,土匪不拼命就等于把全家性命葬送,官兵就没那么多后顾之忧,双方差距比较大的是装备,土匪没有好装备,只能靠血肉之躯硬抗官兵的刀枪,官兵死得起,土匪死不起,死多了就是伤筋动骨,所以土匪头子也时常有保存实力的念头。 从房间去聚义厅的一路上遇上不少老幼妇孺,巴斯滕跟在身边,给罗虎解释:这些只是匪属的一半,还有一半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当了土匪,或者知道当不知道。 罗虎默然,心想:如果这伙土匪登堂入室,受了招安成为官军,他们的长辈不仅不会感到羞耻,还将倍感荣耀加身,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名分问题,官匪终究不是一家。 想事情想得太入神,罗虎忽然闻到一阵香气,紧接着撞上了绵软的一堵墙,巴斯滕惊呼道:“大小姐!” 不等罗虎抬头看,一只大手揪住了他的领子,怒道:“走路不长眼,找死!” “少当家饶命!”巴斯滕抱住那人的胳膊,苦苦哀求,“这是新加入山寨的账房罗先生,是大当家亲自任命的,冲撞了大小姐自当赔罪,但罗先生读书人,身子骨弱,请少当家手下留情。” 这一番话说得流畅至极,也没洋人说汉语的怪味了。 罗虎终于看清眼前的两人,被巴斯滕抱住胳膊的是一位青葱小郎君,相貌堂堂,穿着皮甲,挎着腰刀,端的是威风凛凛,又因怒容满面,显得杀气腾腾。青葱小郎君旁边站的是一名妙龄女子,最多不过十八九岁,一身蓝裙,和青葱小郎君一般高矮,得有一米七五了,罗虎才勉强过了一米八。 怎么形容这个女子?罗虎想了半天,脱口道:“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 巴斯滕连连咳嗽,他是读过书的,在荷兰读国内的书,在中国读中国的书,不敢说学贯中西,中国的一些诗词还是了解的。至于青葱小郎君和蓝裙女子,显然不学无术,或者不能说不学无术——前者不识字,后者倒是识字,也仅仅识字而已。 话一出口,罗虎心叫要糟,见一男一女傻傻地看着他,他只能惊疑不定地用眼神询问巴斯滕。巴斯滕小心翼翼地扒下青葱小郎君的手,给他拍拍衣袖,这才向罗虎介绍:“先生,这是杨大当家的爱子、溹河寨的少当家杨烨,这是杨大当家的爱女杨葵。”然后凑到罗虎耳边说,“杨葵为姐,杨烨为弟。” 罗虎其实大致猜到了,经过巴斯滕确认,立即后退一步,深深作揖道:“冲撞了少当家和大小姐,罗某在这里给二位赔礼了。” 卷一 第三章 融入 到了聚义厅,杨宝刀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罗虎,把后者看得心里发毛,咽了一口唾沫上前道:“大当家,不知我这个账房从何处入手?” “老三,你和罗账房说说吧。”土匪没有固定的晨会,聚义厅只有三个当家在,杨宝刀和张万壑纯粹的武夫,最后还是把任务交给了三当家王桐。 据王桐说,溹河寨的账房先生不仅要把每次“劫富济贫”的斩获如实登记造册,日常收支也必须有明细的账目,以备查看。当然,账房最大的权力是管理财政,小笔钱财账房可自行做主,比如某些东西紧缺要采购了,不是太大的数目账房能直接批准,不用汇报三个当家。此外,人口各种物资的记录务必准确,不得混乱,比如全山寨的人有多少、马匹多少、粮食多少,其中人口中的壮丁多少、妇女多少,还有粮食中的小麦多少、大米多少等等,罗虎听完差点口吐白沫。 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罗虎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当家,敢问我这个账房有没有助手?” 杨宝刀很干脆地摇头。 你们杀了我吧!我一个人管两百人的吃喝拉撒,还不如杀了我!罗虎在心里大叫,脸憋得通红。 他想到前任账房,估计不是怕辱没祖宗才跑的,累得吐血又时时担惊受怕的工作谁愿意干呀? 聚义厅外面,巴斯滕终于等到罗虎出来,不过看账房先生委顿的样子,他想问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遵照罗虎的吩咐,巴斯滕把前任账房留下的一大摞账本搬回了房间,罗虎一整天都在房间咬牙切齿地啃账本,吃饭都是草草了事。晚上了点上油灯,借着昏暗的灯光继续奋战,眼睛红红的,形似饿鬼。 肯努力的人,成功的机会比别人大得多。 罗虎在前世只是大专文凭,在大本遍地走的时代,连个知识分子都算不上。但来了大清,他或许比不上秀才举人,但他绝对称得上“博学”了,所以很多事就怕对比,现代多少人买不起房?但比起吃的用的,就是和秦始皇比也甩他八十条街。 当然,这就是所谓的阿Q胜利法了。 短短一个月,罗虎完全适应了溹河寨的生活方式,也把自己的账房工作处理得游刃有余,令杨宝刀很满意,大大夸奖了他一番。罗虎趁机把孙倩要到身边,由孙倩端茶倒水,荷兰知识分子范.巴斯滕则成为了他的得力助手,使他轻松不少。 如果不是杨烨这小子每天都来烦他,罗虎觉得这样的日子过下去也不错。 自从一个月前那次冲撞事件后,杨烨对罗虎愈发好奇,还专门找了王桐询问“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是什么意思,王桐当然敷衍过去了。杨烨身为杨宝刀的独子,大字不识一个,浮躁不定,王桐可不敢把祸水引到罗虎身上,就罗虎的身子骨估计经不起杨烨的一捏骨头就得断了。但杨葵还是想办法从书上找到了答案,按她的性格早该找上罗虎予以教训了,奈何杨宝刀对账房先生很爱护,不允许儿女相欺。杨葵虽刁蛮却最听父亲的话,杨烨没那么多顾忌,当天就去找了罗虎算账。 过了一个时辰,杨烨回来了,对姐姐说:“这个罗虎人不错,我看他那句话是无心之失。” 杨葵愕然,自己弟弟什么性格她最清楚,没有父辈那样尊敬读书人,动不动老拳相向,她还担心这一去罗虎被杨烨揍一顿呐。见弟弟的表情不似作伪,杨葵询问他与罗虎的见面细节,杨烨傻呵呵道:“姐你不知道,罗先生很有趣,他说……他说……”有点羞涩地挠挠头,“他说能撮合我和素羽,这多好。” 英雄难过美人关! 竖子不足与谋! 杨葵脑海里立即浮现出这两句话,谢素羽是山寨少有的美人,与她相比也不落下风。 谢素羽早年丧母,去年其父又死在与官兵的战斗中,如今在溹河寨是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当然,那些没成亲的小伙子像苍蝇一样围着人家姑娘转,若不是碍于寨规,估计有的敢直接动手抢人。与杨葵不同的是,谢素羽不通武艺,却识文断字,一手女红更是出神入化,杨烨早就对她垂涎三尺,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谢素羽从来没给过少当家好脸色,尽管好姐妹杨葵说情也不为所动。 “小心上当,读书人的心眼多。”杨葵警告弟弟。 杨烨还是傻笑:“罗先生教了我很多,比如女人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平时……”他顿了顿,收敛笑容,整理一下装束,“平时注意仪表,不要动不动大喊大叫,更不要动不动与人动手,罗先生说女人都是水做的,不喜欢粗鲁的男人。” 杨葵又羞又气,不过想想这样能让弟弟消去戾气也好,省得一天到晚不干正事惹是生非。 这边打发走溹河寨少当家后,罗虎得意地一吹口哨:年轻人,和我斗,你嫩着呐。 巴斯滕忍笑道:“先生,你真有办法帮助少当家抱得美人归?” 提着一壶茶续杯的孙倩也看过来,罗虎摇头晃脑道:“放心,明天我就去摸摸那个谢……谢什么来着?” “谢素羽。”孙倩接口,“先生,谢姑娘最喜文人墨客,你去了定能手到擒来。” “明天去摸谢素羽的底,把情报拿到手再说。” 因为谢素羽的事,好几天杨烨都过来纠缠。罗虎深知兵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借着采买的名义上门,谢素羽不疑有他,山寨没那么多规矩,开门让罗虎进了闺房,她自己取了张纸把需要的东西一一写下。 罗虎仔细观察这个把杨烨迷得五迷三道的姑娘,嗯,瓜子脸,大眼睛,皮肤白皙,五官端正,按他前世的审美标准也该是标准的佳人了。想想算计人家姑娘,准备推入杨家的火坑,罗虎心里直叹气:我做了缺德事啊! “罗先生——” 卷一 第四章 捻党 心中有鬼的人干什么都是一惊一乍的,谢素羽递来写好的清单,罗虎一边接过一边随口说:“谢姑娘青睐怎样的伟男子呢?”   气氛僵硬了。谢素羽的脸色先是一红,紧接着变白,一指门口冷冷道:“罗先生,你在小女子的闺阁呆太久了,请你出去!”   罗虎连滚带爬灰溜溜地跑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思前想后,叫过巴斯滕,由他口述,巴斯滕执笔,准备写点什么赔礼道歉。罗虎认为情诗最能打动女孩子的心,不过到了清朝能抄袭的佳句已经不多,连纳兰容若都是清初人物,那句老少通杀的“人生若只如初见”自然不能用了。   抠着脑壳想了半天,罗虎艰难道:“不是樽前爱惜身,佯狂难免假成真。曾因醉酒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劫数……”   巴斯滕不禁动容,他这些年混迹中国,对诗词没有研究但是好是坏还是有分辨能力的:“原来先生还精通诗律。”见罗虎一脸便秘地表情,“先生,这首诗没完吧?先生可是断了思路?”   罗虎夺过毛笔,把“劫数”两个字一笔划掉:“写完了,再写下去就是胡说八道了。”   同时在心里说:郁先生,小子无耻一次,剽窃您的大作,望您不要见怪。   巴斯滕道:“我这就送去给谢姑娘?”   “送给少当家,由少当家送给谢姑娘。”罗虎理所当然地说。   杨烨虽然有点二百五,对罗虎还是没有彻底放心,拿到诗作先找了杨葵,后找了王桐,后者看了一遍呵呵笑道:“果然文采斐然。”   前者则是眼神一闪,捏着那张纸不放手,直读了十几遍,长叹一声:“好一个痴情种!”   姐姐也这么说,杨烨放心了,准备找心上人献宝,杨葵却拦住他道:“你去了怎么说?”   “就说这是我写的……”   杨葵一个大大的白眼丢过去:“我的好弟弟,你先告诉我你识不识字吧?”   “这……”杨烨傻眼了。   “去找罗虎,他有办法帮你。”   溹河寨少当家垂头丧气地找到罗虎说了情况,后者一听,似乎早有预料,不慌不忙道:“简单,少当家将来要继承大当家的基业,不能目不识丁,我教少当家识字如何?”   杨烨摇头,罗虎喝道:“难道少当家希望谢姑娘嫁给的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粗汉吗?”   杨烨动摇,罗虎又是一声大喝:“你口口声声对谢姑娘有情有义,连识字都推三阻四,怎能让人家姑娘委身下嫁?”   杨烨咬牙,终于点头,罗虎松弛面部表情,哥俩好一样拍拍他的肩膀:“很好,谢姑娘就喜欢负责任的男人。”   得知儿子肯识字读书了,杨宝刀把罗虎找来夸奖一番,哈哈笑道:“烨儿有了出息,我九泉之下也有面目见他娘了。”   这个时代的中国人重男轻女思想是社会现象,所以罗虎对杨宝刀刻意忽略女儿没什么表示。   “不过,匪就是匪,不是官兵啊……”杨宝刀又说,语气有了落寞之意。   因为少当家要学习文化知识,成为大清朝土匪事业的栋梁之材,他手下配备的五个亲兵就无所事事了,整天杨烨在房间里学习,亲兵们在外面聊天打屁。休息时罗虎听他们闲谈,说到了捻党,其中一个亲兵感叹道:“这世道,活下去不容易啊,入了捻子也有个念想,听说大当家也有意和捻子合股,成为一家人。”   已经到了五月份,天气逐渐炎热,巨大的恐惧感使罗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冷汗浸透后背。这两个月过得太舒服,怎么把捻军起义给忘了?还有太平天国,太平军在河南与清军打来打去,中原大地马上要兵戈四起,乱世就在眼前!   这天教杨烨识字,罗虎变得心不在焉,以前总是杨烨叫苦连天,想偷懒被狠狠教训,连杨宝刀也警告他不许对罗先生动手动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做溹河寨土匪事业的接班人。   “先生,您说错了,这个字念‘灌’,您和我说过,是灌婴的灌,灌婴是……”杨烨小心提醒老师的错误。   回过神来,罗虎微微笑道:“那我考考你,灌婴是哪朝人?是文臣还是武将?官至——”   “先生,你饶了我吧!”杨烨“嗷”地一声昏死过去,口吐白沫,就差抹点番茄酱了。   罗虎摇摇头,脸上的忧色更重了。   鉴于师生俩都不在状态,罗虎放了杨烨半天假,剩下半天在房里涂涂抹抹,不知鼓捣什么。   是夜,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罗虎偷偷摸摸到了杨宝刀房外,这里有两个匪兵把守,他赔笑道:“劳烦二位通报一声,账房先生罗虎求见大当家。”说话间已经从袖口递过去两块碎银子,这是他好不容易攒下的。   两人都认识罗虎,知道罗虎是杨宝刀面前的红人,不敢怠慢。谁知杨宝刀耳聪目明,里面一个声若洪钟地声音说:“是罗先生吗?但进无妨。”   左边的匪兵殷勤地开了门,罗虎谢过,缩手缩脚地走了进去。杨宝刀还没睡,正坐在桌边仔细擦他的刀,罗虎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得躬身行礼:“大当家。”   “罗先生无须多礼,请坐。”杨宝刀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见对方坐了才叹息一声,“罗先生深夜前来,必有要事,但讲无妨。”   “敢问大当家对捻党是否亲近?”   杨宝刀一愣道:“捻子是一群穷苦人抱团,为的是挣扎求生,与我溹河寨并无冲突,某倒是觉得朝廷该想想怎么给天下的穷苦人一个出路,如此也不会那么多人加入捻子。”   “那大当家对自己的匪身如何看待?”说这句话的时候,罗虎站起来,随时准备承受对方的狂风暴雨。   杨宝刀又是一愣,并未大怒,反而幽幽叹道:“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做这辱没祖宗的勾当?就是某,想起自己身为匪首,每每惭愧得汗流浃背,若不幸被官兵杀了,更无颜见祖宗于地下。”   “大当家既有如此想法,我有一策,可化匪为官,就看大当家敢不敢做了……” 卷一 第五章 官匪 溹河寨大当家的房间,这一夜灯火通明。 “你说什么?打郑州城?”杨宝刀霍然起身,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住罗虎。 罗虎笑道:“大当家噤声,难道大当家想让全寨的人都听到吗?” “这可是杀头的买卖!等同造反!” “当土匪就已经是杀头的买卖了!难道不是造反?” 杨宝刀软软地坐了下去,还在震撼中不能回神,罗虎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道:“大当家,郑州城没有精兵,只有不堪大用的衙役,只要能第一时间进城,郑州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郑州没有精兵,可开封府有,一旦知府派来大军围剿,如何是好?” “那就不要让开封府知道!”罗虎斩钉截铁地说,这一刻他的气势压过了土匪头子,“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郑州,我们就接受招安,成为团练乡勇,大当家不就从匪身转官身了吗?我打听过了,郑州知州王秉谦是一个软骨头,抓住他饿三天吓一吓保管亲娘老子都能出卖。” “这肯定瞒不住,我们总不能把全城的人都杀了就留知州一个。”杨宝刀不认为开封府一点风声收不到。 罗虎淡淡道:“听说最近开封府的捻子闹得厉害,如果我们招安后肯去打捻子,我相信知府大人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承认我们的官身的。” 杨宝刀勃然大怒,像被针扎了一般跃起,指头几乎戳到对方的鼻子上:“住口!捻子不过是群活不下去的苦命人,我等同病相怜,用捻子的无数性命来换自己的荣华富贵,我杨宝刀在绿林道上还怎么混?” “那大当家甘心一辈子庸碌无为,躲在山窝窝里做这等肮脏下流的勾当?” “至少杨某问心无愧!” “大当家问心无愧,少当家和大小姐日后继承大当家的基业,他们也问心无愧吗?” “这——” 罗虎逼近一步,对迟疑起来的杨宝刀断然喝道:“大不了就是一死,富贵险中求!成了,全寨再不是土匪,而是官兵官属,不说荣华富贵,至少死了敢见祖宗,也敢说我没给列祖列宗丢脸!” 杨宝刀完全瘫了下去。 罗虎走出大当家房间的时候,轻轻吐出一口气,和两个匪兵打了招呼,慢慢踱回自己的房间。 我只是为了自保而已,罗虎想。 什么时候发生辛亥革命我不关心,英法联军是不是要烧圆明园也和我没关系,我只要活下去。这个世道,硬实力才是活下去的保障,大当家,你一定要做出正确的选择啊! 翌日,没睡好觉精神却显得亢奋的罗虎按时到聚义厅点卯,今天溹河寨的大小头目都到了,却没有一个像平常那样窃窃私语。杨宝刀端坐主位,面沉如水,其他人手按在膝盖处,一个个正襟危坐;少当家杨烨坐在杨宝刀下首,他的性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罗虎也只在溹河寨全体土匪代表大会上见过两次,且没有发言权。二当家张万壑和三当家王桐对视一眼,杨宝刀的神色令他们嗅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一般有什么大事三大当家都要互相通个气的,二人偏偏事先不知情,这就很奇怪了。 人齐之后,杨宝刀起身做了开场白,先回顾一番溹河寨的辉煌历史,又感慨世道艰难,落草为寇令先祖蒙羞,实乃不得已而为之。其他人说不上话,杨烨被老爹绕得云里雾里,王桐还能沉得住气,张万壑这暴脾气实在受不了老大的官僚习气,蹦起来叫道:“大当家有话直说,弟兄们跟随大当家数年,只要大当家一句话,弟兄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杨宝刀看了若无其事的罗虎一眼,淡淡道:“某想问各位兄弟一句话,你们是觉得当土匪好,还是当官兵好?” 底下人面面相觑,张万壑挠头道:“大当家说的哪里话来?要是能当官兵,虽说当兵也是低人一等,也好过做这令人耻笑、令祖宗蒙羞的勾当。” 大多数土匪还是要脸的,少数只图一时痛快的那是莽汉,王桐跟着说:“大当家可是要受朝廷的招安?” 土匪们恍然大悟,原来大当家是和朝廷商量好了,准备换一张皮。一些整天担忧当土匪连累家人的头目,沉稳性子的在等杨宝刀的准话,急躁性子的已经跳起来大声叫好;不愿受招安只愿逍遥自在的一脸不豫之色,认为杨宝刀是拿兄弟们换前程,就是官迷心窍了。 罗虎静心观察,发现土匪代表们意见极不统一,不知道是杨宝刀压不住场子,还是溹河寨内部本就如此,总之他对杨宝刀的能力产生了大大的怀疑。想想溹河附近没什么大的土匪团伙,只有溹河寨屹立不倒,杨宝刀没点本事早被其它山寨吞并或被手下火并了,难道这位大当家是霸气内敛的那种人? 这时杨宝刀道:“杨某是什么人各位兄弟都很清楚,如果不是实在活不下去,杨某绝不会带着各位兄弟落草,今日召集各位兄弟,就是为了所有人的前程。”他一指罗虎,“让罗账房说吧。” 罗虎意外,他以为自己插不上嘴,毕竟这时候开口等于杨宝刀把出风头的机会给了他,也是表明他才是出主意的人。当然,这事风险不小,一旦失败,他少不得被当替罪羊,这脑袋能不能保住就不是杨宝刀一个人说了算了。想通这一层,罗虎在心里对自己说:为了活命,不赌这一次迟早被捻军或者官兵干掉,拼了! “各位兄弟——”罗虎这两个月人缘还行,他一站起来也没有二百五出来挑刺,杨烨还冲他挤眉弄眼,“我的想法是这样的……” 等罗虎说完,聚义厅鸦雀无声。 杨宝刀及时道:“有什么意见就说,坐在这里的都是杨某信得过的兄弟。” 还是张万壑,在罗虎说话时一会儿面目狰狞,一会儿喜上眉梢,杨宝刀话音未落他就跳起来大叫:“干了!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当梁山好汉固然自在,死后却不敢见祖宗,当了官兵能入祖坟,值得一搏!” 一时间鼓鼓噪噪,大多数还是倾向于拼一把,这才是土匪,富贵险中求是他们的人生信条。 杨宝刀举起手,聚义厅逐渐安静,这位溹河寨大当家扭头问下首的儿子:“烨儿,你有何见解?” 卷一 第六章 练兵 杨烨起身道:“爹,各位叔叔伯伯说得对,当一辈子土匪再自在也是不光彩的事,要是成了官兵,以前的亲戚朋友不都能正常走动了吗?” 杨宝刀点点头,瞥了一眼毛毛糙糙的张万壑,略过他问沉稳的王桐:“老三,你看呢?” 王桐一笑,拱手道:“全凭大哥做主。” “好!即日起派机灵的弟兄潜入郑州城内打探消息,寨中加紧练兵,为了子孙后代的福祉,我们就拼上一把!” 散会后,罗虎见三个当家的一起往后堂走去,便将杨烨拉到身边,两人溜溜达达到了溹河边,正有寨中妇女洗涤衣裳。 杨烨道:“先生,我们找时间祭拜一下史阁部吧?” 罗虎想了一下才弄明白这个史阁部是史可法,万幸杨烨一个粗人没用史可法的谥号称呼,不然他为人师表反倒被学生将了一军,岂不尴尬?对于史可法,罗虎很钦佩他的气节,但也仅此而已了。史可法政治能力不行,军事能力更不行,怎么看怎么是空有气节的人物。当然,相较于钱谦益之流,史可法的形象就很高大了,因为钱谦益之流连“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都做不到,所谓“水太凉头皮痒”,果然是东林党的风范。 史可法是开封人,杨烨再不学无术,对这个被清廷大力褒奖的明末忠臣还是知道的。不过史可法墓(衣冠冢)在安徽六安,开封人祭拜史可法如果不想跑到六安,就只能摆上牌位聊表心意了。叹了一口气,罗虎道:“我觉得我们还是祭拜岳王为好。” “武穆爷……”杨烨脸涨得通红,“我们一帮土匪,怎么敢玷污武穆爷的声誉?” 那史可法也是正正经经的南明官员,你们祭拜他就不算玷污了?祭拜岳飞,正好应了岳王驱逐鞑虏恢复河山的志向,当然,土匪们肯定想不了那么远。有人说胡虏无百年之运,可大清帝国已经定都北京两百多年了,两百年的时间统治基础无比深厚,再没有人来质疑清廷的统治合法性,除非清廷被推翻。罗虎一边嘀咕,一边换了一个合适的人选:“那就关云长?” 杨烨松了一口气,脸色见缓:“对对,关二爷才是我绿林好汉该祭拜的。” 罗虎心说关羽啊关羽,三教九流的都祭拜你,你在地下一定混得很滋润吧? 道光三十年下半年开始,俄罗斯帝国多次入侵黑龙江下游一带,将大片中国领土置于其军事控制下,早在道光二十九年正月,沙俄政府就专门成立了一个“阿穆尔特别委员会”,派涅维尔斯科伊率领海上考察队对黑龙江口一带及库页岛北部海岸进行勘察,沙俄东部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根据其勘察结果,决定“占据黑龙江口”。道光三十年六月,涅维尔斯科伊再次侵入黑龙江口,在明代所立永宁寺碑所在地特林强行登陆。当地中国官员对此提出抗议,涅维尔斯科伊竟蛮横地声称,俄国人有“独一无二的权利”留在这里,要求中国官员立即离开此地,且以双筒手枪进行恫吓,并公然发布通告宣布:“鞑靼海峡沿岸和直到朝鲜边境的整个黑龙江地区,连库页岛在内均属俄国的领地。”七月初六日,沙俄入侵者强占庙街,公然升起沙俄国旗,宣布在此建立以沙皇尼古拉一世名字命名的尼古拉耶夫斯克哨所。对此,尼古拉一世极表赞赏,并悍然宣称:“俄国国旗不论在哪里升起,就不应当再降下来。”直到咸丰元年下半年,涅维尔斯科伊第三次来到黑龙江下游,派人四处搜集情报,为进一步掠夺中国领土作准备。 咸丰三年正月,沙俄强占奇集,五月侵入哈吉湾,并擅自命名为“尼古拉一世皇帝港”(今苏维埃港)。七月强占阔吞屯,建立马林斯克哨所,八月三十日,涅维尔斯科伊侵入库页岛南端优良港湾――阿尼瓦港,两天后强行登陆,升起俄国国旗,在港湾东面建立穆拉维约夫哨所,并宣称:“库页岛作为黑龙江下游的延续地区,属俄国所有。”沙皇俄国在黑龙江下游的侵略活动,为以后进一步侵略整个黑龙江流域奠定了基础。 (笔者按:关于库页岛法律上的归属,不论是《尼布楚条约》,还是后来的《瑷珲条约》、《北京条约》都没有明确规定。而且清朝从未定期巡视库页岛,遑论派官员或派兵管理,也没有行政管理和收税,清朝老百姓没有在岛上居住过,居住在岛上的人也不认为自己是清朝子民。清朝曾经派探险队到库页岛探险,并获得当地人的贡品;岛上居民也曾经登陆交纳貂皮贡物,但这并不属于实质性管辖,朝鲜、越南每年都朝贡,总不能说两国是清朝领土。到了日本人和俄国人登上库页岛探险、测绘,试图将之纳入管辖之下,进而双方相遇,日本人一度派使团赴圣彼得堡与俄国人谈判,最终日本人放弃库页岛,俄国人承认千岛群岛属于日本,结果却是清朝从头到尾懵然无知。) 在道光三十年六月初,罗虎正待在溹河寨为准备攻克郑州冥思苦想,自然不知道沙俄在黑龙江流域的军事活动,他也没有想到这一层。以罗虎的个性,知道了或许有小小的愤怒,但很快会抛之脑后,因为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何况,罗虎一向认为土地守得住是你的,守不住就不是你的,指着一片土地讲法理依据也得在你自身拳头够硬的情况下,不然就是白费口水。 罗虎找机会观看张万壑和王桐的练兵,啧啧,不得不说,还是传统那一套,七八十人举着大刀片子杀声震天。罗虎敢肯定,一旦后方遇袭,土匪们连后队变前队都做不到,乱了阵脚之后就任人宰割了。 王桐发现罗虎摇头晃脑,一脸的不以为然,他的性格温润,善听人言,也不避讳身份差异,上前道:“罗账房以为吾等练兵之法不妥?” 毕竟是外来户,罗虎不敢和三当家摆谱,恭谨地说了自己的担忧,王桐摸摸下巴道:“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每次下山都要派出探马,遇伏的几率不大。” 罗虎动了动嘴,他的胆子不大,能撺掇杨宝刀攻打郑州也是为了活命,遂没有再提。思索片刻,罗虎提出将山寨的妇女组织起来,王桐惊讶道:“难道罗账房想让女人打仗?” “当然不是,吾只是深感人手不足,妇女气力虽不及男人,等进入郑州城,七八十人无论如何不能控制全城,这些妇女可以组织起来把守一些地方,等在郑州城中站稳脚跟,就不用这么局促了。”罗虎文绉绉地说。 “原来如此。”王桐哈哈一笑,把张万壑叫来一说,两人都没意见,而且表示不用请示大当家了,他们就能做主,并让罗账房去训练女兵。 罗虎看着两人的古怪神色暗笑不已,也有些唏嘘:如果人手充足的话,这些女人是可以当后勤兵和医护兵使用的,可惜现在只能当男人使用了。 好在土匪窝里的女人都是天足,不裹小脚,染了不少彪悍之气,要是柔弱女子,他可没信心操练出一支精锐女兵。 卷一 第七章 郑州 溹河寨十八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女人都被罗虎聚集到一起,共计三十五人,包括谢素羽。 一开始,杨烨对罗虎操练女兵傻呵呵地看着,等谢素羽出场,他就脸红脖子粗地表示反对。罗虎不为所动,实在被吵烦了,指着列队在前的谢素羽道:“是不是她出来你就不反对了?”他不是故意给杨烨难堪,堂堂杨宝刀的儿子为一个女人要死要活,他不说其他人也得看笑话。 不过,罗虎这一句话不仅让杨烨哑口无言,谢素羽也羞红了脸。为了训练,女兵都穿着最简练的装束,罗虎还以公谋私从库房里取了长枪短刀。他采用近代军队的编组方法,三十多人成一排,由他任排长,任命谢素羽为排副(巴斯滕和孙倩都不愿意混到娘子军里,罗虎不便强求),每十人到十二人成一班,罗虎想了想,由女兵们自己推举班长和班副,但最终决定权在他手里。最后规定,每人配短刀,但长枪为主要兵器,接下来的一个月着重训练长枪,每天训练半天,剩下半天自由活动。罗虎还说明,不是要女兵上第一线打仗,是在进城后控制局面,一切行动听指挥,士兵无条件听从班长命令,班长无条件听从排长命令,对职务不对人,无视命令者——杀! 起初罗虎担心女兵不当一回事,他已经做好了杀人立威的准备,但这些女人都明白攻打郑州城不下的后果,为了丈夫,为了孩子,为了家人,总之为了活下去,一个个训练得比谁都卖力,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令罗虎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杨烨观看过女兵操练后,逮住没人的机会和罗虎说:“一定不要让素羽上阵,让她跟着你,紧紧跟着你。” “我任命她为排副就是这个意思。”罗虎示意少当家放心。 杨烨犹豫再三道:“素羽和你朝夕相处……” 罗虎正在喝水,闻言一口水全喷到杨烨身上,苦笑道:“果然是红颜祸水,古人诚不我欺!行,我有一个办法宽你的心。” 罗虎找到谢素羽,开口就说:“谢姑娘,我对你一见钟情……不是,一见如故!如蒙不弃,你我义结金兰如何?” 谢素羽一愣,不知道罗先生唱哪一出,一时没有应声。罗虎又说了一遍,她才笑着说:“先生文采飞扬,‘曾因醉酒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小女子读来,不觉心醉。” 罗虎臊得满脸通红,剽窃郁先生的大作终于还是传出去了,虽然是从杨烨那里传出去的,谢素羽怎么可能不明白全山寨谁的知识水平最高? “谢姑娘过誉。”罗虎连连摆手。 谢素羽这才收起笑容,正色道:“非是小女子推脱,小女子是羌人,祖上从西南迁居中原,先生可还愿意与小女子结金兰之义?” “那是自然。”罗虎对她是不是羌族毫无顾忌,你就是和族人我该和你结拜还得结拜,谁叫你是少当家看上的姑娘呢? 结拜叙龄,罗虎时年二十三岁,谢素羽正好十八,呼罗虎为兄,罗虎呼之为妹。 听闻此事,杨烨喜道:“我无忧矣!” 巴斯滕和孙倩对老大这么明目张胆地向少当家献媚连连摇头,罗虎也没办法细说,他的时间不多了。根据最新消息,大规模捻乱虽然未爆发,但小规模的捻军起义频频发生,星火燎原之势基本成型,再不建立自保的势力,如何在乱世中生存下去? 道光三十年六月到七月的一个月间,罗虎一面做着账房工作一面训练女兵,忙得不可开交,中间大当家的千金杨葵还跑来要求加入娘子军。 罗虎为难道:“大小姐,除非你愿意当个普通的士兵,不然我这里没有军官职务给你了。” 杨葵柳眉一竖,罗虎当然不会也不敢让大小姐当大头兵,实际上他早就留了一个职务,现在鱼儿上钩了,他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自得不已。 “大小姐,我这还有参谋……就是幕僚一职,不知大小姐可肯屈就?” 杨葵笑眯眯道:“罗先生混迹于女流之间,有损清誉,我看还是先生做这个幕僚……参谋,先生自任的排长给我,先生意下如何?” 罗虎表情一僵,他想起巴斯滕对杨葵的畏惧,自己这些天和杨烨走得近,不常见到杨葵,就以为全世界是杨烨那样的二百五,结果自己成了二百五。大当家千金的话他是不敢违逆的,这时候他也没有什么野心,只要能活下去,女兵交给谁指挥都一样,遂道:“大小姐有心,吾自当退位让贤。” 没想到这么轻松,杨葵满意地背着手道:“好,很好。” 道光三十年七月初二,郑州城与往昔没有任何分别,不算繁华,但很祥和。 虽然溹河寨距离郑州城咫尺之遥,但郑州衙门早就和溹河寨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除非溹河寨做得太过分,比如抓住人质就撕票,不然郑州衙门是不会费钱费力去剿匪的。溹河寨也很懂规矩,做事不做绝,抓了那些公子哥,只要给钱就放人,所以郑州衙门和全城士绅剿匪的声音一直不大。 一辆骡车载着草料晃晃悠悠地靠近了郑州东城门,守门的兵丁懒洋洋的,连检查都懒得检查,督促把进城的费用交了,就什么也不管了。赶车的人似乎早有预料,交过钱赔笑着回到车辕,举起鞭子呵斥骡子走快点。 骡车进城十分钟,罗虎带着孙倩、巴斯滕也来了。他有感于郑州兵丁的松懈,虽然封建王朝总是不可避免地走向没落,奈何清王朝碰到了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而统治中国的满族同胞,却做出了一系列错误选择,可悲可叹。 “站住!”兵丁大喝,这个兵丁和罗虎电视上看到的一样,胸前印着大大的“兵”字。 “兵”是清朝的常备武装力量,包括八旗军和绿营军,八旗军为满兵,绿营兵则是为弥补满军的不足而建立的汉人组成的汉兵。这种军队以绿旗为标志,以营为建制单位,故称绿营兵,也叫绿旗兵,简称营兵。八旗军同绿营兵虽然使命相同,都是保家卫国,但主次不同,朝廷倚重不同。按定制八旗兵大部分卫戍京师,为国家精锐部队,掌管京师安全;绿营兵则遍布全国各地,数量要比八旗兵多几倍乃至几十倍。而“勇”是兵的一种,雍正、乾隆朝后有了战事,若八旗兵和绿营兵不足用,则就地取材临时招募军队,战事完了立即解散,不是国家正式的军队,即便是战时有功的也不久留久用。直到太平天国运动,曾国藩以团练起家,非正式的乡勇改为练勇(即湘军),定兵制,发饷粮,称为勇营。从此,“勇”基本代替“兵”成为了国家的正规军主力。 简而言之,在太平天国以前,兵是正式工, 勇是临时工。 卷一 第八章 王秉谦 被叫住之后,罗虎立即变幻神色,奴颜婢膝道:“兵爷,有何吩咐?” 兵丁指着巴斯滕道:“怎么有洋人?”说话一个劲地抖,虽然大清的屈辱史刚刚开始,但洋人的强大在第一次鸦片战争中已经显露苗头,加之这个时代的中国人没什么见识,洋人满头金发,眼珠子有蓝有灰,形似罗刹恶鬼,害怕是正常的。 本来罗虎想塞钱的,见兵丁满脸恐惧,略一思索便退到巴斯滕身边,对他小声说了几句话。巴斯滕点点头,把脸一板,用荷兰语叽哩哇啦说了一通,别说兵丁听不懂,罗虎也是满头雾水。 守门的几个兵丁面面相觑,还是最先的兵丁问罗虎:“他说什么?” 罗虎暗笑,装模作样道:“洋老爷说了,他是荷兰公民,来领略天朝的风土人情,到了郑州特意拜访知州大人,尔等不要搅了洋老爷的兴致。”然后用半吊子水平的英语点头哈腰地对巴斯滕“请示”。 巴斯滕不懂英语,只是矜持地点点头,罗虎又转头对兵丁说:“洋老爷时间宝贵,尔等休要聒噪,耽搁了洋老爷与知州大人的会面,尔等担待得起吗?” 兵丁诚惶诚恐道:“洋老爷请,小的们这就驱逐闲杂人等,为洋老爷清路。” 如是三人顺利进城,因为话已经说出去,巴斯滕的外表又太显眼,罗虎临时改变主意,打听了一下知州衙门怎么走,与二人直奔郑州城的行政中心。孙倩看看左右,小心道:“先生,晚上就要起事,去见知州大人干什么?知州大人能见我们吗?” 罗虎指了指巴斯滕道:“有他在,唬不住知府,难道还唬不住一个和知县差不多的知州吗?” 很快到了知州衙门跟前,罗虎对孙倩道:“少说话,沉默是金。” 孙倩疑惑道:“先生,不说话有金子拿吗?” 没文化真可怕,罗虎拉过巴斯滕耳语一番,然后打开刚才从街边随手买的一把折扇,上面写着“厚德载物”,他对衙门口看门的两个衙役说:“麻烦二位通禀知州王大人一声,来自尼德兰王国的范.巴斯滕先生求见。” 衙役本来正眼都不会瞧一下穿得寒酸的罗虎,不过巴斯滕款款上前叽哩哇啦地胡扯一通,两个衙役就两股战战了,其中一个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进了衙门大院。等他再跑回来,眼睛看着罗虎,就是不往巴斯滕身上瞅:“王大人请洋先生进去。” 与衙役一样,郑州知州王秉谦也是一眼看着罗虎,一眼看着墙壁,不敢正眼观瞧巴斯滕。不过,好歹是读书人,王大人还算镇静,罗虎见礼道:“学生罗虎,草字舍我,拜见王大人。” 这个表字是他路上临时想的,灵感来源于佛祖割肉饲虎,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虽然他没那么高尚。 王秉谦哼哼一声算听到了,罗虎无视孙倩,把巴斯滕推出来:“这是范.巴斯滕先生,是泰西尼德兰王国的公民,来天朝做生意,途经宝地,决定日后在郑州投入一些资产,还望王大人行个方便。”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王秉谦说话有点不利索,只想打发这个洋人走,一点没有平时颐指气使的模样。 可罗虎偏偏不走,还故意扯着巴斯滕在王大人眼前晃啊晃,笑眯眯道:“王大人,学生早就听闻郑州百姓安居乐业,全赖王大人教化有方……”然后就是一堆马屁,说他对两袖清风的王青天仰慕已久,只恨缘悭一面,如今得偿所愿,此生不枉矣。 王秉谦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口才便给,不错不错……”余光瞥见巴斯滕,笑声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一直纠缠了得有半个时辰,罗虎连仪金都很小气的没给,恭敬地退出来后,三人换了一个方向走。看看四下无人,罗虎拍着肚子感叹道:“这个时代还是洋人最吃香啊,我算是明白什么叫挟洋自重了。” 他知道随着大清越来越虚弱,列强越来越张狂,洋人在中国将彻底成为超一等的存在。 孙倩出来后就在想事情,这时终于吞吞吐吐地说:“先生,小的家贫,不得已才当了土匪,连字都没有,先生能不能赐小的一个字?” 罗虎一听,小事一桩,只一思索便道:“倩有美好之意,表字可配‘朝仁’。” 孙倩喜上眉梢道:“多谢先生赐字,小的以后就叫孙倩孙朝仁了。” “嘿,老范,想取个中国名字吗?”罗虎来了兴致。 巴斯滕笑道:“还不到时候。” “什么时候是时候?” 这句有点拗口的话不仅让罗虎的舌头有点打结,也让巴斯滕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至少先生要拿下郑州。” “那就算了,不是我没信心拿下郑州,我叫你老范叫习惯了,你就算有个中国名字我也不会叫的。” 三人不知拐了多少个弯,确定背后没有尾巴了,才进了一家租来的大院子。那个赶骡车的伙计正在卸货,不止一辆骡车,土匪惯用的马刀正从草料里一件件抽出来。土匪们不拿武器很容易混进郑州城,现在有了武器,以郑州守备的松懈,今夜举事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杨葵和杨烨带着娘子军在郑州城的另一头,罗虎得到女兵就位的消息后就进了给自己安排的房间,任由杨宝刀他们商量。已经到了这一地步,没有退路,要么掌握郑州城,要么被郑州官军镇压,为了保密,举事的土匪都是严格筛选的,进了宅院别想出去,只有等到晚上统一行动。 趁着时间还早,罗虎躺在床上养精蓄锐,表面上不动声色,大脑皮层却很兴奋,睡不着他的思绪渐渐飘了。 父母,自己是孝顺不了了,好在家里有个弟弟,不至于罗家就此断了香火,弟弟虽然不太懂事,总有成熟的一天。还有朋友,不知道有多少虚情假意,有多少真情实意? 最后是牵肠挂肚的女友,虽然穿越前就分了,却忘不掉,男人贱啊,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先生,天快黑了。”孙倩隔着门禀报。 卷一 第九章 杀人放火金腰带 郑州城东门。 城门关闭后,还是有兵丁守夜的,街上有衙役巡夜。当城门的兵丁发现几个人靠近,举着长枪呵斥道:“干什么的?不知道有宵禁吗?” 几人已靠近兵丁数米,对方还没搞明白,其中一人从腰后抽出马刀,猛然加速。 “你们……”兵丁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连长枪都来不及捅出去,便被锋利的马刀砍断脖子,身首异处。 “缴械不杀!”这几人身后又有数人跳出,加起来也就十来人,一边喊着罗虎教的话,一边把兵丁砍倒。 守门的兵丁本就不多,被杀了十几个后,终于反应过来,怪叫着逃跑,竟然连反抗的兴趣都没有!不过逃跑的都被一一追上杀死,土匪们再度怒吼:“缴械不杀!” 这回有了效果,兵丁见逃不掉,一个个丢了长枪,有点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土匪们及时喊出了罗虎教给他们的第二句话:“蹲下去,双手抱头!” 其它三座城门,在上演着和东城门一样的故事,不论哪座城门的兵丁都没有鼓起与突如其来的敌人一战的勇气,于是仅靠着十来个土匪就能控制一座城门,简直不要太容易。而一个排的娘子军与掌握在三个当家手中最后的三十来号土匪集中到一起,也有七十人左右,决定立即进攻知州衙门。 “勇气啊,勇气,多少事只要拿出一点勇气就可能有不同的结果,如果今夜郑州的官兵不一触即溃,明天我的脑袋就该和其他土匪的脑袋一起挂到城门楼上去了。”罗虎一边随着进攻衙门的大部队前进,一边感慨地想。 那些衙役有的在家里睡大觉,有的在街上巡夜,衙门里也就一点杂役和值夜的衙役,被土匪们轻而易举地突破大门,不过在大院里被王秉谦的家丁部队挡住了。虽然只有二十人,却个个悍勇非常,连刀口舔血的土匪都被震慑了,杨烨几次要拔刀上前都被杨宝刀按了回去。杨葵急不可耐地指挥娘子军接替前排土匪,这些女兵一水的长枪,动作虽然不算完全整齐划一,却在一个月的训练下有点令行禁止的味道。 “杀——” 一寸长一寸强,十人一班的十根长枪突刺过去,登时有四五个家丁后退不及被扎成肉串,还有几个家丁幸运躲过,手中的刀瞄准女兵的下半身,不想第二排一个班的女兵早有接应。 “杀——” 又是突刺的长枪,将漏网之鱼干掉,杨葵没想到罗虎练的兵这么好用,兴奋道:“好,前进!” 罗虎又没当过兵,当然不会练兵,他是想起了大学时期的军训,军队当然要令行禁止,最好动作整齐划一,这样打击面扩大和打击力增强。这些在艰苦训练下成功了十之六七,配合有些生疏,也差不多了,罗虎就想玩点花样,比如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转向,这对现代军队小儿科,要求封建军队就不行了,能做到的已经是绝对的精兵了。所以在女兵无数次因为转向口令队伍散乱之后,罗虎心灰意冷,决定以后再说。 家丁部队在娘子军小型长枪阵的攻势下崩溃了,杨葵俏脸红扑扑的,明显兴奋过头,罗虎赶紧提醒她:“大小姐,当务之急是找到王大人,王大人要是跑了,我们就得真正造反了!” 杨宝刀和王桐嘴巴张得大大的,没想到女人练几天也能这么厉害?张万壑更是大叫道:“罗先生,我手下的兵也交给你了,你给我练兵!” 罗虎撇撇嘴,他知道三个土匪头子在想什么,不是女兵厉害,是郑州根本没有精兵强将,官兵又少得可怜,不然一个排的女兵再厉害还能翻了天?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这些女人当医护兵和后勤兵多好,文艺兵也行啊! 王秉谦没跑,他的小妾王颜氏劝老爷自尽以报朝廷,全了忠臣名节。结果王大人犹豫再三,对自己下不了狠心,王颜氏就悬了一根白绫到房梁上,准备保全自己的贞节,因为她知道土匪是没人性的,落到土匪手里受尽屈辱,不如现在死了干净。搞笑的是,王颜氏踩上板凳,准备把脖子套进白绫,却被王大人一把抱住,号啕大哭道:“这怎么得了?这怎么得了?” 以至于土匪们闯进衙门后堂,看到这一幕后,纷纷感慨。罗虎了解了情况,第一时间想到的人是钱谦益,这些官僚平时贪污腐败无能至极,大难临头又没有一死百了的勇气,连女人都不如,岂不可笑?所谓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皇帝握有道统,士大夫握有治统,就草民最悲惨。结果是士大夫集团越来越无耻,草民越来越活不下去,那时候改朝换代已经不远。 “将王夫人扶下去,不要慢待。”为免有人误解自己的意思,罗虎直接让女兵过去。 一来人家是有夫之妇,男女授受不亲,封建时代有的是贞洁烈女,看王颜氏这架势,绝对不是那种又想当婊子又想立贞节牌坊的人;二来,他就是纯粹恶心王秉谦,王颜氏不是老王的正妻,但他称呼王夫人,是对王颜氏的一种钦佩。 杨宝刀他们已经分开去控制郑州城内的街道,因为人手不足,那些“反正”的衙役兵丁就成了冲锋在前的打手,土匪们在后面督促,懈怠者就是一个死。靠着这种威吓手段,除非有一支援兵进入郑州城,否则明天郑州就要易主了。进入后堂的是罗虎和孙倩、巴斯滕、杨氏姐弟,还有一个班的女兵和五六个土匪。王颜氏见是女人过来,没怎么挣扎便被带了下去,看她的表情,对王秉谦很是失望。 罗虎示意其他人安静,对哆哆嗦嗦地王秉谦深施一礼:“王大人恕罪,实乃有贼子在郑州城犯上作乱,我等义军深感王大人廉洁奉公,郑州百姓之心无不向背,故不等王大人同意便擅自进城杀贼,一片赤诚报国之心日月可鉴。待除尽恶贼,义军愿受王大人差遣,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只求朝廷给个正式名分,惟愿足矣!” 王秉谦目瞪口呆:“这不就是招安吗?” “王大人这么说也不错,不知王大人肯不肯接受义军的投诚?”罗虎笑得人畜无害,最后的“投诚”二字充满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