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穿越古晋 东马来西亚砂劳越州,古晋,库巴国家公园。   当黄延义意识到自己迷路时,已在热带丛林里如无头苍蝇般转悠了半个多小时。   手机的信号柱显示为一个叉,尝试了几次,均无法拨打出去。之前乘坐旅游大巴过来时的巴士停车场、停车场旁边的圆顶清真寺,统统不见了踪影。   心情烦躁的黄延义就近爬上一处小山坡,面对着远处高大的四棵黄桉柳树,抬起腕表,腕表上指南针正好指向那四颗树。   黄桉柳树是婆罗洲特有的热带乔木,最高可以长到8、90米,黄延义早上来的时候特意到南边那几棵树下转了转,印象深刻。   “方向对的呀,这他吗怎么回事?”黄延义气愤的叫出了声。   安静站立着平复了两三分钟,黄延义抬头看了看正在当空中的日头,仰面大声叫道:“老子还他吗就不信邪了,一直往东走,不怕到不了古晋。”   库巴国家公园位于古晋以西二十公里左右,一直往东,自然能到古晋,如果步行的快,在晚饭前能到达古晋。   幸好黄延义背的旅行包不沉,里面只有一个某品牌笔记本电脑、移动硬盘、充电器和几件换洗的单衣。   黄延义喝完背包里仅剩的半瓶矿泉水,把空瓶揉吧揉吧塞进了背包,又从地上拣了根棍子,拄着开始往下走。   在丛林里一直往东穿行了大约五六百米,黄延义终于发现了一条两旁长满杂草的泥土路,对比手表上的指南针方向,这条路应该是东西走向。   黄延义顿时感到轻松了许多,转悠半天,终于看到路了,有路就说明有人走。   沿着泥土路继续向东前行了不到50米,陡然之间,黄延义看到了一辆倒在路边的深红色两轮摩托,距离摩托车不到两米,仰面朝天地躺着一个人。   见此情景,黄延义连忙跑了几步,匆匆赶到那躺着的人身旁,蹲了下来。   当看到这人脸上的模样时,黄延义的心咯噔一下沉重起来。这人的脸上毫无血色,蚂蚁正在他的鼻孔和耳朵眼里爬进爬出,额角右边有个小血窟窿,流出的血已经凝固成了黑红色。   这人,已经死去多时了。   再看这人的外表,上身穿着白色棉质长袖衬衫,衬衫的下摆扎在灰色条纹西裤里,脚上穿着一双老款的棕色牛皮鞋,穿衣风格有些复古。   他的右手紧抓着一个老式医药箱的背包带,医药箱没有来得及打开。   黄延义站起身,茫然四顾,除了草丛中偶尔出没的小动物,看不到一个人影。   黄延义跨过这人的身体,蹲在老式的医药箱旁,打开了箱盖。   药箱里的物品摆放的很整齐,最上面是一个听诊器,听诊器下是摆放着一个白色的腰子型搪瓷盒,搪瓷盒边上有几个褐色的玻璃药瓶和纱布。黄延义的目光又转向医药箱的上盖,上盖内有一排储物兜,里面插着一支钢笔和一个病历本,病历本旁还插放着一个墨蓝色的小本。   黄延义把墨蓝色的小本抽了出来,从封皮上的英文可以看出这是一本老式的护照。   翻开护照,黄延义的手不禁颤抖起来。   英文姓名一栏,写着yanyiWong,旁边还有汉字签名:黄延义。性别:男。出生日期:1912年5月20日,出生地:砂劳越诗巫镇。发证日期:1937年12月1日。发证机构:砂劳越王国出入境事务处。   再看相片,和黄延义自己的中国护照上的照片几乎一模一样。   翻看护照的签证页,有两次出入境记录,都是新加坡海关的蓝色印戳,标注的日期分别是1938年1月17日和1939年1月15日。   看到这里,再联系自己先前的迷路状况,黄延义再愚笨,也想到了穿越这个词。   莫名其妙的碰到这种事,黄延义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木然的从药箱内取出一卷纱布,把死尸面部的蚂蚁都给一一拂走,又把死者面部的泥水擦了擦,仔细的端详着眼前和自己很像的面孔。黄延义愣怔了一会儿。   这不扯的吗,好不容易抽空从民都鲁过来古晋旅游一趟,竟然碰到了这种事。   身为某桶油派驻东马油气项目部技术副主管,负责的项目马上就要完工,提升级别和工资指日可待,大好前程正向自己招手呢,屁颠屁颠的跑来古晋旅游一趟,没想到他吗买的是一张单程票。   看着地上的那张“熟悉”的脸,黄延义原地默哀了一会儿,从自己背包里掏出一件衣服,盖住了他的脸,然后走向了那辆倒在草丛里的摩托车。   这是一辆老古董的摩托车,黄延义恰好知道这款车,是20世纪30年代产于印度的代号为“101侦察兵”的两轮摩托,它是印度人心中的一个骄傲,以至于后来每次印度的阅兵式上都会出现摩托车的身影。   从摩托车摔倒的方向和土路上的车辙印,黄延义可以判断出死者是打西边过来的,说明死者的家有可能住在西边的某个地方。   “兄弟,你且安魂,我去找你的家人,先借用你的这辆车。”   黄延义合什说完,扶起这辆沉重的、740cc排量、前叉没有减震的摩托车,大略检查了一下油箱和传动系统,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抬脚在启动杆上猛踹了两下。   “突突…”   排气管暴躁地喷出一股黑烟,颤抖着,着了。   由于不太熟悉这款摩托车的挡位和性能,黄延义刚开始时骑行的歪歪扭扭,险些没窜进沟里。   顺着泥土路往西边跑出了四五里路,终于见着了一个村落,那一排长长的木屋,黄延义知道那是婆罗洲伊班族的村子。   黄延义在民都鲁的油气项目部干了三年多,没少和项目部周围的伊班人打交道,也大概知道他们的生活习性,听不懂他们的本族语言,懂得几个词汇,无法顺畅的交流。   快了靠近长屋时,黄延义把摩托车停了下来。   村民们见到有外人来,仿佛要看稀奇似的一下子涌出来十七八个人,老的少的年青的,有几个人还用他们的伊班语向黄延义问好。   黄延义面带微笑,用生硬的伊班词汇向他们问好。   这时,从长屋的一扇大门内走出来一位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此人穿的稍微讲究些,人在老远就用英文向黄延义问道:   “黄医生,你怎么今天就过来了,昨日不是说好明天去你的诊所吗?”   总算有一个会英文的了,可是不知道这话的头尾,怎么交流。   “呃——”黄延义没法回答,只能支吾着遮掩。   看到黄延义有些尴尬,中年男子接着说道:“瞧我这话说的,你别见怪,我儿子昨天吃完你开的奎宁,高烧已经退了,如果明天不再发烧就基本没事了,没想到您这么热心,今天又跑来一趟,来,别在这儿站着,去家里喝口茶。”   这一瞬,黄延义的大脑转的飞快。如果告诉他之前的黄医生已经死了,那自己是从哪里来的?还骑着黄医生的摩托车,又长得这么像,搞不好对方就会把自己扭送到警察局,再从自己身上搜出21世纪的护照,那自己的下半生就只能在人体实验室度过了。   “哦,不了,谢谢,我来这里是想向您借一把铁锹,不知您方便不?”   “借把铁锹吗,那当然没有问题,我们这里别的东西不多,农具可是不缺,我马上吩咐人去拿。”中年男子说完,转身吩咐人群里的一个小伙子去取铁锹。   “对了,您还记得我那诊所的位置吧,下次可别走错了。”黄延义试探着问道。   “哈哈,古晋,我比你这个诗巫人要熟悉的多,当年我上中学的地方就离汉阳街你的诊所不远,你说我可能找错吗?”中年男子揶揄的笑着说道。   “呃,也是啊。”   从中年男子简短的话语中,黄延义得到了两个信息,第一,死去的黄延义开的诊所地点在古晋汉阳街。第二,黄医生是诗巫人,护照上也有显示,只是来古晋的时间应该不是太长。   没聊几句,取铁锹的伊班族小伙跑了回来,中年男子接过铁锹递给黄延义,说道:“我也不知道你借铁锹去干什么,如果离得太远,你用完就不要还回来,带回你的诊所,哪天我去取,省的你再跑一趟,昨天傍晚我让你走大路,你偏要走小路,不会是你在小路上发现什么珍奇药材,今天去挖宝?”   “没有,没有。”黄延义连忙否认。   “我告诉你,最近一个月,那条小路附近有点邪门,我们族里在那儿连续走丢了两头水牛和一个小孩,派了好多人去都没找到,你知道我们伊班族是迷信预兆的,现在,我们族里的人都不往那边去了。”   中年男子的话让黄延义的脊背有些发冷,自己不正是那么穿过来的吗,那可真是个邪门的地方。黄延义连忙与其告辞,骑上摩托车往回返。   赶到出事地点,黄延义稍稍定了一下心神,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   “兄弟啊,你安息吧,你的家太远,我先把你简单的安置一下,再去通知你的家人,免得你被野兽吃的尸骨不全。”黄延义轻声对着地上的遗体说道。   拿定主意后,黄延义在路旁的树林里选了个开阔的地方,挖了个坑穴,摘来一些芭蕉叶垫在坑底,再把黄延义医生的尸体拖到了坑内,盖上芭蕉叶,填上土,经历一个多小时,终于垒成了一座新坟。   不通知黄医生的家人就直接把他埋了,是黄延义综合考虑后作的决定。   黄医生的家在诗巫,以这个年代的交通条件,从诗巫到古晋,只能走水路,即使接到消息后就有轮船坐,也得将近2天时间。再者这个年代没有殡仪馆冷藏尸体,砂劳越也没有火化一说,这里地处热带,气温又高,尸体腐坏的很快,等到家属赶过来,尸体肯定变得面目全非,那是家属不愿意看到的。   至于家属们会不会对黄医生的死因有所怀疑,黄延义并不担心,自己有照相的手机,已经拍下了几张照片。这个年代的人心都比较淳朴,不会首先把人往坏处想。也不会怀疑黄延义图财害命,因为黄延义从黄医生的裤兜里就搜出了七块多砂劳越纸币,连钱夹都没有一个,说明黄医生没有多少钱,不是那种有钱人。   黄延义把铁锹深插在坟头,当作了一个墓碑。至于借的铁锹,回头再买一把新铁锹还给伊班人吧。   安葬完黄医生,黄延义一边思考着自己的未来,一边骑着摩托车往古晋方向前进。   不到十分钟,摩托车走完了荒草泥土路,拐上了一条宽阔的砂石大路。   大路上不时能看到往来的行人和汽车,黄延义知道古晋的西边有一座锑矿,很早就在开采,这路上跑的很有可能是拉锑矿的车,   二十多分钟后,黄延义骑着摩托进了古晋城。   此时的古晋,是布鲁克王国的首府,立都已近百年,基础设施各方面建设的还算不错,水泥街道干净整洁,建筑物的外立面也都刷着颜色鲜艳的涂料,有着明显的欧洲小镇风格。   现在古晋的人口大约在七八万上下,华人占三成以上。华人大多居住在砂劳越河的南岸,一直到后世都是如此。华人当中,按照地域人口数排名,以福建人最多,其次是客家人,然后是潮州人、广府人、海南人等,他们按照地域来源建立了各种商会和公会组织,如福州公会、客属公会、潮州公会、雷州公会、海南公会等等。   黄延义穿越前在古晋旅游时到过汉阳街,看着与后世风格迥异的街道和陌生的人群,循着穿越前模糊的记忆,黄延义慢慢的往汉阳街方向骑行。   摩托车拐进汉阳街时,黄延义发现还能找到一些后世汉阳街的影子。两侧是成排的二层小骑楼,一楼做生意,二楼住人。   黄延义双目不停的在街道两侧的招牌和布幌子上扫视,寻找着有“红十字”标识的诊所。   时间不长,一个白底黑字的立式招牌映入黄延义的眼帘,招牌顶部画着一个醒目的红十字,红十字下面竖排写着“黄医生诊所”五个黑体汉字,底部还有一行英文注释。   摩托车停在“黄医生诊所”的门口,黄延义下车后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车旁打量着这家诊所。   诊所是一间四米多宽的大开间两层骑楼,大门敞开着,站在外面可以清楚的看到诊所内的布置。一张刷着白漆的木质诊台,旁边配着一把藤椅,诊台前摆放着几张木凳,诊所的中部陈列着一排白色的药品柜,药品柜上摆着一些药瓶和各种医疗器具。   黄延义在街边站立了有三四分钟,路上人来人往,居然没有一个人主动和黄延义打招呼,可以想见,死去的黄医生在这条街上还不怎么出名。   这年头,华人大部分愿意看中医,而古晋的洋人自然是去洋人开的大医院看病,黄医生在这条华人聚居的街道上开个西医诊所,生意冷淡些,也在情理之中。   从药柜后面转出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看到站在摩托车旁的黄延义后,忙不迭的跑了出来。   小伙用一口福州话大声的喊道:“先生,你可急死我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黄延义也是闽省人,能听得懂,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问道:“请问你是?”   “哼—”这小伙的面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扭头卖给黄延义一个背影,气冲冲的进了诊所。   “呵呵,气性不小。”黄延义笑了笑,抬腿跟着进了诊所大门。   把背上的旅行包和医药箱卸了下来,搁在诊台上之后,黄延义用闽省话很沉重的说道:“我不是黄医生,你的那个黄医生已经故去了,我是来报丧的。”   “别开这种不吉利的玩笑,而且并不好笑,先生,你认为现在这个场景适合说笑话吗?真是太过分了。”小伙子是真生气了。   黄延义无语,伸手把诊台上的工作日记挪到自己面前翻看起来。   工作日记的最后一页用繁体字记录着:“伊班族库巴村头人兰迪前来替儿问诊,综其所说,疑是间日疟,预备奎宁一瓶,随其出诊,1939年5月19日。”   做个简单的加法,今天就是1939年5月20日,黄延义即使有心理准备,也还是觉得自己穿越的这个时间点太坑人了,往前个十年或者往后个十年都好接受一些,干嘛要穿越到1939年呢。再有2年日本鬼子就要进军南洋,到时候自己是跑路还是抵抗呢?如果选择抵抗,又拿什么抵抗,长这么大就在大学军训时摸过几天枪,打了几发子弹。   没有系统也没有金手指,2年多时间,再怎么砍怪也刷不出什么装备来啊。   回国参军?自己上战场也就是给日军送人头,还不如多挣点钱捐款来得实在。   抛开了乱七八糟的想法,黄延义踱着步慢慢的往诊所里面走,里面是被药柜隔开的一个空间,有十多个平米,靠墙摆放着一张木质单人床,还有一个床头柜,看样子是外面那个坐在凳子上生闷气的小伙子的宿舍兼值班室。墙角处有一个很陡的木质楼梯,后墙上还开有一扇窗和一个后门,推开后门,后门外是一个种着青菜的小院,靠着后墙搭了一间顺水的小屋,小屋里有灶台,看样子是诊所的厨房。   转了一圈,黄延义踱步回了诊所的前厅,站在了小伙子面前。   “你仔细看看我,先看我的鞋,这是旅游鞋,再看我身上衣服的料子,晴纶的,你以前见过这种布料吗?”黄延义以很严肃的口气说道。   小伙子的目光顺着黄延义的话,从旅游鞋开始,逐渐往上移,运动裤,白色的T恤衫,一直到头顶的平头短发。   小伙子的面部表情逐渐变得有些惊讶,张嘴问道:   “先生,你发达了,一夜之间,你上哪儿发财去了?呵呵,这回可以带我去吃肉骨茶了吧。” 卷一 第二章 冒名 黄延义很无语,这小子咋就这么轴呢?好好的给他讲事实摆道理,他偏不信。   看了看诊所外面的天色,黄延义拽住小伙子的手臂,把他拖到了药柜后面。   黄延义从裤兜掏出自己的手机,说道:“你见过彩色相片吧?”   小伙子点点头。   黄延义点开手机相册,边划拉里面的照片,边说道:“这是我从德国买回的高级彩色照相机,你看,这是我在库巴村回来的路上看见的,我照了相,你们诊所的黄医生出了车祸摔倒在路边,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你看他额角流出的血,还有倒地的摩托,你再看这张,我挖的坑,我垒的坟,我只是和黄医生长得像,所以你——”   黄延义止住了话语,小伙子颓然的一屁股委坐在了床沿,瘦削的脸颊上挂着两行泪水,正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他相信了,黄延义松了一口气,幸亏在处理黄医生的后事前,用手机拍下了现场,不然,还真得费一番口舌。   黄延义本不想暴露手机这个超越时代的工具,一时被小伙惹急了,不得已才拿了出来,不过只是告诉了他这是德国的彩色照相机。   “你还好吧?”   看到小伙子木头一样纹丝不动,黄延义问了问。   小伙子没反应,黄延义摇了摇头,走到了外间,背上自己的旅行包出了诊所。   黄延义饿的快没力气了,从上午开始,在丛林里迷路转悠了半天,碰到黄医生的事后,去伊班人那里借铁锹,又是挖坑又是填土,体力消耗非常之大,一天只吃了一顿早饭。   离着诊所不到五十米远,有一家“谢记”肉骨茶店。   走进肉骨茶店,黄延义还没来得及开口点东西,一位穿着白色短袖汗衫、看上去五十多岁、蓄着锅盖头的男子迎了上来:“黄医生,您有些日子没有光临鄙店了,坐吧,今天准备吃点什么?”   “一碗肉骨茶,一盘比林(蔬菜),两碗白米饭。”黄延义穿越前在砂劳越呆了三年多,对这一带的吃食还是比较了解的。   “稍等,马上就好。”   肉骨茶不是茶,是炖的带汤的肉。菜和饭都上得很快,黄延义拿起筷子风卷残云,三下五去二,吃的不亦乐乎。   锅盖头男子坐在黄延义斜对面的餐桌旁,直勾勾的盯着黄延义,黄延义发现了,也浑不在意,有些饭店老板就喜欢盯着客人吃饭,真是的,吃饭有什么好看的。   很快,黄延义便将所点的食物消灭的干干净净,连汤水都没有剩下,桌上没有餐巾纸,黄延义抬手抹了抹流油的嘴角。   “老板,买单。”   锅盖头男子气呼呼的冲到黄延义面前,手指差点戳着黄延义的鼻梁骨,“你叫我什么?几天不见,连谢叔都改成老板了,你还真是长进了,我说今天打一进门就觉得哪儿不对,感情你黄医生是发财了,还买单,跟谁学的,你要买单,好,承惠1角钱,再把以前欠下的饭钱也都给结清了。”   郁闷,感情这黄医生还拖欠着肉骨茶的饭钱。   “呵呵,谢叔,您当然是谢叔,您快戳着我眼睛了,这不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跟您开个玩笑嘛,没曾想您那么不经逗,呵呵,我看您一天到晚挺忙的,就想让您开心开心。”   黄延义马上换了一副猪哥似的笑脸。   “哼,我是那不经逗的人吗,懒得跟你置气,说说吧,最近是不是发财了,看你穿的这一身,还有你后面的背包,都值不少钱吧。”   黄延义暗想,天知道那黄医生欠了多少饭钱,幸好我转得快,不然要被扣在饭店了。   “瞧您说的,谢叔,发财了我还能忘记您,也就刚有点起色,不过眼下手头还有些紧,一个月,最多一个月,我就把您这儿的账款给结清,您照顾了我们这么久,我都记在这儿呢。”黄延义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心脏部位。   “嗯,发财了也不能忘本,我还是相信你的,好了,你忙去吧,想吃肉骨茶了再过来。”锅盖头谢叔边说着话,边收拾起桌上的碗筷。   又过了一关,好人呐,黄延义嘬着牙花子出了谢记肉骨茶,站立在门口望了望西天下坠的日头,突然想不出自己能去哪里。这年月出入海关也是要护照的,作为一个没有身份的人,还真他吗麻烦。   踌躇半天,黄延义还是回到了黄医生诊所。   小伙子还坐在他的床上伤心呢,不过已经活动了。   黄延义站在小伙子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谢无忌。”   好霸气的名字,黄延义砸了咂舌,好像张无忌离开冰火岛之前也叫谢无忌。这时候金大侠还没开始写小说吧。   黄延义忽然想到了一点什么,问道:“那边的谢记肉骨茶的老板,你认识吗?”   “那是我二叔。”   咳咳,黄延义差点被呛着了,这谢无忌要是跑到肉骨茶去和他二叔一说,自己不立马成了一个打着死人名号骗吃骗喝的家伙吗。   “无忌,你这么伤心,是因为你的工钱泡汤了吗?”黄延义问道。   “胡说,我有你想的那么不堪吗,黄医生是个大好人,他对我挺好,我跟了他一年多,虽说是帮工,但实际上他拿我当徒弟在用,我只是中学毕业,没进过医校,以前什么都不懂,现在也能简单地给病人诊病开药,这都是承蒙黄医生的悉心教授,照规矩,不满三年,徒弟不能要师傅的工钱,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工钱,都是他主动塞给我的。   我担心黄医生的一大家子怎么办,你不知道,黄医生在家排行老大,他父母前几年去世了,下面的六个弟弟妹妹都是黄医生在操心,前年大妹妹出嫁,去年大弟弟进诗巫的船厂当学徒,这都要花钱。其实,几年前黄医生给他父母操办完后事,家里就没什么钱了,黄医生这几年过的挺苦的,为省钱,黄医生回诗巫的次数也少。黄太太也苦,在诗巫拉扯着两个女儿,一个四岁,一个才两岁,黄太太还要看顾正在读书的三个弟弟妹妹,你想想,黄医生这一走,这一家子人该怎么活啊。”   谢无忌说着说着,眼泪又蓄满了眼眶。   黄延义默默的上前拍了拍谢无忌的肩膀,说道:“节哀吧,咱们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帮帮他们。”   黄延义走到墙角的楼梯口,正准备上楼,又停住脚步说道:“天色已晚,今天来不及了,你先考虑好,怎么通知黄医生的家人,明天买点香烛纸钱,我带你去拜祭一下黄医生,我今天没处可去,就先在楼上住宿了。”   二楼的陈设很简单,也没有卫生间,黄延义在二楼转了一圈又下楼了,和谢无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天黑的很快,在谢无忌掌灯指引下,黄延义在楼下洗漱完毕,又爬上二楼在黄医生的床铺上睡下了。   这一觉睡得特别沉,也许是太过劳累的缘故。   朦胧之中,黄延义隐约感觉到有个人影站在自己的床前,被吓得从床上一下子坐了起来。   激灵过后,揉眼一看,原来是谢无忌。   “嗨,你这是演的哪一出,要吓死我啊。”黄延义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我想到一个办法,我决定暂时不给黄太太他们报丧。”   “为什么?”黄延义疑惑的问道。   “诗巫闽人特别讲究叶落归根,死了之后大都是要运回闽地安葬的,运送棺椁要单独包船,船费非常昂贵,一场丧事办下来要花的钱太多了。黄医生的父母死后也是他包船运回福建祖坟安葬的的,黄医生因此花费了很多钱。我想,如果给诗巫黄家报丧之后,他们不风光大办吧,乡邻们肯定会指责弟弟妹妹们不孝。可是若是因为大办后事而借了高利贷,那黄家以后的日子真是没法过了。他的几个弟弟妹妹都要辍学,诊所也马上要关门,黄医生的一番心血就付之东流了。”   黄延义没有出声,这个想法有些天马行空啊。   谢无忌盯着黄延义的眼睛,继续说道:“昨晚你不是说因为躲避战乱而流落在此,暂时也无处可去吗,那正好,由你来顶替先生的身份,咱俩把诊所继续经营下去,诊所每月有多少盈利我是知道的,虽然不多,但也是一笔助力。黄医生是因为家里的开支太大了,才会过得如此拮据。只要过个半年,黄医生的大弟弟在船厂就能出师拿工钱了,他的二弟弟再有两个月也能从新加坡的技工学校届满毕业,这就又添了一个劳力。只要撑过半年,黄家的局面就会好很多。你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谢无忌的话让黄延义沉思许久。   如果按照谢无忌的说法去做,倒也不失为疏解黄家眼前困厄的一个办法。可是如此做了之后,等到被揭穿的那天,自己该以何面目示人呢。   昨晚知道黄医生家的处境后,黄延义也真心想帮黄家一把。   谢无忌所说的冒名顶替倒是给黄延义解决了一时的身份问题。不解决身份问题,只能打黑工,一个穿越客,如果沦落到打一辈子黑工,那可真是丢尽了穿越一族的脸面。   “以后怎么跟黄医生的家人解释?”黄延义问。   “这个由我来解释,有什么罪责我来承担,为了让黄家把日子过下去,我不管那么多了,我想黄医生在天之灵也会赞成我这么做,一个徒弟半个儿,我也有权这么做。”谢无忌说的很坚决。   “可是,我不懂医学啊?”黄延义望着谢无忌说道。   “你就负责冒充先生就好,病人由我来医治。我跟了黄医生一年多,该会的基本都会了,西医很简单,不像中医要背几年药书才能入门,西医总共就十来种西药,这些西药我基本都了解,静脉滴注我也学会了,给病人开药、挂点滴都没问题。”谢无忌很自信的说道。   西药在这个年代刚刚迎来大发展的时机,黄延义昨天睡觉前在一楼仔细看过药柜里的药品,种类的确不多,只有吗啡、阿司匹林、磺胺、奎宁、小檗碱(从植物中提取的黄连素)、碘酒、来苏水等药物,静脉滴注用的是茂菲士滴管,滴注的是生理盐水和葡萄糖溶液。药柜里还有一些如镊子、手术刀、缝合针等简单的小手术工具。   不遇到大型手术,谢无忌的水平在这个年代也能蒙混下去,他干了一年多,比后世农村里培训三个月就上岗的赤脚医生应该能强点吧。   在琢磨的过程中,黄延义已经穿好了衣服。   “好吧,就按照你说的办,我尽量做个好演员,不过你要多指点,省的在熟人面前露了陷。”   “没问题。”   “那好,我带你去祭拜你的恩师吧。”   俩人合谋好一些细节后,从另一条街的丧葬用品店买了一些祭品,便匆匆赶往黄医生的坟地。   在黄医生的坟前,谢无忌又嗯嗯呀呀的小哭了一会儿,然后执弟子礼,燃起香烛,撒了纸钱,三起三跪,叩头九响。 卷一 第三章 贷款 “黄医生诊所”照常营业。   一个礼拜内,陆续来了十几个病人。黄延义也不是啥都不懂,听诊器、体温计还是会用的,在谢无忌的配合下,把病人们都服务的很“周到”。   患疟疾的,开奎宁。伤口感染发烧的,磺胺内服外用。拉肚子的,用小檗碱。虚脱失水的,滴生理盐水,有钱的,给他滴葡萄糖。   当了几天黄医生,黄延义在知道磺胺的进货价后,不由的在心里对生产磺胺的药企破口大骂,“真是黑了心肠,这帮洋鬼子,这破药敢卖这么多钱,暴利,真他吗暴利。”   黄延义骂完之后,又开始寻思,我要是能有这样一家制药厂,那该多好。   人生真的很矛盾。   1片0.3克的磺胺,从新加坡的进货价为0.3沙元,合1克1沙元。   沙(砂)元,是砂劳越布鲁克王国发行的货币,和英镑的汇率是1沙元合2先令4便士,大约是1英镑兑换9.6沙元,而英镑兑换民国的银元也大约是9.6上下,也就是说,1沙元基本等于1银元。   跟化工打了这么多年交道的黄延义知道,后世的磺胺粉的批发价,每公斤才几十块(人民币)。   黄延义一个要好的同学本科毕业后进入了一家制药厂工作,黄延义曾经在那个同学处蹭饭一个礼拜,参观过他们厂的磺胺嘧啶生产线,知道生产磺胺不比生产方便面的设备复杂。黄延义不由的踅摸着,若是能搞到一笔资金,自己办一个磺胺制药厂,岂不是以后都不再为钱发愁,躺着都能天天吃肉骨茶了。   谢无忌这家伙也太抠了,每天都是青菜、白米饭,黄延义闻着谢记肉骨茶的香味都饥渴难耐了。   “黄大哥,这两天总见你心神不宁,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晚饭后谢无忌主动问黄延义。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不瞒你说,还真是有些心思,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以诊所目前的状况,一个月挣的钱,刨除房租、电费、吃饭这些开支,所剩无多,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人生不能缺少肉食啊。”黄延义咂么着嘴说道。   “之前,黄医生在的时候就是这样过来的,小本经营,日积月累,以后肯定会好起来。”   “以后是以后,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我想的是现在如何挣更多的钱,让黄医生的家人们生活的更宽松些,你也说了,黄医生的两个弟弟都到了成家的年龄,因为穷还没有结亲,这不也是个大事吗。我倒是有赚大钱的办法,只是现在没有本钱,真是一分钱难倒我这个英雄汉啊,哎。”黄延义叹口气。   “你有什么办法?当真能挣更多的钱?”   “我从福建跑出来之前,学过制药技术,就诊所现在卖的磺胺,只要有设备,我分分钟就能制造出来。”黄延义说道。   “切,制药厂,那可不是三两个钱能办起来的,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人还是脚踏实地的好,白日梦可以做,可千万别当真。”   “算了,跟你说也没用,你也是穷光蛋一个。”   谢无忌倒是揪住了话把,“继续聊聊嘛,反正这会儿也闲着没事。”   “好吧,陪你聊5块钱的,其实吧,我也不需要太多的钱,只要有能去到美国的路费,我就能在一个月之内弄到采购制药厂设备的钱,可惜的是我他吗连一张船票的钱都没有啊。”   “美国的钱都丢在地上等着你去捡啊,说的跟真的一样”谢无忌见黄延义说的那么容易,表示一百个不相信。   “你知道我的彩色照相机吧,这个东西在美国的贵人圈内那可是相当的值钱,市面上根本就没有卖,当年我是好不容易才弄到这么一台,现今落难了,我也不打算留它了,我琢磨着到了美国后拿它换一套制药设备,回来生产磺胺,妥妥的每天就能躺着吃肉骨茶了。”   “你说的是真的?”   “比黄金还真。”   听到这里,谢无忌有些不淡定了,似乎在做什么决定,在围着黄延义转了两圈之后,说道:“其实,黄先生去世之前为了大弟弟的婚事,有过去银行贷款的打算,地契都准备好了,没想到却出了事,如果你真的能够挣到大钱,用黄先生的地契去贷款作路费,也未尝不可,只是,我怕你赵巧儿送灯台,一去永不来,到时候,我可就真没法向黄先生一家人交待了。”   “什么地契?”黄延义追问。   “黄先生家在诗巫有一百多亩黑胡椒林,这一百多亩黑胡椒林,刨去采摘的人工费每年也能收入个几百沙元,要不然,仅凭诊所的收入,黄先生一家的日子早过不下去了。”   “哦,我说呢,这个小诊所也养不起这一大家子啊,原来还有其它的收入。”   “你不知道,黄先生有四个弟弟妹妹在读书,三个在诗巫,一个在新加坡,每年光学费就是一大笔开支,在新加坡技工学校读书的二弟黄延仁,一个人的学费、生活费就要好几百元。”   黄延义之前通过谢无忌了解到,黄家共四个儿子,名字结尾分别为义、信、仁、孝,老二黄延信在船厂当学徒,老三黄延仁在新加坡读技校,老四黄延孝还在上中学。黄延义的三个妹妹,大妹妹已经出嫁,二妹在家帮她嫂子看孩子,三妹才十二岁,正在上小学。   这个年代,没有节育措施,如果存活率高一些,一个家庭有六七个子女很正常。像谢无忌在家排行老六,他们家也是兄弟姐妹七个。   福建地少人多,自古有溺婴的传统,许多家庭因为孩子多养不活,往往在生下来后就投入水中溺毙。不过跑到海外的福建人,有了足够的土地耕种,只要勤恳,养活六七个孩子不难,也就没有溺婴的现象发生了。   “你担心我去美国之后不回来,担心的很有道理,但是,这几天相处下来,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黄延忠拍着自己说道。   “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才认识十天,我也不知道你的根底。”谢无忌很直接的说道。   黄延义点点头:“嗯,要不这样,我去美国之前把我的背包抵押在诊所里,如果我不回来的话,你就把我背包里的东西拿去卖了。”   “那你为何不直接拿东西去卖呢?”   黄延义的背包里有一台笔记本,一个移动硬盘,这可是黄延义最大的本钱,打死黄延义也不会在这个时代去卖笔记本。   “我背包里的东西比我的命还重要,不可能拿去卖掉的,如果我不回来或者命都没有了,你才可以拿去卖掉。”黄延义说道。   谢无忌犹豫了半天,最后挥舞着拳头说道:   “好,为了黄家,为了你能每天吃到肉骨茶,我就陪你赌一次。”   俩人达成了共识,剩下的就是商量着怎么贷款了。   在商议贷款的过程中,黄延义才知道在这个时代贷款也一样不容易。想贷款,首先得要找个有实力的担保人,有了担保人,银行才能接纳你的贷款申请。   比如黄延义想要贷款,得先找自己所属的福州公会的头面人物作保,还要给作保者一笔担保费。   谢无忌算计着,先前,黄医生曾给福州公会的一位陈姓副会长看过牙齿,算是有个点头之交,找他担保应该没有问题。   古晋的边江银行,是华人开办的银行,主要给华人商户发放贷款,黄延义找到担保人后去边江银行贷款,应该能够通过。   黄延义和谢无忌合计了半天,确定了大致的贷款金额。以黄家这一百多亩的黑胡椒林作抵押,大概能够贷出七八千沙元,约合三千美元左右。   古晋福州公会设在猫眼岭路。   事先经过电话预约,黄延义很顺利的与陈春亭副会长,在福州公会的办公室见上了面。   陈春亭副会长身材矮胖,年岁也不大,才三十出头,黄延义揣摩,如此年轻就做到了公会的副会长,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要么贼精,要么富二代。   “陈会长,感谢您能在百忙之中拨冗相见。”黄延义进门之后,客气的寒暄道。   “黄医生,你我之间还用那么见外,你的诊所也是我们公会的会员单位,每月2元的会费是干啥的,我们公会收了会费,自然有义务为每个会员单位服务。”陈春亭客气的让座说道。   每月要交2元会费,黄延义还真不知道有这码子事,谢无忌也没说过。   其实古晋的各个公会都要向会员收取会费,收取的会费用来资助教育、举办大型活动、联络乡里等,缴纳会费的有个人,也有商家,商家交的多一些。   “您客气了,我这是有事来求您了。”黄延义说道。   “先前电话里通话时间短,没说清楚,你再说说,你需要贷款的数额,还有作什么用途。”   “是这么回事,我打算开办一家西药制药厂,想先贷个七八千元,作为前期费用,去美国考察一下制药厂,看能不能从美国转让、引进制药技术,在砂劳越生产西药,您知道,制药厂的利润是很可观的。”黄延义斟酌着说道。   “我当然知道西药的利润可观,可是你知道转让技术和采购生产设备需要的钱肯定不是一个小数目,即使你能谈成技术转让,那技术转让费和后期建厂的费用呢?”   “这个我也有计划,我毕业的爱德华七世医科学校,有不少学生都是富家子弟,我的同学当中就有几个出身于爪哇的大富之家,我只要把前期的技术转让谈成,建厂的费用我去找几个同学凑一下,还是没有问题的。”幸好事前和谢无忌一起编好了说词,避免了被动。   黄医生也的确是毕业于新加坡爱德华七世医科学校,至于同学的家里是否有钱,黄延义就不知道了。   “倒是说的通,不过你家里的经济状况我是了解一些的,以你现在的情况,再挺个五六年,等弟弟妹妹们长大成人,你自然就会轻松下来,没想到你不甘于现状,这个时候还要去拼搏一把,这份闯劲倒真是令我佩服,哈哈。”   黄延义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夸自己,只好尴尬的陪笑。   “好了,说贷款的事吧,我可以为你担保,担保费按照规矩走,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你的计划是有风险的,到时候贷款还不上,银行可就要收回抵押物了。”   “这个我有心理准备。”   “好,由我出面为你担保,银行会给你按照正常的利息走,每月2分的息,至于担保费,就收你5个点吧。”   黄延义乍一听到这么高的利息,差点爆粗口,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好看。   “怎么,有什么想法吗?”陈春亭看到黄延义的脸色,不解的问道。   “这利息是不是有些高了?”   “高?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你没和那些小钱庄和典当行打过交道,不知道他们的九出十三归和利滚利,说实在的,银行收取2分的息算是厚道的了。”   黄延义还真不知道这个年代的民间贷款利率如何,陈春亭说的应该是事实。   “好吧,2分就2分,我贷。” 卷一 第四章 干电池 递交贷款申请一个礼拜后,黄延义顺利地拿到了古晋边江银行的贷款。   从边江银行把贷出的沙元兑换成美元,黄延义又付出了2%的手续费,最后落到黄延义手上的钱只有2950美元。   贷款下来的第一件事,黄延义和谢无忌买了一口上好的柳州棺材,去库巴山下的树林把黄医生的遗体重新装殓一遍,原地安葬了。   完成这件事,黄延义安心了许多,谢无忌当天还大方的请黄延义吃了一顿肉骨茶。   古晋砂江码头。   开往马尼拉的一艘客货混装船的甲板上,黄延义扶着船舷的栏杆,与码头边的谢无忌挥手告别。   自古人生伤离别,这俩人的离别又充满了对前程未卜的担忧,特别是岸上的谢无忌,如果黄延义真的一去不返,那谢无忌的天就要塌了。   黄延义自己倒是不太担心会坑了谢无忌,他把背包里的笔记本电脑留在了诊所,交待谢无忌万一自己出事回不来,他可以把笔记本拿到新加坡找人卖掉。拼着泄漏这超时代的科技,黄延义也不能害了谢无忌和黄医生一家。   电脑里的文本全都设置了复杂的密码,只能当多媒体播放机用,笔记本电脑里面全是集成电路,以这个时代的技术,想要破解它,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大哥,一路平安啊!”船上人影都模糊了,谢无忌还踮着脚拼命的挥手。   客货混装轮在海上航行了三天三夜,抵达了马尼拉。   此时的马尼拉,是美国在远东地区重点经营的城市。   从美西战争后,美国一直把菲律宾当作一个联邦州在经营。1929年爆发全球性经济危机,在欧美经济大萧条的时候,菲律宾却逆势而上,大力开建各种基础设施,其中就包括飞机场。到1938年,全菲律宾大小机场已达到60个。   随着东亚局势进一步紧张,如今美国在菲律宾的驻军人数已突破了6万(包括雇佣兵),这些军队大部分都驻扎在马尼拉附近,军队庞大的消费需求,进一步促进了马尼拉的经济繁荣。   黄延义穿越前曾经到过马尼拉,那时的马尼拉被周边的新加坡、香港等国际大都市掩盖了光辉,以致声名不显。而在这个年代,马尼拉被称为“亚洲的纽约”,大饭店、大银行、大公司的高楼鳞次栉比,比之新加坡和香港更有大城市的气派。   作为美国的海外领地,《排华法案》同样在菲律宾被采用,菲律宾也限制华人劳工进入,但对华人教师、商人、公务员相对宽松。   《排华法案》适用的华人对象是不分国籍的,即使黄延义拿的是砂劳越布鲁克王国的护照,一样要受到法案限制。   黄延义的医生执业证和入境申请上填写的商人身份,让黄延义比一般的人通关更顺利,行李的检查也相对宽松。   黄延义的手机就揣在裤兜里,海关人员没有检查身上穿着的衣服,让黄延义松了一口气。   在马尼拉停留一晚,黄延义坐上了第二天飞往洛杉矶的飞机。   1938年6月,香港和马尼拉开通了直飞美国的航班,从马尼拉经停关岛、夏威夷到洛杉矶,大约需要3天左右,单程票价为860美元。   黄延义也考虑过坐船,可是轮船跑一趟美国得20天左右,黄延义可不想在海上浪费时间。   黄延义乘坐是的成立于1930年的“美国航空公司”的航班,机型为DC-3客机,乘员为22—32人。这个时代跨洋飞行的客机都是按最低乘员安排的,这架客机最多只卖22张乘客票。   DC-3客机由美国道格拉斯飞机公司生产,是30年代最优秀的双引擎客机之一,巡航速度达333公里每小时,从马尼拉飞洛杉矶,1万2千多公里的距离,加上中途在关岛、檀香山停留时间,一共需要72小时左右。   乘坐这个年代的螺旋桨飞机作长途旅行,并不轻松,由于客舱隔音材料的原因,嘈杂轰鸣的螺旋桨声音能清晰的传入乘客耳中,那感觉类似于乘坐的是拉砖拖拉机。   历经三天不怎么愉快的飞行体验,黄延义从洛杉矶机场出来时,已是浑身疲惫。   从洛杉矶转乘火车,又三天四夜后,才抵达此行的目的地--华盛顿特区。   抵达华盛顿后,黄延义首先给谢无忌发去了一封报平安的电报。   第二天一早,黄延义乘坐出租汽车赶往华盛顿以南10公里开外的亚历山德里亚,美国专利及商标局的办公大楼就在这个小镇上。   美国专利及商标局的大楼前。   如同后世工商局门口代办营业执照的“经理”们一样,等候在专利局大楼前的洋人专利律师们,或三五成群、或单打独斗,等待着兔子上门。   黄延义乘坐的出租车停靠后,律师们本来做好了围上来大声推荐自己的准备,但一看到黄延义的东亚人面孔,大部分人便失去了兴趣。   在60年代黑人掀起民权运动以前,美国白人连黑人都非常歧视,更何谈比之黑人地位还有所不如的华人,有些美国白人从骨子里看不起东亚人,包括日本人,日本没有加入保护专利的“巴黎公约”,却在大量使用西方人的专利技术,在专利律师眼里,日本人就是一窃贼。   有几个律师还在踌躇着,一个穿着并不怎么考究的家伙率先越过众人,快步走到了黄延义面前。   “哦,很高兴见到您,我先作个自我介绍,鄙人是汤姆逊律师事务所的专利律师乔治,乔治·克劳德,我想我应该能为您做点什么。”   黄延义没着急回应,先昂首扫视了四周一圈,装模做样的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然后从殷勤的出租车司机手上接过自己新买的黑色小牛皮公文包,顺手递给了出租车司机2美元小费。   与后世一样,往往越是没钱的人越要装成有钱的样子,黄延义也不能免俗,来到了美国,在洋人面前不装逼,都真是对不起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黄延义穿的一身西服和皮鞋,是在马尼拉华人商店买的,其实不算贵,但在美国本土商店里的售价就不算便宜了。   走路不带风,到老一场空。黄延义迈出几步,然后回头。   “乔治先生,我认为应该先找一个适合谈话的地方,你说呢?”   “当然,先生,这附近就有一家不错的咖啡馆。”   “我敢说,以你的眼力,未来你会成为这个广场上最有钱的律师。”   “谢谢。”   乔治把黄延义领到了广场旁的一家咖啡馆,咖啡馆的环境很好,可以看到店内的一个隔间里有几人正在洽谈着业务。   找个档位坐定后,乔治主动问道:“先生,我能有幸知道您的姓名吗?”   “当然,你可以称呼我为贝克汉姆。”   因为要和美国人打交道,原先黄医生护照上的英文名字太过绕口,黄延义临时想了个名字。   “贝克汉姆先生,不知您此行的目的是要申请专利、注册商标、还是打专利官司?”   “申请专利,工业品发明专利。   黄延义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掏出六七张早已画好的黑白素描图纸,以及一张英文说明。   乔治殷勤的接过去,花了三分钟时间简略的看完,“很好,看来贝克汉姆先生是有备而来,绘图和说明基本达到了专利申请的规范。”   黄延义大致明白后世专利申请的规则,不过这个时代专利申请的规则与后世有所不同,为免碰壁,还得依靠专利律师律师来做这些细致的工作。   黄延义申请的是锌/二氧化锰碱性干电池的专利。   这个年代还没有发明碱性干电池,普遍使用的是铅酸电池。   前段时间黄延义在诊所对面有收费电话的粮店给福州公会打电话时,看到电话机配备的笨重的铅酸电池时,才想起来这个时代还没有发明碱性干电池。于是,动了利用干电池专利来挣一笔钱的念头。   历史上,加拿大工程师LewisUrry于20世纪50年代发明了锌/二氧化锰碱性干电池,1957年10月9日,KarlKordesch和PAMarsal在美国申请了碱性干电池的专利,专利于1960年获得批准,美国联合碳化物公司拥有这项专利的所有权。   “请问您是美国国籍吗?”乔治问道。   “不,我的国籍是布鲁克王国。”   “什么,在我学过的地理知识当中,世界上好像并没有这个国家。”   “呵呵,它是东南亚婆罗洲北部的一个小国,人口才50多万,是大英帝国的保护国,没有自己的军队,每年还要交20万英镑的保护费。”黄延义笑着说道。   “噢,天哪,世界上居然还有我不知道的国家,看来我需要恶补一下地理知识了。”   “还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1800年时,法律规定外国人在美国申请专利需要在美国居住达2年以上,不过1901年以后,这个规定有了改动,比如您这个外国人申请的这项专利,需要承诺自申请之日起一年之内在美国使用,您需要发誓所提交的发明在美国和美国以外的国家还没有出现或使用过。”   “这倒是没有问题,费用呢?”   “美国国籍的人申请专利的费用为50美元每份,非美国籍的大约要100多美元,律师费用另算。”   “需要多久才能批准?”黄延义最关心的就是时间问题。   “这个不好说,按照正常的渠道,短的要半年,长的可能超过一年,您也知道,审核专利是一个复杂而漫长的过程,去年全美发布了近4万份专利,估计今年的数量也会差不多,专利局的人平均每天要审核100多份申请,他们平时也忙的像个机器。”   “我的专利在受理之后,是否可以拿着受理书去跟别人谈转让或者合作?”   “当然,不过在谈判过程中,最好有律师在场,这样能让您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好,我明白了,那我现在正式授权你作为我的专利申请代理人,负责此项专利的申请,并作为今后专利合作谈判的首选律师。”   “这是我的荣幸,贝克汉姆先生。” 卷一 第五章 专利转让 付出了500美元的加急初审费,乔治仅用4天就拿到了专利受理通知书。美国专利局带有企业性质,加急费是明收的,属于正当收入。   黄延义手上的钱只剩下不到1300美元,如果不能早点把专利转让或者合作谈下来,搞不好要流落美国街头了。   第二天一早,黄延义带着乔治飞往康涅狄格州的丹伯里。   转了两次飞机,在下午三点左右抵达了丹伯里。   在丹伯里找了一家中档旅馆住下后,乔治用旅馆的电话联系了美国联合碳化物公司,和联合碳化物公司的前台秘书进行一番沟通,约定了第二天和她们公司经理见面的时间。   联合碳化物公司成立于1898年,1917年和国家碳公司合并,主要生产液化气、电石、液氧、乙二醇、碳刷、电极等化工产品。按照历史,该公司将于今年下半年收购美国电木公司,在二战后会成为美国几个大型火箭公司的燃料提供商,在60年代初开始生产碱性干电池。   干过石化行业的人基本上都知道这家公司,这家公司在1920年发明了用天然气制作乙烯,30年代开始生产合成橡胶和塑料,在新泽西州兴建了美国第一座大型塑料厂。70年代后,公司发展有些滞后,2009年,联合碳化物公司的销售收入为73.3亿美元。   第二天下午三点,在联合碳化物公司的一间普通的接待室,黄延义和乔治如约见到了公司经理—亨利。   有了乔治这个正宗美国人打前锋,黄延义可以少费不少口舌。   “亨利先生,我是汤姆逊律师事务所的乔治,这位是我的雇主贝克汉姆先生。”   “哦,贝克汉姆先生,你是我们公司接待的第一位东方人,很高兴见到你。”亨利经理对黄延义这个东方面孔的人还算友好。   “我也是,亨利先生。”   亨利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工作安排表,说道:“秘书安排和你们见面的时间有10分钟,听说你们要向我推荐一项重要的发明,我很想知道是什么。”   黄延义从公文包里拿出专利受理通知书和复制的设计图,双手递给亨利:“这是我的专利受理通知书和我关于碱性干电池的设计方案,说明书描述了碱性干电池的特点,简单的用一句话来概括,我发明的干电池储电量是同体积铅酸电池的5倍以上,而且制造成本不高。”   亨利花5分钟左右看完了黄延义递过来的文件,然后站起身说道:“请你们稍等一会儿,我要和公司的几位工程师交换一下意见。”   “好的,您请便,亨利先生。”黄延义抬手说道。   亨利出去了几分钟后,一位年轻的女秘书端进来两杯热咖啡。   乔治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凑到黄延义耳边说道:“我看今天这事儿有门儿,不然我们喝不上他们的咖啡。”   必须有门儿啊,这本来就是他们公司以后的东西,只不过把时间提前罢了,黄延义在心里想着。   在后世90年代,碱性干电池的年销量达到几百亿支,稍微有点头脑的企业领导都能看到这里面蕴藏的巨大商机,联合碳化物这种大公司的领导,肯定不是泛泛之辈,他们不可能坐失这样的发财机会。   半小时后,亨利回到接待室。   “贝克汉姆先生,我们公司的几个人刚才商量了一下,对您的这项发明很感兴趣,不过,这项发明需要通过制造出实物来检验,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四天时间,如果制造出来的实物真像您说明书中所描述的那样,我想我们会很乐意与您洽谈接下来的合作。”   黄延义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万一他们制造出了干电池不认账怎么办,不免心里有些发虚,黄延义侧头看向乔治,乔治朝黄延义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我们愿意等候四天时间。”看到乔治点头后,黄延义才说道。   “这是我们旅馆的电话,我们会随时等候您的通知。”乔治掏出一张写着电话号的纸条递给亨利。   “好的,希望四天后我们通知你的是一个好消息。”亨利和黄延义握手告别。   出了大门,黄延义问乔治,“万一他们制造出了实物,不与我们合作,该怎么办?”   “不会的,一点专利费与他们公司的名誉相比,不算什么,我倒希望他们像你说的那样,那我就有专利官司打,还能拿一大笔律师费,当然,律师费得由他们掏。”   四天时间,黄延义把丹伯里小城逛了个遍。   黄延义到花旗银行丹伯里分行开立了一个个人账户,预备作为收取专利转让费的户头。花旗银行在马尼拉、新加坡和香港都有分行,1904年推出了旅行支票业务,届时只需要带着一本旅行支票,就可以在新加坡或马尼拉提取现金,非常方便。   丹伯里是一个在二十世纪初兴起的工业小城,以机械、纺织、化工产业为主,在乔治的陪同下,黄延义装成一个采购商,参观了丹伯里的几个小工厂,从侧面了解到了一些这个时期的美国工业水平。   第四天下午,乔治接到了联合碳化物公司的电话。   黄延义和乔治赶到碳化物公司,今天会面是在一间布置得很正式的会议室,碳化物公司一方共有七个人参与谈判。   双方坐定之后,亨利作为碳化物公司一方的代表首先发言。   “贝克汉姆先生,您的这项发明经过我们实物检验,基本上与说明书的描述相符,我们公司对您的这项发明颇有兴趣,接下来,我们可以谈谈专利合作的事情。”   “当然,亨利先生。”黄延义点点头。   “按照专利转让的方式,基本分为两种,授权使用和买断,不知贝克汉姆先生倾向于哪一种方式?”   黄延义这两天在与乔治的交谈之中,了解到了这个年代一些专利交易方面的知识,不再是一个小白,黄延义几乎没有犹豫就给出了回应:   “我倾向于买断。”   授权使用是按年收取产品销售额的一定比例作为专利使用费,通常在1-2%上下,如果不是完全专利,计算起来会更复杂。   干电池的前期推广需要一个过程,如果按照授权使用方式,黄延义在前两年基本不会有太多收入,这不是正在等米下锅的黄延义所想要的。   “好,既然如此,我们的谈判就变得简单了,我们碳化物公司给您的这项发明的买断估价为28万美元,不知您是否能够接受?”亨利笑容可掬的说道。   在来之前,黄延义和乔治已经商议好了一个最低转让价格。   黄延义递给乔治一个眼神,乔治接过话题:“碳化物公司的领导们,我和我的雇主贝克汉姆先生认为你们低估了这项发明的价值,这项发明的出现,一定会成为电池史上一个新的里程碑,它将改变人类使用电池的习惯,它所创造的经济价值是难以估量的,希望贵公司忘了刚才的估价,重新给出一个让我们双方都能接受的价位,谢谢。”   会场内安静下来。   亨利和坐在他左右两边的人小声耳语着,一张纸条在碳化物公司的几人之间来回传递了几次,最后亨利端正了坐姿,说道:“贝克汉姆先生,40万美元,这是我们公司给出的最后价格。”   此时的40万美元,按照购买力,约合21世纪初的680万美元(约17倍),绝不是一个小数目。   听到了一个合意可心的数字,黄延义稍稍平静了一下心情,说道,“只是在美国领土范围内的独家专利使用权。”   “是的,当然。”亨利回答。   “成交。”   接下来签定转让合同,敲定一些细节,自有乔治去忙活。   当黄延义拿着40万美元的支票走出碳化物公司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乔治,你想吃什么,大胆的说,我请客。”   “这几天逛下来,才发现丹伯里真没什么好吃的食物,除了汉堡就是三明治,这里牛排店的牛排,是我吃过的牛排当中最难吃的,我对这里的食物已经失去了信心,只想早点离开这里,回到华盛顿去陪我可爱的女儿—露西。”   “好吧,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丹伯里。”   “明天一早,我也想,可是我认为还不行,难道您不去报税吗?”乔治疑惑的问道。   “什么税?”   “您刚刚收入了一大笔钱,难道不想交税吗?您是外国人,如果在离境时还没有交税,很可能会按照逃税处理,我想这么大一笔钱,税务局的人是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您想被列为不受美国欢迎的人吗?”   “能不交或者合理避税吗?”   “如果是在其它国家注册的专利,加上您的外国人身份,和碳公司的交易可以归入国际专利许可交易,可以不用在美国交税,但是,您的专利是在美国注册的,承诺一年之内在美国使用,所以,这个税没法逃避。”乔治解释道。   “大概要缴多少钱的税?”   “个人所得税、交易税等几种税综合算下来,大概要交28.5%吧。”乔治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法克,税务局这一刀砍得可真他吗疼啊。”   28.5%的税,加上事先和乔治谈定的交易额5%的提成,这么算下来40万美元就被砍掉了33.5%,落到黄延义账户里的钱只剩下27万美元。   两天后,处理完税务问题,黄延义只身飞往纽约,乔治带着黄延义给他的2万美元的佣金回华盛顿潇洒去了。   位于纽约曼哈顿哈德逊街的纽约商品交易所,是黄延义此行的目的。   纽约商品交易所,是在1933年由金属交易所、橡胶交易所、生丝交易所、皮毛交易所等四个交易所合并而成,经过几年的发展,这里逐渐成了北美最重要的商品交易中心。   黄延义开办制药厂所需的设备和原材料,在纽约商品交易所能够采购到一大部分。   交易所附近有许多家代理采购公司,他们可以在全美甚至满世界的寻找你所需的物资、设备,而且比你自己跑去和厂家单独谈的价格还低。代理采购公司的佣金主要是他们从厂家身上抠出来的回扣,采购方并没有因此而付出更多的金钱。打个简单的比方,你个人去厂家拿的是零售价,采购公司去厂家拿的是批发价,采购公司赚的就是这部分差价。   一家制药厂所需的设备多达十几个种类,黄延义没有时间和精力去一个个厂家谈判采购,专业的事情还是应该交给专业的公司去做。   黄延义只跑了一家金属类代理采购公司和一家化工原料代理采购公司,就把制药厂的设备和原材料基本采购齐了。这两家公司还承诺帮助联系运输,省了黄延义不少精力。   设备和原材料一共花去了21万多美元,看到账户里一天天变小的数字,黄延义订好了返程的机票。 卷一 第六章 英国之行 从纽约出发返回砂劳越,无论是往东还是往西走,路程大致都差不多。   黄延义没有选择按照来时的路线返回,而是从纽约飞往伦敦,打算从伦敦飞往新加坡,再从新加坡坐船回古晋,此次出行等于是绕了地球一周。   飞机飞了2天,才抵达这个世界上最大殖民帝国的首都,伦敦。   从克罗伊登机场出来,黄延义坐上一辆出租车,当司机问他去哪里时,黄延义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去哪里,穿越前也没来过伦敦,记忆当中只有牛津大学、剑桥大学、唐宁街10号这三个大地方。想了一想,唐宁街10号应该在市中心吧,便说了一句“唐宁街10号,能去吗?”   出租车司机倒是没有惊讶,一个东方人去唐宁街10号,肯定不是去做首相的,顶多是慕名而来旅游观光一番罢了,“当然可以,我的车除了泰晤士河的河面,哪儿都能去。”   出租车的后座上有为客人准备的报纸和地图,黄延义打开地图,只看了一眼便不看了,地图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都快挤成一坨了,在颠簸的车上根本看不清。   出租车过了布里克斯顿,黄延义看到的是满眼的现代与繁华,地铁站、有轨电车、霓虹灯,豪华汽车,英伦风情打扮的美女,手拄文明棍的绅士,这一切构成了一副白人世界的“盛世”图画。   在唐宁街10号附近,黄延义下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明显吹了牛逼,唐宁街他根本就进不去。   黄延义也不会真的去唐宁街,一路看着风景从白厅大街往北,步行了半个小时,顺路问了一家高档酒店的房价,吐了一下舌头便与殷勤的门童告辞了。   想着门童所报的房价,看着从豪车里进出的绅士和美女,黄延义深刻感受到自己还处在脱贫的初级阶段。   不行啊,还得挣钱,挣快钱,   穷则思变,黄延义也是如此。在陌生的街道上一边走一边想着怎么赚钱,琢磨了半天,好像自己现在除了卖专利捞点钱,也没别的本事了。   在一家中档旅馆休息了一晚,做好了准备之后,黄延义乘坐出租车直驱赞善里的南安普敦大厦,这里是英国专利局的办公地址。   1852年,英国政府设立专利局。1882年,英国王室促成了特许专利律师协会的成立,是世界上第一个专利律师协会。相比其它国家,英国对专利更为重视。   黄延义持的是砂劳越王国的护照,砂劳越王国是大英帝国的保护国,从法理上讲,黄延义算是大英帝国的“二等公民”,在英联邦国家和殖民地内享有行动自由,申请专利也不用像在美国那样受到限制。   碱性干电池专利的后续事情委托乔治去办了,等美国专利局颁发正式的专利证书之后,根据“巴黎公约”,在公约国家登记就可生效,这个不用黄延义操心。   在专利局旁边的弗尼维尔街,黄延义走进了一家装修得比较阔气的律师事务所,门牌上写着,戴维斯律师事务所。   前台身材高挑的金发小姐,热情而大方,在聆听了黄延义的来意后,马上用一口正宗的伦敦腔英语,介绍了几位经常与化工专利打交道的律师,并向黄延义推荐了一位律师。   黄延义对于这家律师事务所的办事程序感到非常满意,她们充分尊重来客的意愿,并给了客户选择的权力。   黄延义很顺从的选择了前台小姐推荐的哈罗德律师。   临了,黄延义猪哥般的赞美了前台小姐,“你身上的香水味很好闻,非常nice。”   前台小姐露出洁白的贝齿,微笑着回答,“谢谢,你是个好人。”   得,斩获一张好人卡。没聊上两句,黄延义见到了前台小姐推荐的人。   哈罗德,三十来岁,除了有律师执业资格证,还有杜伦大学化学系的学士学位。律师是他的本职,化学是它的业余兴趣。   英国的专业人才真多,都多到富余了,黄延义不由感慨。   在一间单独的会客室,黄延义和哈罗德简单的聊了几句,便直接进入了正题。   黄延义不需要像第一次申请专利那样从常识开始沟通,直接拿出了自己昨晚折腾半宿绘出的10几张标准设计图纸,2张有机物反应过程的化学方程式,以及1张方法说明书。黄延义在古晋出发时就做好了准备,这些东西在手机的文件夹里都有存货,其实就是抄袭了一遍。   “哈罗德律师,这是我研究出的石油裂解过程中的烷基化专利,用我的设计,添加指定的催化剂,可以生产出高辛烷值汽油,你学过化学,应该知道,高辛烷值汽油对于提升发动机功率是非常明显的。”   烷基化是帝国化学工业公司明年(1940年)研究出来的生产工艺,二战开始后,英国空军的飞机急需高辛烷值汽油,帝国化学公司带着紧迫任务加紧研究而产生的烷基化工艺,可以说是战争催生了这项工艺的出现。   这项生产工艺是一个复杂的生产环节,需要从事机械、化工的各类工程师组成一个团队在生产过程中分工协作、研究,不是一个人能单独研究出来的,所以这项生产工艺研发成功后,专利所有权属于帝国化学工业公司,而不是某个人。   现在黄延义等于是一个人干了一个团队的活儿。   帝国化学工业公司也一直在研究提高汽油辛烷值的办法,可能是卡在了某个环节,就差临门一脚。黄延义做的事就是,我可以提前一年帮你踢这一脚,虽然你们也能踢,但我快。   本着有枣没枣打上几杆子的心态,黄延义对这项专利交易并不是很看重,如果能够在二战爆发前卖出去,就是他的侥幸,卖不出去也无所谓。   “贝克汉姆先生,您准备的这么充分,我想您应该不是第一次申请专利吧。”   “是的,12天前,我在美国申请了一份发明专利。”   “噢,您真是一位博学之士,我越来越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天才了。”   “谢谢。”   哈罗德花了十来分钟,看完了黄延义给他的文本。   “贝克汉姆先生,我虽然学过化学,但对石油裂化工厂的具体生产环节并不是很了解,以我浅薄的化学知识,我觉得您的这份专利,至少可以分解成两份单独的专利,即烷基化工艺专利,沸石合成物专利,如果继续细分下去,甚至可以分解出六份方法改进方面的专利,您为什么把这些步骤统合成了一份专利呢?”   “为了图省事,不想太麻烦。”   现在已经是6月下旬,再过2个月欧战就要爆发,黄延义没有时间去一项项的申请和等待买家。   “我会尊重您的意见。”   “我想知道,大概几天能够拿到专利受理通知书?”   “一般来说,需要3到5天吧。”哈罗德回答。   英国每年的专利受理量没有美国多,黄延义也不需要加急办理,不过还是信口问了句:   “英国的专利局也可以像美国的专利局那样出钱加急办理吗?”   “不,当然不行,那些美国佬总是摆脱不了他们唯利是图的商人本质,他们把专利局当作企业一样在经营,而我们大英帝国的专利局是公用事业机构,对专利的审核必须依照程序严格办理,与那个商人国度可不一样。”   听到哈罗德鄙视美国人,黄延义笑了笑。   二战还没爆发,日不落帝国的夕阳还高高的挂在天上,广大的殖民地还没有独立,暂时还有鄙视美国人的本钱。早期历史上美国人的确是偷用了英国人不少专利,英国人也没少和美国人打专利官司,美国人被英国人鄙视也在情理之中,并非凭白无辜。   “好吧,三五天时间我还能等。”   四天后,黄延义如愿拿到了专利局的受理通知书。   黄延义交待哈罗德,可以直接去找帝国化学工业公司推销这份专利。   帝国化学工业公司,是英国最大的化工企业,涉及化学品,炸药,化肥,杀虫剂,染料,有色金属和涂料等诸多领域,1928年的销售额达2700万英镑,1英镑合9.6银元,2700万英镑就是2.59亿大洋。从1928年到1939年,帝国化学工业公司又开发出了酞菁染料(1929年),丙烯酸塑料有机玻璃(1932年),多乐士涂料(1932年,与杜邦共同开发),聚乙烯(1937年)等几个拳头产品,销售额不知道又翻了几番。   如此庞大而又多金的一个化工巨头,不从它身上找点饭辄,黄延义心里头实在过意不去。   把专利转让的具体事项授权给哈罗德之后,黄延义准备乘坐飞机返回古晋。   英国的民用航空业在这个时候已经非常发达,帝国航空公司在1926年就开通了从伦敦飞往南非开普敦的航线。1931年4月,帝国航空公司开通了从伦敦到悉尼的航空邮件服务。1933年7月1日,开通了伦敦到加尔各答的客运服务,1933年9月23日,开通了伦敦到仰光的客运服务,1933年12月9日,开通了从伦敦到新加坡的客运服务。1934年12月8日,开通了从伦敦到澳洲布里斯班的客运服务,这是全球最长的一条航线。1936年3月14日,槟城到香港的航线开通以后,从伦敦可以直飞香港。   克罗伊登机场是伦敦30年代最大的民航机场,后世著名的希思罗机场现在还只是一家军用机场。按照历史轨迹,克罗伊登机场将会在2个多月后因为二战的爆发而关闭。   黄延义走进停机场看到即将要乘坐的飞机后,才发现它与自己的期望值相去甚远。   这是是英国惠氏公司生产的亚特兰大AW.15型客机,一架在航空史上并不出名的上单翼飞机,配备四台340马力的十缸(每排两排5缸)径向发动机,最大乘客数为17人,巡航速度才190公里/小时。   190公里的巡航速度,一战时期某些双翼飞机都比它飞的快,这让黄延义深感不爽。   1943年就能造出喷气式飞机,英国的飞机发动机制造水平完全不弱于美国,但在飞机的整体设计上却逊了美国不止一筹。   再赖的飞机也得坐,因为除了它以外,没有别的选择。航空公司给东方跨洲航线的AW.15客机规定的乘员数量为不得超过11人,比客机最大乘客数少了6人。   中途受天气影响,这一趟航班飞了7天,才降落在新加坡的加冷机场。   “她吗的什么破飞机,还好意思把票卖那么贵。”   黄延义从机场出来后不由的吐槽。   黄延义乘坐出租车来到牛车水,在牛车水附近找了一家名为“锦程”的旅馆。   还有许多事要办,黄延义的账户里只剩下5万2千多美元,也不敢大手大脚的花钱,锦程旅馆干净整洁、价格不高,正合他意。   从锦程旅馆出来找地方吃饭时,黄延义看到旅馆斜对面的马路边,摆着一张方桌,方桌上立着一个红色募捐箱,有几个青年学生正举着小彩旗,围在桌子边宣传抗日。   从加冷机场到牛车水这一路上,黄延义看到过不止一处这样的募捐点。   黄延义走到募捐箱前,从腰包里掏出钱夹,抽出1张苏格兰银行发行的50英镑钞票投进了募捐箱。   “谢谢先生的慷慨。”几个学生鞠躬致谢。   50英镑合480块大洋,也不是小钱。   “不用谢,炎黄子孙都应该为祖国抵抗外辱尽一份力量,我应该感谢你们,你们站在街头沐风栉雨,为了祖国抗战而奔走呼号,你们都是好样的,加油!中国必胜!”黄延义举起拳头鼓舞道。   黄延义并非不想多捐款,只是现在手上的钱还有大用,不得不省着一点。另外募捐点那么多,如果在遇到的每一个募捐点都适当的捐一点,就能让更多学生抱有信心,看到希望,看到华人支持抗战的决心。   全面抗战爆发后,世界各地的华侨基本都参与了捐款。侨胞人数仅为35人和40人的玻利维亚和海地,也分别捐款3560美元和3840美元。 卷一 第七章 招聘 黄延义到达新加坡的第三天,《星洲日报》和《南洋商报》都在显眼的位置刊登了一则招聘启事。   招聘日期为7月3日、4日两天,需要西医医生2名,机械加工工人20名,化工厂工人20名,文化程度要求中学及以上,待遇优厚,工作地点为古晋和诗巫。招聘地点在新加坡牛车水宝塔路锦程旅馆,招聘联系人黄延义。   南洋各地有不少技工类学校,每年能培养出大量技校学生,这些学生进入工厂工作个几年就能成为真正的技术工人。为支援祖国抗战,历史上南洋各地华侨曾动员了3千多南洋技工回国,参与了滇缅地区的物质运输和机械修理等服务工作。   3日一大早,黄延义还没有起床,旅馆老板就砰砰的敲响了房门,“黄先生,你快出去看看吧,楼下来了十多位应聘的工人。”   黄延义匆忙下楼,看到旅馆门前站立着一群工人,上去先和他们简单打了个招呼,连忙把桌椅板凳摆在了旅馆外面的空场上,并撑起了一把遮阳伞。   七月流火,一会儿等太阳照射下来,要是没个遮挡物,可以把人晒出油来,赤道附近的太阳可是附魔的。   黄延义没想到些应聘者居然这么早就到了,难道是为了躲避日头吗。   一个小时后,应聘者越聚越多,你一言我一语,粤语、闽语、英文夹杂在一起,好不热闹。黄延义一个人有些应付不过来,便把对面募捐点的一个杨姓学生请了过来,让他先给帮帮忙。   杨姓学生先前在对面就看了半天热闹,都不用黄延义吩咐,很大方地站在一旁回答应聘者提出的问题,一边还维持着秩序,黄延义终于安下心来,逐一的对应聘者进行考核。   按照原来的招聘计划,黄延义只需要招收40名工人,还没到正午,招录簿上显示已经录用了40人。   看着眼前依然排着的长龙,黄延义傻眼了,安排的两天招聘时间,这才半天就录满了。   也不能让这些人白跑一趟啊,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让这些人回去,黄延义真没法开口。   思虑半天,黄延义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提高了考核标准,准备再择优录用几个。   令黄延义没想到的是,后面的应聘者中优秀出众的人才越来越多,还有几个留学过英国的大学生。   黄延义咬着牙把自己的招聘人数一再增加,到晚上日落时分,录用名单上已经登记了91人。而后期录用的51人都是提高了标准录取的,比如文化程度由中学变成了技校,独立操作机床的年限由1年变成了3年,等等。   西医医生也录用了3人,机床、焊接、化工类的工人达到78人,还有几个属于是一专多能的,只有化工工人暂时没有达到20人。   最后一个应聘者走后,黄延义吁了一口长气,瘫坐在椅子上。   “杨同学,累着了吧。”黄延忠问请来帮忙的杨姓学生道。   “这不算什么。”杨姓同学做事很勤快。   “你的全名叫什么。”   “杨继章。”   “听你的口音,好像不是南方人。”黄延义问道。   “祖籍是安徽阜阳,民国初年全家搬到了上海,前年日本鬼子占了上海后,我们全家跑到南洋来投靠亲戚了。”杨继章回答道。   “噢,那你现在不用上课吗?”   “我马上中六毕业,课程已经学完了,不用每天进课堂。”   南洋的教育制度受英国的影响,中学为六年,中六相当于后世的高三。这个年代的中学毕业生能算半个知识份子,他们在除了学习各科基础知识,还会选择一门能够谋生的学业,比如财会、书画、音乐等等。   “你毕业后打算做什么?”   “我在学校自学了会计,毕业后打算找一份算计的工作。”   “呵呵,算计,如果找不到理想的工作,可以到古晋来找我,我给你留个地址。”黄延义看到杨继章忙活了一天,面对那么多的应聘者,也没有发生慌乱,加上他长得眉清目秀,个头也高,不禁起了惜才之心。   “谢谢您的青眼,我会记住的。”杨继章高兴的说道。   “大哥。”   “大哥。”   听到第一声“大哥”时,黄延义浑没在意,等到第二声“大哥”在耳中响起时,黄延义才顺着声音扭过头,看到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嗫喏地站在那儿。   天色有些昏暗,黄延义凝目仔细看清小伙子的面相时,黄延义才猛然意识到他这两声“大哥”叫的是自己。   他肯定是黄家老三,在新加坡读技工学校的黄延仁。   黄延义愣了愣,马上稳住了心神,站起身说道:“延仁吧,你稍等一下,我先跟这位杨继章同学交待完一些事情。”   黄延义一边在白纸上给杨继章写着地址,一边在思考着怎么应对黄延仁。   写完后,黄延义连带一张1英镑的纸币递给杨继章:“继章同学,这是我的地址和你今天的辛苦费。”   杨继章接过后从中分出那张1英镑的纸币想要递回给黄延义,但被黄延义严肃的摆手制止住了。   “谢谢黄先生,那我先走了。”杨继章道完谢后离开了。   黄延义这才转过身来面对着黄延仁:“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黄延仁亲热的靠了过来,用手在头顶上比划着:“来了一个多小时,看你忙,就没过来打扰,大哥,半年不见,你看我是不是又长高了一些。”   “是长高了”,黄延义把头往后仰,避开了黄延仁比高的手,敷衍了一句,问道:“你不在学校读书,怎么跑出来了?”   “大哥你真健忘,这都7月3号了,我上个月底就毕了业,你说在我毕业时会来学校看我,也没过来。”   “呃——,你怎么会找到这儿来了。”   “我本来想在新加坡找份工作,已经找了四五天,昨天看到商报上的招聘启事,今天便打算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居然是大哥你在招聘,嘻嘻。”黄延仁说着话,眼神稍有些游离。   借着旅馆的灯光,黄延义看到黄延仁的眼神,心里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来,咱俩先把这摊子收了。”   黄延仁帮着把旅馆门口的摊子收了之后,跟着黄延义到了旅馆的房间。   黄延义把灯打开,把房间门关上,安排黄延仁坐定后,沉默了快有一分钟,才开口道:“我知道你看出来了,我不是你的大哥,你大哥已经故去了。”   这一句话让黄延仁原本有些抖动的双腿僵直住了,两行泪水刷的从黄延仁的双眼涌了出来。   黄延义没有再继续说话,任由黄延仁抽泣了十来分钟,黄延义才说道:“我猜你来了肯定不止一个小时,你肯定看过我给那些被录用者留的地址是古晋汉阳街的黄医生诊所,还有招聘启事上我的名字,你这是准备找个恰当的时机来揭穿我这个冒名顶替者,我说的对吧。”   “嗯。”黄延仁擦着眼泪鼻涕点了点头。   “5月19号,你大哥在古晋郊外骑着摩托摔倒而发生了意外,我碰巧遇到了,当时的情况已不允许我去通知你们来办理后事,我便先安葬了你大哥。到诊所后,谢无忌和我商量,决定先不通知你们家人,由我顶替你大哥的身份,把诊所继续经营下去,赚些钱来补贴你们,我同意了。事情大概就是这样,谢无忌和我的做法,不知你能否理解,你是读过书的,应该不是迂腐人。你想想,你下面还有1个弟弟2个妹妹,还有2个年幼的侄女,当时如果得知你大哥的消息,你还会在学校安心读书吗,你大嫂会怎么做,你们全家会有什么样的变故,你能想象吗?”   见黄延仁没作声,黄延义继续说道:“你大哥是个至纯至孝的人,为了这个家他勤俭克己,劳心劳力,尽了他最大的努力,但是,死者已矣,我们要向前看,你也毕业了,你们家又多了一个劳动力,你现在应该把你大哥的担子接过来,让你们家日子逐渐好起来,这样才能宽慰你大哥的在天之灵。”   一直沉默着的黄延仁,胸膛起伏了几次,郑重的点了点头。   “还没吃晚饭吧,走,我们先出去吃饭,回来再安排你住宿。”   “我不饿。”   黄延义独自一人出去了。   4日,继续招聘。   录用人数已经超过了预期,为了不让前来应聘的人失望,以免造成混乱,黄延义还得硬着头皮出摊。   今天有了黄延仁帮忙,本来用不着杨继章同学了,但杨继章还是主动跑过来要求帮忙,他说昨天拿了1英镑的工钱,超过了他一天的劳动价值好几倍,他必须要继续干一天。   好吧,黄延义也喜欢这样较真的人。   杨继章说的一天劳动价值,是个虚数,各个工种的劳动价值不一样。新加坡工人当中薪水最高的当属卡车司机,他们得会排除机器故障进行简单的维修,换轮胎什么的更不用说,这个年代的卡车没有转向助力,开卡车既是技术活也是个力气活。卡车司机的月薪约为50海峡元左右,合5英镑多点。   槟城、马六甲、新加坡、纳闽岛组成的海峡殖民地,也发行了自己的货币—海峡元,海峡元的币值约为1英镑兑换9.6海峡元。与砂劳越的沙元基本等值。所以,杨继章会说1英镑超过了他一天劳动价值的好几倍。   今天来的应聘者相比昨天少了一些,摊位上又多了一个人帮忙,招聘工作轻松了许多。   昨天夜晚,黄延义为录用了这么多的技术工人而闹心了半宿,制药厂肯定用不了这么多工人,剩下的工人如何安排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黄延义想出了办个小型造船厂的主意。   在诊所时听谢无忌说过,黄医生的大弟弟黄延信在诗巫造船厂当学徒,诗巫造船厂的木壳船供不应求,黄延信很少有休息,当学徒也很辛苦。以黄延义这个穿越者的眼光来看,造船业此时正处在上升期,后来的韩国的造船业也是在二战后兴起的。造船业开始供大于求,那至少是六十年以后的事。   黄延义的计划是先制造以小型柴油机为动力的木壳船。   欧战马上就要爆发,从德国和瑞典进口柴油机是不可能了,所以必须得自己制造小型船用柴油机。简单的单缸柴油机,技术含量不高,后世一个县级的农机厂都能制造,以自己的能力组织一帮人进行仿制,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唯一让黄延义担心的是人多了,手里的钱就可能不够用了,手上的5万多美元,置办一些造船厂所需设备后,可能给工人们发工资的钱都不够了。   “黄先生,您招聘了这么多工人,难道不准备配备管理人员吗,比如财务、销售、公关等等方面的人员。”   黄延义抬头,一位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站在桌子前,身着一身笔挺的浅灰色西装,看上去颇有点文化人的意味。 卷一 第八章 诗巫基地 “我想你是来毛遂自荐的吧,那么请先说说你自己的来历和你的想法吧。” 黄延义已经大致猜到了这位年轻人的来意,找个工作何必弄得像古代谋士择明主一样,这类人要么是有真才实学,要么是只知夸夸其谈之辈。 “我叫邝文海,来自巴达维亚,7年前留学于荷兰蒂尔堡大学,学习的是货币银行学,毕业后回到巴达维亚帮助打理家族的糖厂生意,只是我的所学在家族企业内难以发挥其应有之作用,糖厂也不差我这一个管理人员,所以便决定到新加坡来找一份与金融相关的工作,今天我正巧路过你这儿,看到你招收了那么多的工人,很好奇你要办一家什么样的工厂,居然没有招聘管理人员。” “我要办一家制药厂和一家造船厂。”黄延义回答道。 “制药厂打算生产什么类别的药品呢?” “磺胺。” “磺胺啊,这个我大致了解一些,磺胺的专利申请于1906年,发现它的药用价值大概是在1932年,现在它的专利已经过期了,任何人都可以生产,美国的报纸曾报道过,现在全球生产磺胺的制药企业也达到了上百家,不过这些制药厂绝大部分都在美国和欧洲,亚洲只有马尼拉和日本有磺胺工厂。日本的磺胺产量很少,好像还不能满足他们军队的需求。您能想到办一家磺胺制药厂,说明您看到了其中的巨大商机,不过,生产磺胺技术要求可不低,泗水曾经有一位华人办过磺胺药厂,可是最后却失败了。”邝文海对磺胺这块还算明白。 “技术方面完全不用担心。”黄延义很肯定的说道。  “您说的要办一家船厂,只要不是大型船厂就没什么难的,这个我没什么疑问,您的药厂需要我这样一位人才吗?”邝文海自信的问道。 “你是我碰到的第一个自诩为人才的人,我也很想知道你的能力,那么我现在就可以通知你,你被录用了,试用期三个月,如果让我满意,可以给你丰厚的薪水或者给你股份。” “谢谢,您会为您今天的决定感到骄傲的。” “呵呵。” 对这种口气很大的人,黄延义真想找个苍蝇拍使劲的拍他一下。 招聘工作结束时,黄延义重新数了一遍录用的人数,一共有178人,其中,西医医生5人,机械工人141人,化工相关的工人32人。这大大的超过了黄延义一开始的计划,但是,黄延义又实在舍不得放过这些有经验的工人,这个年头的技术工人真的是宝,而且他们都是华人,这些人不能发挥其作用,是华人工业界的一种损失,不得已之下,只好将他们全部收入囊中。 工人有了,建厂的规划也要开始做了,首先是选址。 关于制药厂和造船厂的地址,黄延义考虑了许久,在古晋和诗巫之间作选择,古晋胜在人口多、交通方便,诗巫紧临拉让江,交通也还可以,拉让江是北婆罗洲最长的河流,长达640公里,将来日军入侵时,沿着拉让江往内陆地区搬迁非常方便。日本人来了之后,肯定不会放过像制药厂和机器厂之类的工厂,届时除了双手奉上,就只能往拉让江上游的深山老林里搬。 综合考虑之后,黄延义还是决定把制药厂和船厂都设在诗巫。 黄延义让黄延仁先回诗巫,既然他都知道他大哥的事情了,就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让他回去通知他二哥和大嫂,准备为黄医生办理后事。黄延义给了黄延仁一笔钱,除了给他大哥办理后事的钱外,还让他在诗巫的下游地区寻找一块地皮,或买或租,作为制药厂的基地,拿到地后,先雇人搭建能够安顿200人左右的简易宿舍,用来安置工人。 之所以选择在诗巫城的下游,主要是制药厂排放的废水具有一定的毒性,黄延义可不想把诗巫人给毒害了。  黄延仁走后,黄延义先把这次招聘的在英国学过机械的蔡成功、林文栋两人召集在一起,把自己连着熬了两夜赶出来的机械加工方面的教程,和他们一起学习、讨论。 在考核工人时的交谈中,黄延义对这个时代的机床加工水平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在没有数控机床之前,机床加工的精度很大程度上靠工人的经验,这样就会出现不少问题。 所以,招聘来的机械工人,必须要经过统一的培训,进一步的提高他们的理论水平。 而蔡成功和林文栋就是这些新工人的老师,黄延义可没有时间去每天给那些工人们授课。 三天后,黄延义从新加坡的一所放了暑假的中学租借了几间教室作为培训工人的地点,工人的住宿也安排在中学的学生宿舍。 培训期间管吃管住,还是有薪水,这些新招的工人们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种好事,他们参加培训的热情很高,学习也非常认真。 把工人培训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黄延义让邝文海在新加坡负责居间联络,自己则带着新招的5位医生登上了返回古晋的客船。 7月12日,黄延义乘坐的客轮抵达古晋。 黄延义从6月初离开古晋远赴美国,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汉阳街黄医生诊所门口,当谢无忌看到黄延义的那一刻,激动的扑上来抱着他叫了一声“大哥”。 黄延义也乐呵呵地推开谢无忌,在他的胸膛上锤了一拳。 给随同前来的5位医生安排好住宿之后,黄延义和谢无忌才有了单独说话的机会。 “延仁来过诊所这儿了吧,情绪怎么样?”黄延义问道。 “哎,人之常情,他很伤心,我带他去上坟,他在黄先生坟前不声不响地坐了一个多小时,不过他倒是没有埋怨我们没有通知黄家就葬了他大哥,他说等中国的日本人战败之后,要把他大哥的棺椁运回老家,和他的父母安葬在一起。” “嗯,经历过这种人生变故之后,他应该会变得更成熟。” “是啊,我也这么认为。” “对了,无忌,我有个想法,这个诊所也不用关门,就从我新招聘来的医生中选出两位来经营,你出来和我一块做事吧,我现在一个人折腾不开,能相信、能用的人太少了。” 谢无忌短暂的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说道:“好,经历过这次的事情后,我现在完全相信你了,也愿意和你一起做事,跟你在一起总觉得快活一些。” “好,你先准备一下,我们过两天一起去诗巫,你的家人都在古晋,你不会舍不得离开家吧。” “我都21了,怎么可能离不开家。” “呵呵,按道理,你这个岁数该成亲了,怎么你至今都没有娶个婆娘呢?” “我们家兄弟五个,我排老幺,我的四个哥哥先后结婚,把家里的空房子都占用完了,家里也没钱了,就我这样,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谁愿意嫁给我啊。” “钱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你不用着急,过不了多长时间,你就会有大把的钱用来娶亲,这点我可以保证。”黄延义举着手说道。 “不用你保证,其实我也不着急,女人如衣服,男人有了事业后还愁找不到衣服穿。” “这话你可别满世界说去,对了,谢记肉骨茶的饭食钱都给结清了吗?” “都结清了,一共110多沙元,二叔还说他果然没看错人,说你是个有膀臂的人。” “呵呵,承蒙他老人家夸奖,现在好了,无债一身轻。” 留在古晋诊所的两位医生分别是黄达先和许顺福,有一位姓黄的,正好合着黄医生诊所的招牌。 从古晋到诗巫,空中直线距离,只有170多公里,可惜这个年代诗巫还没有机场,古晋的机场正在修建当中,两地之间也没有公路,交通只能靠水路。 坐船从古晋到诗巫,水路有300多公里,光是从拉让江入海口上溯到诗巫,看似很短的一段水路,实际上曲曲弯弯的绕出了110公里,以客货混装船8节左右的平均速度,需要27个小时才能到达诗巫。 黄延义带着谢无忌还有另外三名医生,在水上熬了近30个小时,终于抵达了诗巫码头。 在东南亚各地的城镇当中,诗巫的华人比例可算首屈一指,达到80%以上。 诗巫这个地方最早是华人开的埠,最早到达诗巫的是一批闽南商人,大约在1860年代他们沿着拉让江到达诗巫,并在此地驻足经商。   大规模的往诗巫移民是在清末,1900年,福建古田举人黄乃裳因为躲避义和团之乱,来到南洋,比较了几个地方的优劣,最后选定了诗巫作为他们移居兴业之地,到1901年6月,黄乃裳前后分三批从福建家乡移民1100多人到达诗巫。 其后从1902年到1917年的15年间,先后又有670多名广东人移居至此。 经过30多年的繁衍,诗巫此时已有9000多人口。 黄延义穿越前曾经到过诗巫,那时诗巫的人口已达16万多(城区),是砂劳越州的一座大城。 在诗巫码头下了大船后,黄延义、谢无忌等五人又雇了一艘小木船,顺江而下,前往黄延仁在诗巫买下的地皮。 黄延义还在新加坡的时候,黄延仁就电报告知已经买好了一块皮,在诗巫城下游约3公里处。 黄延仁在技工学校学的是无线电技术,在黄延仁离开新加坡时,黄延义特地购买了一台意大利产的马可尼牌无线电报机让他带回了诗巫,并让他当上了诗巫制药厂的电报联络员。正好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其实,在这次招聘的工人当中,也有几个懂无线电的,此时的无线电技术比较简单,容易学,很多人都有业余自学无线电的爱好。 黄延义在古晋的这几天里,专门跑了一趟砂劳越公用电报局,交钱挂了一个电报号,明确了联系频段,以后制药厂的电报通过古晋电报局中转,可以同外界直接电报联系。 小木船靠了岸,黄延义踏上制药厂基地的简易码头,便看到了一排排正在搭建的木头房屋,几十个木匠正光着黝黑的膀子在房顶上忙碌着。诗巫地区地处北纬2度左右,位于赤道无风带,这里一年四季没有台风,所以对简易房的建筑要求不高,不需要抵御台风和寒冷,只要立上几根柱子,把房梁和椽子支撑住,盖上木片瓦挡住雨水,就可以住人。 正在忙碌之中的黄延仁突然看到了黄延义一行,连忙小步跑了过来。 “大哥,你怎么不提前来一封电报,我也好去码头接你。” “轮船的时间哪有个准头,接船太耽误时间,现在时间可是很紧张,对了,宿舍盖建的进度怎么样?” “木料都是在诗巫买的现成的,我雇了50多个木工,基本上每2天便可搭建成一排12间的平房,照此下去,顶多再有6天就可以完成。” 黄延义点点头,“嗯,时间基本上可以排的过来,那些木工们建完宿舍后,再安排他们把江边的码头扩建一下,除了木质码头,还要建一个砖石码头,采买一些大条石和水泥,建的越坚固越好。” 黄延仁领着黄延义在工地四周围转了转。 站在拉让江边,黄延义望着整个工地,问黄延仁,“买这块地时还顺利吗?” “挺顺的,这块地有17英亩,因为这里的地下泥炭层比较浅,不适合耕种粮食,地价很便宜,第三区议会的土地交易办公室知道我们要在这里兴办工厂后,按照砂劳越的土地政策减半征收了土地费,按每英亩25沙元卖给我们的,一共花了425沙元。” 1英亩约等于6市亩,黄延义算了一下,102亩土地基本够用,现在也不适合大搞建设,和平发展期只有2年4个月,抢在这段时间多挣点钱才是王道。 卷一 第九章 帝国化学公司 在新基地忙碌了六七天。黄延义接到了一封古晋诊所转发来的电报,电报上说,英国律师哈罗德邀请黄延义前往英国签署专利转让协议。黄延义给美国的乔治和英国的哈罗德留的电报接收地址,都是古晋的黄医生诊所。 从到新加坡招聘工人开始,后来又采购了一部分船厂的制造设备,一直花钱如流水,眼看手里的钱越来越少,黄延义正为钱发愁呢,这封电报来的正是时候, 就在黄延义准备出发前往英国时,谢无忌来到了黄延义诗巫制药厂的临时办公室,说黄太太和黄家二哥黄延信从古晋祭拜完黄医生之后回来了,想见一见黄延义。 黄延义也在纳闷,黄家为何到现在还未向外界公布黄医生的死讯。 “让他们进来吧。” 几分钟后,谢无忌领着一位晒得黝黑的小青年和一位20多岁穿着一身素衣的少妇进了办公室的大门。 黄延义连忙站起身迎客。 谢无忌跟在一旁向黄延义介绍道:“这位是延信二哥,这位是大嫂。” 谢无忌的话音刚落,黄太太屈身先鞠了一躬,说道:“未亡人林氏文盈拜见黄家恩人。”黄家老二黄延信也跟着鞠了一躬。 看到对方行如此大礼,黄延义连忙摆手道:“黄太太不必如此,对黄医生的事,我也是深感痛心,黄医生在古晋郊外出事后,只是恰巧被我遇到了,同为海外华人,互帮互助本就应该,巧合的是我与黄医生同名同姓,长相、年岁均相仿,或许是冥冥之中注定了我要与黄医生有此一遇,另外我和无忌后来做的这点事儿真不算什么,倒是之前给黄医生办后事时考虑不周,也不够完善,还请你们不要介怀。” “来,你们先请坐下说话,无忌,你去倒点茶水来。”黄延义边让坐,边吩咐着谢无忌。 林文盈坐定之后,目光在黄延义的脸上停留良久。看着眼前这张极为相似的活生生的面孔,马上联想到了躺在古晋荒郊野外的那个人,林文盈不由鼻头发酸,泪水又夺眶而出。 坐在旁边的黄家老二黄延信,第一次见到这位“冒牌大哥”黄延义,也是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长得如此酷似的两个人。 黄延义咳嗽一声打破了尴尬,问黄延信道:“你们怎么到现在还未公开黄医生的死讯?” 黄延信没有出声,旁边的林文盈掏出手帕把眼泪擦了擦,红着眼说道,“是我做的主,那天老三回来告诉了他大哥的事情后,我这不争气的身体倒在床上躺了几天,得亏二姑子能干,独自一人照料着弟弟妹妹和她的两个小侄女,我在床上躺了几天也想明白了,不为别的,朝几个孩子看,朝以后看,也要把日子重新过起来,他狠心丢下我们不管,再不用活着受累,跑到那边享福去了,我们在这边给他做的再多,他也不见得能看得到,我们这一大家子,大的没成家,小的才刚会走路,我不能为死了的把活着的委屈了。” 黄太太嘤嘤抽泣了几声,呼出了一口浊气,才又开口,“这样做,没别的,您是我们黄家的大恩人,我们也不能让您坐蜡,他大哥的身份您接着用,我们不会向外面透露,家里几个太小的到现在也还不知道延义的死讯,就让他们继续过着和以前一样有大哥、有爹的日子吧,我在这里还想求黄先生一件事,只是有些羞于开口。” “黄太太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即便办不到我也会努力去办。”黄延义被林文盈的情绪感染,也有些感伤。 “哎,我那两个稚龄的女儿,有时候看见别人家孩子有爸爸宠着,也闹着要见她们的爸爸,我这是没有办法了,想求着黄先生可否三不五时的冒充她们的爸爸,带她们两个玩一小会儿。” 黄延义听到这儿,拍了一下大腿,豪气地说道:“嗨,什么冒充不冒充的,也不用说什么干爹义女之类的话,以后我就是她们的亲爸爸,这两个女儿我认了,她们的成长、读书、以后的嫁妆,都由我来负责,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好事,我还要谢谢你们给我送来了两个女儿。” “这——,那我就替两个女儿谢谢她们的——爸爸了。”林文盈从椅子上起身鞠了一躬。 “往后我们就算是一家人了,不要再说见外的话,延信,你一直不吭声,你有什么想法吗?” “没,没有,我只是觉得这有些太过麻烦黄先生了。”黄延信嗫喏着说道。 黄延义也理解这个时期人们的心思,重男轻女,有些只有女儿的家庭,宁肯把女儿全都嫁出去,然后从亲支上过继个儿子来撑门面,也不愿招个赘婿。另外,在这个年代认干女儿的事情很少,除非是孤寡老人找不到人伺候了,不像后世有点钱的就到处认干女儿,干女儿在两个时代不是一个概念。 “这个事儿我和你们的大嫂已经定下了,就不要再议论了。” 黄延义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马上另开了话头,看着黄延信问道,“延信,你还有多久能出师?” “还有半年,我们船厂的学徒比外面的木工出师快,只要一年半就能出师。” “嗯,你们船厂现在造的船一般都是多大吨位的?” 面对黄延义的提问,黄延信还是有些拘谨,“噢,我们船厂现在造的大都是载货量200吨以下的木船,听师傅们说,洋人老板打算明年开始建造500吨级的大船。” “那动力设备呢?用的是哪个国家的?” “动力车间的事我不是很清楚,好像是从瑞典国进口的船用柴油机,螺旋桨倒是我们船厂自己的金工车间铸造的。” 黄延义点了点头,“在船厂多用心学点技术,将来可以作为立身之本。” 林文盈见到俩人的话题扯远了,便起身带着黄家老二告辞了。 平白得了两个女儿,黄延义乐不可支,喊着谢无忌晚上要加两个菜。 第二天黄太太便带着两个女儿过来,和黄延义见了面。 大的叫珠儿,刚过四岁,聪明可爱。小的叫贝儿,刚满两岁,正是萌声奶气的时候。或许她们这两年和黄医生聚少离多,两个女孩完全分不清真假,都把黄延义当作了亲爹,完全没有任何隔阂。 黄延义抛开了一些不重要的事情,踏踏实实的带着两个女儿玩了两天。 如果不是着急去英国,黄延义都舍不得离开了。 一直拖了两天才出发,五天后,黄延义才赶到了新加坡。 在新加坡和邝文海见了面,仔细询问了工人们的培训情况。 从美国订购的设备、原料马上就要抵达新加坡港了,黄延义把接收、转运的事情都交付给邝文海之后,登上了前往伦敦的飞机。 一个礼拜后。  。 黄延义走出伦敦克罗伊登机场的航站楼,看到了前来接机的哈罗德。 在新加坡登机前,黄延义给哈罗德拍了一封电报,告诉了他航班号,哈罗德在伦敦通过电话查询可以得到航班的具体抵港时间。 “贝克汉姆先生,很高兴再次见到您。”哈罗德伸手掀了掀头上的礼帽,欣喜的说道。 “我也是,哈罗德先生。”黄延义快走两步和哈罗德亲热地握手。 哈罗德顺手接过了黄延义的行李箱,并冒前半步指引着道路。 英国人的礼节比较细腻,比粗放的美国人更让人舒服,从这点上黄延义倒是更愿意和英国人打交道。 坐上出租车后,哈罗德说道:“今天您先好好休息,我下午会和帝国化学工业公司的人预定好会面的时间,我估计他们会把时间订在明天上午,他们也急于见到您这位专利拥有者。” “好的,一切都听从你的安排,哈罗德先生。” 哈罗德给黄延义预定的是位于利物浦街的大东方酒店。 这是一这家建于1884年的大酒店,也是黄延义迄今为止住过的最豪华的酒店,精美的装修。周到的服务,都令黄延义很满意,唯一不满意的是它的价格,每晚要15英镑,洗一双袜子的收取的小费比新买一双还贵。 由奢入俭难,黄延义怀疑自己回去后还能不能习惯热带丛林的艰苦生活。 晚饭前,哈罗德告知黄延义,第二天会谈的地点,对方选择在了大东方酒店的小会议厅。 舒舒服服的睡了一晚,醒来后坐在床上吃完了服务生送来的早餐,然后才起来洗漱。上午10点,黄延义精神饱满的走进了酒店一楼的小会议厅。 帝国化工公司来了五个人,其中还有一位非常漂亮的金发女郎,应该是董事会重要的女秘书。 双方简短的相互介绍,寒暄完后,进入了正题。 “贝克汉姆先生,我们对于您的这份专利非常感兴趣,不过这份专利有一些小麻烦,您的专利和其他人的石化专利有部分重合,或者严格的说有交叉互用的部分,您的这份专利当中部分使用了别人的专利,比如沸石。”帝国化工的一位叫罗伯特的经理开门见山的说道。 “首先,我得向您表示敬佩,您对我专利之中提及的烷基化过程非常了解,说明您有着不凡的化工知识,其次,您所提及的沸石问题,我只能告诉您,沸石是一个笼统的概念,我专利中的沸石乃是人工合成沸石,人工合成的沸石配方有许多种,而我发明设计的沸石成分是我的专利当中的核心技术,在正式签定转让合同之前,这部分内容您是看不到的,不过请贵公司放心,如果到时候生产的汽油产品没有达到专利的描述,你们可以去法院起诉。”黄延义反驳道。 黄延义说话时注意到那位漂亮的女秘书坐在打字机前,运指如飞、劈里啪啦的敲打着机械键盘,指头速度比后事玩“劲舞团”的中学生还快,不由在心中给她点了个赞,这应该算是同声记录吧,秘书这碗饭也不容易吃啊。 黄延义隔空递话,“安吉娜小姐,你打字的速度是我见过的最快的,不过,我会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尽量放低我的语速,以免连累你那芊芊玉指。” “谢谢,您请继续。”安吉娜抬起头,报以微笑。 黄延义笑着摊了一下双手,“我的话已经讲完了。” 罗伯特接过话头,“好吧,您很绅士,既然您已经说明白了,我们愿意选择相信您。那么我们可以开始谈下一步了,您是倾向于一次性的转让还是按年收取专利使用费?” 黄延义假装纠结了一下。 其实都不用细想,再过一个多月二战就要爆发,汽油作为战略物资肯定会被政府管控,等到伦敦被炸的乱七八糟的时候,谁还会想着每年给你核算专利费。二战结束后,你想收钱只能去和英国政府打官司,那时候的英国政府还有钱吗。 “一次性的转让吧,我所在的地方离伦敦太远,每年跑来收取专利使用费,要花很多路费。”黄延义说道。 “我们也是倾向于买断,这样处理相对简便,对此,我们帝国化学公司事前对于这项专利的价值做了预估,给出的价格是20万英镑。”罗伯特说道。 “罗伯特先生,实话说,这不是我第一次洽谈专利转让,对这项烷基化专利的价值,我自己的心里也有个预估,我给这项专利在英国本土使用权的估价为40万英镑,你们可以先行商量,然后再给我答复。” 和上次卖碱性干电池专利一样,帝国化学公司的团队商量了半个小时后,重新回到了谈判桌前。 “贝克汉姆先生,我们公司对这项专利最后给出的价格为28万英镑,这是我们经过慎重考虑后给出的最终结果。” “成交。”黄延义很干脆的一锤定音。 黄延义当天就拿到了28万英镑的支票,除去给哈罗德的戴维斯律师事务所5%的费用,黄延义拿到手的钱有26.6万英镑。至于交税,身为大英帝国的“二等公民”,在一年之内交付就行,不过,英国政府可能很难在二战结束前拿到这笔税款了。 这笔大钱给了黄延义相当的底气,以前精打细算没有采购的设备可以大胆的采购了。 卷一 第十章 制药厂投产 10天后,黄延义风尘仆仆的赶回诗巫基地,时间也进入了8月。   从美国订购的设备、原料经由新加坡转运到了诗巫药厂基地,在邝文海的运作下,这批设备和原料转运过程很顺利,黄延义对于邝文海的能力有了一个初步的肯定。   培训了半个多月的170多名工人,也随着设备一起到达了诗巫。   运回的设备中有一台75千瓦的柴油发电机,75千瓦足够给整个基地提供生产和照明用电。   在诗巫购买柴油非常方便,离诗巫几百公里的美里就有一家壳牌石油公司的炼油厂。这个年代的柴油,便宜的令人发指。因为柴油发动机没有大量应用在汽车上,轮船使用柴油机的规模也不大,柴油市场一直处于供大于求的状态,和19世纪末汽油的处境差不多,那时的汽车还未大量进入应用,市场消化能力有限,有的小公司炼油厂存储力不足,只能把没地方存储的汽油倾倒进河里,任其流进大海。   黄延义一回来,就把两个女儿给接到了身边,一边带着两个女儿玩耍,一边抽空指挥工人们安装设备。   基地聘用了几位厨师,建起了食堂,食堂的采购负责人就是黄太太林文盈,林文盈念过中学,一般的写写算算不在话下。这个年代能念完中学的女性其实并不多,像林文盈这样的知识女性做食堂的司务长显然有些大材小用。林文盈每天有了事做,逐渐从丧夫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林文盈每天的工作量不大,上午坐船去诗巫镇上采购当天的肉和蔬菜,花不了两个小时,其余的时间她都可以自主安排,或者带孩子,或者忙黄家的事情。   黄家有三个女儿,因为女儿不能入家谱,她们的名字起的也很简单。黄大姑已经出嫁,黄二姑中学念了两年后,赶上珠儿出生,家里缺乏劳力,不得不退学在家带孩子和操持家务。最小的黄幺姑才12岁,正在念小学。   基地170多个工人全是男爷们,每天换洗的衣服推成了山,而且有部分衣物沾有油污,较难清洗,洗衣服也的确不是男人们擅长的事儿。黄延义让林文盈在镇上找了个帮忙带孩子的小保姆,把黄二姑解放出来,做了洗衣组的组长。黄二姑从诗巫找来六七位中年妇女,组成了洗衣小组,每天负责给工人们浆洗衣物,就这样,18岁的黄二姑成了制药厂最年轻的干部。   新招募的有过留学经历的四位高级人才,陆家森学的是化学专业,蔡成功和林文栋学的是机械,谭培源学的是电学。   黄延义把全厂工人分成了4个组,化工组,有32人,由陆家森任组长,机械组有130多人,由蔡成功和林文栋分别任正副组长,电工组的员工相对比较少,只有11人,由谭培源任组长。   8月4日,诗巫制药厂在食堂的大饭厅召开了全厂第一次领导干部会议。   参加会议的有邝文海,4个一线生产组的组长,医疗组的陈尤壬,负责生活的林文盈,电报组的黄延仁,谢无忌也被黄延义安排了一个保安组长的职务,洗衣组的黄二姑也赫然在列。   黄延义在穿越前好歹也干过一年多的项目部技术副经理,管过40多人,开会讲话的水平也还是有的。   “今天是我们制药厂第一次中层以上领导干部会议,既然是会议,就要有个议题,我给今天的会议拟定的议题就是,建言献策,更快更好地建设制药厂。诸位在诗巫基地已经有半个月,对各方面情况的了解也比较深入,建设过程中或多或少都会存在问题,那么我们发现了问题,就要提出问题,解决问题,在这里,大家要畅所欲言,也不要怕得罪人,包括我在内,如果我有问题,你们可以当面指出,好了,给大家伙几分钟时间准备,然后轮流发言。”   (干部一词来源于日语,是骨干部分的意思,民国时期“干部”一词进入中国,东南亚华人也有使用。)   一个领导集体,经常开会能统一思想、凝聚共识、鼓舞斗志,只要不是冗长的形式主义会议,黄延义认为经常开会还是很有必要的。   化工组的陆家森首先举手发言,“我先说一下,我们化工组的工人,大多是从新加坡的硫酸厂、制碱厂、染料厂等工厂出来的,对于我们制药厂的新设备是第一次接触,他们有的连元素周期表都只认识几个字,不像机械组的工人经过了一段时间培训,人员素质比较齐整,所以,我建议,厂里成立化工学习小组,利用空余时间来培训、学习。”   “这个建议很好,下去以后马上执行。”黄延义一边做着笔记,一边说着,“当初在新加坡招聘时,化工工人来应聘的最少,我是放宽了条件招收的,这一点我很清楚,回头我会搜集一些化工方面知识的书籍,搞一个化工图书室,除了统一学习,还要让他们养成自学的习惯。”   “我也要发言。”谢无忌举手。   “你说。”黄延义看向谢无忌。   “我的保安组就我一个人,我觉得应该给我配备几个手下。”   黄延义咧嘴笑了笑,“不会让你当光杆司令的,很快就会给你配人。”   “真的,那我就没有啥说的了。”   黄延仁举了手,说道:“我们电报组平均一天也发不了几份电报,却配了四个电报员,我认为这有些浪费人力,是不是可以减少人员。”   黄延义把招收的几位爱好无线电并且有一定基础的工人,塞进了电报组。现在又添了一台电报机,还采购了一些易损备件,特别是这个年代的真空管容易坏,更换比较频繁。   电报组的业务,除了厂里的业务联系,就是工人们和家里的通讯,工人们每人每月可以免费给家里发一封电报。   “这个我要做一下说明,电报组的几位新进人员,我和他们聊过,他们的无线电基础不错,我打算将来成立无线器材厂,他们算是储备人才,不算浪费人力,他们平时有了空闲,可以多学习学习,为以后建厂做知识储备。”   看到黄延仁因为提了一个没被接受的意见,有些发蔫,黄延义补充了一句,“你能提出问题,这很好,说明你在认真的为工厂考虑。”   蔡成功举手,“我们机械加工组,有几位工作经验非常丰富的老师傅,他们在药厂的管接设备安装过程中出了不少新点子,解决了不少棘手的问题,我认为要给与适当的奖励。”   黄延义停下手中的笔,说道,“这个问题要重视,不光只是奖励的问题,我们还应该实行工资分级制度,所有的工人都要参加考评,按照级别拿工资,这个事情就由蔡成功带头,把基本章程定好,开会讨论后再施行。”   “好的,我下会以后就去做。”蔡成功点头说道。   林文盈举了手,说道,“我们厂里的这些工人,八成以上都是成过家的,他们长期与妻儿老小分居两地,不是长久之计,我们也可能会留不住人,我在想,将来能否办一些女人们做事的厂子,让工人们的家属能到这里来和他们团聚。”   “这个想法很好,等我们的制药厂正式投产后,就开始建设单独的家属生活区,再办几个能使用女工的厂子,比如服装厂、草帽厂之类的,从根本上解决两地分离的问题。”黄延义在自己的记事本上给这条建议打了一个着重号。   会议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才结束,这次会议给基地今后的民主化管理开了个好头。   12天后,磺胺生产线基本组装完成。   整条生产线由几个独立的厂房连接组成,分为进料车间、乙酰苯胺合成车间、晶化成药车间、干燥处理车间,数十个大小不一的加热釜,水解釜,反应釜,磺化釜,氨化釜,结晶釜、离心干燥机等分布于各个车间之内,又有各种管道连把它们成一长串,各种阀门,压力计,工业温度计,液位计,高低错落的布满整个生产线,第一次看见这种生产线的人,大部分都要眼晕。   以黄延义穿越前的标准,这个制药厂从电力布线、卫生、消防、人员安全培训等各个方面基本都不合格。但是,这条生产线的技术含量、制造工艺水平,在这个年代却可以说是世界领先。   生产磺胺的主要原料是乙酰苯胺,氯磺酸,液氨,液碱,后面三种是普通化工品,在新加坡或马尼拉的各个洋行就能采购得到,唯有乙酰苯胺市面上很少有出售的,需要自己合成。   二战前磺胺的定义还比较笼统,不像后世的磺胺衍生药物分出了全身、肠道、外用三大类,以及磺胺噻唑,磺胺异噁唑,磺胺甲基异噁唑,磺胺苯吡唑等数十个细分品种,所以黄延义对能否生产出二战标准的磺胺药物从来没有怀疑过。   经过一个礼拜密集的调试、试生产,在8月的最后一天,第一罐60公斤白色的结晶粉末出现在结晶罐里,标志着诗巫制药厂的磺胺正式生产成功。   这条生产线设计的最大产能为每月3吨,前期由于工人们还不够熟练,设备需要磨合,每月的产能基本能达到2吨以上。   因为保密需要,磺胺生产出来了,厂里没有举办庆祝活动。   看着辛勤劳动一个多月的成果,黄延义笑着问跟在身边的邝文海:“怎么样,这条生产线的技术还行吧,我不是吹牛,就我们的技术而言,欧美的许多厂子都比不上。”   邝文海这段时间一直在厂里,看到黄延义把制药厂各车间的工作安排的井然有序,特别是工人们临时请教的许多问题,无论是化工还是机械方面的,没有一条能难倒黄延义,邝文海在心里逐渐把自己的地位放低,甚至为当初在新加坡初次见面时的自傲而有些脸红。   “剩下的就是销售的问题了,这个就需要好好琢磨琢磨了。”黄延义说道。   “磺胺的销售根本不用担心,它现在还处于供不应求的阶段,这些药物运到新加坡和香港,我敢说几天就会销售一空,关键在于价格,如果价格定的比别人高,可能会销售的慢一点。”邝文海说道。   “我们的价格当然不会比洋人的高,我想,可以先联络重庆政府驻新加坡和香港的军采办,给他们一定幅度的优惠,另外,南洋华人的药店也可以给与适当的折扣。”   黄延义也曾想过给重庆政府军采办以极低的价格,但是考虑到如果价格给的太低,很可能会有人拿到货后就地倒卖、从中渔利,真正的优惠实际上并没有落到前线将士身上,所以在价格制定上还需慎重。   “您的这个方案可行,先让华人圈内磺胺的价格降下来一点,估计洋人也会跟进,市场上磺胺的整体价格降下来之后,受惠的终究是包括华人在内的东南亚百姓,销售量大了,我们的利润一样有保证。”   “嗯,磺胺销售的事情就全权交给你去办,我不过问细节,只需要报给我结果。”   “谢谢老板的信任,我一定办好这件事。”邝文海郑重的说道。   此时,谢无忌进来报告,说从新加坡采买的第二批物资到港了。   黄延义出了成药车间,在谢无忌的陪同下走进了厂里新修的江边码头。   码头上,新安装的一个5吨固定基吊车,长长的吊臂吊起一捆废钢正在做旋移。   这批货物是为柴油机厂采购的各种设备,包括铣床、刨床、磨床、钻床等20多台机床,3吨的电力熔炼炉2台,300吨的液压机1台,翻砂铸造设备一套,等等,这批设备一共花去了14万多英镑,比制药厂的投入还大。   造船厂,现在才刚起步,目前还正在各地搜罗造船设计师。黄延义对于造船完全是外行,只能依靠招募专业的人才,来进行设计和管理。   黄延义看着吊臂下光着膀子卖力装卸的码头工人,问身旁的谢无忌,“前天夜里划着船来偷铁的那帮家伙找到没有?”   谢无忌摇了摇头:“没有,那帮家伙太狡猾,他们顺江而下,跑到了下游河汊,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基地的料场内堆了不少新采购来的钢铁原材料和设备,料场周边没有围墙,引来了一帮胆大的蟊贼。现在基地的安保力量太弱,还没来得及加强,基本上就只有谢无忌和几个轮班抽调的工人在值夜、巡逻。   “这几天你抽空回一趟古晋,你认识的同龄人当中如果有愿意来基地做保安的,尽管招来,另外我也会让人在诗巫和泗里奎招募保安,到时候我给你们配枪,看他吗谁还敢来放肆。”   “真的要配枪?”   “当然。”   “可是我没打过枪啊。”   “等人员招齐了,我会请教官来训练你们。”   9月3日,英国和法国对德国宣战。   这个消息随着电波在世界各个大城市迅速传开,诗巫制药厂广播室的大喇叭也及时播送了这条消息。   这个震惊世界的消息并没有在诗巫造成多大的反响,欧洲的战争太过遥远,诗巫的华人们倒是成天关注着自己祖国的抗日战争,远在欧洲的战争仅是被他们作为了饭后谈资。   欧战开始了,黄延义早就知道有这一天,心情很平静,也没有去和别人讨论它将对世界格局造成的影响。   邝文海从香港拍来一封电报,说他刚刚抵达香港,欧洲宣战的消息传来后,香港所有的药品价格都在上涨,市面上流通的货币除了美元,其它种类的货币开始变得不受欢迎。   邝文海在电报中还说,港英政府开始查封香港的德资银行和德资洋行。   香港的德资银行和德资洋行在一战时就被清算过一次,一战结束后德国经济一直处于困境,刚刚缓和一点又碰上了29年的经济危机,所以德国的海外资产一直处在收缩状态,德国在香港的主要业务是出售武器弹药给民国政府和各路军阀,然后从东南沿海采购钨矿等物资,德国在香港的固定资产并不多。   黄延义给邝文海回电,药品价格由他自己做主,如果港英政府拍卖查封的德国物资,可以酌情买回一些便宜的机器设备,如果遇到流落出的德式枪支弹药,可以购买一些,基地正准备组建一支保安队伍,需要一定数量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