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威逼利诱   一大早,彭鹰赤着膊,抱着一只紫檀饭盒在古老的城墙上飞奔着。   东方朝阳初升,城上露水微凉。偌大的盘龙山城中,只回荡着彭鹰急促的脚步声。   盘龙山城依山而建,那山才不过数十丈高,所以盘龙山城其实也不大,只是不知道是哪个疯子修了这条城墙,竟然是螺旋状的绕着山蜿蜒向上,远远的望过去好似一条神龙盘住了山峰。山上山下因为这道古墙行走不便,所以多数居民都住在山脚,但彭鹰的家却在山顶。   “堂主,我回来啦。”彭鹰兴冲冲的推开门,边走边打开饭盒盖子:“您看,新鲜出炉的豆腐脑,趁热吃吧。”   床上躺着个老的不能再老的老者,满脸的皱纹堆在一起,满头的白发凌乱的铺在床上,浑身都散发着浓烈的草药味。他显然已经病入膏肓,即便听到彭鹰的呼唤也浑浑噩噩的,彭鹰只好扶着老者半坐起来,服侍他先漱了口,再用早餐。   这便是彭鹰的家,只是和寻常人家却不一样。这是一座养生堂,是专门收养孤儿的地方,老者便是堂主,名叫左心城。   左心城收养了一百六十三名孤儿,彭鹰便是其中之一,十年前他被带到山上时只有七岁。自从他进了养生堂之后便宛如从地狱走进天堂,这十年来,彭鹰过得很是舒心。   可惜好日子似乎走到了尽头,这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盘龙山城四周都是浩瀚的沼泽,方圆百里之内杳无人烟。可就是这么个清苦的地方,却仍有人垂涎三尺。   北方的天心宗,南方的巫山门,据说都是修仙界的仙门,实力出众,他们也不知是看中了盘龙山城的什么地方,一个月前纷纷带着巨资赶来想要买下整座山城。两方都势在必得,彼此挣得焦头烂额。   山城百姓们都拿了两大仙门的钱,几乎一夜之间便走得一干二净,只有山顶的左心城撇撇嘴,把门一关,闭门谢客。不过孤儿们却经受不住金钱的诱惑,只大半月的功夫就几乎走得一干二净,如今养生堂就只剩下彭鹰一人。而左心城可能是伤心太过,五天前大病不起,眼看着就要撒手人寰。   彭鹰看着左心城的模样不禁暗自叹息,这个家算是分崩离析了,不过只要自己一息尚存就绝不允许有人欺负堂主他老人家。   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否则就猪狗都不如了。   小心的服侍左心城用了早餐,老人似乎有些回光返照似的振作了少许,彭鹰看在眼中却不禁心冷如冰,暗自叹息。   “小鹰,你为何不走?”左心城病恹恹的问,声音非常虚弱。   “堂主不走,我便不走。”彭鹰说的斩钉截铁。   “非是我不想走,而是不能走啊。这养生堂是我的根,即便是死也要死在这里。我恐怕是不行了……答应我”左心城忽然抓住彭鹰的手:“答应我守住养生堂,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入外人之手,你能做到么?”   彭鹰先是一愣,旋即用力点头:“堂主放心,无论如何我也要守住您的基业。”   左心城欣慰的点头,仿佛放下了最后一个心事,就这样溘然长逝。   彭鹰的心顿时沉入谷底,凝视着左心城苍老的面孔半晌也没能动弹,无声中,潸然泪下。   真个到了悲痛欲绝时,却往往哭不出声音来。   “堂主,您放心去吧,家中自有我来照顾。您一生救苦救难,菩萨心肠,来世必有好报。”彭鹰颤声祈祷着,轻轻放下左心城的尸体跑了出去。左心城是孤家寡人,身后事都要彭鹰处理,现在他要抓紧时间为左心城搭个灵棚,再守灵七日。   然而就在彭鹰转过身去的时候,本已“死”去的左心城却慢慢的睁开了双眼,目光如炬,哪里有半点病态。他默默地看着彭鹰的背影走出门去,然后轻飘飘的坐了起来。   “想不到啊……偏偏只剩下了他?莫非这就是天意么?”左心城茫然看着天棚,仿佛仰望苍穹,怅然自语道。说着他随手一招,一把灰色如土的三尺长剑出现在手中,左心城出神的摩挲着剑身,神思恍惚。   过了半晌,左心城似乎做了决定,他从怀中掏出一只纸鹤吹了口气,纸鹤仿佛忽然活了过来,振动双翅飞向空中,转眼消失……   彭鹰手脚麻利,两个时辰不到就建起了一座灵棚。几天前他见左心城状况不佳便提前做了一口棺材,现在正好将左心城入殓。   穿上早就准备好的孝衣,彭鹰刚点燃三柱高香准备磕头,忽然看到从南北两边的空中有三道光华电闪而至,顷刻间共有三人出现在灵棚上方。北面来的是个白衣老者,南边来的则是个黑衣老者和一个美丽的女孩。   彭鹰知道白衣的是天心宗的秦长老,黑衣的则是巫山门的吴长老,这一个月来已经见过数面。而那个美丽的女孩,他却早在几年前便深深的印在脑海了。   巫山门的弟子从来都穿黑色长袍,唯独这女孩穿着白色长裙,飘然若仙。白白净净的一张面皮,皮肤光泽如玉,乌溜溜的大眼和一头长发,怎么看怎么好看。彭鹰也不知道她多大年纪,只知道五年前无意间看到她在空中嬉戏时,她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当时她衣袂飞扬,粉面如花,感觉像极了画中的仙子。   秦长老和吴长老先是对视了一眼,并没掩饰眼中的敌意。秦长老先落了下来,看也没看灵棚一眼,对彭鹰说道:“小友,左先生已经逝去,这养生堂是否无主了?”   吴长老连忙落下,开门见山的说:“小友,把养生堂卖给我们吧,我给你一万两黄金。”   一万两啊,足够自己取五六十个老婆,生出一个养生堂来了。彭鹰却只是一笑,点燃了高香随口说道:“抱歉,不卖。”   秦长老和吴长老同时一呆,心中满是不耐。   两人都是堂堂的仙门长老,这一个月来威逼利诱,什么办法都使尽了,到头来却只得到这冷冰冰的四个字。按理说凡世间的一切他们都看不在眼里,偏偏这盘龙山城有一桩天大的好处,天心宗和巫山门都势在必得。而坏就坏在两大仙门势均力敌,谁也没那么容易独占。   两大仙门本来想把盘龙山城清空再做打算,但却碰见了左心城和彭鹰这种油盐不进的家伙。虽然凭他们的本领,吹口气都能让彭鹰灰飞烟灭,然而这与邪派何异?所以谁也不敢第一个动手,生怕被另外一方拿了把柄。   想到这秦长老和吴长老互相递了个眼色,天心宗的秦长老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枚戒指和一颗丹药来。   “小友,这储物戒指中有黄金十万两,可保你后半生无忧无虑。而这丹药就更了不得了,它名为固元丹,是我天心宗独有的灵丹妙药。凡人吃了一颗便可增三十载寿元。怎么样?只要你离开养生堂,这两样东西就都是你的了。”   彭鹰看都没看,插上高香,跪倒叩拜。   吴长老那张马脸顿时沉了下来:“小畜生,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两位长老都有近两百年的寿元了,还要央求你这黄口小儿?”   “看到山脚下的民居了么?”吴长老居高临下的指着山脚下,冷笑道:“那些民居已经空无一人,留下来也是碍眼。”   随手掏出一枚符咒抛去,顿时轰然炸响,整个山峰都在颤抖,山脚下数十间民居顷刻间化为齑粉,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这吴长老虽然用的是符咒之能,并非他本来就有如此大的本事,但糊弄彭鹰这个门外汉却应该手到擒来。   “你……”吴长老笑眯眯的看向彭鹰,然后满腹的得意却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彭鹰匍匐在地,口中喃喃自语,似乎正在祈祷,眼睛根本就未曾张开过。   威逼利诱都落了个空,这小子究竟是个傻子还是瞎子啊。   秦长老和吴长老正束手无策的时候,那个女孩轻叹着说道:“吴长老,今天左堂主新丧,我们还是改日再来谈吧。”说着女孩飞身而去,吴长老丝毫没有反驳也跟了上去。只剩下秦长老也觉得无趣,灰溜溜的也走了。 正文 第二章 相公?   从那一天起,秦长老和吴长老再也没来,反倒是那女孩天天都来拜访。有时拿着山间野花放在左心城灵前,有时则带些玫瑰苏来让彭鹰吃。多了话也不说,只是安慰几句便即离开。彭鹰本来还严阵以待,但一连过去了三四天女孩都绝口不提养生堂的归属之事,于是彭鹰的心中反而产生了莫名的期待,只想每天见她一面,听她黄鹂般的声音。正是有她的存在,把彭鹰的悲哀冲淡了几分,在瑟瑟的寒风中平添了一丝暖意。   到了头七,彭鹰正跪在灵前时,女孩又来了。   先是给左心城上了三炷香,女孩蹲在彭鹰的身边柔声说道:“小鹰,好几天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我叫叶千柔,是巫山门门主叶霄的独生女儿。你可知为何我天天都来陪你?”   彭鹰有些局促,涨红着脸摇头,他并非笨嘴拙舌的人,只是在叶千柔的面前也不知为何,满腹的话到了嘴边却没胆量说出去。或许这就是自惭形秽吧,叶千柔人如其名,温柔绝美,又是巫山门门主爱女,与自己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叶千柔注视着彭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五年前吧?林中砍柴的那个少年?”   彭鹰顿时愕然,心中顿时好像闯进了几百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她竟然还记得?彭鹰的眼中难以遏制的露出激动的光,忙不迭的点头承认。   叶千柔有些赧然的一笑:“其实……自从第一次见了你以后,我也不知怎的,总想再见你一面。所以三不五时的过来看你,你可曾知道?”   彭鹰脑袋顿时一片空白。难道那之后的几次相见都是叶千柔刻意为之?她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自始至终,彭鹰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只是点头复点头,但心中的激动却如同惊涛骇浪,随着叶千柔的每一句话而天翻地覆。   看着彭鹰的呆傻样,叶千柔扑哧一笑,嗔怪道:“看你在吴长老和秦长老面前镇定自若,怎么听了我的几句话就失魂落魄了?你这个傻子,莫非还要我一个女孩家说的那么清楚?”   说着,叶千柔忽然轻轻的抓住彭鹰的手温柔的说道:“加入我们巫山门吧。”   彭鹰愣了愣:“加入……巫山门?”   叶千柔妩媚的瞪了彭鹰一眼:“凡人寿命最多不过百余岁,你若不修仙,如何能与我双宿双飞,白头偕老?”   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彭鹰的心底迸发开来,满腹的欣喜令彭鹰说不出话来。她竟真的垂青于我?彭鹰正喜不自胜的时候,忽然山风卷起灵棚上的白纱,猎猎作响。   彭鹰心中忽然一冷,看着叶千柔问道:“千柔……如果我加入巫山门,那这养生堂……”   叶千柔微笑:“你既然已经入了巫山门,那便前途无量,这么几间破屋子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彭鹰默默的垂下头去,半晌之后抬起头来,却是一脸苦笑:“千柔,我不敢有负堂主临终所托,这养生堂我是断然无法离开的啊……”   本指望着叶千柔能理解自己的苦衷,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不过彭鹰却愕然看着叶千柔脸上的微笑慢慢散去,变得无比生冷。恍惚间,仿佛山上的风也彻骨了许多,冻得人心底生寒。   叶千柔默默的站了起来,秀眉微蹙,满脸的厌恶。而这时,从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哈哈大笑。   “千柔,我就说这小子冥顽不灵吧?你的美人计看来也没有奏效啊。”随着声音,有个少年从空中一掠而至,瞬间落在叶千柔的身边。   这少年长得十分俊俏,当得起玉树临风四个字。他也身着白色长袍,和叶千柔并肩站在那里,怎么看都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彭鹰没见过此人,但听了他的话却不禁心中一沉。美人计?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千柔瞪了眼那少年:“不是说了给我七天时间么?今天还没过,你怎么就来了?”   “不过是句玩笑,你还当真了。我们已经没必要再和他纠缠了,你爹和我爹自有安排。”少年轻轻抓住叶千柔的柔荑,居高临下的看着彭鹰冷笑:“小子,抱歉打扰了你的美梦啊。难不成你真的以为千柔对你有意?你又算什么鸟东西?又有什么资格配得上千柔的一根手指?”   彭鹰脸色变冷,他不傻,反而聪明绝顶,此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于是心中更是寒冷。   叶千柔任他牵着手,不满的说:“还不是你说我没办法?我偏要想办法做到,让你看看。”   少年和叶千柔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灵棚中的彭鹰却呆若木鸡。叶千柔的话仿佛几记重拳正中面门,七天来的柔情蜜意瞬间变成过眼云烟,他终于恍然大悟,自己从一开始就是他们的赌局,和赌桌上的骰子没什么区别。   是啊,自己在他们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他们男的英俊,女的美丽,又都是仙道中人,就算那少年骂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是实至名归吧。彭鹰垂头无语,心中却有浓浓的不甘酝酿翻卷。   叶千柔似乎早已遗忘还有彭鹰这么个人存在,拉着少年的手问:“刚才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爹和你爹有什么安排了?他们两个不是打定主意,老死不相往来了么?”   话音未落,忽然从南方天际传来一把清朗的声音:“柔儿,不要胡言乱语。”   北方天际也传来一把声音:“叶兄,柔儿说的也没错,只是从今天起,就不比往常了嘛。”   彭鹰愕然抬头望去,发现从南北两方的天际忽然有数以百计的光华横空而至,转瞬间灵棚前多出了数百人。南边的是身着黑袍的巫山门,北边的则是身着白袍的天心宗。为首的是两个年过不惑的中年人,看来应该是巫山门和天心宗的门主了。   养生堂前虽然围了数百人,但却没任何人看彭鹰一眼,两位门主互相寒暄着好像在自家聚会,看不出丝毫芥蒂。   叶千柔看得古怪,低声问那少年。少年则微笑着说:“从今天起,天心宗和巫山门便是一家啦。你还不知道,就在一个时辰之前,我爹去你家里提亲了。”   叶千柔又惊又喜:“那我爹答应了么?”   少年洋洋得意的点头,用力捏了捏叶千柔的柔荑。   彭鹰跪在那里默默的看着,就好像被人遗忘的小孩。想起刚刚叶千柔还在和自己柔情蜜语,现在却要嫁为人妇,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他虽然悲愤交加,心中却还有无尽的担忧。现在巫山门和天心宗已经亲如一家,那就不会再有什么忌讳,恐怕很快两大仙门就会赶走自己,就像赶走糕点上的苍蝇那般容易。   想到这,彭鹰向左心城的棺材磕了三个头,随即抄起平时烧纸钱的铁叉猛的站了起来。   “我是养生堂的主人,请你们立刻离开,不要搅扰灵堂!”彭鹰面如生铁的历吼。灵棚前,身着孝衣的少年如虎啸龙吟,顿时令四周一片寂静。   两大仙门的门主,叶千柔和那少年,以及众多修仙者都不禁愕然,看着彭鹰如见白痴。不过是区区一个凡人,蝼蚁般的存在,竟敢螳臂当车?这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疯了?   正在众人脸上纷纷露出不屑的笑容时,山脚下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叫声。   “相公,相公!”   声音欢快而急促,山上的两大仙门之人都困惑的向山下张望,不明究竟。彭鹰站在那里也不想看,只是冥思苦想着能保住养生堂的对策。   山下的叫声却愈发响亮起来。   “相公,相公?妈的,彭鹰!”   彭鹰一激灵险些跳了起来,山下的喊的是自己?他左右看了看,两位门主和叶千柔等人都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他无语的挠头,挤过人群低头望去。   山脚下有个少女正在活蹦乱跳,似乎看到了彭鹰正看着自己,手摇的更欢了。隔着数百丈的距离,彭鹰只能看到这少女穿着藕色纱裙,背后满是盛开的花树,欢快得像是花间飞舞的蝴蝶。   “你有夫人?”叶千柔愕然看着彭鹰,怒道:“那你这几天为何不说?”   彭鹰有苦说不出,对山下的少女挥着手喊:“你……认错人了?”   “认错个屁啊!姑奶奶不瞎不傻,难道连自己的相公都能认错?”那少女隔着数百丈张牙舞爪,忽然一窜,就好像被弹弓射出来一样,在空中划出个完美的弧线,就那样蹦到了彭鹰面前。   彭鹰险些吓得屁滚尿流,这少女的出场可要比两大仙门的门主惊人多了。一下从山脚跳到山顶,这还是人么? 正文 第三章 方圆百里,皆为禁地!   当那少女落在面前时,彭鹰满心的惊骇瞬间变成了惊艳,那双眼睛瞪得极大,半晌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在场数百人都和彭鹰如出一辙,上至门主,下至走卒都是木雕泥塑般的模样。叶千柔身边的少年也仿佛失魂落魄,盯着那少女不肯眨一下眼睛。叶千柔看着怒火中烧,狠狠的拧了他的胳膊一下。   少女的年纪看似和彭鹰相仿,身高却也和彭鹰相差无几,比叶千柔高出半个头去。藕色的纱裙随风轻动,勾勒出完美的身材,那双长腿笔直浑圆。无可挑剔的小脸如同精致的瓷器,双目如一泓清水,美的如同明珠生晕,美玉荧光。   叶千柔已经算是美了,可如果和这少女并肩走在街上,恐怕没有任何男人会去看叶千柔一眼。   少女对其他人惊艳的目光视若无睹,旁若无人的来到彭鹰面前,巧笑着挽住他的胳膊,然后挑衅般的看了叶千柔一眼。   彭鹰虽然说不上貌似潘安,但自小练就了一副匀称挺拔的体型。加上五官轮廓深邃,再被少女的艳光衬托,竟显得英俊了不少。彭鹰和少女并肩站在那里,一个沉稳如山,一个国色天香,竟让叶千柔和那少年莫名的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少女见叶千柔眼神闪烁,先是轻蔑的一笑,然后瞪着一双灿若星辰般的美眸盯着彭鹰:“相公,我几天不在,是不是又有狂蜂浪蝶招惹你了?”   “你……我……”彭鹰磕磕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心想我又不是女的,这狂蜂浪蝶又是从何而来?可叶千柔却无比尴尬,瞪了眼那少女,却发现人家根本没看自己,顿感无趣。   少女又说:“相公,我这次来就不走了,我们在这里好好的过日子。”   彭鹰哑口无言,想甩开她吧,偏偏少女的力气极大,夹得他胳膊生疼,不甩开她吧,这又是什么事啊?   少女不管彭鹰的尴尬,拉着他就向养生堂走去。这时两位门主才醒悟过来,同时沉声说道:“且慢。”   少女回过头来,眨着大眼看着却没说话。巫山门的门主叶霄沉声道:“两位,这座盘龙山城已经是我们巫山门和天心宗所有,你们现在可以离开了。”   “离开?”少女愕然:“这是我和我相公的家,你让我们去哪?况且你说盘龙山城是你们所有,你们有地契么?拿来我看。”   少女咄咄逼人,叶霄何曾被凡人如此挤兑,正要发怒,天心宗的宗主李义心微笑着说:“小姑娘,如果你担心以后的生计那大可不必,我天心宗已经答应给你们黄金十万两,足够你们衣食无忧了。”   少女轻蔑的一笑:“拿钱砸人?姑奶奶别的不多,就是钱多!别说是黄金十万两,就是百万两,千万两,这个家也不卖!”   李义心也张口结舌,叶霄顿时怒道:“李兄,何必和他们罗嗦,撵出去就是了!”说着他向前迈出一步,冷笑着说:“小姑娘,我们都是修仙之人,盘龙山城我们是要定了,奉劝你立刻离开,否则别怪我以大欺小!”   “哎呀,好怕怕。”少女轻拍酥胸,眼中却连半点惧色都不存在。   叶霄嘴角抽动,额间绷起几条青筋:“小丫头,不要在我面前装神弄鬼。看你刚才的手段应该也有些修为,今天我就代你的师门教训教训你!”   说着叶霄刚要逼近,少女却像个小兔子似的窜出好远,正落在灵棚之中。   “死老头,你究竟要装死到什么时候啊?恶人都欺负上门来了。”少女柳眉倒竖,抡起一脚踢在棺材上。偌大的棺材竟被她踢飞了出去,径自撞碎了灵棚飞向山峰以外。   彭鹰火烧屁股似的蹦了起来,窜到少女身边怒吼:“你干什么!”   少女若无其事:“没干什么,这死老头惹出的事,别想姑奶奶替他擦屁股。”   两大仙门的人也都愕然呆立,眼看着棺材翻滚着就要落向山下,谁知就在这一瞬,棺材竟然诡异的在半空停住,继而,有一只手轻轻推开棺盖,随即有个老者脸色阴沉的坐了起来。   山上数百人无不亡魂皆冒,彭鹰也感到脑后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呆呆的看着半空发愣。   诈尸?彭鹰看着满脸沧桑的左心城一屁股坐在棺材沿上,不满的盯着少女。   “看什么看?本姑娘接到你的消息就不远万里的赶来,难不成还要给你当打手?”少女这次没敢自称姑奶奶,但依旧跋扈。   左心城哭笑不得的摇头,转头俯视叶霄和李义心:“散了吧,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你们也不要再来搅扰。”   叶霄和李义心面面相觑,都感到莫名其妙。叶霄性格火爆,皱眉看着左心城冷笑:“原来你是诈死。看来左堂主也是修仙之人。只是你的口气未免也太大了点,难不成你以为随口一句话,我们巫山门和天心宗就要抱头鼠窜?”   两大仙门的人聚在一起,气势如同隐忍待发的火山,彭鹰有种感觉,如果这数百人同时发难,整座盘龙山城恐怕瞬间就会毁于一旦。   左心城却若无其事,只是惆怅的一笑:“看来是老朽退隐两百年,世间又多了不少好汉啊。”   “我姓左。”左心城从棺材里站了起来,随手一招,手中便凭空多了一把灰色的三尺青锋。   “此剑名为往生。”左心城爱若至宝般抚摸了下长剑,剑身轻抖,仿佛有藏匿于剑中的精灵正在欢欣鼓舞。   “此处名为盘龙山城,但从今天起,我赐名为盘龙别院。”左心城手持长剑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点了一下,傲然说道:“从此往东、南、西、北各一百里,都归盘龙别院所有,胆敢踏足者,杀无赦。”   语调如古井无波,但恢弘的剑意却陡然迸发开来,彭鹰虽然不知道剑意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却能感觉到山顶本就不高的温度骤然降了许多,吹了口气竟然凝结成雾,经久不散。他骇然看向四周,只见满眼青绿的山峦竟都蒙上了一层死气,山间的风竟肉眼可见,仿佛一道道寒光四射的巨剑逡巡。   恍惚间,万千树木仿佛枯萎的野草,丧失了最后一线生机,那死一般的剑气竟搅得空中风起云涌,隐约带着鬼哭神嚎的声音。   山上之人莫不魂飞魄散,叶霄和李义心先是一呆,继而脸色大变,两人不约而同的屈膝跪倒,身子颤的好似掉进冰河的癞皮狗。   “左……哦不,老祖在上,小辈们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老祖法外开恩,恕我们不死吧。”叶霄早已不敢说话,只有李义心磕头不止的乞求。   左心城随手收了长剑,剑意陡然消失,彭鹰揉揉眼睛四处观望,见山还是山、树还是树,没有任何改变。刚才那恐怖的景象又是怎么回事?彭鹰愕然抬头望向棺材里的左心城,不敢相信那是和自己朝夕相处了十年的老堂主。   “我无意伤人,你们走吧。”左心城点点头,叶霄和李义心却如蒙大赦。他们连连磕头,二话不说的带着各自人马落荒而逃,叶霄牵着叶千柔没飞出多远,彭鹰身边的少女笑着叫道:“喂!小丫头,以后别动不动就用美人计,你还太嫩!”   “我哪里嫩!?”叶千柔再也按捺不住,扭回头大叫。   少女轻蔑的挺起酥胸,饱满的胸脯傲然挺拔,虽没说话,但眼中的轻蔑却令叶千柔怒不可遏。可没等她发怒,叶霄便猛的捂住了她的嘴巴:“柔儿,再敢说话,我打断你的腿!”说着拽住叶千柔疾飞而去。   两拨修仙之人一窝蜂的走了个空,山顶上空空荡荡,左心城站在棺材里举目下望,少女在灵棚里抱着膀子,四道目光落在彭鹰身上,彭鹰忽然感到有点冷。   “堂主……您这是……”彭鹰想说些什么,但却发现脑袋里一片空白,任何人碰到这种状况也会茫然无措吧,彭鹰觉得自己没立刻昏过去已经算是意志过人了。   左心城一笑,轻轻拍了拍棺材,赞道:“上好的松木,手艺也不错,可惜留着有些晦气,还是毁了吧。”说着,那厚实的棺材顷刻间化作灰烬,而左心城也飘然落下,径自落到了彭鹰身边。   “是晦气,这灵棚也该拆了。”少女也莞尔一笑,迈步踏出灵棚,在其身后,灵棚上的白纱好像白纸投于烈焰,连带着左心城的灵位和供品也灰飞烟灭。   彭鹰呆呆的看着,几乎有种掉头就跑的冲动。 正文 第四章 拜师   “小鹰,从今天起,你便是我们左家的一份子了。”左心城从怀中掏出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令牌随手抛给了彭鹰,语气予取予求,丝毫没有给彭鹰留下任何转圜余地。   彭鹰茫然接住,低头看去,这令牌非金非铁,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入手极重。令牌上圆下方,隐含天圆地方之意,铁牌左侧上面一个铁字,下面一个律字,右侧则空空如也。   铁律?彭鹰正茫然无措的时候,少女蹦跳着来到他的面前,指着令牌上的字迹说道:“铁律两字靠左,暗喻我们左家的姓氏。而这铁律二字指的是是铁律如山之意。我们左家在乌沉国数百个仙门中执掌生杀大权,但凡有修仙人在乌沉国为非作歹,我们一旦问明究竟便有权将其诛杀,即便是他的师门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彭鹰呆呆的问:“你的意思是左家是这乌沉国修仙界中的……衙门?”   “冰雪聪明。”少女不住的点头:“有了这个令牌,你在乌沉国大可以横行无阻,谁也不敢轻视。”   彭鹰虽然是明白了令牌的来历,但以他的见识却仍没真正意识到这铁律令牌的作用。乌沉国幅员辽阔,东临无尽海,海岸线长达千万里,其间仙门无数,修仙者多如繁星,左家以一门之力执掌整个乌沉修仙界,那是何等的威风。有了这铁律令牌,即便彭鹰是一介凡人,也没有修仙者胆敢冒犯,因为谁都知道他的背后是那个左家,以剑意镇压八方的超级仙门。   左心城也没做太多解释,沉声说道:“小鹰,你如今已经是左家之人,有些事情也应该让你明白了。”   他负手走向养生堂的边缘,看着那如龙的城墙说道:“你可知道为何巫山门和天心宗都对这盘龙山城势在必得么?”   彭鹰茫然摇头,这短短一段时间真是风云变幻,此刻就算左心城说那城墙下真的藏了一头真龙,恐怕彭鹰也不会觉得惊讶了。   “二十年前,在我云游天下之际,要不是偶然落于此处歇脚,恐怕这条龙脉永远都不会被人发现啊。”左心城一笑,手中那灰色长剑轻抖,那死气沉沉的剑意顿时再次铺展开来。只是这次的剑意要比刚才还要恐怖,彭鹰就感觉浑身如同有万千钢针穿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再看四周,空中不知何时已经乌云滚滚,山城上下草木皆衰,仿佛奄奄一息。   “也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镇住了这条龙脉,今日我左心城告个罪,就让它重见天日吧。”随着左心城淡淡的一句话,万千剑气冲天而起,彭鹰就感觉眼前一乱,道道无形剑气仿佛万千蛟龙直扑苍穹,带起漫天的沙尘、草灰,铺天盖地,令整个盘龙山城都剧烈颤抖。他骇然失色,身子正摇摇欲坠的时候忽然感到有只温暖的小手在自己后心处轻轻拍了一记。   “叔祖尚未施展全力,你无需紧张。”少女的笑容灿若春花,彩衣在剑气中乱舞,仿佛随时都能乘风飞去。   彭鹰顿时感到清醒了许多,正想表示感激,忽然听到山脚下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彭鹰被吓了一跳,低头望去,却见那如龙的城墙从尾部开始龟裂开来,无数残石碎砖冲天而起,继而有纯白如玉的石墙从中显露出来。那石墙应该是天然形成,形状并不规则,石墙上有道道裂纹,宛如龙鳞。   城墙爆裂的的声音不断,整个城墙从山脚下一路炸到了山上,其下的白玉石墙就仿佛挣脱了泥胎的真龙,咆哮着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顷刻间剑意消散,漫山遍野都是碎裂的砖石,而彭鹰的目光却被那条如龙的白玉城墙吸引,再也难以移动。   就仿佛一条白玉真龙盘绕着山峰,蜿蜒曲折、鳞爪鲜明,奇就奇在这玉龙完全是自然形成,没有丝毫刀劈斧削的痕迹,这自然造物之能只有鬼斧神工才能形容。玉龙一直延伸到山顶,在养生堂脚下停住,彭鹰俯身下望,近在咫尺之处便是龙首。龙首虽然只能略略看出个形状,但却神采飞扬,龙嘴大张,有种莫名的威压。   龙嘴中赫然还有一泓泉水,色如牛乳,水面上荡着一层白雾,经久不散。   “这是一条九天龙脉,俗世中只有耳闻,却从未得见。寻常灵脉都埋于地下,孕育出洞天福地。而这九天龙脉竟不屑于深藏地底,而是浮于地面吸取日月灵气。如果在此修炼,可比寻常的洞天福地强过十倍,所以巫山门和天心宗才垂涎欲滴啊。”   彭鹰这才恍然大悟,然后又听左心城笑道:“小鹰,我已为此地赐名为盘龙别院,从今往后我便是院主,而你,则是我的弟子了。”   彭鹰愕然,呆呆的看着左心城:“堂主……”   “堂主什么堂主。”少女在彭鹰后脑勺上猛拍了一记:“叫师父。”   彭鹰踉跄了下,晕头涨脑的叫了声:“是……师……师父。”   左心城点点头:“自从我发现了这九天龙脉便有了在此地落足的念头,所以我四下寻找有资质的孩子想列入门墙。前前后后共找了一百六十三个,你便是其中之一。”   “知道这十年来我为何要你们或砍柴,或去山下为我取豆腐脑来吃么?”左心城笑道:“此处山林受灵脉滋养,长得尤为结实粗壮,你们常年累月的砍柴下来,自然身强体健。而顺着城墙跑上跑下,自然也能受得龙脉灵气的滋润,对你们未来的修行也大有裨益。”   “十年下来,我见时机已经成熟,便有了收徒之念。只是我收徒却最重品性,所以才设了这个局,让巫山门和天心宗发现了这九天龙脉,就是想看看你们之中有没有人能坚持到最后。”左心城看着彭鹰,称赞道:“只有你自己留了下来,所以你便是我的弟子。”   彭鹰听得目瞪口呆,丝毫没料到竟然还有这样的隐情,感情十年来这么多孤儿都是左心城甄选的对象。   左心城见彭鹰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不禁莞尔:“小鹰,你要知道世人要是知道我动了收徒之念,恐怕挤破了头都要扑了过来,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还不肯么?”   彭鹰连忙摇头,苦笑着解释:“堂……哦不,师父。您对我恩同再造,就算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惜,更别提要收我为徒了,这是天大的恩赐,我……我只是一时间有些昏了头罢了。”   左心城笑了笑:“那便好,师父不愿强人所难,如果你有疑虑,现在仍有反悔的机会。”   彭鹰连忙再次摇头,斩钉截铁的说:“师父,弟子绝无此意。”   左心城点头:“修仙之路甚难,你要有大毅力,决不能畏缩。今天便是我教给你的第一课,先让你知道何谓修仙。”   “仙,剖开来便是一人,一山,这山便是天道。我们修仙之人一生战战兢兢,苦求天道。初入门者为观山,其次为攀山,乃至点山,最终浮云之上化为青云。所以观山境、攀山境、点山境、青云境,这是修仙之四大境界,每一境界又分十等。修仙之人,唯须笃志至信,勤而不怠,能恬能静,便可得之。”   “你虽然连修仙之门径尚未窥得,但是这十年来在盘龙城上下奔跑劳作,潜移默化中已有些根基,只要为师稍加点拨,你便能踏入观山境了。”   左心城瞥了眼彭鹰,却见他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便知道彭鹰此时肯定是满头雾水,于是不再多说,随手在空中一抓,手里忽然多了一本古册。   “这是左家入门心法,你从今天起要不分朝夕的修炼。”   彭鹰接过来低头看去,古册上有“飞芒诀”三个大字,翻开细看,里面满是蝇头小子,讲的都是玄之又玄的修炼之法,只是粗略一看,彭鹰就感觉头晕目眩。   左心城没理彭鹰,直接对少女伸出手:“左鱼儿,我要的九转丹呢?”   少女撇撇嘴,在手上的银戒上一摸,手里顿时出现个锦盒。打开盖子,里面露出一颗龙眼般大小的灵药来。那灵药通体雪白,好像个雪团,少女随手捏起送到彭鹰的嘴边,说道:“吃了。”   彭鹰下意识的张开嘴,被那少女将灵药猛的塞入嘴里,丹药入口即化,彭鹰顿时感到浑身血脉似乎都凝固下来,通体极寒,想要打哆嗦都难以做到,原来是身子早已冻僵。这下彭鹰不禁骇然,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就感觉眼皮沉重如山,沉沉睡意如山呼海啸般袭来,瞬间昏睡了过去。 正文 第五章 师姐   左鱼儿轻轻的扶住了彭鹰的身子,搀扶着他躺在地面。   “叔祖,这九转丹功效奇大,你这徒弟还未入门,你就不担心他承受不起么?”   左心城淡淡的说道:“这孩子只有这点好处,平时吃苦耐劳,所有孤儿中数他的肉身最为强悍,再加上他性格坚韧,没什么大碍的。”   左鱼儿瞥了眼左心城:“叔祖,我怎么听您说得好像对你这徒儿并不满意呢?”   左心城默默的注视着彭鹰那张已经泛起冰霜的脸,半晌才轻叹道:“我找了一百六十三个孤儿,这孩子的资质也算不俗。不过他的性格虽然坚韧,但却太过宅心仁厚了。我真是没料到最后竟只剩下了他……”   左鱼儿翻翻白眼:“您这未免也太吹毛求疵了吧,宅心仁厚不好么?”   “鱼儿,你知道我的寂灭剑意只有绝情之人方可修炼,以他的品性实难胜任啊。”左心城叹息。   “您这话还是自相矛盾,既然您要找的是绝情之人,又有何必要偏偏要找个能坚守养生堂的多情之人?”左鱼儿一笑:“难不成是什么多情剑客无情剑么?”   左心城肃然点头:“正是此意,我的寂灭剑意太过绝情,虽然只有绝情之人才能体悟剑意,但修炼到我这般境界,身体受剑意侵扰已经不堪重负。我百年前便达到点山境顶峰,不过这百年来却迟迟不敢踏入青云境半步,就是因为我知道只要我勉强渡劫,恐怕将身死魂销,这也是我所修炼的寂灭剑意的报应啊。”   “这百年来我一直苦思对策,最终让我悟到诀窍。”左心城沉声说道:“我本以为天道无情,寂灭剑意是最贴近天道的剑法,岂知天道并非无情,而是公平。”   “阴阳调和,生死不离,寂灭剑意还是有些偏激了,所以我要收的弟子,必须不能走我的老路,要在绝情中不忘有情,恕为不易啊。”   左鱼儿恍然点头:“这番话我听着耳熟,爷爷几年前也曾提起过您的事,说您个性偏激,不适合修炼寂灭剑意,看来还是他老人家高瞻远瞩啊。”   左心城苦笑:“大哥确是天纵奇才,可惜我当年急功近利,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如今却自食其果……”   “不说这个了,彭鹰如今已是我的弟子,虽然以他的个性恐怕永远无法做到绝情,但无论如何我都要尝试一下。要是他能领会死中求活的剑意,那是他的造化,又何尝不是我的造化呢?到那个时候,让我叫他师父也未尝不可啊。”左心城看着彭鹰一笑,拂袖走向养生堂。   此时的彭鹰魂思飘渺,仿佛坠入梦境之中。眼前的种种都是这十几年来的景象,幼年时的孤苦,这十年来的幸福都历历在目。这一生仿佛走马观花,有许多记不起来的事情都浮出水面,彭鹰如同旁观者一般看着自己的一生,却忽然感到有些可悲。   这一生如同白云苍狗,变幻莫测,虽说已经算是精彩,但如今看起来却又如同嚼蜡,思来想去自己最多只有百余岁的寿元,如今也已走了十之一二,难道就这样碌碌一生?   彭鹰正如梦似幻之时,忽然一把清脆的声音恍如在天际响起。   “醒醒!你这个懒猪,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彭鹰悚然惊醒,睁眼看去顿时见到一张妩媚到了极点的面孔。此时他并未觉察到自己的感官能力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只是觉得这张近在咫尺的面孔真是美玉无瑕,虽然能看到细小的毛孔,但却也是那样的活泼动人。   “啊……有毛孔啊。”彭鹰如同梦呓般呻吟了声,却见那张脸的主人柳眉倒竖,狠狠的在自己后脑勺上拍了一记。   “放屁!姑奶奶的脸又不是什么瓷器,能没毛孔么?”   “啊。”彭鹰叫了声,揉着后脑勺苦着脸看着左鱼儿:“是……是你啊。”   “你什么你,以后要叫我师姐!”左鱼儿恶声恶气的威胁,只是那皱着眉竖着眼儿的模样落在彭鹰的眼中,却仍是有种该死的魅力。   “可……师父是你的叔祖,按理说,我还要高你一辈吧?”彭鹰弱弱的反击。   “哎呦,你小子还想占姑奶奶的便宜?”左鱼儿驾轻就熟的又拍了彭鹰后脑一记:“他是他,我是我,我年纪比你大,你当然要叫我师姐。”   “那……好吧。”彭鹰不再做无谓的抗争,揉着脑袋试探着问:“那师姐你比我大几岁?”他想起了左心城吓跑两大仙门时所说的一句话,他说已经退隐两百年,鬼才知道他有多大年纪。左鱼儿是他的侄孙女,算起来起码也要有百余岁了吧,恐怕是因为修仙有术,所以才永葆青春吧。   左鱼儿似乎看出了彭鹰的小心思,撇着小嘴冷笑:“虽说你问女孩家的年纪非常不礼貌,不过为免你胡思乱想,我也不妨告诉你。”   “我今年十七。”左鱼儿娇媚的笑。   彭鹰愕然,结结巴巴的抗议道:“可我也十七岁啊,你怎么确定你比我大?”   左鱼儿不屑的抱着肩膀:“你知道你的生日时辰么?”   彭鹰苦笑:“我是个孤儿,知道年纪就已经恕为不易,怎么会知道生日时辰。”   “所以嘛,我是正月初七所生,你总归不会是初一到初七这几天生的吧?所以你要叫我师姐。”左鱼儿说的理直气壮。   彭鹰哑口无言,只好苦笑着爬了起来。他这才发现了异常之处,眼前的世界似乎比以前更鲜明活泼了,纵眼望去,远处沼泽中水面的涟漪都清晰可见,耳畔能听到百丈空中鸟雀的啼鸣,不过最令他在意的还是身旁佳人的呼吸,那声音绵长细软,仿佛有种令人心思宁静的魔力。   左鱼儿眉开眼笑,丝毫不避讳的抓住彭鹰的胳膊:“感到不一样了吧?你在这里已经挺尸半个月了,九转丹的奇效已经尽入骨髓,现在你一旦开始修炼便会一发不可收拾,我担保你半年之内便可进入观山境三层,这可是天大的造化。”   彭鹰身子一颤,感觉仿佛左鱼儿的纤手仿佛有丝丝电流一掠而过,他忙挣开手臂,却忽然又有种患得患失之感。好在左鱼儿丝毫没注意到他的窘迫,只是巧笑嫣然的看着他。彭鹰只好点头:“多谢师姐的九转丹了,不过……师父他老人家在哪里?”   左鱼儿一笑:“你师父他闭了死关,短期内是不会出来了,他倒会偷懒,把教你入门的事一股脑都扔在我的头上。”   彭鹰掏出飞芒诀苦笑:“可这书我看不懂啊。”   左鱼儿一把抢过飞芒诀,当着彭鹰的面撕成粉碎:“你师父那老头子也真是,没头没脑的把飞芒诀扔给你,你能看明白才叫见鬼。”说着她拍着酥胸傲然说:“有师姐在,你就不必自己琢磨了。”   “坐好。”左鱼儿忽然正颜厉色,彭鹰只好盘膝坐在她的面前,心中不禁暗自腹诽,这左鱼儿感情养宠物么?怎么教训自己好像训狗……   左鱼儿咳嗽了声,挺胸抬头作出一副潇洒模样,沉着脸在彭鹰面前踱步,边走边长篇大论起来。   不可否认,左鱼儿所讲解的飞芒诀要比书本上浅显易懂了许多,彭鹰本就聪明,默默的听着,只一遍就大有领会。这飞芒诀虽说是左家的入门心法但却也博大精深,远非世俗的功法所能比拟。一个时辰之后,左鱼儿的嗓子都有些沙哑了,她这才停住脚步看着彭鹰说道:“从今天起,你不必砍柴,也不必专门跑到山脚下为叔祖煮豆浆,只专心修行即可,一日三餐师姐都包了。”   彭鹰愕然:“这怎么使得……”   “少废话,师姐我也不可能在这里陪你到天荒地老,我还要抓紧时间回家里,你什么时候修炼到观山境三层,也就是我该走的时候了。”左鱼儿道。 正文 第六章 寂灭剑法   从此,彭鹰便在左鱼儿的指导下修炼起来,每日三更天就要起来修炼,用罢了早餐,又要在龙脉上奔跑锻炼体魄。这条路彭鹰虽已走过不知多少次,只是如今行走起来却举步维艰。这龙脉昔日被封印,灵气外泄有限,如今却灵气大胜,尤其龙脉上更是灵气浓郁,在其中奔跑尚无大碍,但左鱼儿却要求他在奔跑中也要修炼飞芒诀,这可要了彭鹰的命。   先不说一边跑一边修炼很容易走火入魔,就说这充沛的灵气就足够彭鹰挠头了。在修炼中,彭鹰浑身百脉贲张,灵气就如同岩浆滚滚涌入彭鹰体内,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开始时,彭鹰从早到晚连一半的路程都跑不上,左鱼儿乐得不做中午饭,到了晚上找到死狗般的彭鹰,将他拎回养生堂往床上一抛,然后就连晚饭都省了。   如此非人的折磨如果换作旁人,恐怕不出两天就会打起退堂鼓,可彭鹰天生就是个执拗的性格,否则也不可能在两大仙门的威胁下寸土不让。他虽然每天只吃一顿早餐,但因为九转丹的药效尚在,倒也不觉得如何饥饿。从此一连两月,彭鹰修炼的刻苦程度令左鱼儿也刮目相看,直至到了第七十天,彭鹰终于能赶回来吃顿午餐了。   当他气喘吁吁的推开养生堂的大门时,却惊讶的看到了一个面人。   养生堂角落的餐桌旁一片狼藉,雪白的面撒了满桌,地上也是一片雪白。左鱼儿满头满脸都是白面,正咬牙切齿的拿着擀面杖擀着饺子皮。也不知她忙活了多久,鬓角的汗混着白面,发丝上挂着面疙瘩,显得又可笑又那么可爱。   彭鹰张口结舌:“师姐……你这是干嘛?”   “谁家还不吃顿饺子!”左鱼儿怒不可遏的回头怒吼,擀面杖啪的砸在桌子上,险些把桌子砸的四分五裂。   “吃……吃。”彭鹰忙不迭的点头赞同,凑过去一看不禁失笑:“师姐,您这饺子皮擀得真有水准,八角形的?”   “放屁!姑奶奶生平还是第一次做饺子,有点失误也是正常的。”左鱼儿显然憋了一肚子火,如今全撒在了彭鹰身上。   彭鹰浑身的疲倦酸痛忽然不翼而飞,他挽起衣袖挤开左鱼儿,微笑着说道:“师姐,让我来吧。”   左鱼儿未置可否,乖巧的站在那里看着擀面杖在彭鹰手中灵活的翻转,面皮很快摆满了半张桌子,彭鹰又包饺子,只是一捏,饺子即便成型。   “这么容易?我来试试。”左鱼儿心痒难耐,凑过去效仿彭鹰也包了个饺子,可忙出一头香汗,包出的饺子活像个四不像,既不是馄饨,也不是烧卖,更不是饺子……   “靠,我去凉快凉快!”左鱼儿抓着四不像夺门而出,随即彭鹰听到门外传来左鱼儿的一声咆哮,彭鹰知道她恐怕是把四不像毁尸灭迹了。   很快饺子煮好,彭鹰收拾好了面桌,出去找回左鱼儿吃饭。虽说左鱼儿的饺子馅拌得不怎么可口,但两人吃的都很是香甜。饺子汤的热气在两人之间荡漾,彭鹰忽然发觉这还是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单独和一个女孩子共进午餐,而且还是个美如天仙的女孩,他不时偷窥左鱼儿,心中满是温馨。   “好饱。”左鱼儿自己就吃了不下二十个饺子,她挺着身子靠着椅背,用小手揉搓着稍稍隆起的小腹。彭鹰扫了眼,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左鱼儿狠狠的瞪了眼彭鹰,猛的站起来绕过桌子来到彭鹰面前。   彭鹰正不明究竟,就见左鱼儿忽然将小手按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彭鹰顿时呆的好像木雕泥塑。过了片刻,左鱼儿忽然满意的点头微笑道:“不错,这才两个多月,你的观山境二层竟已无比凝实,恐怕用不上半年你就能进入三层境界了。”   彭鹰正自高兴,忽然却是心中一凉。他抬头看了左鱼儿一眼,她曾说过自己进入观山境三层之后就将离开,看她喜悦的模样,究竟是为自己开心,还是想到归期将至才开心的呢?   “既然你的根基已经扎牢,也该是传授你寂灭剑法的时候了。”说着左鱼儿忽然大吼:“叔祖,开关授徒啦!”   彭鹰愕然,开关授徒这四个字从左鱼儿嘴里说出来,怎么有种开门接客的错觉呢?他哭笑不得的摇头,继而忽然感到眼前一花,左心城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两个多月不见,左心城的脸色不知为何变得十分难看,苍白的如同白纸。左鱼儿看了也不禁皱眉,眼中有种严峻之色。左心城却若无其事,抓起个饺子吃了,然后看了左鱼儿一眼:“你拌的饺子馅吧?咸了。”   左鱼儿白了左心城一眼,指着彭鹰道:“你徒弟已经快要进入观山境三层了,我想你应该开始传授他寂灭剑法了。”   左心城也颇感讶然,扫了眼彭鹰之后不住点头:“本以为起码要半年之后才传你寂灭剑法,看来为师还是小瞧你了啊。随我来吧,我先教你寂灭剑法,至于剑意,则只有你自己领悟了。”说着走向门外。   彭鹰和左鱼儿出了养生堂,见左心城脚下不丁不八的站好,左手掐了个剑诀,右手轻抖,飘飘然在彭鹰面前施展出一套剑法来。只见他脚踏七星,形如流水,剑光先是如水轻晃,继而又仿佛排山倒海,虽然没动真力,但彭鹰仍能感觉到杀气扑面而来,胸口烦闷不已,要不是他的修为大有长进,恐怕连一半都看不下去。   片刻后,左心城收招站立,看向彭鹰说道:“这便是寂灭剑法,至于剑意则不是为师能说清道明的,需要你自己体悟。为师还要接着闭死关,所以日后还是鱼儿教你剑法,你要仔细学好。”说着左心城径自拂袖而去,瞬间消失。   彭鹰目瞪口呆,只不过舞了一趟剑法,之后的事却都甩给了左鱼儿,师父这个甩手掌柜还真是轻松。不过他仍是有些开心,毕竟还能和左鱼儿朝夕相处,想到这不禁扭头看了左鱼儿一眼。   左鱼儿正瞪着左心城消失的方向双目冒火,意识到彭鹰看了过来,这才回头无奈的苦笑:“好吧,谁让我万里迢迢的送上门来呢,被抓了苦力也是我自己活该。你练剑,我看看。”   自此,彭鹰的修炼又增加了一项,每日上午爬山,下午练剑,开始的时候没少受左鱼儿的呵斥,不过用不了两天,他的寂灭剑法便日臻成熟,虽然只能做到形似,但却已经出乎了左鱼儿的意料,她却不知彭鹰为了博她一笑背地里下了多少苦功,每天夜里也不过睡一个时辰而已。   日月如梭,转眼便过了五个月,彭鹰的观山境三层早成,寂灭剑法也已纯熟无比,只是每每在左鱼儿面前练剑,左鱼儿却只有摇头,说彭鹰的剑法空具其形,充其量也只是个空壳,想要悟到寂灭剑意简直遥遥无期。   彭鹰虽然丧气但却并不灰心,日复一日的练着,有左鱼儿在旁边就觉得挺舒心。   眼看到了半年,左心城破关而出,他把彭鹰叫到面前说:“小鹰,为师有事要出门一趟,鱼儿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这盘龙别院只留你一人,要好生看管,也别忘了刻苦修炼。”   彭鹰吃了一惊,偷偷看了眼左鱼儿,又问左心城:“师父,就我自己练?那您什么时候能回来?”   “快则几月,慢则数年,要看事情办的如何了。”左心城一笑,看向左鱼儿道:“鱼儿,我们走吧。”   左鱼儿也颇感愕然,不过看了眼彭鹰之后还是跟着左心城走向门外。彭鹰失魂落魄的跟在两人身后看着他们飞向天空,只能无力的挥手告别。虽然从此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重逢,但彭鹰空有满腹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好眼睁睁看着师父和左鱼儿越飞越远,逐渐消失于云层之间。   云层上,左鱼儿和左心城并肩站立,低头看向盘龙别院,仍能看到彭鹰孤零零一个人在那里不住的挥手。左鱼儿不禁皱皱眉,看向左心城问:“叔祖,您要走怎么也不和我商量商量,盘龙别院危机四伏,先不说巫山门和天心宗,就算您这么多年结下的仇家要是有一个找上门来,恐怕彭鹰都小命难保吧。”   左心城苦笑了下:“鱼儿,你以为我愿意出此下策么?但是彭鹰的寂灭剑法进展缓慢,有你在身边,他恐怕今生今世都悟不出寂灭剑意来,想要修仙,便要耐得住寂寞、专心致志,我让他孤身一人苦守盘龙别院,就是想让他自行了悟啊。”   左鱼儿略显尴尬,瞪了左心城一眼:“那也不必如此决绝吧,要是他被你仇家所伤该怎么办?”   左心城一笑,傲然道:“能做我的仇家的人,也不屑于去欺负他一个孩子,况且我把往生剑留在了养生堂,剑意所在,谁敢妄动?”他说的狂妄,却狂的理所应当,左鱼儿也没有反驳,只是了然的点头。   “你说的倒是没错,不过你这师父当的也太不称职,不行,我即便要走也要指点他一番,也不枉他叫了我半年的师姐。”左鱼儿说着,忽然向下方激射而去。左心城在高空看着她的背影不禁摇头苦笑:“鱼儿啊鱼儿,你如此做,却让他如何修成寂灭剑意啊。” 正文 第七章 神奇的彼岸花   左鱼儿来到彭鹰面前,彭鹰见她去而复返顿时满是狂喜。他匆匆迎了过来问:“师姐,你……不走了?”   “走。”左鱼儿斩钉截铁的打消了彭鹰的期盼,随即沉声问:“我来问你,你这一生,可有什么物件最为在意,就算死也不肯遗弃的?”   彭鹰被弄得满头雾水,挠着头苦笑:“师姐,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左鱼儿肃然说道:“我们左家的剑法师承久远,多的不胜枚举。不过任何一种剑法想要修炼出剑意来,却不是勤学苦练就能成事的。悟剑如同悟道,需要有执念才行,你如果对什么物件存有执念,对你悟剑有绝大好处。”   “就拿你师父来说。他是得到了那把上古杀器往生剑,才悟出寂灭剑意,从而名震天下。而我……”左鱼儿踌躇了下,动作轻柔的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只白玉戒尺,柔声道:“我是从这戒尺中悟出了忘情剑意。”   说着,一股蓬勃的剑意忽然绽放开来,左鱼儿手中明明没剑,但剑意却如同排山倒海。满山的风仿佛绸缎涌动,在左鱼儿身旁载沉载浮,让她更是如同仙子一般。而这剑意却让彭鹰莫名的心酸,抬头望去,晴朗的天空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宛如泪珠。   转瞬间剑意消散,彭鹰默默的看着左鱼儿,忽然明白左鱼儿恐怕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快乐,否则她的剑意为何如此悲伤……   “可我似乎没对什么东西有过执念啊……”彭鹰苦思冥想,忽然神色一动,跳起来说道:“师姐,你稍等。”   说着彭鹰匆匆跑向后院,片刻后却端着一盆花跑了出来。把花往左鱼儿面前一递,彭鹰眉飞色舞的说道:“这盆花从我记事的时候就陪在我身边了,虽然半死不活的,可我看它和我同病相怜,所以从来都是悉心照料,算起来,从小跟我到大的就是这盆花了吧。我一直想让它死中得活,这也算是一种执念吧。”   左鱼儿一脸愕然,低头凝视那盆花,却见那盆中的花空有绿叶却没有花朵,高不过半尺,而且病恹恹的,几近枯萎。她凑近了看了半晌,问彭鹰:“这是花?什么花?”   彭鹰苦笑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感觉这应该是花吧……?”   “死中得活……这倒和叔祖对你的期许颇为符合。”左鱼儿一笑,接过花盆:“刚才我所说的也不过是个窍门,你能否悟出寂灭剑意还要看你自己。不过既然你想让它活,我或许还有个办法。”   说着左鱼儿竟猛的把几乎枯萎的花从花盆中拔了出来,抖去花根上的泥土,转头就跑。   彭鹰呆若木鸡,一边追一边喊:“师姐,你……你这是干啥?”   左鱼儿拿着花径自来到那条龙脉的龙首前,小心翼翼的将花插入龙口中的那一泓乳白灵液,这才回头微笑:“这龙嘴里的灵液名为龙涎灵液,具有起死回生、白骨生肌之灵效,对你的修行也极有好处。这花栽在这里,或许能活过来呢。”   彭鹰这才恍然,看看花,又看看左鱼儿,不知该如何是好。   左鱼儿有些尴尬的咳嗽了声,昂着头道:“无论如何,我对你也算仁至义尽了,你没事的时候多看看它,看看能不能有所了悟吧。”说着她飞身而起,再次消失于茫茫天际。彭鹰傻傻的看着,期盼着她能再次回来,可过了半晌也没有动静,这才知道师父和师姐是真的走了。   原本就空空荡荡的盘龙别院如今更是冷冷清清,彭鹰孤身守着一座空城,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左心城的事恐怕有了麻烦,这一走便是三年。三年里,彭鹰仍是保持着左鱼儿在时的习惯,早期修炼,跑山,练剑,只是晚间临睡前又多了一项修行,那便是坐在龙嘴前苦看那株无名花,一坐便是一个时辰。   彭鹰也不知道自己是想从这花中看出什么寂灭剑意来,还是想以此回忆左鱼儿在时的快乐时光,只是觉得就那么默默的看着,连倦意都没了。   这株花在龙涎灵液中一浸便是三年,第一年仍是病恹恹,第二年才有了抽枝散叶的迹象,到了第三年已是绿意盎然。   非只如此,彭鹰竟发现那花的叶子上竟慢慢浮现出一些字迹来,他仔细的看了,见上面写着:“彼岸花,花不见叶,叶不见花。”   原来这便是彼岸花,也是传说中象征死亡的花,不是说只有黄泉路上才有的么?之后的几天彭鹰翻遍了古籍,在一本名为《草木集》的书中才知道彼岸花并非黄泉之物,而那句话的意思则是说明彼岸花的特性。   一旦花开,这叶子便会凋零,直到鲜花凋零,叶子才会再次生发,所以才有花不见叶、叶不见花,花叶永不相见之意。   彭鹰不明白为什么叶子上会有字迹,而且每个叶子上都有,密密麻麻,自己和这彼岸花朝夕相处也未曾见过这些字呀。不过彭鹰之前目睹的惊奇之事太多,只是以为这彼岸花受到龙涎灵液滋养,恐怕要成了精怪了,所以也就没有大惊小怪。   这三年来彭鹰的修为水涨船高,虽然修炼的速度已经远不能与最开始的那半年相提并论,然而仍已经到了观山境六层境界!虽然彭鹰自己有些失落,但他却不知道,三年半的光景从一介凡人达到观山境六层是何等神速,这其中自然有九转丹和龙脉的功劳,但更多的还是靠他的刻苦。   这一天,夕阳刚刚西下,彭鹰正想做一碗面条吃,忽听门外衣袂声响,有个少年急匆匆的扑了进来。   彭鹰愕然回头,自从师父指天画地创立盘龙别院之后,还真没人胆敢跨入这周围百里之内,彭鹰孤独惯了,冷不丁闯进个人来一时有些茫然。他呆呆的看着那少年忽然感到眼熟,这才想起这不是天心宗的那位少主人,也是和叶千柔有了婚约的那个少年么?   “你……你是……”彭鹰想了半晌,这才想起当年虽然有一面之缘,但从始至终竟都不知道这人的名字。   少年满头大汗,状甚焦急,看着彭鹰沉声道:“我叫李正,是天心宗门主李义心之子,我们三年多以前曾见过一面。”   “唔……”彭鹰点点头:“你找我有事?”   李正叹息了声:“不是我找你有事,而是千柔她……她想见你最后一面。”   彭鹰吃了一惊,脑海中顿时回想起那个曾经占据了他大半的心,却又伤他极重的身影。虽然当年叶千柔和李正把自己当作赌局戏耍,只是那些事已经是过眼云烟,彭鹰并没如何记恨,如今听闻噩耗顿时一惊:“她怎么了?”   李正黯然道:“千柔前段时间因为修行过度而走火入魔,叶宗主虽然费尽心思却仍束手无策,如今千柔已经奄奄一息,却只念叨着想要见你最后一面,她说她对你有万般愧疚,不向你道歉就死不瞑目。”   彭鹰愕然:“我去见她倒是可以,不过……方便么?你们两个已经成亲了吧。”   李正苦笑:“自从那天之后,我们的婚约就被废除了。千柔也不知为何对你念念不忘,我觉得……我觉得她恐怕是真心的喜欢你了。”说着李正脸上流下两行清泪,低头饮泣。   彭鹰有些慌乱,又有些窘迫,挠挠头苦笑:“叶小姐没什么道理会喜欢我吧,不过既然她命在旦夕,我还是应该去看看她才是。”   “那就多谢彭兄了,我们这就动身吧。”说着李正拿出一把仙剑来向空中一抛,仙剑迎风即涨,变得如同舢板般大小,李正拉着彭鹰跳上仙剑,遽然穿过大门直冲天际。   这还是彭鹰第一次在空中翱翔,不过他心事重重,也没心欣赏,就这样一路向南方狂飞,两个时辰之后已经横掠百里,来到一片苍茫群山之中。   李正在一处不高的山峰上落下,彭鹰举目四望,见四周有寥寥几个石屋,居中有个殿堂,却稍显破败。他有些诧异,巫山门怎么说也是个仙门,无论如何也不该如此凋零吧。他满头雾水的跟在李正身后,径自进了殿堂。   一路上没见任何人影,彭鹰不禁暗自皱眉,心中已经有了些许警兆。他并非愚蠢之人,偌大的仙门怎么可能连一个人都没有?更何况叶千柔和李正几年前便曾骗过自己,难保此次他们不是心存歹意。可惜的是自己手无寸铁,平时修炼寂灭剑法都是用树枝代替,这可如何是好。   彭鹰故意落在后面四处寻觅,终于发现墙边有个树枝状的油灯,他便随手掰下一只铁杈,长短略呈剑形,悄悄的藏于背后。   到了殿堂后进,李正推开一个房门,里面满是药味,病床上躺着的正是叶千柔。 正文 第八章 陷阱   叶千柔虽然表现得奄奄一息,但演技可要比左心城当年差了许多,彭鹰一眼便看出她双颊的红晕并非病态,却是激动而成。于是彭鹰更是断定这两人今天肯定是要图谋不轨,心中更是紧张。   “千柔,我把彭兄给你请来了。”李正没看到背后彭鹰的表情,仍是一副温柔的模样来到床边,轻轻的将叶千柔搀扶起来。   “小鹰……”叶千柔故作激动的看向彭鹰,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倾诉似的。彭鹰则只是不动声色的看着她,暗自皱眉。   三年半没见,叶千柔显得更丰满娇艳了,只是如今看到了她,彭鹰却怎么也回忆不起当年那懵懂的情愫,反而满是厌恶。半晌之后,他忽然冷笑了声,向后慢慢的退去:“叶千柔,李正,你们两个究竟打得什么鬼主意?”   叶千柔和李正都是一愣,面面相觑了片刻,叶千柔脸上的病意顿时一扫而空。   “是不是你露出什么马脚了?”叶千柔翻身下床瞪着李正。李正则愕然说道:“娘子,应该没露出什么马脚啊,你看我的眼泪还没干呢……”   彭鹰冷笑:“行了,叶千柔,你骗我过来究竟有什么意图,叶霄和李义心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么?”   这里绝非巫山门的仙门,他们两个把自己骗到这来,彭鹰断定这应该不是叶霄和李义心的主意,他们两个深知师父的厉害,也没有这个胆子。   果然,叶千柔冷笑道:“这是我们两个的意思,和父亲与公公没关。”   彭鹰一笑:“原来你们两个已经成婚了,李正你刚才还真是骗得我不轻啊。”   李正冷笑:“你还是三年前的你,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又有什么资格能让千柔牵肠挂肚?”   “少和他罗嗦。”叶千柔的个性似乎也变得乖戾了许多,她冷冷的看向彭鹰,沉声说道:“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三年多以来我们千方百计的探听到左心城早已离开盘龙山城,如今只剩下你一个。如果你不想死的话,现在交出左心城的寂灭剑法,或许我还能饶你一条性命。”   彭鹰冷笑:“原来如此,可是我却不相信你肯饶了我,要是我活着回去,我师父归来之日便是你们两大仙门灭门之时,你又如何肯放了我?”   叶千柔一愣,旋即狞笑道:“你小子看来还不算傻,那我便换个说法,今天你无论如何都要死,不过你要是乖乖交出寂灭剑法,我就让你死的痛快些,否则就让你死的无比凄惨!”   彭鹰看着叶千柔,摇头叹息:“你还是当年的那个叶千柔么?当年的你虽然贪玩,但本性仍不算坏,如今为何变成如此模样……”   “用不着你来说教!”叶千柔忽然吼了起来:“我还牢牢的记得三年前那一幕,你师父和你的婆娘好威风啊,指天画地不让我们靠近百里之内。他们又凭的什么?不过是修为高强些罢了,等我们夫妇得到寂灭剑法,用不了多久也能如他们一样,所以你无论如何也要交出剑法。”   “我婆娘?”彭鹰脑海中忽然出现了左鱼儿的模样,不禁一阵温暖。   “可是我恐怕不能交出寂灭剑法,怎么办呢?”彭鹰冷笑,仍慢慢向后退去,已经到了门槛。   李正恶声恶气的说道:“娘子,别和他废话,当年他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现在比当年尤甚,不如抓了他严刑拷打,我就不信他能熬得过酷刑。”   叶千柔点头,冷笑道:“好,就听你的,我倒要看看这小子的骨头有多硬。”   彭鹰飞身跳出屋去,迅速来到殿堂之外,他明知自己肯定逃不脱,不过就算开战也要找个宽敞的地方才能施展拳脚。而叶千柔和李正也各持仙剑追了出来,李正先向彭鹰逼近,狞笑着说道:“小畜生,还不束手就擒?”   彭鹰摆出寂灭剑法的起手式,瞬间心如止水,他便是如此的性格,愈是生死攸关之际就愈是镇定自若。   “胜过我手中之剑再说。”   李正看着彭鹰手中的铁杈不禁失笑:“这是剑?你这人还挺风趣啊。”话音未落,李正忽然飞身而起,凌空画出一道弧线,剑气激荡直奔彭鹰的胸膛而去。   彭鹰本来还生怕李正也懂什么剑意,可这一看顿时放下心来,李正充其量也只有剑气,看那剑气的规模似乎还不及自己呢。   铁杈轻抖,竟有剑影重重,这寂灭剑法的起手式看似平淡无奇,但甫一出手李正便感到面前一冷,空气仿佛骤然降低。他骇然失色,下意识的向后退去,紧接着就感到一道乌光贴着面皮急掠而过,剑气激荡处,刮得脸上生疼。   “你……你的修为怎么长进的如此快速?”李正骇然问。   彭鹰冷笑着打量了他片刻:“看来你只有观山境四层的修为,真是可笑啊,亏你还是仙门世家。”   这句话戳中了李正的痛处,他惫懒成性,连叶千柔的修为都是观山境五层,比自己高了一等。如今再被彭鹰奚落更是怒不可遏,李正大怒咆哮,仗剑再次扑上,而这时叶千柔却也扑了上来,冷笑着说道:“我们并肩上,速战速决。”   李正臊得满脸通红,不过也明知自己不是彭鹰的对手,于是咬紧牙和叶千柔并肩战斗,玩了命的扑向彭鹰。   这还是彭鹰第一次和修仙者实战,虽然有些紧张却丝毫没有慌乱。他幼时混迹街头,虽然品性纯良,但谁要欺负到他头上也誓不罢休。所以这街头恶战的经验无比丰富,倒成了他的资本。他仗着铁叉身如游龙,剑意杀机凛然,叶千柔和李正虽然占了人数上的优势,但却丝毫也占不到半点便宜,反而随着时间推移,两人发髻蓬乱,竟慢慢的落到下风。   “该死,这畜生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棘手了。”叶千柔忽然怒吼:“吴长老,秦长老,你们还等什么!”   两道人影忽然出现在战场,其中一人一拂长袖,彭鹰顿时感到罡风扑面,身子踉踉跄跄的退后数步才拿桩站稳,定睛看去,却顿时吃了一惊。   面前站着两个熟人,正是昔日争夺养生堂时的那两位长老。他们昔日为敌,此时却是同伙。那个吴长老冷冷的看了彭鹰一眼,冷笑道:“左心城还真有些能耐,这才三年多的光景,你竟然到了观山境六层,难能可贵啊。”   “吴长老,别和他罗嗦,把他拿下!”叶千柔擦着汗水大喊。   “放心,他跑不了。”吴长老冷笑,转身向彭鹰逼近。秦长老则在一旁袖手旁观,对付彭鹰吴长老一人足矣。   “彭鹰,我和秦长老都已是观山境顶峰,比你高出数个等级去,我劝你还是不要负隅顽抗了,省着难看。”吴长老目无余子的冷笑。   “两位长老原来与我一样,也不过是观山之人而已,看来天心宗与巫山门也不过如此而已。”彭鹰的一颗心虽然重重地沉了下去,然而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死死的握住铁杈,咬着牙崩出四个字来:“愿求一死!”   吴长老神色一动,冷笑着点头:“少年人的确有几分骨气,不过还是年轻,不识时务!”   说着吴长老长袖轻抖,一张大手从袖中探出,彭鹰骇然感到自己的身子竟不能动弹,眼睁睁的看着那只大手仿佛变得无比巨大,而自己则变得如同蚊蚋般大小。这便是实力的差距么?只是这差距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正在彭鹰束手无策时,忽然有一道彩光横空而至,随即彭鹰就看到有个高挑曼妙的身影拦在吴长老的面前,挥掌拍开了吴长老的手。紧接着一把熟悉至极的声音响起:“你们这些混帐,又来欺负我家相公?”   彭鹰浑身巨颤,如遭雷噬,此刻的他虽然已经能活动自如,但却只能看着面前的妙人呆若木鸡。   那人仍是身着彩衣,黑发如瀑,扭头过来,眉眼间仍是三年前那般的狡黠、明朗。 正文 第九章 彼岸花开!   “我的小相公,想我了吧?”   彭鹰情不自禁的点头,就感到心潮澎湃,眼睛都不禁湿润起来。他这才知道自己是这般的思念这个少女,每夜独对那株彼岸花,哪里是为了参悟寂灭剑意,而是在思念这个随便叫自己相公的女孩啊。   左鱼儿向彭鹰眨眨眼,然后对吴长老大骂:“你个老不死的,欺负后辈就那么有趣么?有能耐你到左心城面前耀武扬威去,看他不把你打出屁来。”   吴长老哭笑不得,咬牙切齿的冷笑:“小丫头,你这是找死。”   “找死怎么着?我就不信邪了,你打死我看看!”左鱼儿插着腰瞪着眼,活像个小泼妇。说着她又看到了吴长老身后的叶千柔,忽然娇笑着挺起胸:“呦,小狐狸精,三年多没见,你咋还是那么嫩?”   叶千柔气得七窍生烟,也顾不得长幼有别,猛的推了把吴长老大吼:“吴长老,杀了她,我要她死!”   吴长老点点头,目露杀机,缓缓的拔出仙剑指向左鱼儿:“小丫头,受死!”   死字刚落,剑气已呼啸而出,那剑气如狼似虎,隐约竟带有一丝黑气。彭鹰在后面看了不禁骇然,他也不知左鱼儿究竟有多高的修为,不过看吴长老的剑气虽然凛冽但却并无剑意,按理说左鱼儿应该不会没有还手之力才对。   左鱼儿果然毫无惧意,对那黑色剑气视若无睹,回手轻挥,彭鹰就感觉一股大力袭来,不由自主的飞退了十余丈。而此时左鱼儿和吴长老已经大打出手。   吴长老剑法精奇,步法中规中矩,黑色剑气如同蛟龙腾空,足足射出五六丈远。剑气扫处飞沙走石,坚硬的山石顷刻间炸为飞灰,地面满是龟裂。虽然没什么剑意,然而这剑气却令更令彭鹰紧张,深恐左鱼儿一个不小心被剑气扫中,那还不被斩为两截?   不过左鱼儿身法更是灵巧,如同穿花蝴蝶般绕着吴长老打转,由始至终都是赤手空拳。不过她戟指扫出,赫然也有无形剑气掠过,虽然没有吴长老的黑色剑气那般鲜明,但威力却丝毫不弱,两人如同兔起鹘落,战得平分秋色。   “剑意,忘情剑意啊。”彭鹰自己的时候并不紧张,但现在却紧张到了极点。他在心里不住的念叨着忘情剑意,却忘了他不喊出声来,如何能让左鱼儿知道。   吴长老面沉似水,以他的修为竟然不能拿下左鱼儿,这让他颇感懊恼,更何况一旁还有秦长老看着,更让他颜面扫地。可无论他如何发力,那绝美的小丫头似乎总能压制住自己,那滋味十分古怪,仿佛她根本没用全力似的。   两人战了半晌,四周一片狼藉,李正有些焦躁,到秦长老身边低语了几句。秦长老脸上掠过一丝杀意,用力的点点头。   这时左鱼儿正绕着吴长老团团乱转,偶然背对着秦长老,而就在此时,秦长老暴起发难,祭起仙剑发出一声叱咤:“疾!”   三尺仙剑爆出耀眼的光芒,电闪雷鸣般径自向左鱼儿背后射去。远处的彭鹰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声嘶力竭的喊了声:“师姐,小心!”   左鱼儿似乎也是猝不及防,下意识的扭身想要躲闪但却已来不及了。她惨叫了声抓住仙剑的剑尖,却不能阻止长剑深入小腹,只见长剑没入娇躯,鲜血顿时迸散开来。   “师姐!”一瞬间彭鹰脑海一片空白,不顾一切的扑向了左鱼儿。吴长老也一皱眉,瞪了眼秦长老之后飞身后退,这仗胜得可耻,他也脸上无光。   彭鹰疯狂的扑到左鱼儿面前,险之又险的抱住了左鱼儿将要跌倒的娇躯。   左鱼儿的小脸惨白得如同白纸,贝齿轻咬红唇,已然无法呼吸。小腹处鲜血狰狞,半只长剑牢牢的抓在她的手中。彭鹰浑身剧烈的颤抖着,想要查看她的伤口,心中却满是无尽的惊恐,根本无法碰触。他只好轻拍左鱼儿的面颊,泪眼惺忪的呼唤:“师姐,师姐?”他的声音轻柔,仿佛生怕惊动了左鱼儿一般。   左鱼儿明媚的大眼已笼上一层死气,只是呆呆的望着彭鹰,能感觉到生命力正在从她曼妙的身躯中飞速逃逸。   艰难的抬起一只满是鲜血的手,左鱼儿似乎尝试着想要抚摸彭鹰的面颊,不过却虚弱的只抬到半空。在纤手将要落下的时候,彭鹰一把捞了过来贴上自己的面颊,嘶哑的低吼:“师姐,你振作些,有没有灵药?有没有?”他此刻满心悲戚,却没发现左鱼儿手中的“鲜血”根本没有半点血腥气。   左鱼儿艰难的摇摇头,嘴角漾出一丝柔美的笑,一如往日的狡黠:“我的小相公……以后你……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了……”   话音未落,左鱼儿的手无力的从彭鹰脸上滑落,头一歪,香消玉殒。直到死,她的双眼依旧睁着,竟是死不瞑目。   彭鹰呆若木鸡,就感到心脏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一地,满心空寂。他呆呆的望着左鱼儿,轻轻的晃了几晃,呼喊了几声,可左鱼儿丝毫没有动静,胸膛都停止了起伏。   啊!彭鹰昂首悲鸣,如丧考妣,眼中泪如泉涌。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如此悲伤,那悲伤横卷了一切,这世界仿佛一片死寂。   “相公,我几天不在,是不是又有狂蜂浪蝶招惹你了?”那是初见左鱼儿时,她挽着自己的胳膊,巧笑嫣然。   “谁家还不吃顿饺子!”那是左鱼儿在为自己做午餐,弄得满脸白面,咬牙切齿。   这瞬间,彭鹰眼前满是左鱼儿的面孔,或巧笑、或嘲讽、或发怒、或深情,这百般的模样竟全部珠沉玉碎,忽然有一句话浮现在彭鹰的脑海。   “彼岸花开,花不见叶,叶不见花……”   花叶永不相见……自己和左鱼儿难道就是那花于叶,永生再难相见?彭鹰心如死灰,默默的看着左鱼儿那双丧失了生气的双眼,忽然感觉脑海中似乎有什么枷锁断裂开来,发出轰然一声巨响。   与此同时,远在百里之外的盘龙别院内,那株彼岸花忽然也一阵颤抖,叶子上的字迹如同被烈焰灼烧而化为灰烬,继而连叶子都枯萎起来。转眼间,一团赤红如血的彼岸花傲然绽放,紧接着整株彼岸花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山峰上,忽然有一片恐怖至极的死气以彭鹰为中心绽放开来,仿佛巨石砸入深潭,荡起涟漪万千。吴长老和秦长老首先骇然失色,情不自禁的都握紧了仙剑盯住彭鹰,如临大敌。叶千柔和李正却茫然失措,不明白这恐怖的死气是从何而来。   “师姐,你瞑目吧,你的仇,我来报。”彭鹰的声音变得极冷,又极为平静。他轻抚左鱼儿的双目,而左鱼儿的双眼却倔强的睁着,死活不肯闭上。   彭鹰淡淡一笑:“师姐是想看我手刃仇人么?也好,那便借长剑一用。”说着他又去拔左鱼儿腹部的长剑,可见鬼的是左鱼儿死死的握着长剑,仍是死活不肯放手。彭鹰拔了两拔,也不忍毁了左鱼儿的纤手,于是只好放弃,轻轻的将左鱼儿侧放于地。   重新捡起铁杈,彭鹰径自向吴长老等人走去。   这番折腾,让吴长老和秦长老对彭鹰的惧意弱了几分,他们虽不知刚才那死气是怎么回事,但料想彭鹰修为低过自己数等,又有何惧哉。秦长老又从储物戒指中抓出一把仙剑,冷笑着说道:“小畜生,本想留你一条活命,逼你说出寂灭剑法,不过你要是自己找死,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彭鹰默不作声,一边走着,一边左手掐了个剑诀,右手铁杈轻画,做了寂灭剑法的起手式。   顷刻间,剑意竟如同山摇地动,有一条血河从彭鹰身后的天际横掠而来,跨过虚空,淹没山峰,径自穿过吴长老等人的脚下伸展向远方。吴长老等人吓得魂飞魄散,正不明究竟的时候,却见血河两侧的景象也陡升异变。   血河一侧赫然满是累累白骨,层层叠叠的不计其数,白骨间零落的盛开着赤红如血的花朵,花高半尺,空有花朵却无叶片。花瓣柔和的弯曲,间有花柱如剑般刺向苍穹。这些彼岸花带着触目惊心的赤红,如火、如荼,更似残阳般血红。而血河另一侧这是无尽的黑暗,仿佛最深的夜,没有半点星月之光。   彭鹰仗着铁杈行走于血河之上,面无表情,仿佛夺魂的锁命无常。   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正文 第十章 铁冠仙判   吴长老等人固然吓得屁滚尿流,但谁也没注意到在彭鹰身后,本来躺在地上挺尸的左鱼儿忽然眨了眨眼,眼中满是惊奇。   “这……竟真让这小子从那花中悟出了寂灭剑意?不对,这……这到底是什么见鬼的剑意啊。”左鱼儿激动不已的低声自语。   彭鹰此刻心如古井,空寂无波,眼中只有杀意,根本没听到左鱼儿的声音。铁杈轻抖,漫山遍野间的白骨中赫然浮出一道道死气,又化为剑形,随着铁杈所指如同千军万马向叶千柔和李正等人急扑而去。   吴长老和秦长老不禁亡魂皆冒,吴长老大吼:“好厉害的剑意,快躲!”说着拽起叶千柔飞向天际,秦长老也飞身就跑,却忘了李正。   李正都忘了自己还有仙剑,眼看着铺天盖地的剑意带着鬼哭神嚎的怪响扑了过来,不禁胯下一热,竟吓得失禁了。而就在这瞬间,漫天剑意掠过,李正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便化作漫天血水,而剑意中的白骨间,有一株彼岸花凭空出现,在剑意中瑟瑟发抖,状甚恐怖。   “李正!”空中的叶千柔见状大声惨嚎。   吴长老等三人退得虽快,可仍不免被剑意余威扫中。幸亏吴长老和秦长老修为精深,连忙荡起剑气抵挡住。不过叶千柔身上仍是被剑意重创,数朵血光绽放,叶千柔顿时昏厥了过去。   吴长老和秦长老同时骇然失色,李正已死,叶千柔又身负重伤,要是被两位门主知道还不扒了他们的皮?   “小畜生,你该死!”吴长老和秦长老同时怒吼,将叶千柔安置到远处,然后飞速扑了回来。   “就算你剑意厉害,但你仍是观山境六层而已,今天便是你的死期!”秦长老怒吼,仗剑急扑。   彭鹰仍是面无表情的崩出四个字来:“愿求一死……”这四个字和刚才意味迥然不同,期间包含的杀意和绝望令秦长老也不禁心生寒意。   “吴长老,一起上!”秦长老也不知为何有些胆怯,连忙招呼了一声。吴长老也知道今天必须杀了彭鹰,否则遗患无穷,于是两人并肩而上,黑白两道剑气如同风卷残云,搅得彭鹰的剑意摇摇欲坠。   “生有何欢,死又何哀?”彭鹰淡淡一笑,铁杈舞动的更甚,如同在血河上翩翩起舞。剑意随着寂灭剑法愈演愈烈变得更加恐怖,万千剑意如万鸟争鸣,铺天盖地的扑向两位长老。   秦吴两位长老都不禁毛骨悚然,这哪里是一个观山境六层的修仙者能使出来的剑意?要是被他到了顶峰,自己两人合力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想到这两人不约而同的全力以赴,剑气如排山倒海,与彭鹰的剑意撞在一处。   三人隔着十丈,但就是这十丈的虚空却如同翻江倒海。万千剑意和黑白剑气撕扯、撞击,发出惊雷巨响,大地龟裂开来,四处飞沙走石。以彭鹰一人之力,竟在一开始让秦吴长老也举步维艰。   “该死,秦长老,速战速决!”吴长老狠声吼着,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血染仙剑,那仙剑顿时发出一声啸叫飞向天空。秦长老也如法炮制,两只仙剑如同惊龙,快如闪电般冲破剑意的桎梏,径自向彭鹰的胸前刺去。   彭鹰平静的看着两道剑光扑面而来,情知自己无力抗拒,这便是实力的差距,世上没有任何剑意能忽视相差足足四个等级的差距。只是他此时也没半点畏惧,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师姐,你慢些走,我追你去……   “别想着死啊,你死了我还活着,那多可悲。”忽然有把急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彭鹰骇然失色,心境顿时失守,剑意一扫而空。没等他作出反应,一个熟悉的身影再次拦在了他的面前。   “退!”那熟悉的声音忽然变得生冷,如同颐指气使的帝皇罪责臣民,只一声呼唤,四周忽然再次出现无尽剑意。   山风如绸缎在那人身旁轻舞,如同仙子的飞袖轻舞。而淡淡的悲哀铺展开来,空中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雨中,秦吴两位长老的仙剑竟仿佛落入烈焰之中,那般灼热,竟发出哧哧的脆响,荡起漫天蒸汽。秦吴两人大骇,这仙剑上可附着他们的精血,一旦散去,对其修为大大不利。   “回来!”两人同时大叫,两把仙剑灰溜溜的败退回去,落入手心时却是遍体鳞伤,剑身上满是坑坑洼洼的凹痕。   剑意散去,眼前的人儿巧笑嫣然的转过身来,令彭鹰触目惊心的是,她的腹部还插着那把仙剑,鲜血狰狞。   “师……师姐,你……”彭鹰结结巴巴的指着左鱼儿腹部的仙剑,根本说不出话来。   左鱼儿一笑,随手一抛,半截仙剑滚落尘埃。刚才她竟是空手捏没了半只仙剑,就好似捏断了一根面条那般容易。她捉狭的眨眨眼,洋洋自得的说道:“要不是师姐我,你又如何能领悟出你的剑意来?叔祖这寂灭剑意也真是无聊,非要把人弄得死去活来,才能有所领悟。”   “你……你没死?”彭鹰这才惊喜若狂,他丝毫也没有怨怼左鱼儿的意思,只觉得心花怒放,竟不由自主的扑过去,一把将左鱼儿拥入怀中。   左鱼儿身子一僵,触电般猛的把彭鹰推了出去,瞪着杏核眼骂:“小色狼,想占姑奶奶便宜?”   彭鹰只是傻笑,还是傻笑。   左鱼儿瞪了眼彭鹰,转过头去看向目瞪口呆的秦吴两位长老,冷冷的问:“你们两个,难不成是不把我们左家放在眼里?”   秦吴两位长老不禁魂飞魄散,这才知道这个女孩的修为竟远超自己想象。两人双腿一软,不约而同的跪倒在地:“姑奶奶饶命啊,都是我们的少主要求我们做的,我们也不敢不听命啊……”   左鱼儿没去看他们两个,回头问彭鹰:“刚才你可曾把我们左家的令牌拿出来给他们看?”   彭鹰愣了愣,挠头苦笑:“我忘了。”   “废才。”左鱼儿瞪了他一眼,然后手一动,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只状如王冠的铁帽子来。她来到彭鹰面前,把铁帽子带到他的头上,大小正合适。   “我们铁律左家,一旦门人弟子能够领悟剑意,那便能代家门执掌生杀了。这种弟子统称为仙判,分金银铜铁四等,你的修为虽然不济,但剑意……呃,尚可。所以从今天起,你便是我铁律左家的铁冠仙判了。”   “今天我便让你来过过瘾。”左鱼儿冷笑着牵住彭鹰的胳膊,带他来到秦吴两人面前。   “这些人觊觎寂灭剑法,你已杀了一个,剩下这三个该当如何处置?”左鱼儿冷冷的问,秦吴长老险些吓昏过去,浑身抖若筛糠的看向彭鹰,如同待宰的羔羊。   彭鹰摸了摸铁冠,不禁一笑。   “铁冠仙判?还真是有趣。”彭鹰看了眼秦吴两人,又看看远处的叶千柔,轻叹道:“这两位长老也是听命从事,罪不致死。叶千柔虽说是主谋,但她丈夫李正已死,她又身负重伤,就饶她一条性命吧。”   “多谢,多谢仙判。”秦吴长老如蒙大赦,磕头如同捣蒜。左鱼儿则微笑着看了彭鹰一眼:“你这家伙还挺大气,你忘了他们刚才还要杀我了?”   彭鹰冷冷的看着秦长老:“如果我师姐真要被你伤了半根汗毛,我非但要你性命,甚至可能让你受尽千刀万剐之酷刑。既然师姐安然无恙……”   没等彭鹰说完,秦长老连连点头,颤着手掏出一把匕首来,竟闪电般将自己的右臂切了下来。鲜血迸散中,秦长老仍是一脸惧意:“是我鬼迷心窍,我用这只手发的冷剑,就将这手切断,还望判官饶恕。”   彭鹰不禁愕然,没料到凭铁冠仙判这个名头竟然就让秦长老如此惊恐,他其实本想说放你一马,谁知他竟吓得先自断一臂。他下意识的瞄了吴长老一眼,吴长老顿时面无人色。   “我……我……”吴长老看看左右两条手,刚才这两只手可是同时上阵了,难道都切了去?他根本不敢抬头看彭鹰,索性咬紧牙关效法秦长老也把右臂切断,白着脸求饶:“刚才我多有得罪,还请仙判法外开恩,留我一条胳膊吧。”   看着秦吴两人,彭鹰忽然感到有些索然无味,他用探寻的目光看向左鱼儿,左鱼儿只是摆摆手道:“这些杂鱼,你自己看着处置。”   彭鹰这才点头,挥挥手说道:“你们走吧。”   秦吴两人惊喜若狂,捂着伤口再三道谢,这才颤巍巍的爬起来抬起叶千柔飞快逃逸,他们竟然吓得不敢飞行,只是一路狂奔,慢慢消失在山林之间。   山峰上,彭鹰默默的看着左鱼儿,仿佛生怕她随风而去般不肯眨下眼睛。左鱼儿被他看得有些窘迫,狠狠的在他后脑上拍了一记:“傻小子,看什么看,师姐脸上长花了?”   彭鹰嘿然傻笑:“师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左鱼儿白了彭鹰一眼:“回来五六天啦,每天在盘龙别院看你练剑,你不知道我多生气,三年了,你连半点剑意都没悟出来,我都懒得见你。”   彭鹰讶然:“你竟回来好几天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让你看不到,你自然就看不到。”左鱼儿满面春风,洋洋得意。彭鹰看着怦然心动,嬉笑着问:“师姐,我刚才是不是悟出剑意了?”   “是,是!你得意了?”左鱼儿瞪了彭鹰一眼,说着拉住彭鹰的胳膊腾空而起,说道:“回去吧,刚才我装死的时候,好像叔祖已经回来了,他放出了剑意,应该是在召唤我们。”   “隔了这么远你都能感受到?”彭鹰不禁愕然。   “那是,你这家伙虽然悟出了剑意,但你和师姐我的差距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哦。”左鱼儿得意的笑着。   彭鹰莞尔,默默的盯着左鱼儿,忽然问:“师姐,你们左家是不是有什么装死的功夫啊,怎么一个个的都那么会装死……”   “你去死!”左鱼儿又在彭鹰后脑拍了一记。彭鹰嬉皮笑脸,将脑袋略转:“师姐你随便拍,我还挺想念这感觉的呢。”   “贱人。”左鱼儿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