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王泡小泡全网唯一正版授权，侵权必究。】 多年后，回想起跟森哥的第一次碰面，恍如隔世。 那一年，我刚来北京，在一家叫音乐之声的KTV做服务生。 我在老家，有一个好朋友，名唤阿生，初中毕业后，没念高中，一个人到北京打拼。 转眼三年，我高考落榜，在放弃与复读之间徘徊，刚好那年，阿生回老家来，我们两个，在马路上碰到。 他笑着说，好学生，想不到你也会有今天。 他这样说，或有恶意，但那一整个夏天，我都活在众人的奚落与非议之中，于是那一丁点的恶意，与我来说，反而不算什么了。 我问阿生，北京好吗？ 是不是真如别人所说，遍地黄金，只要肯拼，就有希望。 阿生并未接话，只是抽烟，过了好久，才又问我，你要去吗？如果你去，我还能多一个伴。 就是这样，我跟阿生，便一起到了北京。 经阿生介绍，我在一家叫钱柜的KTV，做服务生。 ...... 那一晚，跟平常的哪一晚，都没有什么不同。 我去厕所尿尿，裤子刚脱，一双眼睛，便有意无意地觑了过来。 我知道，站在我旁边的这个人，正在看我，确切地说，是在看着我的下体。 该是喝醉了吧，要不然，一个男人，怎么会对自己也有的东西，如此兴趣？ 不理，穿好裤子，去洗手台。 刚刚看我的男人，跟了过来，并没有站在隔壁，而是站在我的身后。 镜子里，有两张脸，一张脸，惊愕，而另一张脸，则带了贪婪的欲望。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用阿生的话说，森哥的行为，分明就叫强奸未遂。 ...... 那一晚，因为森哥的出现，变得有些不同。 我和阿生，到楼下抽烟，阿生看我，用奇怪的眼神。 钱一，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看来，以后我要跟着你混。 闭嘴！我他妈都要吓死了！跟一个大男人搂搂抱抱，你不觉得恶心？！ 如果恶心，能换来钱，我可以忍住恶心！ 阿生的这句话，让我沉默很久。 我不知道，这三年，在阿生的身上发生过什么，自我们重逢以来，我总觉得，他已经不是我当年认识的那个阿生了。 ...... 回到楼上，工作依旧。 熬到凌晨，一个戴眼睛的男人过来找我。 你就是钱一？跟我过来一下！ 转头，看了一眼经理，经理并不看我，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我去吧。 走廊尽头，几乎无人，戴眼镜的男人紧靠着我，先不说话，而是伸出手来，往我的裤子口袋，塞了些什么。 直觉告诉我，他塞的那些，是一笔钱。 今天晚上的事，能忘就忘，若不想忘，也必须忘。 听明白了吗？ 这种语气，根本就是命令，我在想，他要我忘的，难道是厕所里发生的事？ 可那些肮脏勾当，就算没有他的命令，我也不想记得。 ...... 后来，阿生问我，那个人，你真不知道是谁？ 你平日里，难道不看娱乐新闻？ 阿生说完，打开一个网页，屏幕上，赫然出现一张熟悉的脸，那张脸，曾跟我一起定格在厕所的镜子里面。 阿生曾说，我若来北京，他便能多一个伴。 而事实上，他在北京早已有伴。 那是一个名叫米娅的女人，二十岁出头，或者更年轻些，因为上妆的缘故，却不能仔细判断年龄。 阿生和米娅住在隔壁，平日里，我和阿生上班，米娅就在家为我们做饭洗衣，从无怨言。 那个时代，还能有这样的女孩，亦是难得。 我问阿生，有没有想过，跟米娅结婚？ 当时，阿生正在撒尿，撒到一半，突然转过身，用他的下体正对着我，简直把我吓了一跳。 这东西，很宝贵的，结了婚，就只能给一个人了。 换了你，你会愿意？ 当然，有什么不愿意？说到底，也都是男人的宿命。 听我聊到宿命，阿生突然笑了起来。 他说，宿命这个词，以后不要提了，只有女人，才提宿命，男人，从不应该信命。 阿生对米娅，并不很好，偶尔一起吃饭，米娅把菜夹到阿生碗里，阿生也不会说上一句谢谢。 一天半夜，阿生酒醉，我与米娅二人一起在客厅照顾阿生。 米娅突然问我，阿生小时候，是不是受过怎样的伤？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出这种结论？ 当时，米娅正用毛巾，给阿生擦脸，米娅的手很白，灯光下，显得更是剔透。 我总觉得，阿生这个人，真让人心疼。 因为心疼，所以想照顾他一辈子，如果他愿意的话。 当然，若是某天，他又有了别人，我也会心甘情愿离开，爱他，是我的宿命，离开他，大约也是我的宿命。 阿生说过，只有女人，才提宿命。 莫非是从米娅这里得来的结论？ ...... 我跟米娅，打开电脑，看一部宫廷连续剧。 森哥，在这部剧里扮演重要角色。 演技真好，而且，一看就是个上好男人。 米娅评价的，竟是森哥。 足可见，她在看男人方面，没有什么天分。 我问米娅，你平时关注娱乐动态，这个森哥，算不算红？ 当然，曾经红极一时，就算现在低迷，一众粉丝，还是对他不离不弃。 如今时代，医生没有医德，演员更是没了艺德，像森哥这种，十几年来从没有任何绯闻，简直是圈内奇迹。 听了米娅的话，又重新关注剧集里面，森哥的脸。 那一晚发生的事，真发生过？ 或许，真就只是喝醉了吧。 ...... 在KTV上班，虽不轻松，但也不甚辛苦。 相比当年，为备高考，过独木桥，简直是从地狱来到人间。 正文 第二章 本来以为，森哥的事，插曲一支，过去也就过去。 一礼拜后，戴眼镜的男人，又来找我，表情神秘，问我几点下班。 您有事？ 这里说也是一样。 礼貌应对，经理站在旁边，虽不看我，但我知道，他靠耳朵，便可以洞察一切。 不，这里说不太方便，等你下班，我来接你。 眼镜男微笑一下，转身离去，那一刻，我看着那个男人摇摆的背影，还不晓得，这一接，会将我接去怎样的全新生活。 眼镜男名叫唐心，听上去不像人名。 很多年后，当我坐在小饭馆里，跟人聊起，那个名叫唐心的男人，有人在旁边，听得仔细。 然后插上一句，挺风光的，后来怎么就没了人影？ 北京这座城，可真像条河，没有什么能被真正留下。 说到底，你我众人，也不过都是砂子。 回到几年前的故事中来，我与唐心，在一辆车里坐着。 唐心问我，老家哪里，来北京多久，为什么而来，什么时候离开？ 这些问题，有一些，我能够回答，有一些，我自己都没有答案。 也对，我们这些人，哪个又真有答案？ 说到这里，唐心突然叹了口气，转而进入正题，问我想不想换一份工作？ 没有学历，在北京，又能做些什么？ 我也没有学历，现在还不是，做了森哥的经纪人，他吃大餐，我也便跟着去吃大餐，他若落魄，我便再换一个靠山。 听上去，你的出路，比森哥还要好些。 忍不住，揶揄唐心。 这是我的性格问题。 唐心说，若有一天，你真做了森哥的助理，这种话，是断不能说的。 一个助理，最重要的品质，就是沉默。 ...... 唐心要我去做森哥的助理，当大明星助理，这种事，我想都没有想过。 现在想，也来得及。 想不明白，就回去再想。 这种事，急不来的。 你以为，当大明星，总是想要什么便有什么，其实不然，他们身边，多的是利益，别说朋友，哪怕找一个听话的人，都是奢侈。 我问唐心，为什么是我？ 如果森哥想要跟我做些什么，我肯定不行。森哥是男人，我也是男人，我这个人，没什么大的志向，只想赚一点钱，然后回老家，跟我的女朋友结婚。 你有女朋友？ 唐心好奇，问上一句。 算是有吧，只是未来的事，还不确定，一个男人，不能给女人未来，也就没资格空谈承诺。 听我说完，唐心居然笑了起来。 他说，钱一，你这个人，要么是真傻，要么是真聪明。 但不管哪个，我都喜欢。 ...... 跟唐心见面的事，后来阿生问我几次，我都搪塞过去。 阿生是我在北京唯一亲近的人，照理说，应该信任。 但这件事，却就是不想跟他提起。 隐约间，总觉得他会不快。 这天中午，迷糊中醒来，听到隔壁米娅叫床的声音。 阿生与米娅，喜欢在中午做爱，时间不长，但发出来的声音甚是凄厉。 我躺在床上，摸着自己坚硬下体，脑海中，浮现出晴露的脸。 若是此刻，晴露也跟我一起来到北京。 我们会不会也像阿生和米娅那般，在床上来一场轰轰烈烈？ 只可惜，晴露的家人，曾对我充满期待，而我用高考落榜，毁掉了他们的期待。 如今的我，甚至不敢随便跟晴露通一个电话。 ...... 最深的痛，大约永远只能埋在心底。 你若不问，我自不会说。 你若深问，我也只会一笑了之。 阿生染病，着实意外。 见不得光的病，神神秘秘，约我陪他到医院看病，抽血化验，等结果时，一直哭丧着脸。 哪里染的？ 你这样，又怎么能对得起米娅？ 阿生不耐，让我闭嘴。 心情已经够不好了，要教训，也等结果出来了再说。 结果一出，倒不是太过严重，医生大约，每天要应付无数此类病患，都没有多看阿生一眼，便开了青霉素，每周一针，四周即可解决。 医学发达，是好事，也未见得都是好事。 比如此刻，阿生的脸上又露出眉飞色舞的神情，既然放纵，换不来恐怖惩罚，继续放纵，也就更加有了理由。 回KTV的路上，阿生才说，你以为我真想那样，还不是为了赚钱？ 女客人，喝醉了酒，随便找人发泄。 厕所隔间，来上一炮，也损失不了什么，几百块就能入账，换了你，你不愿意？ 换了我，自然不会愿意。 想要跟阿生理论，又觉得没有意义。 于是换了一句，最好带米娅到医院查查，虽说不是什么大病，不及时处理，总还是不好。 阿生问我，你对米娅，为何如此关心？ 是死是活，她都是我的女人，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 那晚下班，阿生照例酒醉，我在客厅，看着米娅照顾阿生，尽心尽力，突然就涌出一阵心疼。 跟米娅说，明天有空，去医院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还是要自己着急。 米娅抬头，定定地看我。 钱一，我手里没钱，你可能不会相信，跟阿生一起这么多年，阿生的钱，从来都不给我。 咱们三人，日常开销，都是我偷偷从家里借的。 我的脸皮，就算再厚，也实在有些撑不下去。 你要我去医院检查，我又何尝不想，可是，哪来的钱呢？ 跟阿生开口，难保他又要骂我一顿。 我问米娅，阿生如此待你，你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再爱一个人，也不能丢了自己。 米娅苦笑，竟反问我，钱一，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希望我跟阿生分手吗？ 作为阿生最好的朋友，想不到你竟然不希望他幸福！ ...... 当晚，甚是难过，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替米娅着想，反而得到那般评价？ 刚好，唐心发来微信，问我助理的事，考虑得如何？ 我问唐心，到底什么是爱情，这城市里的人，是不是都活得不太正常？ 唐心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你开始想这些问题，说明你已经离正常越来越远，森哥发话，再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一个助理，哪里都能找到，别以为还真非你不可。 最后这句，听上去有威胁的意味。 正文 第三章 说也奇怪，爱情这种事情，我为什么会想要跟唐心讨论？ 大约，在这座城市，想找个说话的人，实在是太难了吧。 ...... 给米娅的微信，转账两千，几乎是我全部积蓄。 病，总还是要看的，剩下的钱，当生活费，阿生是你男友，我却不是，我没有脸面，花你的钱。 钱是中午时分转过去的，快到傍晚，米娅才把钱收了。 之后，还回复了一个微笑表情。 不知怎么，明明只是一个表情，却像是活的一样。 在KTV工作，也许热闹，但过很久，我仍然无法融入其中。 KTV的服务生们，平日里面相处很好，但私底下聚在一起，聊到不在场的人，又换了另外一张陌生嘴脸。 比如，他们聊到阿生，总是用嗤之以鼻的语气。 小地方来的穷鬼，终归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给他一百块钱，他都能跪下，为人家舔脚。 说这句话的人名唤凯杰，讽刺的是，阿生曾跟我说，你没来北京之前，凯杰与我最好，有什么心事，别人面前说不出口，对着他，还能有几分勇气。 阿生染病的事，被凯杰传了出去，阿生却认为，是我嘴巴不严，连着三天对我冷眼。 其实是凯杰，我亲耳听到。 这样的话，想要说给阿生，又怕影响他与凯杰之间的友谊，索性将苦果，自己吞了下去。 ...... 凯杰比我们年长几岁，模样俊俏，阿生说，如果我有凯杰那样的长相，早就不做服务生，哪怕做鸭，也比现在逍遥。 我问阿生，有没有想过，让米娅出去工作。 年轻小姑娘，总是呆在家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个保姆。 阿生不以为然。 女人嘛，为什么要出去抛头露面，好像没男人要似的！万一让别人知道，我这一个大男人，还要让自己的女人出门打拼，岂不是太过丢人？ 阿生的这套理论，在老家，也许行得通。 但这里是北京，人人留在北京，都该是独立个体，都该有自己梦想，难道不是？ 米娅的事，你以后不要再操心。 钱一，咱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难道要为了一个女人，毁了关系？ ...... 我后来才明白，阿生一直以为，我对米娅有些意思。 事实上，我不过是希望他们两个，用更健康的方式相处，出门在外，谁的心里不会空荡？两个人，能彼此依赖，多么难得。 ...... 这天，经理找我，跟我核实阿生的病。 你们两个住在一起，他的事，你一定清楚，所以，回答问题之前，要好好考虑。 当然，阿生的病，也算不得什么，不会让他丢了工作，我不过是作为经理，要对你们的情况，多些了解。 要不然，你们总说我不近人情。 经理说话的语气，真是温和，一时间，竟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难道不信任我？ 这几年来，我对阿生，一直非常照顾，问他病情，是想适量给他减轻工作，不管是什么病，身体上受不了是一方面，心理上难免也给自己压力。 听经理这样一说，我便把阿生的病，原原本本复述一遍。 当天晚上，阿生正在逗另外一个女服务生，脸上大大地写了一个"色"字。 正逗得兴起，经理过来，当着众人，质问阿生为什么在厕所跟女客人发生关系？ ...... 就这样，阿生丢了工作。 本来还在跟我冷战的他，突然开口，面无表情，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 滚。 我跟阿生，从小一起长大，整条街上关系最好。 虽然，高中三年，阿生北上打拼，我一个人留在学校苦读，但我们之间，总有些什么，紧紧牵扯。 若不长大就好了......若不长大，跟阿生两人，还能和从前一样。 ...... 躺在床上，陌生房间的单人床铺，很想给阿生打个电话，道一句歉。 门外传来响动，紧接着，冯浩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端着脸盆，肩膀上，挂了一条白色毛巾。 冯浩是我在KTV的同事，自我与阿生决裂，冯浩便好心收留了我。 你那张床，本来睡了一个落难模特。 如今人红，电视上面总能看见，足可见，那张床能给人带来好运，所以，我收你几百床费，绝不过分。 冯浩的床，就摆在我的隔壁，刚开始，我们还能正常聊上几句，可到后来，兴许是熟了，他的话，就变得越来越莫名其妙。 你通常，都会躲在哪儿打飞机？这屋子里，不能只有我一个人的精液味道。 冯浩每天，必打飞机。 偶尔会用毛巾遮遮掩掩，偶尔干脆直接暴露在我面前。 这种事，难道也能拿出来说？ 怎么不能？除非你不是个正常男人！ 冯浩的手，动得很快，通常这时，我会刻意把头转到一边，可惜，我们住的房子太小，就算眼睛可以不看，总没办法连耳朵也关上。 ...... 阿生走后，KTV里没人再聊起阿生。 而我的处境，也日渐变得难过起来。 流言，像是一剂过了期的春药，让人兴奋，又是那种提不起劲来的兴奋。 幸好你啊，不喜欢跟大家一起抽烟，要不然，早就在这里呆不下去！ 冯浩跟我转述，凯杰他们的对话内容。 原来，凯杰一直跟别人说，我这个人，虽然看上去老实，骨子里，最是坏的厉害，明明是阿生将我介绍到KTV来，我却恩将仇报，出卖了阿生。 咱们以后可都要小心了，跟他粘在一起，不一定会倒什么样的霉！ 其实，阿生的病，我跟经理说得很少，至于同女客人做爱那段，绝不是从我口中流出。 定是凯杰，使了坏心，还反过来咬我一口。 ...... 你不去理论，别人就永远不会知道真相。 清者自清，在一个美好的世界，或许有用，可是，你觉得我们活在一个美好的世界吗？ 冯浩刚刚打完飞机，用卫生纸，擦着肚子上的精液。 他这个样子，我竟有些习惯。 还差三天，到发工资日，拿了工资，要不我就走吧。 城市这么大，怎么还找不到一个干净点的地方？KTV，人太乱了，终究不适合我。 我的手里，拿了一张纸巾，屋子里面没有空调，炎炎夏日，一头的汗，才刚擦完，细细密密又冒了出来。 正文 第四章 这种天气，在老家从未遇过。 而以后的以后，却要成为我的日常。 ...... 电话问唐心，除了当森哥助理，还有没有其他工作，哪怕是做苦力，我的身体也能撑住。 唐心在电话那头，哼了半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啊，就算现在想通了，想做森哥的助理，也已经没有机会。 前两天，森哥终于找了别人，你以后，别再打电话来了。 从KTV离开，连着几日，在网吧度过。 招聘网站，那么多公司都需要人，可他们需要的，似乎都不是我。 这天，从网吧离开，接到米娅发来的微信。 收拾屋子，找到一张CD，该不会是你的吧？ 那张CD，还真是我的。 小时候，喜欢听歌，家里环境不好，连最小的那种播放器，都买不起。阿生则不一样，他爸妈虽然总在外地，不能常常给他照顾，却可以常常寄钱给他。 阿生说，这些钱，我花不完，干脆你帮我花。 不想吃这免费的午餐，便承诺阿生，替他写暑假作业。 阿生的爸妈，一直以为阿生学习很好，殊不知，那些题目，全都假借我手，现在想来，阿生有今日，或许也埋了我的罪过。 说回CD，那一年，学校里面流行周杰伦，我不会唱，但很喜欢听。 阿生买了CD送我，做生日礼物，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视若珍宝，从老家到北京，收拾行李，除日常换洗衣物，唯一多装进箱子里的，就是这张CD。 ...... 傍晚时分，到阿生的住处，提前打听过了，阿生不在，家里只有米娅一人。 你的房间，又被阿生租了出去。 说是什么很好的哥们，平日里，却不说话，不过也好，人和人，若说不到一起去，还不如不说。 米娅用手指着桌上，那一张CD，一直侧脸对我。 你怎么了？脸上好像有伤。 借拿CD的动作，观察米娅另一半脸，果然，眼圈乌着，脸上还有一块很大的淤青。 阿生打的？ 他又喝多了吗？ 米娅不语，伸手把那一半脸挡住，过一会儿，眼泪却掉了下来。 ...... 你和阿生，如何相处，是你们自己的事，我无权过问。 不过一个男人，怎么也不该去打女人，要不这样，我在这里等一会儿阿生，毕竟朋友一场，就算他恨我，有些话，我说了，他或许会听。 坐在沙发上，递纸巾给米娅擦泪。 米娅见我竟然不打算走，整个人，瞬间变得惊慌起来。 钱一，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这样，我都后悔让你来拿CD了，干脆折成两半，往垃圾桶里一扔，还少给自己找些麻烦！ 米娅看我，就像在看一颗炸弹。 那一刻，我甚是疑惑，为什么阿生如此暴力对待米娅，米娅都不恐惧，而我明明好心想要帮她，却被她看作怪物。 求求你，赶紧走吧，你算计阿生的事儿，我本该恨你的。 我和阿生，才是一对儿，拜托你，不要介入我们的生活！ 米娅开始下逐客令，我把CD盒子，捏在手里，因太过用力，差一点将盒子捏碎。 ...... 当晚，回地下室，冯浩已去KTV上班，冯浩的床上，坐了一个穿睡衣的女孩，不看我，正对着手机化妆。 听说，你一直在找工作？ 女孩没有转头，轻描淡写来了一句。 我有个朋友，在医院上班，他们那里，招临时工，有兴趣，介绍给你认识。 有，当然有的！ 虽然，我不知道冯浩床上的女孩是谁，但那一刻，她的身份，于我并不重要。 坐在冯浩床上的女孩，名唤小珍。 并不是女朋友，充其量就只是个炮友。 小珍走后，冯浩刻意跟我解释。 别以为，我这样说是不尊重她，现在的女孩，不喜欢被人随便叫女朋友，若说是炮友，她反而觉得洒脱。 冯浩端了水盆，准备到走廊去洗衣服。 放在那儿吧，反正我也要洗，顺便帮你一起洗了。 再好不过，那我可以补一个觉。 ...... 走廊水房，水流哗哗的响。 边洗衣服，边想小珍给我介绍的那份工作。 说到底，还是可以帮助人的，去试试，也未尝不可。 ...... 同仁医院，在北京崇文门附近，之前便听说，这里的眼科很是有名，全国各地的眼病患者，拥挤过来，把这里当作最后，也是唯一的避难之所。 小珍给我介绍的，并不是一份正式工作。 而是在医院大厅的挂号机前，给来看病众人，提供一些引导和帮助。 大厅里，整日人满为患，吵闹之声，绵绵不绝灌进耳朵，就算是下班回到了家，耳朵里还是"嗡嗡"的，怎么都没办法恢复平静。 冯浩问我，新工作，可还有些意思？ 无所谓什么意思，反正全世界的工作，也都这个样子。 冯浩说，好好干吧，你要知道，活在北京，能有一个在医院上班的朋友，该会多有面子。 我不管了，以后如果有朋友找我帮忙挂号，你一定要替我搞定。 ...... 想跟冯浩解释，我的工作，只是引导和帮助病人，并没有什么实际权力。 同仁医院向来挂号艰难，要么靠钱，要么靠关系，不然势必一号难求。 只是，这样的话若说给冯浩听，他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喜欢推脱，不愿意把他当真朋友，毕竟两个人还要继续住在一起，毕竟这份工作，也是他朋友给我介绍来的...... 到时候，就试试看吧，我努力去帮你办。 ...... 本以为，冯浩只是随口说说，想不到，才没几天，他就真接了一个帮忙挂号的差事。 尽快办好吧，我都跟人说了，咱们医院里头有人，分分钟就能搞定。 挂了冯浩电话，眉头不展。 一整个下午，都在寻思，这个号到底该怎么办。 快下班时，小结巴过来找我，邀我一起去医院旁边的东单公园坐坐。 哪有心情，现在整个人，真是烦得要命。 小结巴同我一样，也是这里的兼职引导员。 别看他平时连话都说不利索，可在医院里左右逢源，如鱼得水，甚至有些医生，都知道他的名字。 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正文 第五章 小结巴个子不高，跟人说话的时候，总是仰着头，明明年纪比我还大，可看上去就像个没长开的孩子。 将挂号的事跟小结巴说了，小结巴听完，没做回答，而是反问我，手里有钱吗？ 三百块，我来帮你搞定。 每座城市，都会有很多公园。 以前在老家，并不能理解，公园存在的意义。 小结巴跟我说，东单公园，是一个很特别的公园，至于为什么特别，你以后就知道了。 我跟小结巴两个人，在东单公园的长椅上坐着，已是傍晚时分，偶有凉风吹过，耳朵里的噪音，因了这凉风，好像也消停不少。 谢谢你，帮我买到了号，要不一会儿，我请你吃饭吧。 说请吃饭，其实囊中羞涩。 在北京，要请人吃一顿饭，路边快餐自然是不能去的，可是，若真要去像样点的馆子，这一个月的工资，又能请得起几次呢？ 算了，我帮你，又不是图一顿饭，你能陪我在这里坐坐，我已经很开心了。 小结巴的话，说的有些奇怪，而这种奇怪，当时的我，并未察觉。 ...... 不知不觉，在医院工作了一周有余。 对这份工作，还是有些爱的。 你知道吗？那一个号，我拿去卖了多少？ 冯浩正在穿衣。 一边穿，一边嫌弃我用的肥皂不够高级，总觉得，闻起来有一股化学味道。 钱一，在北京生活，体面特别重要。 就算咱们现在住在地下室里，那也只是暂时的，只要有梦，只要敢做，总会有出头之日。 我没想到，冯浩那么急着让我帮他搞一个医院的号，竟然是为了转手卖掉。 他洋洋得意，说一个号卖了两百块钱。 他那么高兴，若我跟他说，其实我花了三百，才好不容易买回来这一个号，未免太过扫兴，干脆算了。 ...... 又过一周，小珍到家里作客。 冯浩不在，我一个人，正忙着走廊熬粥。 真香，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好的手艺。 小珍蹲下身子，鼻子凑到粥的热气里面，用力闻了一闻。 就是白粥，没什么手艺，你要不嫌弃，就一块吃吧。 真的？那我出去买几个小菜！ 小珍看上去很兴奋的样子，匆忙跑走，过一会儿，又拎了几个袋子，匆忙跑了回来。 钱一，我下次来的时候，带些餐具过来。 咱们这个屋子，虽是很小，但有点吃饭的东西在，看上去就像个家。 小珍一边喝粥，一边信口说着。 她喝粥的样子，一点也不淑女，不过倒让人很是自在。 ...... 跟小珍聊天，才知道，她在中介公司上班。 做我们这一行，很痛苦的，你也知道，北京房价多贵，我们的工作，就是帮人买卖房子。 每次看到那些有钱人，几百几千万的房子，眼睛不眨一下，就买下来了。 那一刻，心里高兴，也不高兴。 就想着，我这辈子，会不会有像他们那样的时候？ 小珍说到这里，叹一口气。 在北京生存，各有各的艰难，这座城里，不知还有多少像小珍这样的女孩，她们痛苦，又逼着自己做一个梦。 梦和现实，在岁月中交替，一直交替。 ...... 跟冯浩说，小珍来找过你，你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 冯浩听完，脸色一变。 她下次来，就跟她说，我早已经搬走了，这女人，还想纠缠住我，简直可笑。 我是很久以后才知道，冯浩从小珍那里骗了很多的钱。 他躲着小珍，不是为了爱情。 冯浩搬走，没有任何征兆。 那天早上，我上班前，还看到冯浩如往常一样睡在隔壁，可到了晚上，人去楼空，属于他的东西，一件都没有剩下。 打电话给冯浩，很久都没有人接。 想去KTV那里看上一看，又怕遇到过去熟人，不知能说些什么。 就这样，几天过去，冯浩杳无音讯。 直到这日，我正在叠着洗好的衣服，一个女人用力敲门，说是房东，欠下的房租，再补不上，赶紧走人。 从房东口中得知，冯浩已经三个月没交房租，加起来近两千块。 ...... 这房子，每月房租多少？三个月，怎么才一千多块？ 房东看着我，像在看一个自以为是的怪物。 怎么，你很有钱吗？一个月六百块的房租，嫌少的话，我可以再给你加些。 不是不是，您不要生气，我绝不是这个意思。 送走房东，心里有些憋闷。 冯浩曾跟我说，这房子，每月房租一千多块，跟我收六百，已经算很少了。 感情，他是要我一个人承担全部。 可明明我已经给过他钱，他为什么不拿去交呢？ ...... 凑房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医院那边虽有工资，距发工资日，还有两个礼拜，而房东给我的最后期限，只剩三天。 ...... 公园里，小结巴请我吃冰淇淋。 因有心事，只木木地吃着。 怎么了？又有人让你帮忙挂号？ 小结巴将手放在我的腿上，隔着长裤，他的手带一点凉意，下意识想要躲开，又觉得不好意思。 跟小结巴，把房租的事念了一遍。 小结巴先是吃冰淇淋，过一会儿，才认真地问我，如果，我要你搬到我那儿去住，你愿意吗？ 搬去你那儿......可欠下的房租，也还是要还的。 钱一，你这个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你在那地下室，才住了不到一月，而你那个混蛋室友，欠了足足三个月的房租。 那些债，跟你本来就没有任何关系，找个深夜，偷偷搬走，不就好了？替别人背债，难道你还有瘾不成？ 小结巴说的，固然有些道理。 可那房东，收不到房租，不是也很委屈？ ...... 这天，回到家里，天已经黑得厉害。 快入睡时，突然有人敲门，本以为又是房东，一开门，门口站着小珍。 冯浩不在，他已经搬走了。 我知道，我到这里，又不是为了找他。 小珍将我推开，跨进门来。 她的步子，带些踉跄，再过一会儿，房间里弥漫出熏人的酒气。 赶紧倒水，让小珍喝。 小珍不喝，却将我一把拉到床上。 钱一，冯浩这个混蛋，他骗了我，我现在真恨不得他死！你能不能，帮我去杀了他？！、 正文 第六章 这种醉话，我当然知道是不能信的。 可是，此时此刻小珍的胸，正软软地抵在我的胸口，我是个生理正常的男人，我的需求自然也很正常。 ...... 跟小珍说，我会对你负责。 小珍用毛巾擦着脖颈的汗，就坐在床边，背对着我。 负责......你拿什么对我负责？ 你要我把后半生，交给一个做保安的？ 那晚过后，连着几日，小珍都没再出现。 倒是晴露，打了一个电话过来，问我，这么久不联络，在北京是否混得太好，早就将她给忘了。 混得好吗？ 电话这头，忍不住问了自己。 好与不好，在北京数月，我自己竟已经没了定义。 跟晴露说，等我稳定下来，你可以到这里来看看。 等你稳定？ 就算我愿意，家里头也等不及，前几天，已经嚷着，给我安排相信，对方的条件还算不错，家里有长辈在银行上班。 给你打电话，就是通知你一声，如果真有一天，我跟了别人，希望你也别怨恨我。 晴露的话，说得很淡。 突然想起，读书时候，骑自行车送她上学，她把手放进我的校服口袋，一直动来动去。 干嘛，怎么不老实点？ 虽嘴上说，心里头却觉得她这么调皮，真是可爱。 你说，咱们两个会好一辈子吗？ 当然，当然会一辈子！ 有一天，你如果反悔，我就把你的肉都掐下来。 晴露说着，还真用小手，隔着衣服去捏我的肉，她明明是在用力，我却觉得心痒痒的。 ...... 小珍说，你不过就是个做保安的。 这日，上头还真发下来一套保安穿的制服。 钱一，你穿这身，可真好看。 小结巴站在我的面前，一直用欣赏的眼神看我。 这裤子，是不是有点紧了，走起路来，总感觉不太舒服？ 皱着眉，问小结巴。 小结巴却笑，突然伸手在我裤裆那里摸了一把。 谁让你下面长这么大，再合身的裤子，到你这里，还不都要紧了？ 小结巴的这句，像是玩笑，可不知怎么，在那一刻，我竟恍惚，差点儿以为小结巴变成了女的。 ...... 钱一，你的房租，有着落了吗？ 下班后，小结巴照例拉我到公园里坐着，我因想着晴露要去相亲的事，过了半天，都没有回应。 算了，你这个拗脾气，怎么说，我看你也都不会听。 那笔钱，我先借给我你吧，不过，你要帮我个忙。 这几日，有个人总来烦我，你帮我，把他给打发了怎么样？ ...... 小结巴要借钱给我，虽不想要，可今晚就是房东给的最后期限，若没有小结巴，我根本就不可能度过难关。 你要我打架，我还是行的。 这几年来练这么壯，总该能派上些用场。 冲小结巴笑，他却轻轻，给了我一拳。 傻子，谁要你去打架，我要你，跟我演一场戏。 ...... 房租顺利交了，房东大姐，并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要吃口吗？刚蒸好的包子，还在锅里热着，看你这孩子，才来北京，肯定也不容易，以后有事，就跟姐说。 姐也没别的，能帮的，就帮你张罗张罗。 摆手拒绝，可房东大姐，已经把一个热腾腾的包子，硬塞到我手里。 再拿一个，年轻力壮的，这么一个怎么够吃！ 回房间，吃着房东大姐给我的包子，也不知怎么，眼泪就掉了下来。 这是我在北京的几个月来，第一次想家。 一个月后，终于拿到工资，虽只有两千多块，还给小结巴，却足够了。 这些钱，都给我了，你自己怎么办？ 吃什么，喝什么，叫你傻子，可真是一点都不冤枉你！ 小结巴强行把五百块钱，硬塞到我手里。 下个月再还，要还不上，就再下一个月，反正，咱俩这样一直牵扯着，我还高兴。 小结巴说话，有时候真让人费解。 不过，他对我也是真好，在医院里，若没有他，肯定要孤单死了。 这日，刚刚下班，小结巴蹦跳着过来找我。 还记不记得，我要你帮我个忙？ 当然记得，一直都想着呢！ 那好，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 小结巴打车，带我一路往东，也不知过了多久，到了一处仓库。 到这里来，是有什么东西要搬吗？ 环顾四周，总觉得这里，跟老家那些废弃的厂房，倒有几分相似。 搬什么鬼东西，这里是摄影棚好吗？我要你来，是给我当个模特。 小结巴拉着我的衣角，一直拉到仓库里面，偌大空间，果然有些架子，四处散着。 当模特，我哪有这样的本事？ 有些为难，可小结巴根本不给我时间为难。 很快，又蹦跳着过来一个男孩，言语间，似乎比小结巴还要女孩子气。 小结巴，你跟我们说的好货，可就是他？ 男孩一边跟小结巴说话，一边上下打量着我，我受不惯这样的打量，只低着头，一言不发。 怎么样？我不夸张吧，是不是很帅？ 小结巴得意。 那男孩推了小结巴一下，娇嗔道，帅不帅，等一会儿脱了衣服再说。 ...... 怎么，一会儿还要脱衣服吗？ 我拉了小结巴一下，表示有些紧张。 都是男人，脱个衣服能怎么样，难道，你还怕我们强奸了你不成？ 小结巴的话刚一说完，仓库里众人，同时哄笑起来，这一下，搞得我更加不自在了。 ...... 后来，我才知道，除了医院里的这份工作，小结巴自己还开了一个淘宝店铺。 卖男装，模特非常重要。 很多人买我的衣服，才不在乎他自己穿上去好不好看，他们在乎的，只是我们的模特好不好看。 这是什么逻辑？买回去的，又不是模特。 小结巴带我到他家里做客，打开电脑，让我浏览他的店铺网页。 这些衣服，你都是从哪里来的？做这个店，可以赚很多钱吗？ 羡慕小结巴，能够有这样的赚钱头脑。 亏我还比人家多念了几年书，如今混到，这般惨淡的地步。 钱一，你以后给我做模特，我不会让你白做的。 等我赚钱了，咱俩平分。 小结巴从冰箱里拿了饮料给我，他住的房子虽然不大，可是能够容纳一台冰箱，对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奢侈。 正文 第七章 不用不用，我又没干什么，就是穿你的衣服，拍了几张照而已。 哪有这样就跟你要钱的道理。 匆忙摇手，怕小结巴觉得我是个贪财的人。 傻子，等你以后就会明白，在这个时代，一个人的身体，也是可以拿来赚钱的。 小结巴说完，突然在我脸上摸了一下。 这个人，跟朋友相处的方式，可真是奇怪。 小结巴问我，到底有没有想过搬去跟他同住。 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搬过来，我们两个作一个伴，难道不好吗？ 当然，也没有什么不好。 之所以迟迟不做决定，是担心，小珍有一天会再来找我。 这日，依旧在走廊里面熬粥，脚步声从身后传了过来。 以为是小珍，兴奋转头，却是房东大姐，手里拎了几个包子。 你家大哥，总出去赌，到了吃饭时间，也没个人影，干脆，我也不给他留了，还不如拿给你吃，咱们俩打个交情。 房东大姐对我真是周到，接过包子，竟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不邀请我到屋里坐坐，该不会，里面藏了个姑娘吧。 哪有，屋子里乱。 邀房东大姐进屋，人刚进来，就用手捂了鼻子，细着嗓门说，你这样，可是不行啊，空气不好，要生病的！ 空气不好，我又能有什么办法，这地下室，连个窗户都没有，唯一的那一扇门，也不能总是开着。 搬凳子，让房东大姐坐。 四十多岁的女人，一张嘴，一双手，都闲不住。 以后啊，你老老实实去上你的班。 这屋子，就让姐给你收拾了。 房东大姐说着，还真开始帮我整理床铺，这一下子，把我弄得更加惶恐不安了。 ...... 小结巴的淘宝生意，上了轨道，他跟我说，过一阵子，可能就辞职不干了。 人活着，总希望能活得更好。 每一个机会，都要狠狠抓住，你不去抓，就让别人给抓了。 小结巴拉我在公园闲逛，迎面过来个人，跟小结巴打招呼。 号贩子，以前总合作的，说起来，我开店的本钱，还是靠这些人周转，咱们这家医院，猫腻可多呢。 可惜，你这个人笨，不然，也拉着你一起赚钱。 小结巴说的，其实我也略有耳闻。 把医院里面的号偷摸出来，卖给号贩子，号贩子转手，再卖个高价，利益链，一环扣着一环，最惨的，自然就是那些真正想要看病的人。 你们这样，是在做坏事，靠做坏事赚来了钱，会不心安吧。 小结巴笑，并不以为然。 钱一，这世界上只要有坏事，就一定会有人做。 你不做，别人也会做，反正坏事永远都不会消失，要不然，哪能凸显出你们善良？ ...... 我不愿跟小结巴理论，他说的这套，也许都真是对的。 从公园离开，突然接到阿生的电话，问我，米娅有没有跟你联络？ 没有，你们出什么事了？ 钱一，你可不要骗我，如果让我知道，米娅去找过你，咱们这些年的交情，就这么断了！ 阿生的语气，有些败坏。 米娅走了，定是阿生又做了什么更过分的事，一方面，安抚阿生，另一方面，又有些担心米娅。 这小姑娘，离开了阿生，又能去哪里呢？ 钱一，你身上有钱吗？我的钱，都被米娅拿跑了，这个贱人，如果让我找到，非打死她不可！ 想要帮助阿生，可我身上，的确没有多余的钱。 见我不肯借钱，阿生恨恨地说，你变了，变得可真他妈现实，早知今日，真不该带你到北京来。 请阿生在路边喝酒。 这一顿，是你该请的，要不是我当初把你带到北京，你哪可能混成今天这副样子！ 阿生每次酒醉，都喜欢胡说八道，这一点，我早已习惯。 问阿生，你现在靠什么生活？ 不回答我，只一个劲儿地发脾气。 米娅那个婊子，我养她这么多年，现在想想，还他妈不如养一只鸡！ 阿生憎恨米娅，我在旁边并不插话。 钱一，把我弄到医院去上班吧，听说那里是个肥差，混不了多久，就能赚大钱。 做兄弟的，以前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这个忙要是不帮，那咱们可真就各走各路了。 ...... 阿生让我介绍他到医院工作，先不说我并没有这样的本事，就算有，我也不敢。 以阿生的性格，一进医院，肯定跟那些号贩子打成一片，凡是坏事，总有被拆穿的一天，作为兄弟，我不想亲手将他害死。 正想着，要如何回绝阿生，却收到米娅发来的微信。 钱一，我现在无处可去，你能收留我吗？ 看着微信，又抬头看看对面不省人事的阿生，这两个人，我都想帮，可最后，终究只能选择一个。 往阿生的胳膊下面，压了一百块钱，起身，向远处去，这北京的夏日，到底什么时候才算个完。 ...... 米娅进门的时候，小心翼翼看着四周。 她的脸上，伤更重了，想去房东大姐那里借点药水和棉签，却被米娅瘦小的身子拦住。 不用，疼得久了，已经习惯了。 要是哪一天不疼了，我还觉得少了点什么。 米娅苦笑，然后坐在床边，帮我擦鞋。 你们男人，就没个让人省心的。 刚跟阿生在一起的时候，每天给他擦鞋，他还嫌我烦。 男人的脚，是要出去闯世界的，没有一双干净的鞋，那怎么能行？ 我看着米娅，纤细的手臂轻轻晃着。 那只鞋，被她擦得可真是干净，干净到我差点以为它不是我的。 ...... 小结巴，终于还是辞职了，最后一个工作日，非拉着我，要好好吃上一顿。 过几天，，你等我消息，我有一批新衣服到，还找你给我当模特。 你都不知道，用了你的照片，我店铺里的生意，简直好到爆。 这五百块钱，你先拿着，当作定金，以后，你可就是我的专属模特了。 怎么都不肯，收小结巴的钱。 最后，他竟恼了起来。 钱一，你是不是觉得我脏？ 如果是，那以后咱们也不要再联络了。 小结巴的眼睛里面，闪着泪花，我吓得赶紧把钱收了，又自罚三杯，当作道歉。 ...... 我不在的时候，你一个人，就不要去那个公园了。 正文 第八章 那个公园里，故事很多，像你这种傻子，是不适合一个人去的。 小结巴跟我告别之前，警告了我两句。 一个公园，又能有什么可怕的...... 当时的我，并没有把小结巴的话当一回事，而后来发生的事，则证明小结巴所说，都是对的。 跟米娅住在一起的日子，似乎幸福了很多。 这天下班，刚一进门，满屋子香气。 床头柜上，竟然插了束花，还新鲜着，米娅正用小喷壶，往花瓣上喷水。 喜欢吗？ 特意为你买的，你上班辛苦，回到家，该有个好心情。 跟米娅说，以后不要再买花了，好好的花，放在这狭小的地下室，都糟蹋了。 米娅不以为然，非说，再烂的生活，过得也是心情。 钱一，有我在，你会越来越幸福的。 ...... 很想问米娅，未来到底有什么打算，就这样跟我住在一起，不清不楚，我倒是没什么，可她一个女孩子，难道就不介意？ 这样的话，每次想说，米娅好像都洞察先机似的，赶紧用别的话头岔了过去。 今天，房东大姐过来了。 怎么房东，还会有咱们家的钥匙？ 一开门，把我给吓了一跳。 钱一，你觉不觉得，那个大姐，看上去挺烦人的，不过就是租了她的房子，又不是没给租金，干嘛还要来监视我们！ 跟米娅说，房东大姐是个好人，之前一直对我很是照顾。 无事献殷勤，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米娅恨恨地"啐"了一口，开始脱我的衬衫，然后用湿毛巾，帮我擦背。 这样的待遇，以前哪里受过？想要躲开，可一躲，米娅就哭，特别受不了女人哭，便只好由她去了。 ...... 小结巴辞职以后，每天都会给我打个电话，这天中午，跟他的电话才刚刚挂掉，竟蹦跳着，突然从背后蹿了出来。 走啊，吃饭去，午休时间，就别敬业了。 小结巴拉着我，到崇文门附近一家门面很好的餐馆吃饭，刚一进去，便看到唐心，和另外一个男人面对面坐在门边。 唐心见到我，愣了一下，并没有打招呼，而是扭头，继续和对面的男人聊天。 看什么呢？遇到熟人了？ 小结巴问我。 没有，除了你，我还哪有什么熟人？ 我的这句话，似乎让小结巴很是开心，他的手，一直挽着我的胳膊，挽得非常用力。 ...... 还记得我那个好朋友吗？就是上次在影棚见到的。 他最近，事业愈发的好了。 做造型，不仅给模特做，还认识了几个明星。 在北京，是很容易认识到明星的，前两天，我去影棚找他，整个人牛气得要命。 我让他介绍几个明星来买我的衣服。 那个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了。 恐怕，再过几日，都不想认识我了吧。 你说，凭什么他就能走这样的狗屎运？ 论长相，论精明......我不比他强了百倍？ ...... 小结巴愤愤不平，我一边听，一边看手机上唐心发来的微信。 你穿那身制服，挺帅的。 有机会，穿给森哥看看。 ...... 转头，去看唐心刚刚坐过的位置，人已经没了，只有服务生正在收拾餐具。 唐心说，让我把这身保安制服，穿给森哥看看，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摄影棚，给小结巴做模特。 虽不习惯，但已经没有那么不习惯。 中场休息，小结巴递饮料过来。 看你身上，都出汗了，赶紧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擦擦。 这次帮小结巴拍的是秋装广告。 摄影棚虽有空调，可还是觉得闷热。 小结巴的手，在我裸露的背上蹭着，力道，速度，跟米娅又不太一样。 过一会儿，你有事儿吗？ 一群朋友，非要见一见你，我可是已经答应人家了，你要不给我面子，我就惨了。 ...... 小结巴要带我跟他的朋友们见面，不知怎么，就觉得有些拘谨。 最后，却还是去了。 ...... 小结巴的朋友们，看起来都像女孩，刚走进餐厅包房，就像走进了一座花园。 你们可不要乱说话，我们家钱一，很老实的。 小结巴很喜欢把我唤作"他们家的"，这兴许是他的个人喜好。 小结巴，你运气可真好，这样的好男人，下次也分给我们尝尝。 对面，一个男孩画了浓妆，那还是我第一次看到男孩化妆，总觉得有一种冲突的美感。 ...... 聚餐结束，小结巴问我，是不是被吓到了？ 没有，都是挺可爱的人，看着都挺好的。 放屁！！！那些货色，哪一个有我可爱，你说啊，你倒是好好说啊！ 不知道小结巴是真生气，还是在跟我开玩笑。 那一刻，我就木在原地，一声也不敢吭。 ...... 从小结巴那里，又拿了两千块的劳务费，心想着，该给米娅买个礼物。 路过饰品店，看到一条颜色鲜亮的发带，绑在米娅的头上，应该好看。 ...... 是给我的？ 米娅接过发带，用诧异的目光看我。 对啊，试试吧，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坐在床边，把一个喝光的饮料瓶剪开，准备做一个花瓶，日子虽然穷，可也要过出点情趣来，这是米娅教我的话，慢慢地，被我放在心上。 米娅握着发带，半天也不动，过一会儿，眼泪竟跑了出来。 钱一，我和阿生在一起那么久，他从来都没有送过我礼物，如果......如果你是阿生，该有多好。 ...... 米娅还在想念阿生。 有一次，睡到半夜，迷糊中醒来，发现隔壁床上有光。 原来，是米娅偷偷在看手机里，阿生的照片。 阿生不喜欢跟我合照，总是说，男人和女人一起拍照，太矫情了。 不过，我喜欢偷拍他。 他吃饭的时候我拍，睡觉的时候我也拍，有一次，还偷拍到他在上厕所呢。 你看，这些照片，是不是特别可爱？ 隔着床，米娅把手机丢了过来。 我并不想看那些照片，心里头，竟还有些嫉妒。 如果，我是说如果，阿生想要你回去继续跟她过日子，你还会答应吗？ 将米娅的手机丢了回去，地下室，一到夜里，黑得要命。 正文 第九章 手机屏幕上的光，显得真是刺眼。 会吗？！！！ 钱一，你真觉得阿生还会要我吗？！是不是他跟你说了什么？！ 米娅突然兴奋地坐了起来。 借着手机微弱的光，我发现米娅的眼睛瞪得很大，十分恐怖。 那一刻，我选择了装睡。 转眼间，在医院工作已两月有余。 自小结巴走后，我的工作变得枯燥起来，不过，工作本来就是工作，枯燥与否，也只是个人情绪问题。 这天，一个阿姨，过来问我买号的事。 跟阿姨说，如果排队，还是能挂到号的，没必要花冤枉钱。 真的吗？我听说，这家医院，如果不多花些钱，根本排不到号的。 阿姨的眼中，流露出绝望的神色。 在医院工作，总能见到这样的眼神，一开始，特别心疼，可看得多了，又有些麻木，大约，人性皆是如此的吧。 ...... 午休时间，带了一个煎饼，到东单公园里坐着。 煎饼才吃到一半，过来两个人，就站在我的面前，其中一个，有些印象，之前也是在这公园，曾跟小结巴打过招呼。 听说，你不好好上班，净坏我们的好事？ 说话的，是个胖子，他的手臂上，画满纹身，因肥胖的关系，纹身图案，已经变了形状。 我本来以为，他们是找错了人，直到，两个人的拳头狂风暴雨般落了下来，才终于明白，原来，他们是在怪我，挡了他们的财路。 告诉你，以后想在这片儿混，就少他妈给我装清高！ 胖子转身，离去之前，又恶狠狠地骂了我一句，死同性恋！ 死同性恋......我当然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只是，这个词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 当晚，鼻青脸肿回地下室，还没进门，被房东大姐拦住，问我，你这脸，是怎么了？ 没事儿，跟人打了一架。 年轻人，打架怎么能行？ 走走走，赶紧跟姐回屋，给你抹点药膏。 房东大姐硬拉着我，到她住处，屋子里，除她以外，再无他人。 你看看，这衣服也脏了，赶紧脱下来，刚好，你家大哥有几件衣服，平时也不怎么穿，你要是合身，就拿去穿了。 像个木偶，任由房东大姐摆布。 她说的那几件衣服，看上去，简直就跟新的一样。 怎么都不觉得像是被她老公穿过似的。 ...... 抱了衣服，回家。 米娅竟然不在，桌子上，扣了刚做好的饭菜，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去找阿生，以后，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米娅就这么走了，又重新回到了阿生的身边。 坐在桌前，往嘴巴里塞着米饭，突然就有些伤感。 今日之后，再吃不到米娅做的饭了 那之前的一切，会不会仅是梦境？ ...... 隔日，有些发烧，头重脚轻继续上班。 门口，几个号贩子仍鬼鬼祟祟招揽客人，之前打我的那个胖子，自然也在其中。 跟小龙说，那些人，靠这种钱活着，难道真能心安？ 钱就是钱，没有这种钱和那种钱之分，钱一，你还是别太较真了。 小龙转个身，不再理我。 我看着昨日与我咨询买号的那位阿姨，终于还是被几个号贩子淹没，心中莫名的，一阵难过。 米娅走后，我的生活陷入恶性循环。 我自己都没有想到，一个人，在或者不在，竟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夜里，躺在床上，翻米娅的朋友圈。 她喜欢在朋友圈里晒各种幸福，一本书，或是一餐饭，都能让她拍得美好而又恬静。 阿生对你好吗？如果不好，就回来找我。 竟然给米娅发了这样一条微信。 过一会儿，米娅的电话打了过来，声嘶力竭，让我跟阿生解释，我们真得什么都没发生过。 钱一，你不要害我好吗？！ 你以为你是谁？！是救世主吗？！ 我和阿生，会一直幸福的，拜托你以后，不要再骚扰我！ 米娅在电话那头哭得厉害，偶尔还能听到有人摔东西的声音，特别剧烈。 心中内疚，不该给米娅发那样的微信。 阿生多疑，这一条微信，肯定让米娅很不好过。 ...... 这一夜，辗转反侧。 总算熬到六点，给晴露打去电话，问她，相亲的事，有进展吗？ 钱一，你在北京，是不是有新人了？ 你巴不得我相亲顺利，这样就可以把我给甩了吧！ 晴露恼火，我也觉得自己这样问，很有问题。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变得不会跟女孩聊天了？明明想让每个人都好，到头来，每个人都没有多好。 头疼，索性不去想。 如果真能不去想，就好了。 ...... 经过走廊，去水房洗脸，水房旁边，便是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定是有人在里面洗澡。 钱一，是你吗？这么早就醒了？ 浴室里，传来房东大姐的声音，还没来得及接话，里面又传来一声尖叫。 怎么了，您没事吧？ 没事，腰扭了一下，你赶紧来，扶大姐一把。 犹豫，大姐毕竟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结了婚的女人。 你个没良心的，想让姐死在里头？！还不快进来！ 房东大姐痛苦地，又叫了一声，一时间，管不了那么多，赶紧冲了进去。 ...... 从没想过，会跟房东大姐做那样的事。 结束之后，房东大姐痴痴地笑，像是刚尝了什么人间美味。 对不起，我真不想这样的。 低着头，看自己不争气的下体。 做男人，怎么就这么倒霉？ 怎么就长了这么一根不听话的东西...... 洗个澡吧，今天洗澡，姐不跟你收费。 房东大姐穿了衣服，走出浴室，原本狭小的空间，只剩我一个，水蒸气里面，都是交媾的味道。 ...... 洗过了澡，回房，门把手上挂了一个袋子，里面是刚熬好的粥。 不用问，自是房东大姐送的。 没有喝，而是原封不动给大姐送了回去。 钱一，你这是什么意思？ 打算跟姐划清界限了吗？ 你们男人，果然都是一个样子，提起裤子，六亲不认！ 想跟大姐解释，我并非她口中所说的那种人，可我到底是哪种人，我自己都不知道了。 你放心，刚才的事儿，没人看见。赶紧上班去吧，反正姐白天没事儿，去菜市场买点海鲜，等你回来，好好给你补补。 正文 第十章 房东大姐边说，边在我的腰上，抓了一把。 那股力道，软软的，害我又硬了起来。 自从跟房东大姐发生了那样的事以后，连着几天，都心怀忐忑。 睡梦里，一个男人拎了砍刀，直朝我压过来。 虽然，并没有办法看清男人的脸，醒来时，还是一身冷汗。 医院里的工作，日渐熟练，小结巴那里，偶尔也会过去坐坐。 看上去，我在北京的生活，似乎已经步入正轨。 如果，这可以被称作步入正轨的话。 ...... 这日，在小结巴家里吃饭，小结巴炖了莲藕排骨，还炒了几个青菜。 一直说要你搬过来，你怎么都不肯。 现在好了，房东把那间屋子租给了别人，一对情侣，天天秀恩爱，看着可真让人烦！ 小结巴住的房子，虽不大，却有两个房间。 他刚抱怨过，那一对秀恩爱的情侣，没一会儿，便有人开门回来了。 ...... 一前一后，竟是两个男孩，其中一个，颇为清秀，走起路来，跟小结巴一样，都是用跳的。 好香！ 老公，人家也饿了，好想吃饭饭。 清秀男孩说起话来，操一口台湾腔。 后来，问小结巴，他们是台湾人吗？ 狗屁！分明就是山东人！每天装嗲，腻歪死了！ 小结巴不喜欢那一对情侣，我却在想，两个男孩相爱，原来是这个样子。 ...... 隔日，小结巴到医院来找我，问，还记得我那个好朋友吗？ 真是越来越大牌了！ 不就认识了几个明星，现在找他帮我做造型，竟还要开条件！ 钱一，这次你一定要帮我，不然我的新装广告，可就没着落了！ ...... 小结巴要我，去陪他的那个朋友吃饭。 也不用做什么，吃一顿饭就好，反正你一个大男人，又不怕吃什么亏。 小结巴说得轻描淡写，我却不懂，那个人，为什么一定要找我吃饭？难道他也是...... 虽心中担忧很多，但不管如何，小结巴帮助过我。 朋友有难，我还能说什么呢？ ...... 晚八点，东方广场楼下，小结巴那朋友选的是一家港式餐厅。 还没正式介绍，我叫美丽，你如果喜欢，叫我小美就好。 一个男孩，竟然管自己叫美丽，而且，还叫得那么自然。我坐下，言行拘谨，心里一直想着，只一餐饭，熬过去就好。 叫美丽的男孩，点了满满一桌的菜。 别客气，看你那么壮，平时应该吃很多吧。 没有，老家那里有地，每到农忙，都会去地里帮着家里人干活儿。 真的假的？我还从来没见过庄稼长什么样儿呢！ 不行不行，你一定要带我去你老家那里看看，原汁原味的庄稼汉，肯定好看！ 美丽突然变得兴奋起来，他一边说话，一边拍着我的大腿。 每一下，看似无意，又好像别有用意。 ...... 一餐饭，总算熬了过去，中间，美丽跟我说了很多小结巴的恶语。 那个Low货，在北京是混不出来的。 你跟他做朋友，可要小心，说不定哪天，他就把你给卖了！ 钱一，你有没有想过，当个专职模特？ 如今是网络时代，长得好看，很容易有出头之日。 美丽的话，让我很不舒服，毕竟小结巴是我的朋友，我不喜欢自己的朋友，被人这样诋毁。 我把不舒服，藏在心里，脸上，却还是带着谦卑的笑。 跟美丽吃饭归来，回家路上，便接到小结巴的电话。 问我，你们两个，吃饭的时候，都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闲聊，不过，我不太喜欢你的这个朋友。 那种人，鬼才会喜欢！ 要不是还有事求他，早就拉黑，不然，还留着等过年吗？ 小结巴在电话里跟我扯长扯短，一直到我下车，还恋恋不舍的样子。 钱一，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我好像，得了一种病，一种想要腻着你的病，一天不跟你说话，我这心里头，就没着没落的，简直烦死。 钱一，我觉得我这个病，是不会好了。 跟小结巴说，若觉得孤单，为什么不找个女朋友呢？ 两个人，一起生活，互相照顾，以你的条件，女孩子会喜欢的。 滚滚滚！要找你自己找去！ 小结巴挂了电话，语气里的愤怒，真是莫名其妙。 ...... 到家，把刚买的半个西瓜，给房东大姐送去。 干嘛？对姐这么好，不怕姐多想吗？ 房东大姐正在看电视，也不知是什么剧集，总之吵闹得厉害。 房东大姐住的地方，也是地下室，只不过，比我那间，宽敞许多。 你看咱们，出了门，好像披了张人皮似的，可说到底，还不都是蚂蚁，每天晚上，窝在这个不通气儿的地方，想呼救，都没个人理。 有时候我就想了，你说，要真能当个蚂蚁还就好了。 蚂蚁是群居动物，每天除了工作，就是交配，反正它们也没个心，更不怕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心里头闹腾。 房东大姐一边切西瓜，一边叹了口气。 我问大姐，怎么不要个孩子，有了孩子，说不定，身边会热闹一些。 孩子，跟谁生，跟你生吗？ 大姐突然抬头，犀利的目光看我，我赶紧躲开，瞬间觉得喘不过气来。 ...... 床头柜上，米娅插的那束花，已经谢了。 干枯的花瓣，落在地上，不经意踩上一脚，变得好脏。 出门前，用抹布擦鞋，同一块抹布，怎么米娅就能把鞋，擦得那么干净？ ...... 这日，医院里，气氛不对。 我们本来的上班时间，是七点半，可到了九点，小龙还没有来。 问另一个保安，小龙是请假了吗？ 对方先是左右看看，确定没人留意我们，才把我拉到一边，小心翼翼地说，你还不知道吗？出大事儿了！ 那些号贩子，上头开始查了！ 你们整日跟号贩子勾结，这一次，怕是一个都跑不了！ 我就知道，凡是坏事，早晚都会有报应。 幸好，他们那些勾当，我从来都没有参与过，要不然，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一下子就泡汤了。 ...... 午休时间，把小龙被调查的事儿，跟小结巴说了。 钱一，如果你信我，现在就回家，不要再去医院，这个事儿，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担心，你会被他们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