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寻组织屡次遭挫折 侠女谍战(马文) 一九四二年的傍晚,夕阳西下,点点白帆在朦胧的暮色中渐渐模糊了。 突然,一声尖利的枪声惊得水鸟飞起,只见一个姑娘飞快地跑到沙河岸,一个鱼跃,跳进滚滚东流的沙河水中,向河心游去。沙河表面虽然没有汹涌的波涛,水深流急,到处是旋涡,那个姑娘游着游着就没力量了,身子开始向下沉去,慢慢淹没了她的头顶。 追到岸边的伪军特务轻蔑地向河里吐口水,装模作样地开了两枪,无可奈何地走去。 这时,一条渔船从沙丘后划出,船上跃下一个小伙子,熟练地挥动着手臂,一个猛子扎到落水的姑娘旁,将苦苦挣扎的姑娘托起,推到船边。 从船舱里走出一个老汉,把旱烟袋窝别进腰里,将她拖到船上。姑娘被呛得耳鸣眼花,清秀的面孔变得蜡黄,不住地向外吐水,老汉和小伙子把她抬进船舱的床上,脱去旗袍,盖上被子,暖了一会,脸色才有了血色。 姑娘慢慢地清醒过来,她深深地喘口气说:“谢谢。” 小伙子说:“别谢了,要是你是坏人,俺就把你按到水里,叫你喝个够。” 姑娘说:“大哥,你如何知道我是好人。” “这年头,被坏人追的都是好人。” 这时他们互相打量了一下:姑娘长着一头黑油油的头发,鸭蛋型脸上长着一个高挺的鼻子和一对浅浅的酒窝。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嵌在深眼窝里,长长的睫毛,小巧而微翘的嘴巴。身材苗条。湿淋淋的旗袍是蓝色的。 姑娘看了小伙子一眼:小伙子浓眉大眼,两眼炯炯有神,削瘦的脸庞显得很干练,中等身材,穿着打扮并不像渔夫,倒是穿着一身得体的学生服。 双方对视了一下,都笑了笑。 小伙子说:“你是个学生吧?” 姑娘说:“你呢?” “彼此彼此,我叫马悦君,沙市大学工业学院的,已经毕业。这条渔船是我爸的。我是来看他的,碰巧救了你。” “我叫曹如兰,是沙市大学女子学院的,今天在散发抗日传单时,被伪军发现,撵到河边。幸亏被你救下,我不会水,差点见阎王。” “你先休息一会,我和爸爸给你烧口热饭。”说完,离开了她。 美丽的沙河像一条彩带,蜿蜒流经沙市,河面上碧波荡漾,白帆点点,水鸟翻飞。两岸绿树成荫,枝繁叶茂,垂柳倒映,凉爽的春风在轻轻地吹拂人面。 马悦君站在船头上,看着眼前的风景,长长地叹口气,自言自语地说:“大好河山岂能凭日寇欺负。” 马悦君可不是一般人物,他从学校毕业后,响应当地学联的号召,直接投奔了正打游击的抗日联合游击队,现在是抗联和城里党组织的联络员,这次逢命到沙市通过当地党组织,了解情报,募集药品。昨天天刚蒙蒙亮,他就穿一身丝稠料子的长衫,脚上穿一双锃亮的皮鞋,头发也梳得油光发亮,打扮成商贩,混在旅客中,从容登船。 上船后,找了个靠窗口的座位坐下。他随身携带的是一包中草药,用网斗提了许多吃的东西。 这是一艘小客轮,船一离岸,他和大家一起上岸,向沙市走去。 路上敌人戒备很严,都是伪军值勤,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个个荷枪实弹,对旅客逐个搜身检查,如临大敌。走到近郊的一个岔口,这是进沙市的必经之路,只见两旁是全副武装的敌人,其中一个尖嘴猴腮,俩大门牙外露的家伙,好像是个头,检查的最认真,不仅要看良民证,还在人身上摸一遍,尤其是妇女,他摸的更细。是个不安好心的家伙。轮到马悦君时,他除了拿出良民证交给他,让他对了上面的相片、籍贯、年龄、职业,还把提斗里的苹果、饼干拿出来叫他们吃,这些家伙拿到吃的,也不再盘问,那个伪军头也呲着大门牙对他笑了笑,就放行了。 沙市虽没以前热闹,但毕竟是大城市,高楼大厦两边林立,车流、人流络绎不断,夜总会、歌舞厅、酒吧、咖啡屋等鳞次栉比。灯红酒绿,满街绚丽的霓虹灯迷离闪烁。五颜六色的广告目不暇接。 马悦君没心欣赏城市的热闹场面。他要按接头地点找到地下党,但他走到一栋楼前,立住脚一看,心里凉了半截。 原来在窗台上放着一盆仙人掌,那是地下党的暗号,有情况,千万不能来。 他又不经意地向四周张望一下,果然发现有不三不四的人在周围游逛。马悦君迅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马悦君离开山林的游击队营地时,队长高飞把他叫去,但高队长并没立即说话,而是在草地上走来走去,心事重重。他仿佛有点犹豫不决,嘴欲张又合。 马悦君知道高队长是个非常果断的人,从来没这个样子。他知道肯定有重大任务要交给他。马上说:“高队,你就下命令吧,什么艰巨任务我会想法完成的。”高飞浓黑的箭眉紧皱着,一双丹凤眼平时炯炯有神,但今天好像有些为难。他英俊的面孔也有些阴沉。高飞看着他眉宇间的一道伤疤,想起他的一件往事,那是在一次战斗中,一颗炮弹在他附近爆炸,他全力扑在离炮弹最近的一个战士身上,战士没有受伤,但一块弹皮却插在他的眉宇间,他拔出弹皮,鲜血流了一脸。他用手一擦,又投入战斗。胜利后,他的伤口需要消炎,但当时没有消炎药。他就抓了一把大蒜,捣出蒜汁,涂在伤口上,炎虽消了,但却留下一道和眉毛并行的伤疤。不过在马悦君看来,这不仅不影响他的面容,反而使他显得更成熟、更威风。平时他爱兵如子,布值任务时总是斩钉截铁,而今天他怎么了? 高队长终于开口了:“有个任务简直就是虎口拔牙,可是不冒险又刻不容缓。” “什么任务?你就快说吧,我不能在这养膘了,你再不说,我可急死了。”马悦君开玩笑地说,目的是缓和一下气氛。他知道一向严肃的高队长交待任务总是斩钉截铁,今天却有点不愿开口。 高队长语气沉重地说:“卫生队的同志说,我们有几个伤员伤口严重感染,中草药根本不起作用,除非弄点盘尼西林,否则生命就保不住了。可是这药只有沙市买的到。但沙市的日本人对药品控制的非常严,要想带出来,无异于登天,带着药品去的同志回来的希望很小。我考虑到你在沙市上过学,对城里的情况熟悉,所以想派你去,一方面收集情报,更重要的是搞点药品。”高队长一口气交待完任务,用期待的目光盯着他。 马悦君也知道敌人戒备很严,对每个出城的人几乎要扒一层皮,危险性很大。但他毫不犹豫地说:“拼上这条命也要完成任务!” 高队长严肃地说:“同志,可不是让你去拼命呀,要用头脑想办法去完成。真完不成,也要活着回来。”他又交待他扮成小商贩,按过去的老办法和当地党组织联系。叫他们协助他完成任务。 可没想到开始就不顺利。他想到父亲就在沙河上打鱼为生,不如先到他船上呆几天,再想办法。于是他向沙河走去。 他心里分外着急,明亮的大眼睛有几分忧郁和不安,白皙清秀的面孔急得透出红色。地下党组织一定遭到破坏,同志们肯定被抓的抓,没被抓的躲了起来,哪里顾得上帮他完成任务。当晚,他就睡在父亲的小船上,可没想到,第二天,竟然救了曹如兰一命。 马悦君坐在船帮上,低头在看着水面:沙河里生长着鲫鱼、草鱼、鲢鱼、鲤鱼等,那鱼儿时而跃出水面,时而沉入水底,自由自在、摇头摆尾游着。沙石里还埋伏着横行霸道的螃蟹和蹦蹦跳跳的虾米。在奇形怪状的鹅卵石里,还能找到一动不动的河蚌和慢慢蠕动的蜗牛。船在河面上飘荡,他一点也不害怕,因为他从小跟着爸爸在船上划船、捕鱼、游泳,沙河就是他的家。 马悦君的父亲马南强祖祖辈辈生活在山东平原,住在贫瘠的小马庄,原本靠租来的二亩地生活,虽然生活很艰苦,但还勉强过得去。可是有一天日本人改变了他的命运,而且还是为了别人,一时冲动犯下了大事。这一天鬼子进村烧杀抢夺,无恶不作。他们说,马庄有八路军,闹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倒是找了一群牛羊鸡鸭和粮食满载而归。有一个鬼子到处找花姑娘,进了一个大户地主家,看见没来及躲藏,挺着个大肚子的儿媳妇长得很漂亮。穷人家的姑娘、小媳妇听说日本人要来,早就躲得远远的,日本鬼子很难找到。但地主自以为儿子在沙市当伪军连长,自己曾给鬼子收粮带过路,所以全家人不躲不藏,还嘲笑别人办法少。没想到自己已怀孕八个月的儿媳妇被鬼子瞄上了。 这个鬼子要拉她进屋睡觉,地主赶紧上前说:“太君,我们是自家人,东西随便拿,饶过我家媳妇吧。”但翻译没在跟,鬼子听不懂。就是听懂了,恐怕也难逃过一劫,他想通知儿子,但儿子远在沙市,无及于事。原想日本人也是人,能做这种禽兽不如的事。鬼子正在火头上,根本不听他那一套。他拿着带刀的枪逼着小媳妇一步步退进房间。 地主想去拉,但被鬼子一刀刺伤了腿,倒在地上。 鬼子在屋里插了门,只听见里面又哭又闹,好大会鬼子提着裤子坏笑着出来了。后面是一片骂声和寻死觅活的哭闹声。 鬼子大队已离村了,这个鬼子正准备去追大队,看见马南强推着一辆小推车正出村,就呜哩哇啦、比比划划叫用车送他。 马南强已听见地主家的哭闹声,加上这个鬼子正从他家往外走,明白了是咋回事,肯定是鬼子糟蹋了他家女人,平时他对这家地主也是恨之入骨,他租了他家二亩地,但地主要的租金很高,完全不顾他家死活,但日本人糟蹋中国女人尤其是怀孕妇女,让他怒火满腔。 马南强今年四十五岁,年轻时他可不是一般人物,他从小就跟人学武术,有一身好本领,据说有一天他推着小车进山,突然从树上蹦下一个土匪,大喊:“此树是我栽,此山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双手举着一个木棍向他砸来,他不跑不躲,只用胳臂一挡,只听“咔嚓”一声,木棍断成两截。那土匪惊呆了,张着大嘴,好不容易才喊了句:“我的娘呀。”撅臀瓦腰,拔腿就跑。 马南强拿起棍子看了一眼,说:“也不拿根结实的。”其实那是一根枣木棍。 现在这个山东铁汉子虽然恨得钢牙咬得“咯咯”直响,但对着黑洞洞的枪口,也无可奈何。中国人是最讲究礼义廉耻的,这种事情是莫大的耻辱,何况又是日本人。虽然他恨不得杀了这个鬼子,但看到鬼子的刺刀对着他,只好强忍怒火,叫他上了车。 鬼子丝毫没有察觉眼前这个汉子的情绪,还以为中国农民老实可欺,任人摆布。所以上了车,还沉迷在刚才的淫乐中,嘴里得意地哼着东洋小曲。 他们走了一段路,天渐渐黑下来,他们走到河边,上了一座独木桥。 马南强听着鬼子杀猪般的小调,知道他正为刚才的淫乐高兴,又想起鬼子白天的烧杀抢夺,不由得怒火中烧,走到桥中间,把鬼子连车掀翻到河里。 这个鬼子不会游泳,加上衣服被水浸透,沉到河底,拼命挣扎,也没爬上来。 马南强回到家,带着妻子、孩子连夜远走高飞,他本来想叫老父亲一起走,但父亲恋家,死活都不愿离开,他只好作罢。吩咐父亲到亲戚家躲几天。 他把爱人曹继兰、女儿马悦清安排到离马庄几十里的他爱人娘家曹店镇,只身去了几千里外的儿子马悦君上学的沙市。 鬼子第二天发现了尸体,就找到了伪乡长,叫他辨认小推车是谁家的。 伪乡长是我党的地下工作者,他一眼就认出了马悦君家的车。但吱吱呜呜说要调查调查。然后叫家人马上去通知马悦君家里人赶快逃跑。但马悦君的爷爷还是坚持不走,他说,日本人再不讲理,也不是他干的事,一人做事一人当,鬼子能把他老头子怎么样。 谁知鬼子没抓到人,把气撒到老爷子身上,把他绑到当街的一棵老槐树上,用鞭子使劲抽,打得鲜血淋漓,扬言:如果抓不到人,把全村人杀掉,把老人活活剥皮。 可是马南强一家早就跑到百里之外,怎会知道。老爷子骂不绝口,死不低头,他没想到,日本鬼子这么不讲理,居然禽兽不如。鬼子用火烧他,叫他说出儿子的去向,他用带血的吐沫吐了鬼子一脸。 鬼子大怒,用刀一块一块割他的肉,割一块,扔一块,说:“叫你个老家伙不说。”老人骂鬼子祖宗八辈,最后被活活地剥下一层皮。但至死也没屈服。 鬼子要用机枪扫射全村人,幸亏伪乡长苦苦哀求,并承诺想法抓到凶手,为死去的鬼子报仇。只是鬼子换防,此事也不了了之。 事后,一个日本将军感慨地说:“中国人都是刮骨疗毒的关云长的后代,征服中国人太难了!”而一个日本老兵想起自己爷爷和他一样大,背地里哭了一次。 老爷子大名叫马太春,平时为人正直,总是一脸的严肃,说他有表情,不过在他同意时,只是微微耸耸眉毛而已。他那饱经风霜长满皱纹的脸说明他经历了无数风险,他那坚强的下腭说明他是个不易屈服的人。他是个老实本分地地道道的农民,没什么过多的奢望。但这个掘老头只是想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可这样一个普通人,偏偏迂上一个不本分的弟弟。 他弟弟叫马太冬,和他长得很像,只是额上多了一道刀疤。说起来简直让人不相信,这样的人家,竟出了他这样的心狠手辣的土匪头子。他带领一伙人为非作歹,抢劫、杀人、放火等啥坏事都干过。老百姓尤其是大户人家对他恨之入骨,官方多次悬赏捉拿他。他要是被抓住,肯定会千刀万剐。 为此,马太春不知背了多少黑锅。马太冬有个习惯,兔子不吃卧边草,他从不骚扰马庄。但每次赶集,外村人都会指着马太冬的脊梁悄悄地说:“这就是那个土匪的哥,可别惹他呀。”“小声点,别让他听见。”其实,马太春早就知道,人家把他也当成了土匪,他和娘背地里常常唉声叹气,他娘也哭瞎了眼,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儿大不由娘,她只是后悔从小不该太娇掼他,以致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马太东虽是个歹徒,却很孝顺。听说娘的眼瞎了,就想把娘接过来享福。但又怕被官兵抓走,不敢回家。 有一年冬天夜里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二尺厚,千里银装素裹,看不到一个人眼。 马太春家突然“砰砰”敲了几下门,村里的狗也叫起来。但谁会在这鬼天气走出来。 马太春问:“谁呀?” “俺。”外面响起一个熟悉的嗓音。马太春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当然再熟悉不过。他知道,马太冬回来了。 他生硬地说:“你走吧,家里容不下你。” “哥,俺是看咱娘哩。”他正想拒绝,他娘说话了:“春儿,给冬儿开门去,娘想说他几句。” 马太冬无可奈何,只好开了门。马太冬一坐下,他娘就絮叨起来,埋怨他不该做土匪,希望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马太春劝他去自首。 马太冬根本听不到耳朵里。他直截了当地说:“娘,俺是来接你的,马车就在外面。带蓬子的,不冷。你受了一辈子罪,跟俺享享福去。” 他娘立马拒绝:“俺死了也不跟你去!俺丢不起那个人。” 但是马太冬霸道惯了,何况又是叫娘去享福哩。他马上向外一招手,进来几个壮汉,架起娘就走。马太春想拦也拦不住。马太冬说:“哥,你也跟俺去吧。” 马太春喝道:“混蛋,你个孽种,抢咱娘哩!” 马太冬说:“哥,那俺走哩,你多保重。”扭头向外走去。 马太春越想越气,想起这个胡作非为的弟弟给老百姓带来多大灾难,想起背后头多少人骂他,连自己也不能幸免。他毅然站起来,向门外走去。弟弟已经走远,他想赶快给警察报告。 说来也该这个土匪倒霉,偏偏马车陷在溢满大雪的坑里,由于雪太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出不来。 大批警察蜂拥而至,马太冬知道抵抗无用,只好束手待擒。 行刑的那一天,阳谷县城南乱坟岗里人山人海,亚肩迭背,人们都掂着脚,伸长脖子想看看这个久闻其名而不见其人的土匪头。 留着山羊胡子,尖嘴猴腮的县长穿着马褂,拄着文明手杖亲临现场,监督执刑。他觉得自己太荣幸了,在自己任上抓住这个十恶不赦的强盗,可是大功一件,得到提拔已是指日可待。前几任因为这不知挨了多少批也无济于事。他很感谢这个土匪的哥哥大义灭亲,但也不能公开地表扬他,否则,就会贬低自己的作用。他已经编好了自己是如何发现土匪的,又如何带人经过激烈的战斗抓到他的,准备向上司汇报。想到这里,山羊胡子感到如腾云驾雾般的欣慰。 马上要到五时三刻,要开刀问斩。 就在这时一个老汉搀着一个瞎眼老婆婆,冲出人群,向刑场走来,哭着大喊:“儿呀,娘要见你最后一面。” 山羊胡子大惊,喝令手下把他们赶出去,大喊:“成何体统,难道要造反不成!” 有人趴在他耳朵上说:“太爷,这两个人是他哥和他妈。” 山羊胡子突然想到,他哥是有功之人,马上赶走,别人会说自己太无情。他对手下挥了挥手,手下放他俩进来。 老婆婆哭道:“你这个不争气的儿呀,咋不叫俺死到你前头啊。” 五花大绑、带着脚撩的马太冬垂头丧气地说:“娘呀,儿对不住你,也对不起父老乡亲,儿该死,只是舍不得娘,儿搭小就缺吃少穿,而富人家的孩子花天酒地,还欺负俺。俺咽不下这口气才走上这条邪道。俺的意思光吃大户人家,谁知管不住兄弟们,不少糟蹋穷人家的闺女,兄弟们给俺找来个姑娘做压寨夫人,俺一听说是穷人家的闺女,立马放了她。后来又劫了个富人的小老婆,给俺做压寨夫人,俺为了出这口气就要了。光兴你富人家三房六妾,俺就打一辈子光棍?俺死的冤枉啊。” 马太春说:“那天俺是咋说你的?劝你自首,你不哩。现在说啥也晚了。” 马太冬对娘说:“娘呀,儿来生再托生孝敬你老。哥,俺走了,全靠你孝敬咱娘。” 马太春流着眼泪说:“你放心走吧,咱娘有俺哩。” 执刑时间快到,刽子手手执大刀要把马太冬的头往刑台上按。 马太冬声嘶力竭地说:“娘,叫儿再吃你一口蜜。” 他娘走到跟,掀起怀说:“孩呀,你吃吧。” 马太冬照娘奶上狠狠咬了一口说:“娘,你从小太娇贵我,才送俺走了不归之路,这是俺给天下父母的教训。” 老婆婆忍着疼说:“儿呀,娘该,娘不怨你。” 人群中有人小声说:“实际上,马太冬劫的都是大户人家。” “可是他的手下不少糟蹋女人,他有今天,也是罪有应得。” “兄弟俩长得差不离,可是一个好人,一个歹徒,老天爷可真会作弄人。” 可是就这样一个正直的掘老人,居然被日本鬼子折腾死了,造孽呀。 正文 第二章  吐心扉二人初交心 曹如兰在马悦君父子俩精心照顾下,很快恢复了身体。马悦君仔细看了她一眼,似乎在哪里见过,因为这姑娘太美了:乌黑的头发似瀑布,弯弯的眉毛似月芽,大大的眼睛像星星,亮晶晶,水盈盈,鸭蛋型的脸上一笑俩酒窝。虽然穿一身普通的旗袍,但高挑而健美的身材让人看上一眼,印象就很深刻。马悦君到底在哪里见过她,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 第二天,东方刚露出一抹鱼肚白,马悦君就起来了,他实在愁得睡不着。他记得当初离开学校时,女教授、党组织负责人赵清莲给他交代,危机时需要与学校党组织联系的地点、信号、及联系人,何不找他们去,说不定通过他们会和城里的地下党联系上。 他告诉父亲和如兰自己进城有事,父亲和曹如兰划船把他送上岸。 进了城,他迅速溶合到人群里,信步向接头地点走去,他转了一个上午,七拐八拐,好不容易找到那栋楼,却老远看到窗台上也放着一盆仙人掌。不好,这是报警信号。他还看见几个穿便衣的人在旁边鬼鬼祟祟地交头接耳,他知道出了问题,心里乱糟遭的,感到很失望。他为了怕引起敌人怀疑,若无其事的走出危险区,茫无头绪地边走边想办法。 突然,街上挑担的、推车的、挎蓝的、耍猴的,纷纷向两边躲闪,几名伪军耀武扬威地用枪驱赶着人群,几个日本鬼子押着一个五花大绑但气宇轩扬的中年妇女走来,马悦君一看,大吃一惊,原来是沙市大学党组织负责人赵清莲。他心一沉,更失望了。 他又回到船上,父亲和曹如兰像迎接归家的游子一样迎了上去。 他们见马悦君一脸愁容,父亲安慰他说:“你走以后,这闺女提心吊胆等你一天,怕你出事,你平平安安回来就好。” 曹如兰笑容可掬,用水灵灵的大眼睛注视着他,好像知道他的心思似的。但马悦君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傍晚,他坐在船帮上,凝视着波光潋滟的沙河水,它静静地永不停息地流淌着,虽然没有咆哮的浪头,却凝聚着巨大的冲击力。马悦君觉得这河水好像代表了他的心情。曹如兰看他心事从重,知趣地陪他坐着,一声不吭。任清水冲击自己白晰的双脚。 好大会,她才喃喃地说:“你这个白面书生,是不是没找到自家人?” 马悦君心头一震,心想:“这姑娘倒会揣摸人的心思。她是什么人,表面上看,像个大家闺秀。不会是组织的人,在没摸情她的真像的情况下,有些话是不能给她挑明的。但我虽然暂时没找到组织,一个共产党员应随时宣传革命道理。这姑娘素质好,在她心里播下革命火种早晚也会燃烧的。” 于是他试探地向她讲起了当前党的抗日政策。其实,在他进城时,姑娘已向老汉询问了马悦君的情况:他从学校出来后,并没有找工作,他的意思是,日本人不赶走,当亡国奴,根本没心去工作。于是他直接参加了抗联,走上了抗日的道路。这次突然回来,对父亲说,是来探望他的,但每天都往城里跑,回来后,老是阴沉着脸,不知是啥原因?曹如兰非常聪明,猜到他有任务在身,遇到了难题,没法完成任务。她很想帮他,但他还不完全相信自己,不肯告诉她真情,她也干着急用不上力。 第二天,马悦君到城里转了一天,仍找不到组织,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这次曹如兰决定与他挑明。 他们并肩坐在河边,清风徐徐,盈盈河水荡漾在脚下,又缓缓退下去,留下的小鱼小虾在沙滩上挣扎。曹如兰捧起它们扔进大沙河里。鱼虾如饥似渴地向水深处游去。 曹如兰语重心长地说:“这些小鱼小虾面对困景,帮它把忙,也能获得成功。”她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突然问:“悦君哥,你是共产党员吗?我天天都盼着见到他们。” 马悦君笑了笑:“你喜欢共产党吗?” “当然喜欢。” “为什么?” “因为共产党抗日最坚决。他们是人民大群的贴心人。”言简意骇,但很说明她的信仰。 马悦君激动地审视着她说:“我要是呢?” “那,我就和你一起战斗。” 马悦君心里一阵暖流,他知道曹如兰有革命者的本色,但不知到了什么程度。自己的秘密使命还不能告诉她。况且,他也不知她能否帮上什么忙,让她跟着自己担惊受怕,也不应该。 他直言告诉她自己就是共产党员,而且参加了抗联。很欢迎她参加到自己的队伍中来。但他并没说别的。 曹如兰知道他们有纪律,有的事不能随便说。于是没再问下去。只是表示,自己这一辈子坚决跟共产党走。希望马悦君帮她实现自己的理想。 次日,马悦君和父亲到集市上卖了鱼,正准备离开,一个人打量他一番,向他出示了联络暗号:掀起头上的破草帽晃了三晃,然后问:”到工学院的路咋走?” 马悦君指着南方回答说:“不到一千另五十五米。” 二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马悦君心里别提多激动了,他终于与组织联系上了。 来人叫张兴国,也是学联的领导人,他瘦瘦的,黑黑的,中等个,显得很精明。他约马悦君到一个不起眼的小饭馆。 马悦君叫父亲先回去,自己遇到个同事有话说。他们进了小饭馆,要了一盘花生米,一盘醉螃蟹。螃蟹在黄酒里泡一个月,放上盐和五料就能吃,这是当地的一种特产,很便宜。他们主要目的是为了打掩护,所以没心情吃,又要了一壶酒,边喝边谈起来。 近来组织里出了叛徒,供出了组织的一些领导。不少负责人被抓。沙市大学党组织负责人、女教授赵清莲同志也是其中之一。但叛徒和她并不在一个支部,只是听人说过,没掌握真凭实据,在党组织的全力营救下,终于脱险了。地下党准备对叛徒进行严厉惩罚。 他拿着党组织交给他的马悦君的照片,才找到他的。他已转了几天,好不容易才找到。对马悦君的任务,通过内线,地下党已知道。正准备想办法帮助他。 张国兴还告诉他,女子中学的曹如兰是党的积极分子,可以依靠的对象,她的一个二叔是福至堂大药房的老板,利用这层关系可以搞到盘尼西林。因为这种药日本人控制得很严,他们给各药店下命令,除了皇军采购外,不准对外出售一支,否则格杀无论。 马悦君兴奋地回到船上,看到如兰什么也不再隐瞒,把需要她帮忙的事统统告诉了她。看到马悦君那高兴的样子,曹如兰那忧郁的目光顿时明亮起来,垂着的长长的睫毛仿佛一下立了起来,晶莹的泪花激动地流了下来,她为组织上这么相信她而高兴。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一定帮忙。 晚上,皎洁的月亮照着河面,悦君和如兰肩并肩坐在船帮上,如兰那美丽的眼睛显得有些忧郁,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她不时抚弄自己的长发,晶莹的泪花几乎滚下来。 马悦君也有些恋恋不舍,不知如何安抚她。他看着这个美丽朴素而优雅的姑娘,只是一个劲重复:“这次组织上决定叫你暂时回学校,是从当前的斗争形式考虑的。你到学校后,一方面要团结进步学生,宣传抗日救国的主张;另一方面要随时接受组织分配的任务,我们见面的机会有的是。”他们听着浪花击打船帮的“哗哗”声,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和点点渔光,心里充满惜别之情。 如兰知道回学校是早晚的事,但和这个淳朴善良的小伙子分开,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惆怅。 她喃喃自语地说:“我能进抗联吗?我想到第一线去,你能帮我吗?”当时进步学生以参加抗联为荣。 马悦君考虑到斗争环境的艰险,摇摇头:“抗联是腥风血雨的地方,你一个大家闺秀去哪里合适吗?” 如兰撒娇地捶打马悦君说:“你们都看不起人,我是那种娇小姐吗?” 曹如兰的父亲曹建,曾在军统做事,后又在国民党28师任副参谋长,因他是黄埔军校29期毕业生,又会武功,被蒋介石选去做付侍卫长。她的爷爷曾在总统府任职,因年纪大,已退役。她还有些亲戚,也是国民党的要人,有的则是大老板。他有三男二女,但是在门庭显赫的家庭里却出了一个女子叛逆。她和姐姐是双胞胎,走的道路却截然相反。说起来,她还是受学联的感召。 曹如兰从小就受到良好教育。从小学到大学,她都是名列前茅。因为长得漂亮,还是有名的校花。但她的性格很倔强,敢说敢为,从不屈服。而且从小父亲就从各方面培养他姐妹俩,请名师教她们武功,教她们吹拉弹唱,可以说姐妹俩学了一身本领,文武双全,尤其是射击,因为她们经常跟父亲打靶,加上姐妹俩天资聪明,刻苦训练,慢慢地做到了百发百中,尤其绝的是她们在驾驶汽车时,能一手握方向盘,一手准确地射击目标。 父亲的意思,因为她们是女孩子,并不打算叫她们从军,只不过叫她们学些护身本领罢了。 有一次,几个小坏蛋在胡同里截住了她,嬉皮笑脸地调戏她,开始她好言好语地劝他们,谁料他们以为她好欺负,竟然动手动脚起来。她巧妙地和他们周旋,使他们占不到便宜,小坏蛋恼了,要强行扒她的衣服,她也恼了,和他们动起手来,小坏蛋被打得东倒西歪。但他们仗着人多,死死地围着她不放,加上胡同很窄,施展不开手脚,一时也脱不开身。 幸亏来了几个巡捕到附近巡逻。小坏蛋才被吓跑。学校里有些纨绔子弟,也千方百计想把她搞到手,但看到她冷冰冰的样子,也找不到机会下手。 有个家伙叫班若仁,仗着自己家里财大气粗,还有亲戚在军队里干事,想打她的主意。这家伙五大三粗,是一伙坏同学的头,就强行要与她交朋友。他找个机会截住她,提出无耻要求。如兰照地上啐了一口,扭头就走。 班若仁纠集一帮子,准备找她的事。但有人告诉他,她的家庭背景及她的本领。吓得他舌头伸多长。从此,只好远离她。 班若仁虽不敢对如兰下手,但欺负别的女同学却毫无顾虑,有一次,他把一个弱小的小女孩逼到一个黑暗处调戏她,他抱住女孩,用手插进女孩裤子里,吓得女孩“哇哇”大叫,他掏出一把尖刀威胁女孩,女孩看着亮闪闪的刀,顿时不敢吭气。而班若仁却发出的无耻笑声:“嘻嘻。” 正好如兰从那路过,开始听见有个女子的叫声,随后又没了声音,感到很奇怪,就向那个角落里走去。 走近一看,不仅大怒,大喝一声:“住手!” 开始班若仁并没看见是曹如兰,满不在乎地亮了亮刀,说:“你是活腻歪了不是,过来,老子连你一块玩。”他想这下把对方吓跑了。 谁知对方抬腿一脚把刀踢飞,班若仁大怒,抽出手来就想殴打曹如兰。但扭头一看,傻眼了,他们几个人还不是她的对手,何况自己一个人,他顿时泄了气,从地下捡起刀,嘟囔着:“咱走着瞧。”灰溜溜地溜走了。 曹如兰把女孩扶到寝室才离去。 学校的进步学生为了组织抗日,自发成立了一个学生抗日联合会,开展各种动员活动。开始学联考虑到曹如兰的家庭,并没要她参加。但是发现她并不像娇小姐,而且很有正义感。那些纨绔子弟对她又爱又恨又怕,只好孤立她,称她是冷美人。 但学联的人主动接近她,和她讲革命道理。其实她对这个家庭早有不满。小时候,听说几个叔叔拉着爸爸要去“洗澡”,爸爸不去,她却缠着爸爸带她去。 一个叔叔神秘地告诉她:“小孩子,懂个啥,洗澡就是逛窑子。”那时她还不懂啥是逛窑子,后来长大了才明白。恶心的她几天没吃好饭。 从此,她看见爸爸的朋友好像看见陌生人。但她爸爸并没发现这个变化。学联的人讲的话,她觉得又亲切又有道理,慢慢地她成了学联的积极分子。但没想到,这在她的家庭却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在沙市还没落入日本人手里的时候,平地一声雷,沙市爆发了激烈的抗日运动,学生们纷纷上街示威游行,要求“反对内战,一致抗日!” “反对攘外必先安内!” 当时的教育局长得知这一消息,急得像热锅蚂蚁,连忙召集各校长开会,命令:“学生以求知为主,不得擅自上街游行。” “抗日的事自由政府去办,学生应静候听命,不要上共产党的当。” 警察局长气急败坏,召集学生代表训话: “不准游行,不准开会,这是共产党的阴谋,游行集会就是要造政府的反。” 台上,两个警察为他打伞、煽扇,他洋洋洒洒、慢条斯理讲了一个小时。 学生在烈日的爆晒下,汗流浃背。当他狂亡地叫嚣:“不听者,格杀勿论!” 学生们终于忍不住了,群情激奋,斗志昂扬,跳上台去与他抢话筒,看到乱成一团,学生太多,警察局长不得不狼狈溜走。原以为一吓唬就能奏效,谁知正好相反,反而激起学生更大义愤。 这个愚蠢的警察局长被市长狠狠地批了一顿。 学生会议变成了学生大集会,纷纷跳上台发表演讲。 有个女孩子也上台慷慨陈词:“……人将灭吾国灭吾族,而当局却悠悠自得,如昏如醉,长此以往,国破家亡。只有团结一致,一致对外,才能避免外敌侵占。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实际是借口,攘外是假,安内是实,我们决不答应!”她的话激起一片掌声。 但是台下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却大吃一惊,不由得叫一声:“妹妹!” 由于大家都集中精力听演讲,谁也没注意她的叫声。 有个学生说:“讲话的女生就是女子学院有名的校花曹如兰!她曾经在学校礼堂舌战群儒。” “舌战群儒是咋回事?”另一个学生问。 “我说舌战群儒不过是引用《三国演义》诸葛亮去东吴被那群腐儒刁难,不慌不忙把群儒说得哑口无声。那天可不是什么儒雅之士,而是持怀疑态度的学生。”接着他有声有色的讲起来: 有一次,几个学校集会,会场上人声鼎沸,几个演讲者志气昂扬,慷慨陈词。突然,一个漂亮的女生蹦上讲台,激动地涨红了脸,声音响亮地演讲起来,革命爱国之情溢于言表。顿时,人们变得鸦雀无声,一个个瞪圆了眼,洗耳恭听,那铿锵有力的语言,真是切中时弊。会场上一片赞叹声。 当时,马悦君也在场,只不过他和她从没接触过,他当时也被这个女孩子的演讲所感动,这也是后来他觉得面熟的原因。 会场上也混入一些三青团员,他们对女孩子攻击蒋委员长的讲话很不满,但由于绝大多数是进步学生,他们不敢吭声罢了。 突然,一个学生质问:“你父亲曾经是特务,又是蒋介石的保镖,你有什么资格演讲?” 当时参加会的班若仁趁机报复:“她是反动分子,把她赶下去!” 一些三青团员也在起哄。会场上一时大乱。大家目光“刷”地射向班若仁,大声说:“谁在捣乱?把他赶出去!” 班若仁赶紧藏到人群里。 大家又把眼光盯向曹如兰。她稍稍停顿了一下,又镇定地说:“不错,我是反动家庭的子女,但我背叛了那个家庭,决心与支持它的反动政府斗争到底。爱国和革命难道还论身份吗?反动家庭的子女都是反动份子吗?照你的逻辑推理,革命家庭的子女永远是革命分子,而反动家庭的子女永远是反动分子。但恰恰相反,有些出身贫寒家庭的人成了反革命,而出身反动家庭的青年成了革命者。就是国民党不也是两派吗?国民党有很多有识之士,就拿人人皆知的宋庆龄,西安事变的张学良、扬虎城,台儿庄大捷的李宗仁,凇沪大战英勇和日本鬼子博斗的十九路军的官兵等,你能说他们是反动分子吗?国民党中的汪精卫是典型的卖国分子,人人得而诛之,这是毫无疑问的。因为他已不能算中国人,而是日本人的走狗。但在外敌当前的情况下,我们有什么理由打击那些愿意抗战的人?我们一家人的仇恨难道高于抵抗外敌吗? 同志们,上阵还是亲兄弟,让我们团结起来,共同打击外来侵略者!如果我们内部斗起来,最高兴的是谁,是日本鬼子!” 一席话说得大家口服心服,寂静了刹那,接着又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而班若仁和三青团员也悄悄地溜走了。刚才提问的那个同学又问:“如果需要我们上战场,你怎么办?” 曹如兰斩钉截铁地说:“我第一个报名!” 那个同学口服心服。 正文 第三章  女孔明设计斗顽敌 城门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他们细细地搜索着来往行人。老人和妇女、孩子的好吃一点的东西,哨兵们总要抓下来一部分尝尝。马悦君进城一般走西门,但这次因有事改成走南门。 他进城一般不带东西,但这次因和组织已接上头而感到高兴,因此给大家带了鱼、虾之类的。 走到城门,免不了被搜查,哨兵也想揩点油,把手伸进篮子里。突然一声断喝:“住手!”哨兵吓得把手缩回来,并且立正敬礼:“报告连长,没发现什么。” 一个麻杆似的高个走过来,紧紧地握着马悦君的手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老乡,你爹身体还硬朗吧?” 马悦君定睛一看,原来是马庄地主的儿子,他老婆被鬼子糟蹋了,他还给鬼子当伪军连长,太没骨气了。他冷淡地和他握握手,没好气地说:“身体好,心脏也好,没变黑。” 这个人叫马明生,他并不在乎马悦君的态度,非拉他到附近的饭店去,马悦君本想推辞,但还怕公开得罪他,不利于工作,只好硬着头皮跟他进了饭店。 麻杆连长马明生进了一个单间,马悦君刚走进去,他“扑腾”跪在地下,慌得马悦君赶紧拉他:“你这是干啥?” 麻杆连长泪汪汪地说:“您爹是俺的大恩人呀。”原来地主爹给他捎来信,他媳妇被日本人糟蹋了,因大出血已经死亡。马悦君的父亲把那个日本人杀死了,叫他不要再给日本人效力了。他当时一听,大叫一声:“小鬼子,我日您祖宗八辈。”气得咬牙切齿,差点撕掉一身黄皮,跑回去。 但他的贴心好友劝他说:“你回去丢了这杆枪,更没法报仇了,你不如暂时栖身这里,找机会杀日本人。” 马悦军扶起他,落座后,要了两个菜和一壶酒,两人叙起了乡情。马悦君知道他的想法后,突然产生一个念头,运出药品,他可能会发挥作用。只是没向组织汇报,还没法挑明。他有个会议要参加,所以很快和马明生辞行。 地下室里。在严肃的气氛里进行着一次秘密会议。马悦君、赵清莲、张国兴都参加了会议。 沙市地下党的负责人四十多岁,叫鲁南方,西装革履,鼻子上架着一付金丝眼镜,显得风度翩翩。从外表看,还以为他是个文弱书生。 马悦君听张国兴说,他原是个校长,因和反动县长作对,被罢免。进城后参加了共产党,并多次领导地下党和反动派做斗争,现在已是沙市地下党的负责人。他是个经验丰富,久经考验的老地下工作者。多次在执行任务时,利用智慧战胜狡猾的敌人。 他正用响亮的声音讲话:“……同志们,这次任务非常艰巨,又非常紧急。伤员们在等着药品,可能耽搁每一分钟,都会有牺牲。我们一定要取得成功,必须在尽可能短的时间把药品送给前钱,当然,敌人不会坐等我们的成功,他们虽然不知道我们的行动,但却会千方百计制造各种困境去阻止我们,这是他们的一贯策略。我们已和抗联商量,A行动和B行动同时进行,如果能同时取得成功更好。悦君同志提供的情况很重要,我们会通过内线进一步摸清他的表现,另外我们需要悦君的父亲帮助我们完成任务,请悦君同志再跑一趟,去请请他父亲。同时我们要很好地利用敌人之间的矛盾,如果B行动不能成功,能掩护A行动取得成功也行,但必须保证一个行动的成功。听内线说,特务队长和警备队长之间有矛盾,我们要很好的利用这个现象,使他们只顾内斗从而掩护了我们的行动。现在作如下分工……” 会后马悦君沿着河堤去寻找父亲的船,父亲的船并不在固定的地点,听同行们说,他去码头找老朋友喝酒去了。悦君知道他爱找谁。他找到靠河一侧停放的几只木船,上面住着渔家,七八条小船并排停在那里,船之间搭着木板,人可以来回走动。悦君跳上去,走进一个船舱,父亲果然在那里。 他把父亲喊出来,给他说了组织的意图。他父亲爽快地同意了。过去虽然他不知儿子在干什么,但儿子这次从山里回来三天两头往城里跑,他就知道儿子在干大事,现在儿子的组织这么相信自己,他这个苦大仇深的穷人还有什么可说的。他回到船上用渔篓装上鱼,到城里去了。 树林简易帐篷里,谢顶、高鼻梁、鹰眼的军区司令刘向阳走进来,一股中药的苦香味扑鼻而来。他站在熬药的护士张苦苗背后说:“苦苗同志,你好吗?” 正专心致致注视药锅和火焰的苦苗急忙站起来,她拍拍身上柴火,敬礼说:“司令员,你好!” 瘦瘦的、精神十足、英气逼人的司令员打量了眼前的这个姑娘:她身材苗条,但很健壮,水灵灵的大眼睛透着点调皮的野性,乌黑的头发流水般披在肩膀上。她眉心中间那颗微微发红的美人痔像印度女人在额头上点的红点。司令员说:“从司令部到这里来,辛苦的多了吧?”苦苗一噘嘴说:“人家情愿嘛。这里的工作更有意义。”司令员说:“你平时的工作都做什么?辛苦吧?” “我呀,除了平时忙着护理、治疗,转移时,要搀扶伤员吧,有的伤员还常常背着转移。白天隐蔽时,我要在山头了望;晚上休息时需要和大伙轮流放哨;有情况时,我这经常拿剪刀、镊子的手又要抓起钢枪;战斗激烈时,有时我要撕掉衣服,给伤员扎伤口。天气寒冷的夜晚,我要经常起来检查战士们盖好了没有,盖的薄的,我就用自己的被子给他盖上。”她轻松地有些得意地回答。 司令员点点头说:“很好,伤病员怎么样?”苦苗埋怨说:“他们互相推着不愿打针,都说自己不要紧,紧着别人用吧。” 司令员俯下来和伤病员谈话。他对一个上夹板的伤员关切地说:“上夹板疼吗?” 伤员用另一是手敬礼说:“报告司令员,不疼,只是打鬼子不方便了。” 司令员亲切地说:“吃喝起居肯定不方便,别着急,要有耐心,治病也是一场战斗。”扭身又对另一个队员说:“听说你们都拒绝打针,这可不好。” 伤员笑笑说:“盘尼西林不多,留给重伤员用吧。” 司令员沉默了一会说:“是呀,我们一定要想法搞到一些药品。”他对站在他身后的苦苗说:“象这样该用药的有多少?” 苦苗说:“几乎大部分伤员都需要用盘尼西林消炎,可都拒绝用药。我磨了不少嘴皮子也没用。大家都说:把有限的药留给别人用吧。” 司令员感慨地说:“我们的战士多好啊。” 山里的夜,是那么安谧,战士们都入睡了。从一间茅草房里发出一闪一闪的烛光。刘司令和高队长几个领导彻夜难眠。刘司令来回踱着步,他的谢顶和宽宽的额头紧连着,显得额头更加宽大,他皱着眉,幽深的目光左右扫射着。对他的目光有多种看法:胆小的人不敢正视;勇敢的人从目光中得到鼓舞;失去信心的人重新吸取了力量。他,中等个子,胸脯微挺,步伐稳健。大家都在看着他, 听他用稍微嘶哑的声音讲话:“……是的,大家摆的这些困难全是事实,粮食、药品、弹药就要用完,但也不要忘记,我们是水中之鱼,敌人是瓮中老鳖,哪有瓮中老鳖困死水中之鱼的道理。我们上有党组织的领导,下有群众的支持,没有粮食,群众会支援,没有药品,从敌人眼皮底下偷,没有弹药,从敌人手里夺。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 他把手里的纸一挥说:“这是张店、高庄等送来的筹粮情况,说是粮食已筹集齐,就是运不出来。由于坏人出卖,鬼子知道这件事,多次去搜索。可群众藏得很巧妙,几次都没找到,敌人扬言,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来,情况很紧急。他们很着急,要我们想办法把粮食弄走。当然,硬夺不行,弄不好,鸡飞蛋打。只有内外配合,设计取走,才是上策。扬爱珍同志出的主意可以考虑。”他略顿了一下,用目光扫射了一下说:“大家集思广益,都想想办法。关于药品和弹药,沙市地下党提供了好些消息,也想了好多办法,我们也讨论一下。” 在鬼子司令部里,低个、胖子、窄额头、高颧骨、独眼、留着仁丹胡的山本大佐正歇斯底里地发脾气:“又让他们跑了,你们的,统统的饭桶、白痴、混蛋!”独眼山本焦躁不安地来回走着。鬼子军官、伪警备队长、特工队长都挺直腰,毕恭毕敬地站着,谁也不敢吭声。山本瞪着他的独眼,继续喊道:“封山!封山!不让一粒粮食,一片药品,一颗子弹运上山!” 下司齐声回答:“是!” 在密密的树林里,一个战士押着两个人走进游击队的指挥部,大家把目光射向这两个人:一个是头戴礼帽,身穿长袍大褂的小矮个,另一个是油头粉面,身着旗袍的胖女人。 银盆大脸上戴副眼镜、人称女孔明的扬爱珍沉思了一下,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她走过来,对高队长耳语了一阵,高队长直点头说:“你这个想法很好,我会向刘司令汇报,定下来后,我们就行动。” 两个商人走过来,战战兢兢地,低头站在那里。 队长高飞说:“大家看,这就是我们抓到的两个投机商贩,他们暗地里和伪特务队队长的父亲钱要命勾结,倒卖药品,从中谋利,发国难财。”高队长用犀利的目光看着他俩,厉声说:“国难当头,你们不顾民族存亡,和汉奸做生意,只顾自己发财,该当何罪。” 长袍大褂慌了手脚,冷汗从头上浸出来,他哈哈腰,皮笑肉不笑地说:“长官,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特工队长剥皮李二毛的父亲钱要命李有财和我们合伙做药品生意。是老板派我们来和他们接头的,我们不敢不来,我们可从没和那个汉奸见过面,只是和他爹联系。你们也看了,那封信是写给他爹的,信上不过是介绍我们,我们是跑腿的,没做啥坏事。长官明查,请长官饶命。” 高队长和大家交换了一下眼色,又厉声问:“是实话吗?有半句假话,小心你们的脑袋。” 长袍大褂点头哈腰地说:“是,是,有半句瞎话你毙了我。” 油头粉面的女人哭起来:“我说兵慌马乱的,不叫你来,你为了几个钱,偏要来,这不,出了事了不是。” 高队长语气缓和了一些:“给你们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你们愿意吗?” 长袍大褂头点的像榷蒜:“愿意,愿意,只要不杀我们,怎么都行。” “立了功,我们不仅不杀你们,还给你们酬劳。” “是,是。”长袍大褂感恩不尽。 “好,一会我告诉你们该咋办?”高队长一挥手……“把他们押下去!” 高队长继续开会研究有关行动细节。 会后,他把一个年轻女子留下,这女子中等个,一身戎装,腰扎皮带,柳叶眉,杏核眼,双目炯炯,利如闪电,春面含威,威而不娇,头发在后面绾个髻,双手卡腰,显得精干威风。此女叫王丹凤。她自幼跟父亲背着火统,在深山老林打猎,看惯了狐奔狼走,豹窜虎行,练就了一身胆量和百发百中的好枪法,人称神枪手。 高队长笑着说:“王丹凤,你这个神枪手,有一个重要任务交给你。”不善言词的王丹凤点点头。他交代了任务后,拿出一把兰光铮亮的二十响,和一包黄灿灿的子弹,递给她说:“你不能带枪进城,但出城很可能有一场激烈的战斗,怎么办?” 神枪手用震而不响的声音坚定地说:“我进城时,把它藏在城外。” 这时门外进来一个卧蚕眉,丹凤眼,鼻若悬胆,留着三缕长须的红脸汉,进门就嚷嚷:“不行,老子带人进城去抢药去!看见伤员叫换,俺就心疼。”他叫王云飞,人称赛云长,此人性格豪爽,脾气暴躁。别人劝他说:“年青青的留什么胡子,还不刮掉。”他说:“等赶走了鬼子再刮。” 高队长忙说:“我正想找你哩。” “咋?”赛云长王云飞兴奋地说:“有仗打?” 高队长说:“比打仗还重要,是叫你去取药。” “哦?”赛云长王云飞不明白,瞪大了眼看着高队长。 只见高队长笑着说:“王丹凤和马悦君去城里去搞药,你在城外接应。” 赛云长王云飞高兴地大声说:“好啊,奶奶的,只要能搞到药,老子拿命换都行!” 晚饭后,伪特工队长的父亲,四十多岁的李有财,因为他要钱不要命,背后头人们常说:“这家伙的命早晚会毁到钱上。”所以都偷偷喊他钱要命。他正盘腿斜躺在炕上吸鸦片。 吸完后,他舒适地伸伸懒腰。躺在帐子里的小老婆说:“有财,西乡的那个掌柜的,怎么还不派人来呀?” 钱要命李有财呲着二鬼把门的大金牙说:“敢情出了事。” 小老婆说:“哼,你自个干好了,干吗和这个老不死的合伙。这老家伙经经手,扒层皮。” 钱要命李有财发脾气了:“你懂个屁,这事要叫日本人知道了,要我的脑袋。我叫他们出头,出了事,推给他们,我能脱身,日本人抓不住我的把柄。” 一个家人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外,轻声喊:“老爷!” 坐在太师椅里的钱要命李有财抬起头少气无力地说:“什么事?” 家人说:“西乡来人了。” 他顿时来了精神,忽地站起来说:“快带进客厅来。” “是!”家人退了出去 会客厅里,钱要命李有财睁着三角眼上下打量男人,半晌问道:“你们掌柜的身体可好?” 长袍大褂欠欠腰,赔笑说:“上次你捎去的那付药,我家掌柜的吃了以后,觉得好多了。这药还真灵,他让我捎信感谢你哩。” 钱要命李有财呲着二鬼把门的大金牙笑了笑:“自家人用不着谢,只要在买卖上多操点心好了。” “那是没得说了。”说完从袖筒里掏出一把单子和一封信,放在桌上,说:“请老爷过过目。” 李有财看了信,又看看站在他身后的胖女人和目光逼人的美男子,说:“这信上只说了你夫妻俩,没提这个年轻人。”长袍大褂忙解释说:“一个小跟班的,叫他跟着,端个水,打个饭啥的,侍候俺俩,遇见个啥事啥的也能帮帮手。下人嘛,掌柜的咋会提她。”李有财听他说的有道理,就没再追问。 他鼓励说:“二位只要好好干,有你们的好处。我之所以安排你们掌柜的,一定要来一对夫妻,也是为了安全起见。”长袍大褂点头连说:“老爷高见,老爷高见。” 李有财看着单子问:“这些药品那边价钱如何?” 胖女人为了得到抗联来人的宽恕,抢着说:“老爷,十倍的利。” “好,那我安排提货,钱——” “钱好说,都带着呢。只是出城要通行证。” “好说,好说,我叫儿子马上办。我会亲自送你们出城。”李有财叹口气又说:“咱们的生意简直是虎口上拔牙,如今皇军对药品控制得很严,弄不好,就会出事。你们三位都要谨慎,千万别露了马脚,要是万一出了事,你们可不能说是从我这里进的药,谁要胡说八道,我儿子一定要他的命。”他又不无顾虑地说:“就是警备队队长一刀宰这个坏东西,专门给特务队对着干,要叫他发现了,你们都别想活。俺家也会受牵连。千万照护着,一点把柄也别叫他抓住。” 三人连连点头。 警备队队部里,一个戴大沿帽的警备队员急匆匆地进来向麻脸,红鼻梁的张万山报告,因张万山爱说“一刀宰了你。”所以背后头都叫他一刀宰。 来人说:“报告队长,有两男一女进了李二毛家。” “噢”麻脸张万山俩眼一瞪,问:“长得什么样?” “一个小矮个穿着长袍大褂,一个是胖女人,另一个是个美男子,好像是跟班的。”一刀宰的鼻子更红了,他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地说:“早听说这父子俩走私,莫非真有这回事,这可是搞掉他俩的好机会。” 对来人说:“叫兄弟们快去查,看来的什么人?”又咬着那人的耳朵小声说:“别搞得惊天动地的。” “是!”那人敬个礼走出去。 李有财家。特务队长李发,小名李二毛进了院子,走向他家堂房,这小子长着一个枣核脑袋,精眉精眼,尖嘴猴腮,有点像他爹,因为他爱说:“不听话,扒你一层皮。”所以背后头都叫他剥皮。 他快走到门口时,轻手轻脚,屏声敛气,轻声喊了声:“爹。” “进来吧。”山羊胡子钱要命李有财端着架子咳嗽了一声说。 别看剥皮李二毛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在外面耀武扬威,可对他爹毕恭毕敬。他知道:不是他爹大把银子往外花,他不会有今天。他听到他爹咳嗽,才迈步进门。 李有财坐在太师椅上微微欠欠身,睁开半开半闭的眼睛,好像才从仙境里回来,捋着稀稀拉拉几根山羊胡子,慢条斯理地说:“今天是你爷的周年,我想去给他上上坟,听说有了通行证就不会搜身了,你给我办几张通行证。我这种人搜身多没面子。”每逢一开口,就露出二鬼把门的金牙。 李二毛点头不迭。他眨着眼说:“我当官、享福,全是你老人家给我带来的福气,你老人家是活神仙,成天吃斋念佛,我才有今天的好命。你老人家说的话就是圣旨,我能不办?”他心里却想:“上次老头子就是倒卖药品叫我开的通行证,这次肯定又有生意了,但麻脸一刀宰早就瞄上我家了,太危险了。”可他又不敢公开反对他爹的生意。 钱要命李有财问了一句:“你爷是几周年了?” 李二毛只顾想心思,没听清就回答:“是!” “啪!”钱要命李有财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可李二毛摸着脸,还是迷迷瞪瞪没有明白过来。他讨好地忙问:“您老息怒,莫非咱家药铺子——”“我是问你,您爷几周年了?”剥皮李二毛掐着指头算了算,今天根本不是周年日子,看起来,老头子就是在倒卖药品。“大、大约十周年了。”他吞吞吐吐地说。 李有财哈哈大笑说:“你小子是块金字招牌,有你,咱这药铺子会越来越兴旺。” 从家里走出来,李二毛直接进了特务总部,一个特务气喘吁吁地报告:“队长,一刀宰的人暗中在你家门口溜达。” 李二毛嘿嘿一笑:“我就算准了这小子会行动。”对门外叫了声:“孙南!过来。” 一个中等个,有双斗鸡眼的人闻声而至。他命令说:“带上几个兄弟去守住我家门,有不三不四的人特别是一刀宰的人一律抓起来。” “是!”斗鸡眼孙南敬个礼,走出门去。 “跟我斗?照护你小子的脑袋。你狠,老子也不是吃素的。”剥皮自言自语地说,心里洋洋得意:“我二毛除了怕我爹和日本人,谁敢在这个地盘上压我都没门。我有人有枪又有日本人护着,跺一脚,全城都颤,我怕谁?”可又一 想:“这回我可是输着理哩,万一被麻脸一刀宰发现,我们全家都没命了。我就是拼上特务队全部人马,也要保护老头子不出问题。”想到此,他决定派人背后跟踪一刀宰。同时暗地里护着他爹出城。 在警备队里,麻脸一刀宰决心利用这个机会除掉剥皮,他想:“我就是拼上全部警备队的人,也要和他斗到底。不然,这小子还会压我一头。他在日本人眼里比我红,这回非叫这小子露马脚不可。”想到此,对门外喊一声:“来人!” 一个警备伪排长走进屋,这是个矮个子,胖胖的家伙。一刀宰命令说:“马上派人暗地里监视李有财,发现有可疑之处,立即抓起来!” “可他是剥皮他爹——” “谁也不行,我怀疑他在倒卖药品。皇军对药品控制得很严,不管是谁,一旦查出,统统枪毙!马上行动!” “是。”矮胖子敬个礼,又献媚地趴在麻脸耳朵上小声说:“咱不如——”麻脸一刀宰直点头。 大街上的人们突然纷纷向两边躲闪,有的低声骂道:“这些狗东西又抓人了。” 有人小声说:“这个被抓的人很勇敢,居然敢骂押他的特务。” “听说是发传单被捕的。现在在日本人的眼皮底下居然发抗日传单,太大胆了。” 人们正议论纷纷,果然,一个带着墨镜,留着分发头的便衣特务押着一个中年人走来。这个人工人打扮,戴着鸭舌帽,昂首挺胸,显出宁死不屈的样子,可能是半路抓住的,没戴手扣。 人们怒视着特务,低声骂着。混在人群里的曹如兰也和大家的感情一样,恨不得扑上去,救下自己的同志。但她有任务在身,不得不忍住。今天,瘦瘦的,黑黑的张国兴找她,交给她一个重要任务,就是找开药铺的二叔,去买盘尼西林。因为她是学生打扮,不容易引起特务注意,所以用不着派人保护。如果有人和她一路,反而容易引起怀疑。 特务押着那人拐进一个长胡同,这个胡同和其它胡同交错,地形复杂,但如兰对这一带却很熟悉。只有一个特务押送,要解救工人不太困难。 如兰动了心。她想:“救了同志再去完成任务也不晚。这是个好机会,救了同志,我们可以利用熟悉的地形逃跑。” 如兰快步走进胡同,装着赶路的样子,在她和特务并排的一刹那,她一斜身,飞起脚,踢掉特务的手里的手枪,又照特务脸上一拳,打得他捂住鼻子,血从指头缝里渗出来。工人也回过身对付特务,特务一看大事不好,拔腿就跑。如兰拉着工人就跑,跑到拐弯处,如兰指着方向说:“你就从这里跑,不远,就是大街。” 那人握着如兰的手说:“同志,太感谢你了,你是地下党的人吗?我一直在找党组织,以便早点投身革命。” 如兰说:“我不是地下党,但我认识地下党的人,同志,你在找组织吗?你是如何与组织断掉联系的。” “我是上级党组织派来的,但与我联系的人被捕,所以断了线。”如兰想到马悦君的情况,认为这很正常。 那人着急地问:“你知道的党组织在哪?” 如兰正想说,突然想到自己和他一面之交,还不能随便说出她认识的人,于是支支吾吾地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知准不准?可能说错了,耽误你的事。所以不想随便乱说。” 突然一支枪口顶住了她的腰说:“不许动!鱼上钩了,跟我走!” 那个工人打扮的中年人冷笑一声:“走吧,美女,咱们现在是无可奈何。不走不行呀。” 如兰心里一“咯噔”,想:“坏了,上敌人当了。”但抵抗是不可能的,胡同很窄,况且敌人手里 枪顶着自己,他们还是两个人。只好按他们说的方向走,她为自己第一次执行组织的任务就捅出这么大的窟窿后悔不已,她只好见机行事。 敌人押着她走到交叉路口,刚拐过弯,同时两支黑洞洞的枪分别指住两个敌人。“站住,不许动,否则打死你们!”厉声的命令使敌人呆住了,不由自主地交械投降。 “你们这套鬼把戏骗得了我们吗?”那个戴鸭舌帽的英俊青年冷笑道。 如兰一看愣住了,原来是马悦君。另一个瘦瘦的、黑黑的青年是张国兴。他们给如兰使个眼色,叫她不要出声。 马悦君说:“姑娘,你走吧。”如兰立即跑出胡同,她为自己的幼稚感到羞愧。原来组织派人暗地保护她,马悦君发现她往胡同拐,就知道她上当了,但一时他们也不清楚,等敌人露出真相,他们赶快救了如兰。 如兰顺着大街迅速向前走去,无论街上发生什么事,她都不再理会。 如兰走进二叔家里,二叔家是个高墙深院的二层楼,院里有太湖石,荷花池,还有绿草地和苗圃。苗圃里种着中草药。 她走进门,就像小时候一样喊了声:“二叔!” 这熟悉的声音是二叔高兴不已,他急忙走出里屋,说:“是小兰呀,这么长时间都没来了,你小时候可是三天两头来呀。快坐。”又是倒茶,又是拿水果,高兴得手忙脚乱。 如兰坐下后说:“二叔,你别忙了,我这次来,有急事,要你帮忙。” “说什么帮不帮忙,自家人,客气什么,说,二叔能办的,一定办。” “我爸从南京捎信,得了急病,急需盘尼西林。” “要是别人来,说啥也不敢办,日本人说除了皇军,谁也不能卖,否则杀头。”二叔在脖子上比了下:“但自己人是救命的,宁死也得给。不过日本人把的很严,你带得出去吗?” “我有办法。”如兰把单子递给他,二叔看了一眼,吃一惊,说:“怎么要这么多?” “我爸的意思,带出去一次不容易,再说也不知什么时候病好,就多买一些,有备无患嘛。” “那是,那是,那好,我马上就办,你先在家坐着,我去药店取去。”如兰把钱递给二叔,他推让了一番就收下了。二叔出了门,朝药店走去。 警备队长一刀宰带着他的一帮保镖骑着马在大街上奔驰,他们如入无人之境,横冲直闯,不可一世。人门唯恐躲之不及,有的实在躲不过的,就要挨上几鞭子。 有一个小孩正在大街上轰鸡子,由于太专心致志,居然没看到警备队大驾光临,等到马急弛到跟,已躲不及,“踏踏”的马蹄声过去以后,孩子脑浆崩裂,惨死去了。 孩子的妈妈闻声出来,只喊了声:“我的儿呀!”就疯了,过去捧着儿子的脑浆,往孩子头上填,填呀填,别人过去把她拉开,她又扑过去,紧紧地抱着孩子,往远去的马匹撵去。别人拉着她,劝说她,都无济于事。在场的人都流着伤心的泪水,但感到无可奈何。有人愤怒地喊了声:“走,找他们讲理去!”一呼百应,群众簇涌着,跟着孩子妈妈向警备队涌去。人群像滚滚的雪球,越来越多,谁听说这事不愤怒呀。 警备队的人员走到日本的宪兵部门口下了马,一刀宰讨好地毕恭毕敬地向日本警卫探探腰,走了过去。 走进山本的大厅门口,他敛声静气,整整衣服,怯生生地喊了声:“报告!”他以为没听见,就提高了声音:“报告!”。 听见一声恶狠狠的声音:“进来!”一怔,胆怯地走进去,正想开口,不料“啪啪”挨了两巴掌。一到宰把腰一挺,静听下文。 山本身材矮小,满脸横肉,用他那只剩一只的眼睛狠狠地盯着麻脸,歇斯底里地大叫:“八格亚鲁,车队、弹药库统统地被炸,你的,到哪里去了?八路的,在哪里?” 麻脸象被挤进墙角的狗,感到无处可逃,但又不死心,他唯唯诺诺,点头哈腰,打着自己的脸说:“我该死,我该死。”看到这条狗这么驯服,想到这样的中国人实在不多,独眼山本肚子里的气出了一些,态度缓和了一点。但他对这条摇头摆尾的狗,决不能有丝毫温情,他知道,只有大喊大叫,才能使他更加俯首贴耳。 “敢死队的,组织起没有?”他厉声问。 一刀宰好像捞到一根救命的稻草,赶紧点头说:“组织起来了,一听说皇军招人,大家纷纷报名。”他献媚地向山本笑着说。 独眼山本冷笑一声:“纷纷报名?我的,不信。像你这样的人不多,你抓了多少?” 一刀宰的麻脸和鼻子更红了:“有几个自动报名的。” “自动报名?不可能。”山本头摇得像拨浪鼓,表示怀疑:“小心共产党混进来。” 一刀宰频频点头。笑着说:“司令放心,都是富家子弟,与共产党有不共戴天之仇,都想乘机报仇。” “那好。你的,加紧培训他们,帮助皇军准备围剿八路游击队。” “是!”一刀宰双脚一并,敬了个礼。 麻脸一刀宰从宪兵队出来,骑马直奔警备队,一路上,他心里洋洋得意地想:“要趁皇军交给的任务,狠狠打击剥皮。”他前脚一跨进警备队门口,就大喊大叫起来:“马上叫各中队队长到我这里来!”他也像山本一样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他要把在山本那里受的气全部撒在这些人身上。他纂紧了拳头,正集中精力想自己准备骂哪些词,当然,越威风越好。然后再向他们布置下一步行动,在完成山本交给的任务同时,想法侦破剥皮贩卖药品的事,这件事十万火急,否则,一旦出了城,自己就被动了。 正在他想入非非的时候。突然,大门外象潮水卷来,声音震耳欲聋。他呆住了,正想问手下人怎么回事,一个队员慌慌张张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报告:“队、队长,不好了。” 他大怒:“慌什么!什么大事值得我们慌。” “外面被群众包围了,他们要队长赏命。” “什么?”一刀宰鼻子气得更红了:“谁敢在老虎嘴里拔牙?”他瞪着三角眼,尖着嗓门喊了声:“架起机枪扫射!” 他的狗头军师,人称鬼点子的何参谋匆匆走进来说:“使不得,人多得很,有几千人。一旦开枪,会惹出大事。日本人不会让我们因为一件小事影响我们的行动。” “怎么回事?” “刚才你的马队踩死了一个小孩,群众要我们给他们一个说法。”一刀宰想起刚才马队往宪兵司令部时,的确有人在马队后面哭闹,也听有人喊:“踩死人了!”但死个把人,对他来说,是小事一桩,他根本没在乎,没想到会激怒这么多人。如果群众堵住大门,会影响急着出去的一刀宰下一步行动。如果硬冲,死很多人,影响了日本人的大局,就会如鬼点子说的,会引起日本人的不满。麻脸第一次感到束手无策。他像夹住尾巴的狗一样,急得团团转。 这时电话响了,一刀宰刚拿起电话,就听见里面大声说:“报告队长,剥皮家人开车向东门去了。”一刀宰气急败坏地对他的骑兵队说:“快出发,去堵住他们!” 有人说:“大门被堵的严严的,根本出不去。”一刀宰麻脸拉长了,急得直骂娘。鬼点子何参谋 趴在他耳朵上叽哩咕噜一阵,一刀宰顿时心花怒放地说:“全体队员集合!到大门口。” 卫兵尽管关住了大铁门,但被群众推得咣当直响,要不了多久,群众就会冲破大门,涌了进来。一刀宰带着队员走到门口,他和颜悦色地说:“孩子死了,本人深感悲痛,现在我把罪傀祸首交给大家,送给法院严厉惩办。”他扭头,手一指,对手下说:“把他绑起来!” 手下人七手八脚把一个队员拉出队伍,五花大绑起来。那人莫名其妙,不知犯了什么罪。 一刀宰指着他说:“就是他的马踩死了小孩,把他抓走吧。”又对那人小声说:“兄弟,你受点委屈吧,回头老哥救你。” 那人大呼“冤枉”,但也无及于事。 一刀宰对众人说:“对死者家属,我们补赏一百大洋。”原来鬼点子何参谋想出一个丢卒保车的主意,叫他随便拉一个人顶罪,也不管是不是他。只要拖过去这一关再说,一个队员的生命此时对他来说,无足轻重。 不明真像的人群果然被迷惑住了,他们认为,不可一世的警备队终于低头了。当一刀宰把那人和一百大洋送出来时,人群果然退了,群众押着那个冤大头向法院走去。一刀宰松了口气,马上布置去城门阻挡剥皮。 这时,有人跑过来,又来报告,他气喘吁吁地说:“报告队长,剥皮家人开车快到东门了。” 一刀宰心急火燎地对他的骑兵队说:“快上马,去堵住他们!” 正文 第四章  神枪手御敌城门外 钱要命嫌马车赶得慢,一个劲催赶马人:“快,快!” 原来刚才剥皮告诉他,警备队要对他们下手,要出城,就要快。要赶在一刀宰的前头,提前出城。出了城,他就没办法了。同时,他派了一队人提前赶到城门,暗中保护他爹。 车到城门时,一个伪军横枪一拦,叫他们下车接受检查,钱要命探头伸出车棚,呲着大金牙笑着出示了出行证,伪军看了看,又叫旁边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看了看,摆摆手说:“走吧。” 马车出了城。车到一片树林时,美青年要小便,车只好停下。他蹦下车,向林中走去,来到一棵大树下,蹲下身,扒开土,拿出一包东西,塞到怀里,又回到车上。马车又出发了。原来美青年就是女扮男装的神枪手王丹凤。 马南强挑着鱼篓向城南门走去,快到城门时,他象以前一样,边叫卖边走。因为他常年进城卖鱼,伪军并没怀疑他。 走到城门时,一个伪军拦住他说:“老头,今天生意咋样?” 他说:“别提了,今天生意不多好,鱼没卖出去几条。” 伪军想占便宜,走过来,看渔篓,他把鱼翻来翻去,想找条大的。马南强心里捏了把汗,很着急,因为盘尼西林就藏在鱼肚里,一旦翻出来,不仅自己的生命有危险,而且药品恐怕再难运出去。正当他提心吊胆时,麻竿连长走过来,责备说:“人家生意没做好,你又想占人家的便宜,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伪军赶紧立起身敬个礼说:“是!”然后对马南强一摆手说:“走吧。” 马南强拿出两条鱼说:“长官辛苦了,随便尝尝吧。” 伪军不敢拿,他看了麻竿一眼。 麻竿连长说:“人家主动给你的,你就接着吧。”听了连长发话,伪军赶紧接住说:“谢谢老爷子,走好。” 马南强挑起担子,不慌不忙地出了城。没走多远,他就撒腿跑起来。前面树林里,赛云长王云飞在接应。 马南强从鱼篓里拿出一包东西递给他,赛云长王云飞对马南强说:“大爷,你的任务完成的很好,来日再见。”说完,一溜烟走了。 其实这是马悦君安排好的,他约见了麻竿连长,对他说:“我爹出城带一样东西,请你务必帮助他出城,千万别叫别人找麻烦。”麻竿连长打了个百分之百的保证,说肯定不会出问题。他也没问啥东西,但他知道事关重大,必须保证顺顺利利出城。马悦君还保证一有机会,就带他投奔八路军,打日本鬼子,麻竿连长喜欢得了不得。他告诉马悦君,不知为啥,过去警备队常来巡逻,可是这两天一次也没来,如果叫他们发现,检查就很严格了。 麻脸警备队长一刀宰策马狂追到东门,可是他们来晚了一步,大金牙钱要命已出了城门。他本想把看门的伪军骂一顿,但又没理由。只好问他们,钱要命李有财的马车往哪个方向了。问清以后,打马又向前追去。 剥皮李二毛的人其实也在这里转悠,但剥皮交待,他们不开第一枪,如果一刀宰敢向他爹开枪,你们坚决开枪还击,要保证他爹的绝对安全。一刀宰在没有抓到证据以前,也不会轻易开枪,他们只是想把车拦住,进行彻底检查。 追了一阵,他们终于看到马车的影子。一刀宰欣喜若狂,他叫手下大喊:“前面的马车停下!”但马车根本不理他那一套,反而跑得更快了。他气急败坏,又以为剥皮的人没在跟,就开枪警告。 谁知剥皮的人就在附近,听见警备队开枪了,就对着警备队也开了枪。一刀宰一见特务队对他们射击,知道剥皮在保护他爹,于是更气了。下令还击,这下可热闹了。敌人自个打起来。 一刀宰骑在马上,边射击边追马车。坐在车上的神枪手王丹凤拔出枪,不慌不忙上了子弹,打开保险,对着跑在前头的敌人一个点射,敌人一头从马上栽下来。一刀宰想不到车上也有拿枪人,而且还打中他们的人,他叫手下人拼命对马车射击,可把钱要命吓坏了,他想叫马车停下,谁知车夫也是抗联的人,根本不听他指挥。钱要命这时候,他才感到命比钱贵重。 神枪手弹无虚发,一枪一个。钱要命一看大事不好,问他们是什么人?打死这么多警备队的人可了不得,叫日本人知道了,还不要他的脑袋。他见车上的人都不理他,趁他们不留神,滚下了马车,颤颤巍巍地跑到一个小土包后头,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头上的汗水直往外浸。他想:“坏了,上共产党的当了。”他本想喊,车上是共产党,这一来,一刀宰就会说他儿子私通共产党,报告日本人。所以嘴张了几张,没敢喊出来。 一刀宰他们遭到前后夹击。狼狈不堪。而且前面车上的人枪法太准了,照这样追下去,自己的人不全报销了,连自己的小命也保不住。他只好叫马队停下来,往后撤。 剥皮的人虽开了枪,但也没敢真打死人,只是想把马队赶走。他们见马队掉回了头,就停止了开枪。但一刀宰并不知实情,以为剥皮他们开枪打死了自己人,对剥皮更仇恨了。他恨恨地说:“娘的,老子不报这血海深仇誓不为人!” 但他回来后,没敢向日本人说实情,只是说:发现了共产党,他们追了过去,不想中了埋伏,死了几个兄弟。被独眼山本狠狠地骂了一顿,还少不了挨巴掌。 剥皮听他逃回来的爹一说,也知上了当。但他估计一刀宰没有真凭实据,也不会给日本人说实话,会编个理由瞒哄过去。他们两个只好伸伸脖子把这事咽了下去。 党组织对曹如兰不仅完成了A 行动,而且完成了B 行动,非常满意,决定再交给她一个重大任务,那就是除掉出卖同志的叛徒。曹如红却在她之前除掉了班若南。 情绵绵酒吧是沙市有名的酒吧,内外部装饰典雅豪华,尤其是内部,灯光、音响、酒吧、壁画等都是一流的。那镶嵌在带金边木框的意大利和法国古典名画,给人一种浓浓的西方情调,使人仿佛在异国它乡。来这里的,都是些达官贵人、纨绔子弟、著名富豪、强势人物。 走进去,暗红的灯光闪烁变化,软绵棉的音乐使人置身温柔之乡。 已经参加中统并因有功被提拔为科长的班若仁,带着一班打手走进酒吧,这个家伙实际上在日本人占领沙市后,已经偷偷地和日本人勾搭一起,是个双面特务。 因他是这里的常客,俏丽的迎宾女对他抚媚笑着说:“请进。”一个穿着超短裙和低胸露着乳沟的妙龄女子把他们领到有半截木板隔开的包间,从这里可以看到大厅的情况。 服务员马上端来几杯热腾腾的咖啡和一拼盘各样水果。 几个露着粉白大腿和丰满胸部的妖娆女子浪声浪气地坐到他们身旁,说:“小哥哥,我给哥哥削个水果。”并用涂了猩红甲彩的小手抚摩他们的大腿。 大厅里播放着缓慢而温柔的菲菲之音《何日君再来》,一对对男女正搂抱着翩翩起舞。 突然,班若仁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穿着薄如蝉翼的轻浮的白舞裙,仍高贵典雅,风度翩翩,不像风尘中的女子。 他张大嘴巴出神地看着,以至陪坐小姐嫉妒地说:“是不是看中那个白衣小姐了,那可是个有名的花心人物,出奇的漂亮。要不要我介绍一下?” 班若仁喃喃自语:“好一个满嘴仁义道德,背后男盗女娼!这就是所谓的革命者?原来你和我们是一路货。”原来他看见的是曹如兰。 “这回我看你往哪里跑!我手里有这玩意,你的武功再好,还有它厉害?”想到这里,他摸摸腰里的手枪。 他俯身向身旁的混混说:“有个共产党混在舞客里,就是那个穿白衣的美女。把她抓起来送到党部,会立大功,受奖赏。”几个特务立即起身向白衣女子走去。 当枪口对准胸口时,白衣女子大喊大叫起来:“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凭什么抓人?”大厅里顿时乱起来。 秃顶老板赶紧走过来,满脸堆笑地说:“先生,你是否误会了。她可是有名的曹长官的小姐。” “什么小姐?她是共匪。”特务恶狠狠地说。一听说是在抓共匪,怕惹火烧身的人们一下走了大半。白衣美女被强行带出舞厅,拉进停在门外的汽车。 班若仁得意样样地把她押进国民党党部。 他大声喊了声:“报告!” 里面那个肥头大耳,笑容可掬,但心狠手辣的陈主任应了声:“进来。” 班若仁走进去,对笑面虎陈主任说:“抓住了一个共匪。是女子学院的。” “好,带进来。”当白衣女子走进屋后,笑面虎陈主任立刻睁大了眼睛,这个老色鬼看见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好像恶狗看见一块肉,恨不能立即吞进肚里。 他直钩钩的盯着女子看着,班若仁看他那垂涎欲滴的样子,赶紧提醒他说:“就是这个共匪。” 笑面虎陈主任这才缓过神来,和蔼可亲地说:“你叫什么?” “我叫曹如红。” “不对,她叫曹如兰。”班若仁赶紧否认。 笑面虎仍和风细雨地问:“怎么不敢说真名子?是不是害怕暴露身份,不要紧,我对误入歧途的年轻人还是宽宏大量的。”那样子好像老人在耐心教育自己的孩子。 白衣女愤怒地说:“为什么我不敢说真名子?你们为什么非要冤枉好人?” 笑面虎说:“你在哪里做事?” “我在东吴法学院。” “不对,她是女子学院的一面校花,怎么会是东吴法学院的?”班若仁大声说。他为自己的报复有几分快意。 “那是我妹妹。”女子说。 班若仁大吃一惊,难道真搞错了?怎么会和曹如兰长得一模一样?听说她有个孪生姐姐,莫非是她? 笑面虎怀疑地看了班若仁一眼。班若仁心虚地说:“你有什么证明?” 白衣女子拿出学生证扔到笑面虎桌上,他看了一眼,瞪着班若南说:“你是怎么搞的?怎么会抓错?” 班若仁结结巴巴地说:“她和那个曹如兰长得一模一样,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怎么认得出来?” 笑面虎想巴结这漂亮女子,责备了班若仁几句,讨好地说:“去,用我的车送她回家。” 他们坐上车,按照曹如红指定的方向,车飞快地向前开去。路上,班若仁一方面为自己认错了人后悔不已,一方面又为自己能结识这美女子而感到万幸,自己千方百计想把曹如兰搞到手,但碰了不少钉子。现在遇到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子,把她搞到手不是一样吗?这样也是对曹如兰的一种报复。把她送到一个小洋楼前,车停住了。曹如红走下,头也不回地向院里走去。使班若仁大失所望,他在想好事,如果女子叫他到家坐坐多好啊,但自己毕竟得罪了这女子,需要一段时间缓和。 在返回的路上,班若仁已经在计划如何把女子搞到手。他觉得这女子和曹如兰一样,有点高不可攀,但既然是在风尘场里混的女子,肯定容易上手。况且自己已经和过去判若两人,有权有势,又有一个有钱的爹,还怕弄不到手吗?万一不行,自己就来硬的。想到这里,他心痒难耐,恨不得马上把美人抱在怀里。他突然想到一个恶毒的计划。一定会把曹如红搞到手,到时候她不从也得从。 曹如兰和曹如红确实是双胞胎姐妹,两人长得一模一样,都长得非常漂亮,邻居夸他家出了两朵一样的花。小时候两人一样可爱,外人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常常把她们搞错。他爸为教育她俩煞费苦心,先后请了会音乐的、会美术的、会书法的、会武功的、会唱戏的各式各样的老师教她们,两个小孩也很聪明,很快就学会了老师的本领。甚至超出了老师,令他爸爸非常高兴。上到大学,两人受不同的影响,分别走上不同的道路。姐姐曹如红经常出入于灯红酒绿,轻歌曼舞之中,迷恋于纸醉金迷,醉死梦生。妹妹曹如兰跟共产党走上革命道路。她们的父亲很不理解,他既反对大女儿放荡不羁的生活,也反对二女儿跟共产党跑。但儿大不由父母,虽然两个女儿只要一回到家,他就吹胡子瞪眼地教训她们一顿,大女儿表面答应,背后还是经不起迷惑,依然我行我素。二女儿性格掘强,索性住到学校不回家。开始,她父母还长吁短叹,以泪洗面。随着南京政府南迁重庆,女儿仍在沙市上学,他们也顾不上管她们。 班若仁从那以后处处留心曹如红的去向,他派出了手下在暗中观察曹如红的一举一动。他发现她经常去的那几个舞厅、酒吧、咖啡馆,就有意识的也去那里。但每次他见到曹如红,都像热脸贴住凉臀,自讨没趣。 他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这么巧,又遇到曹小姐了,真是有缘。” 但曹如红总是不冷不热的哼一声。尽管他为那一天的冒失行动多次道歉,但好像曹如红并不原谅他们。曹如红打听到班若仁的身分后,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们,只是与他们客客气气,保持一定距离。这么多次“碰巧”以后,班若仁终于耐不住性子,他决定按计划开始行动。 一次他们发现曹如红向咖啡馆走去,就提前占好了位置。而且布置得没有空位。只在班若仁的位置旁留了一个空位,专等鱼上钩。 曹如红走进咖啡馆,见没有空位,本想走出门,但班若仁起身热情地招呼她:“曹小姐,怎么巧,我这里还有个位置,请坐吧。” 曹如红本想拒绝,但班若仁说:“怎么,曹小姐不给面子?” 曹如红只好坐下,但尤如针刺,心里非常不安。 班若仁要了两份咖啡和甜点,热情地招待她,不时地说着奉承话,那样子好像是曹如红的仆人,跑前跑后,无微不致。 曹若红不好意思,只好喝了一杯咖啡,本想起身,借故离开,但不知怎么身上软绵绵的,身不由己。她越来越感到迷糊。渐渐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深夜,昏睡中的曹如红突然感到身体非常沉重,她拼命挣扎着,但好像有一只老虎压在她身上,动弹不得。她混身觉得没有丝毫力气。好大一会,才稍微有点清醒,这时感到下体非常疼痛,她想推开那只老虎,可怎么推也推不动。突然,她有一种不祥的感觉,那不是老虎,那是一个强有力的人,趴在她身上,正呼哧呼哧地喘气,并恣意妄为,拼命地亲她,吻她的脖子和嘴,粗糙的大手在她自己都舍不得揉搓的洁白如玉的皮肤上使劲抚摩,另一只大手搂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曹如红大惊,从梦中突然醒来,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巨大欺负正在折磨她。她拼尽全身力气,双腿一收一蹬,把这个人蹬下了床。 班若仁还沉浸在刚才的欢乐中没有迷瞪过来,奇怪地说到:“还没完哩,怎么掉下床了。” 曹如红听出了班若仁的声音。她趁他正想爬上床,照他档部狠命踢了一脚,踢得他哇哇大叫,蹦了起来。 曹如红迅猛一拳打在他脸上,血马上流进他脖子里,并顺着光身子往下流。 这时班若仁也明白过来,原来曹如红在打他。这个娘们也和曹如兰一样厉害,手脚好像铁榔头一般,打在身上像火烧一样,针刺般疼痛。班若仁急忙抓起衣服,逃出屋子。 曹如红失声痛哭起来,她双手捂住脸边哭边骂:“畜生,天杀的班若仁,早晚我非宰了你!”曹如红虽然出入花心场合,但她坚持卖艺不卖身,不管公子哥们如何勾引她,使出混身解数,但她的底线就是守住自己的贞操。她只有在遇到自己心爱的人时,才肯为他献身。如今被这个畜生破了身,等于毁了她这一辈子。这是奇耻大辱,以后她无法向自己心爱的人交代。她发疯似地跑进卫生间,打开水管,拼命地冲自己的身体,仿佛要把耻辱冲洗干净。她下定决心,这一辈子不报此仇,誓不为人。但她冷静下来后,她想:“这个畜生是中统的人,有人有枪,要报仇,谈何容易。”她穿上衣服后想,如何报仇呢?要想报仇,仅凭一己之力是不行的,告诉父母吧?这么丢人的事如何开口。找机会暗杀他吧?他身旁前护后拥,根本没有机会下手。突然她想起中统和军统有矛盾,只有利用军统,才能找机会报仇,但中统和军统利益是一致的,他们决不会为了她一个小女子去拼杀。想来想去,她觉得只有进入军统,才会有机会。但要进入军统也不是轻而易举的,非取得信任才可。如何取得信任呢?看来只有父亲能帮上忙。第二天,她给学校请了长假,直奔父母家里。 正文 第五章  运假钞仇人遭追捕 重庆,这座山城依然是热闹非凡,根本不像战时的首府。夜总会、俱乐部、歌舞厅、酒吧比比皆是。灯红酒绿,满街绚丽的霓虹灯迷离闪烁。各种声浪震耳欲聋。这是一个喧嚣而拥挤的大城市。 天空黑沉沉的,月光只露出半边阴沉的脸,漠视街上的行色匆匆欲归家的行人。 曹公馆坐落在一条偏僻的大街上,是一座中洋结合的小楼。对着院子有一扇挂着窗帘的落地玻璃长窗。宽大的客厅里挂着一幅气势宏伟的泼墨山水画。侧面墙上挂着张宏之的《泰山松阴图》和一付字幅,写的是杜甫的《登高》诗:“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可见这是一个知书达礼的家庭。 曹如红一进家,可把两个老人乐坏了。他父亲名叫曹建,今年虽说近五十的人了,但从那挺拔的身材,宽宽的肩膀,精神弈弈的目光,尤其是高高隆起的太阳穴,看得出他是个强壮、精明、会武功的男子。 曹如红扑到妈妈怀里,妈妈激动地眼里噙着泪,一个劲用手抚摩闺女的乌黑发亮的头发,上下打量闺女的修长苗条的身材,高兴地不知说什么好。 曹如红委屈地俯在妈妈怀里,很想哭。她多想向老人们倾述衷肠啊,但那样会伤老人的心。她压抑出悲愤,强装笑脸,久久地望着老人,问:“爸妈的身体可好?” “好,好。你爸刚才还说您姐妹俩哩。您大哥在海军当团长,您二哥在部队当营长,您四弟现在也是连长啦。就是您俩,我们最不放心。”她妈风韵犹存,穿件黑色旗袍很得体,脖子上套一根白金钻石项链闪烁着典雅之光。 一连几天,曹如红在家陪爸妈说话,使爸妈很高兴,以为闺女变了,不像过去那么到处疯跑,花心了。 第三天,曹如红撒娇地对爸爸说:“我已经快毕业了,你也该操心给我找份工作了。” 她爸说:“你想找份什么工作?你学的是法律,当律师挺合适。” 曹如红一撅嘴:“现在国难当头,当什么律师?同学们都在为抗日出力,我应该为国尽点力。” 她爸瞪大了眼,奇怪地看着她,这个从不关心政治的闺女,居然谈起政治来了。爸爸问:“怎么?你想做记者,为抗日做些报道。” “什么记者呀,女儿对写东西不感兴趣。” “莫非你想到前线去打仗。” “女儿一个弱女子杠不动枪。” “那你——” “我想继承爸爸的事业,去军统做事。为抗日收集情报。” 他爸一听,摇摇头说:“那可是虎狼之地,你去了,还不怕把你吃掉。” “女儿从小文武双全,谁敢欺负我。你放心吧,我喜欢搞刺激一点的工作,军统是锻炼女儿的好地方。抗日胜利了,女儿再改行。”她爸无奈,只好答应她试试。 特务处门庭若市,人来人往,既有相貌魁伟的大汉,也有文质彬彬的书生。但这里却是杀人魔窟。少将处长戴笠忙得焦头烂额,每天找他的人络绎不绝。傍晚,酒足饭饱之后,他的肥溜溜的短身体往沙发上一躺,开始闭目养神。左手插在裤兜里,始终不拔出来。据说他的镶金小手枪就在兜里藏着。他杀人无数,比如有名的左派人士邓演达、山东省政府主席韩复渠、爱国人士史良才、抗日名将吉鸿昌、共产党员宝侠夫、以及他自己的人上海傀儡市长傅莜庵、上海卫戌司令周风池等等,但他也提防别人害他,所以他手不离枪。但有一种情况例外,就是见到蒋委员长,他的手不敢放在兜里。 “戴老板。有人拜会。”勤务员小心翼翼地进来报告。 “谁呀?” “他说是你的老部下,名叫曹建。”戴笠一听,立刻瞪大了眼,马脸上露出了笑容:“快请!”他知道,曹建虽然官职不大,但却在委员长跟前做事,千万怠慢不得。 曹建一进屋,戴笠急忙起身欢迎:“曹大哥今日怎么有空光临?快坐。” 曹建说:“我想,我们几个黄埔军校的老同学今晚学黄梅煮酒,好好叙叙旧,不知老板肯不肯赏光?” 戴笠笑着说:“怎能叫曹大哥破费。” “哪里哪里,戴老板肯去是我的荣幸。” 酒宴上大家谈笑风生,曹建叫人拿出几瓶杜康酒,戴莅一见大笑道:“这就是曹操所说的’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喝了它可是一醉三年不醒呀。” 有人说:“杜康的劲果然大吗?” 戴莅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你们就知它的劲大不大?” 曹建忙说:“我们正想听呢,戴老板讲讲。”他的目的是哄戴莅高兴。 戴莅兴致勃勃地讲起来:魏晋时期,“竹林七贤”之一的刘伶以喝酒出名。一天,他来到杜康酒家,见门前对联写的是:“猛虎一杯山中醉,蛟龙两盅海底眠”,横联是“一醉三年”。他很不服气。就要了一瓶,打开就喝。老板杜康忙劝道:“先生只能喝一杯切不可多喝。他不在乎,连喝三杯。杜康问他:“此酒如何?”他说:“好酒!好酒!头盅喝下去香甜如蜜,二盅喝下去,如腾云驾雾,三盅喝下去,如天旋地转。”说罢东摇西晃地走回家,杜康也不要他酒钱。回到家,他感到身软如棉,一头栽到床上昏昏欲睡,感到死期将至,于是对老婆说:“你在我棺木内放些酒糟,把我平时用的酒具放进去,准备葬我吧。”果然他不久死去。妻子大哭一场,把他埋在祖坟里。一晃三年过去,杜康到他家来要酒钱。他妻子呵斥道:“刘伶已死三年,我正想找你抵命,你还敢来要酒钱?”杜康大笑道:“他哪里是真死,他是喝醉了,不信,你扒出来看看。”他老婆不信,叫人扒了出来,打开棺材,只见刘伶面色红润,伸伸懒腰说:“睡了这么久,为啥身上还这么乏?”杜康说:“当初我不叫你喝三盅,你不听,看,喝了三盅不是睡了三年吗?”刘伶从此方信。 讲完杜撰的神话,众人大笑。曹建趁机频频劝酒,戴莅笑道:“你莫非也想叫我睡三年?”说完大笑。曹建继续殷勤劝酒,戴莅喝得酩酊大醉,笑着说:“曹大哥,你这不是鸿门宴吧,有什么事只管说。” 被一语点破,曹建只好开门见山:“戴老板还是那么心直口快,哥就不客气了。我有一个女儿,刚大学毕业,想找份差事干干,她听说戴老板的大名,非闹着跟你干不可。” 戴笠早听说他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当然求之不得,这样自己就会有机会和她打交道。于是他满口答应,只是说:“你知道,我们这个单位可是艰苦的地方,小女怕受不了苦吧。” 曹建叹口气说:“她执意要来,我也没啥办法。” “既然你女儿主动要来,咱也别扫她的兴,叫她随时来报到好了。”戴笠赶紧说。 曹如红进了军统以后,鉴于曹建的关系,加上曹如红任劳任怨,勤劳稳健,待人和蔼,很快赢得信任。她本人长得漂亮,好色的戴笠对她更是青莱有加,只是看着曹建的面子,对她不敢轻易下手罢了。 曹如红每想起那个班若仁,胸脯如炸裂一般,怒火难掩。她要找机会除掉这个坏蛋。可是始终没有机会。因为军统的注意力一抓共产党,二是替蒋委员长除异己。有一次,戴笠在办公室对部下说:“扬杏佛擅自组织非法组织,损害党国威信,对蒋委员长恶意诽谤,实属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慰委员长,这样的人我们决不能留他。” 戴笠放低声音说:“这次行动意义重大,决不可掉以轻心,行动时谁要暴露目标,你们就提头回来见我!” 大家站起来表态:“不成功,便成仁!” 曹如红见过扬杏佛,那人风度翩翩,学者打扮,穿一身灰色西服,说话谈笑风生,很和蔼可亲。她听过他的一次演讲,很直爽坦率,给她留下深刻印象:“今日寇欺我中华至此,何言攘外必先安内?以我之见,凡我中华民众,当此国难之时,需同心协力,共御外敌。不御外敌,反自相残杀,不日必将亡国。”他讲得话,有理有据,为什么非要暗杀他? 不久,报上说:扬杏佛喋血法租界。听说扬杏佛听见枪响,立即扑到儿子身上,儿子幸免于难,而他却身中三枪,多伟大的父亲呀。 还看到宋庆龄义正词严的声明:“国民党和他们雇用的杀手以为单靠暴力、绑架、酷刑和暗杀就可以把争取自由的最微弱的斗争扼杀,这就是他们统治人民的武器,也正说明他们整个政权的面目。扬铨被残酷杀害了,但我们没有被压倒,扬铨为同情自由所付出的代价反而让我们更坚决地斗争下去,再接再厉,直到达到我们应达到的目的。” 听说蒋介石事后对戴笠很不满意,因为他们作得太露骨了。如果不露声色就解决了,叫他们抓不住把柄才对。 曹如红的报复计划终于等来了机会。 原来蒋介石突然不知染上什么疾病,卧床不起。 而中统的头头们在密室的谈话被无孔不入军统特务听到了,谈话是考虑委员长不在时的打算。 戴笠添油加醋的向委员长汇报。蒋介石大发雷霆,对中统很不满意,对军统表扬有加。 红极一时的戴笠决心趁机打垮中统,把大权独揽己身。 原来班若仁参与了“中统局偷运假钞案”,班若仁他们发现一批注销焚毁而仍完整无缺的假钞,起了贪心,但自己不可能独吞,就向中统的一个头头汇报,这个头头也是财迷心窍,想把假钞吞掉。于是派了一辆专车偷运假钞。当车来到检查哨时,被哨兵拦住。其实他们的行踪已被军统发现。在哨所安插了自己的人。 查哨的人把红旗一摆问:“哪里来的,到哪里?”押车的人正是班若仁。 司机心虚地说:“我们在执行任务。” “车上装的什么东西?你们的通行证呢?”哨兵不依不饶地问。 “这是中统的专车,你们看不见吗?”坐在后面轿车的班若仁钻出车门,企图用大话压人,并递过去一个中统的证件。 谁知对方不吃那一套:“这不是通行证,我们也是在履行上级的命令,必须查清才能放行。”说完就去翻车上的东西。这可不得了,车上全是一捆一捆的钞票。 哨兵喝问他们:“这钞票从哪里来的,怎么没有上级指示?” “这、这是战略物质,必须保密。”班若仁结结巴巴地说。头上的汗水已冒出来。 “送中国银行验明后再放行!”哨兵命令道。 班若仁知道,一旦暴露,私运假钞是要判死刑的。到时中统的头头为了逃避责任,会把全部责任推给他的,这样自己的命就难保了,况且假钞的数量太大了,肯定谁出面,自己也难逃死罪。想到此,他突然拔出枪,对哨兵开了一枪,然后跳上轿车,拐过头,飞快地逃窜。特务猝不及防,掏出枪,对轿车开了几枪,但轿车跑得无影无踪。 戴笠马上向蒋介石汇报,蒋听了暴跳如雷,大声说:“娘希匹!叫中统的头头做检讨,那个押运员枪毙!”当戴笠告诉他,押运员开枪打伤哨兵,已逃之夭夭。 蒋介石吼道:“娘希匹!逃到天边也要把他抓住!你马上派人去抓他。” 戴莅一回军统局,就立即布置人手,准备追捕。他知道,如果公开通缉追拿,中统局为了顾面子,恐怕会不答应。只有秘密追杀。他认为班若仁现在还没跑远。于是通知沿途检查站的特务堵截,同时又派了几股特务小组暗中追拿。有人报告,在某村发现了他的踪迹。 月色正明,夜阑星稀,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声,给寂静的村庄平添几分苍凉。特务包围了一座小楼。楼下有个院子,特务悄悄地翻过墙,埋伏在院子里。正好班若仁起来方便,刚出门不远,特务乱枪齐发,说时迟,那时快,班若仁拔枪还击,又俯地而卧,特务以为已经击中,准备上来补射。谁知班若仁突然跃起,几个点射,打倒几个特务。从后窗跳下楼,消失在树林里。 这次追杀的失败使戴笠非常恼火,本来他想公开通缉,但想中统的头子二陈毕竟家财万贯,而且在中央政府盘根错节,网罗的特务不亚于军统,一时还不敢和他们公开斗。他在屋里踱来踱去,犹豫不决。 这时有一个女声响起:“报告!” 戴笠听出是曹如红的声音,说:“进来。” 进门的是亭亭玉立的白衣女子曹如红,她向戴笠主动请缨:“局座,我认识班若仁, 我请求由我来抓捕他。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一是曹如红文武双全,二是班若仁是个色鬼,容易上钩,三是她从没出过面,不容易引起怀疑。如果派她去非常合适。于是他决定由曹如红带领一个小组,奔赴沙市抓捕。同时他给沙市的警察局和特工处打电话,要他们全力配合。 天逐渐亮起来,铺盖在城市上空的云彩慢慢散开,登上阳台,城市的面貌正慢慢展现出来:形形色色的房子,高高矗立的烟囱,纵横的街道,大小不等的草坪和广场蒙蒙笼笼勉强看清。 曹如红知道班若仁家的住宅,但估计他不会藏在家里。但要弄清他的去向,唯一的办法是通过他的父母打听,他父母肯定不会说。自己只有偷偷潜伏他家偷听,或许能摸出点线索。这事不能有太大动静,只能悄悄地进行。否则会打草惊蛇。她决定,由她一个人来行动。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天上没有明月星光,天空象一个大黑锅倒扣大地。建筑物象一个个卫士在庄严地守卫着城市。偶尔有一两个萤火虫在夜空中飘荡,给漆黑的夜晚带来一点光亮。曹如红一身黑装,黑布蒙脸,象个鬼影,施展轻功,跳上高高的墙头。可是墙离楼房有一定距离。跳下墙容易被发现。她看到楼前有棵大树,就一跃而起,用脚猛蹬墙头,借反力跳上树。树离二楼阳台不远。她搬住树干荡秋千一般,来回晃了几下,猛蹬树身,借助树干反弹力,箭一般地跳了出去,稳稳地落在阳台上。屋里有灯光,她又一个鹞子翻身,跃上房顶,双脚倒挂金钩,把头贴近窗口,静听里面的声音。半天她听见女声叹口气说:“仁儿闯下这么大祸,军统肯定不会饶他。万一被抓住了,性命难保。” 接着一个男声说:“咱现在把他藏的地方,外人很难找到。只要他能耐住性子,可保万无一失。” “仁儿那个脾气你怕很难长期圈住他。” “他只要想要命,不忍也得忍。”说了半天,始终没说班若仁的去向。 曹如红很着急,她还想再听听,可是灯突然灭了,屋里人开始睡觉,周围顿时变得寂静无声。曹如红没法,只得原路返回。 一连几天,她都没打听到消息,怎么办呢,她想,不搬倒他父母这棵大树,很难抓住班若仁。机会终于来了。 原来班若仁的父亲是个不法商人,到处收购贩卖中西药材、丝绸物品、甚至粮食布匹等战争及急需品,倒买倒卖,投机专营,大发战争横财。他还利用小恩小贿买通各哨卡。 因此,曹如红决定向戴笠报告,她一个电话打了过去:“局座,班若仁的父亲走私国家禁止的战略物质,扰乱市场,胡作非为,中饱私囊。并私藏他儿子。” 戴笠立即给各哨卡布置,截住班若仁父亲的大小车辆、船只,不论任何物质一律没收,并将他父亲逮捕。 可是他父亲被捕后,至死不说儿子的去向,他坚持说,儿子没回家。打的死去活来,也没用。特务想留着他父亲一条命,还幻想从他嘴里套出他儿子的痕迹。可是过去很久也没任何消息,班若仁好像掉入大海,无影无踪。 曹如红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她想利用钓鱼上钩的办法钓出班若仁。 春风佛面,细雨绵绵,沙市在各大酒店、商场传着一个小道消息,女肆春香阁来了一美女,长得如花似玉,走起路袅袅亭亭,所以名子叫风摆柳。纨绔子弟、富豪大佬如蝇逐臭,纷纷开着豪华车来到这个有名的女肆。风摆柳还有个特点,她不光在馆里接客,而且谁要出大价钱,她还上门服务,保险让你心满意足。 山峰连绵不断,山上的树密密层层,好像一片绿海,山路窄得象一条羊肠,盘盘曲曲,在郁郁葱葱的浓荫中露出一座洋楼的一角。楼前是终年不息的清涧流水。这里简直是神仙呆的地方。幽静极了。偶尔有几声鸟叫更衬托深山的宁静。 班若仁的父亲班少水外号叫不舍毛,意思是他是要财不要命的人,宁舍一身肉,不舍一根毛,所以群众为他取了这么一个雅号。他之所以选择这鬼不拉屎的地方盖房子,是有他的原因的。那还是在民国二十三年,有一次到山里收货,运回货时,经过深山老林,这里只有一个羊肠小道可通行,他们走在烂树叶铺成的又软又厚的路上,四周阴暗而寂静,昂首仰望,在一眼望不到顶的高处,树枝纵横交错,将无数尖拱形的树枝连成一顶厚厚的天幕,金色的阳光只是偶尔透过这层天幕,在这昏暗的世界里射出一缕炫目的光柱。到处响起狼嚎声,他们越走越害怕,提心吊胆。 谁知屋漏偏逢下大雨,突然蹦出几个条子,拿着大刀指着他们的胸脯,把他的货全部扣下,只放走了伙计,把班少水扣留下,声言叫伙计回去告诉老板娘,三天后,拿一百两黄金输人,否则就撕票子。 老板娘急得眼冒金花,可是又无奈,只好从箱底里拿出99两金子,原来她留了个心眼,对来人说,金子实在凑不够,只好把一对金耳坠和手镯凑上。 来人看实在榨不出油来,觉得差不多够一百两了,回去能给大王交代,就同意了。 放了人以后,不舍毛心疼得撕心裂肺,差点去见阎王。 老板娘叫他到警察局报案,他说没凭没据的,很难破案。老板娘说,我把娘家陪送的金耳坠和手镯给他们了,那上面有个暗记号,只有我知道,只要发现手镯和金耳坠,就能破案。 不舍毛听了有道理,就花钱托了警察局的亲戚破案。警察局根据线索很快破了案。 原来强盗们觉得金耳坠和手镯没法花,就托人卖给了城里的金石店,警察先到全城的金店找有此记号的手镯和金耳坠,很快就发现。然后顺藤摸瓜,把那个卖给金店的卖主抓到,又从他口打听到强盗的消息,派人一举抓获,并追回了赃物。 从此,不舍毛不敢走山路。但他做的是皮毛生意,不进山怎么能成呢。正当他发愁时,听说来了一个算命先生,非常神,能算出破解之法。 他来到算命先生跟前,只见地摊上摆着个玻璃框,上写“揣骨神相,破解难题”,又在摊上写上:“坐地不语,先写后问,如言不确,盖不收费”,他闭着双眼,从盒里拿出几张纸条,当着不舍毛的面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拿出来叫他看,上写着“你遇到了大难题。” 不舍毛忙点头:“大师所言极是。” 算命先生又写了一张纸条,不舍毛一看是“你要找一个有龙脉的风水之地盖一处房子,就能破解。” 不舍毛忙问:“这个地方在那个方向?请大师指教。” 算命先生用手随便一指:“东南方,离此五十里。如有不灵,分文不取,事后灵验,请赏重金。”不舍毛付了钱。其实那个算命的不过是在玩戏法,他那纸条上正反面写上两种内容,不是张三就是李四,总能说准。 回到家,又找了一个鹤发童颜的风水先生,大鱼大肉款待一番,然后到东南方五十里,眯着眼看看天空拿腔作势地说:“这看风水,光线越好,效果越好。”他在那里转来转去,整整两个时辰,才指着山里一片平坦地方说:“这里是有龙脉的风水宝地,山高林密,驱鬼避邪,就是这里了。”。其实那个风水先生为了挣钱,给他随便找个了能盖房的地方,挣了一大笔银子溜了。 不舍毛这次舍出家财在这个没人烟的地方盖了一栋小楼。但谁也不愿住在这个鬼不拉屎的地方。要不是出事,班若仁打死他也不会住在这里。过去一直没有住人的房子,如今居然派上了用场。 在这里的头几天,班若仁还觉得挺悠闲自在。有仆人侍护,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时间一长,他就耐不住寂寞。尤其像他这样的花花公子,以前花心惯了,如今离开女人,他觉得度日如年,心里非常烦躁,身上像有小虫爬一样,奇痒难忍。 仆人经常进城给他买些食品,同时也带来几分报纸。这一天一条新闻引起他的兴趣,说是沙市来了一位旷世绝伦的美女,引起全市哄动,并把她如何令人消魂描绘一番。使他心动不已。要是在过去,他早就去会会这位小姐了,但现在到处在抓他,使他寸步难行,和判刑没什么区别。他又看到,谁要出大价钱,她愿意登门服务。这使他兴奋不已。马上把仆人叫来,让他进城拿双倍的价钱用车去接这位小姐。不过车只开到公路旁停车,然后把双眼给她蒙上,背到别墅来。 “是!”仆人一溜烟去执行小主人的吩咐,他知道主人早就按纳不住。 当美女走进班若仁的房间,他眼前一亮,她瓜子脸,大眼睛,身材苗条。绣花旗袍的开叉很高,露出白晰的大腿。一口白玉般的牙齿好像在闪烁着光芒。班若仁这个膀大腰圆的大汉眼像狼眼一般发着光,他要把这个羊羔撕碎吞进肚里。他急不可耐地扑向美女,象火山爆发一样,把积蓄的热量在她身上发泄出来。 其实这个女人是军统花大价钱雇用的人。她多次看到军统给她的照片,一眼就看出这个人就是要找的对象。她不动声色,询问他的名字。班若仁已忘乎所以,把名字爽快地告诉了她。并约她过几天再来,她也爽快地答应了。 曹如红接到报告,指示她按时赴约,至于车只开到公路旁,老奸巨滑的军统特务根本不在乎,只要知道他的大概位置,他就跑不了。接风尘女的车一上路,就有一辆大货车远远地跟在后面。等前面的车一停。大货车的人就从车上跳了出来,向他们去的方向包围了过去。 曹如红知道班若仁很狡猾,就布置了特务从前方三面进攻,并吩咐特务们注意屋里有无地道,而她却绕到别墅的后面。 特务在门口截住了仆人,夺回风尘女,并用枪顶住仆人让他叫开了大铁门。特务迅速地向屋里扑去,但打开门却扑了个空。原来班若仁从窗内看到仆人空手进来,便知大事不好,他急忙从床下的地道口钻了进去。特务们突然想起曹如红的嘱咐,知道他钻进地道逃走,就用枪逼着仆人说出地道口,否则就打死他。仆人无奈,只好告诉他们。特务钻进地道,向前追去。 有人告诉了曹如红,她判断班跑不远,地道口就在附近。于是又逼着仆人说出出口,仆人说就在附近的一个土包后。 曹如红迅速地跑到地道口,守株待兔。因为地道很低,班若仁跑不快,只能猫腰前进。刚探出头,一个黑洞洞的枪口顶住了他的脑袋。 班若仁一看是曹如红,扑通一声跪下求饶。 但此时她双眼发红,她知道,如果这个畜生押解回去,中统出面救他,不一定判死刑。如果此时不杀了他,特务们过来就不好办了。 一声枪响,班若仁脑袋开花,倒在地上。特务们赶过来,曹如红冷静地说:“他企图反抗,我已把他就地正法。即使活着带回去,委员长说了,也要判死刑。” 她吩咐给现场拍照,拿回去做证明。 曹如红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名声大震。戴笠的马脸笑开了花,他说:“没想到小小的丫头居然这么厉害。”并给以嘉奖,提拔为特工科科长。 没过多久,杀人不眨眼的戴笠家里居然出了贼,他篮球般大的夜明珠被盗了,这夜明珠分开是两块,合拢是圆球,分开透明无光,合拢则透出一道绿色寒光,夜里百步之内看见头发。更要命的是,军统在敌战区的秘密组织网络图,居然一齐被小偷拿走。一旦暴露,委员长不会饶了他,他的命都很危险。他急忙招回曹如红,命令她赶快破案。 正文 第六章  迷魂阵瓮中巧捉鳖 曹如红接到命令后,火速赶了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和技术人员现场勘查。他们来到曾家岩151号公馆,站在戴笠大客厅里举目张望,屋顶悬挂着大吊灯,厅内的左侧有一个“之”字形的旋转楼梯。楼高三层,两根顶梁柱直插楼顶,一揽无余,四周墙上配有大型壁画。戴笠的藏宝室在二楼壁画后面,有一个暗门,打开暗门,是一个密室。他的宝物和网络图就在密室里。戴莅居无定所,在一个地方住不了三天就要换换地方,仅在重庆叫出名的就有曾家岩公馆、神仙洞公馆、松林坡公馆、扬家山公馆等,乡下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巢穴,全国各地更是说不清,盗贼是如何知道宝物在曾家岩公馆的?如果是一般盗贼,为什么要拿走网络图?如果是政治偷窃,为什么拿走那么多财物?一般他们为了不过早的引起主人的注意,不会在财物上打主意。所以这肯定是一般毛贼,冲财物而来的。想到此,她开始在屋内、院里、墙头寻找蛛丝马迹。但墙头、院子没有痕迹,那么盗贼是如何进屋的?这栋楼戒备森严,大门有卫兵把守,墙上有电网,他从这里进来的可能性极少。只有一种可能,他是从屋顶进屋的。 曹如红又从三楼通向楼顶的铁门上到楼顶查看,平时这个铁门是从里面反锁着的,从这里走进楼内根本不可能。她突然发现楼顶的边沿有擦痕,证明盗贼的确是从楼顶吊着绳索翻上阳台,又从阳台的小门进入二楼的,有这种本事的人,在沙市风毛鳞角。有名的“赛猴”就是这方面的高手,他有一身轻功,还是个开锁大王。但盗贼是如何知道宝物是藏在壁画后面的密室的呢?从一系列的疑点看,他有内线,否则宝物的位置不会知道的那么清。她又细看壁画,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她细看挂壁画的墙壁,发现有挪动的擦痕。掀开壁画,里面密室的门虽有撬动的痕迹,但锁舌并没损坏,显然是用钥匙打开的,但此人只是故意留下撬动的痕迹,以迷惑人。曹如红更肯定了他家出了内贼。里应外合盗走了财物。 曹如红开始调查他的家庭成员,家里有个保姆是他的亲戚,很老实,对戴笠很忠诚,不会是她。他家有严格的规定,一般情况下,卫兵不能进屋内。那么是谁呢?她突然想到戴笠花心成性,经常有不三不四的女人到这里来?但他接触的女人无数,不能肯定是谁。她想来想去,决定采取“瓮中捉鳖”的办法,追拿毛贼。 一个月过去了,戴笠家并没有动静,但传出一个小道消 息,他又得到一件名玉麒麟,价值连城。是皇帝的陪葬品,被盗墓贼偷出来,后因盗墓贼犯了死罪,就拿此宝献给戴笠换了一条命。因此宝价值太高,怕被坏人知道了,戴笠不愿叫别人看。只有自己的亲人和高贵的客人才能接触到。戴笠有个拼头,长得如花似玉,戴笠宠爱有加,经常来往。她听说这件事,娇滴滴地给他打电话,向他撒娇说:“听说你得了一件玉器,为什么这么好的事要瞒着我,难道我看看都不行吗?” 戴笠忙解释:“此玉是别人刚送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如果想看,今夜来吧,我等着你。” 夜里,一辆红色轿车停在戴笠的别墅门口,卫兵已收到戴笠的指示,赶紧上前打开车门,下来一位身材苗条,戴着珠光宝气的小姐,臀一扭一扭地走进戴笠别墅。 戴笠立即迎出门,把她接进屋里。戴笠抱住她,亲亲她的嘴说:“宝贝,那件宝物你是怎么得知的?” 小姐樱桃小嘴一撇,不满地说:“哎呀,你那宝物早就传得纷纷扬扬,还想瞒我不成?”戴笠听了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接着两人缠绵一番。完事后,小姐吵着要看宝物。 戴笠走到一个壁画前,拿起壁画,露出一个密室,掏出钥匙,打开密室门,从里面取出个盒子,里面有一个用黄绸缎包着的硬物,他把它放在桌子上,打开绸缎。小姐睁目细看,是一个糜身、牛尾、马蹄、满身鱼鳞,头上长角的玉石东西,洁白无暇。小姐问:“这是什么东西?”戴莅解释说:“我听行家说过,此物乃麒麟,古人把它与凤龙龟共称四灵,是神仙的坐骑。雄的称麒,母的称麟,是角闪石雕刻的。什么叫角闪石呢?”戴莅买弄说:“玉石有两种,一种叫软玉,此玉包含接近油脂的凝脂美,细腻温润,洁白无暇,也称角闪石,俗称羊脂玉,是玉中精品,此麒麟就是用它雕刻的,这支角端呈黄色肉质。另一种是硬玉,又称翡翠,质地坚硬,清澈晶莹,没软玉贵重。这个玉麒麟栩栩如生,如活的一般,非常贵重。”小姐问:“价值多少?”戴笠伸出三个指头说:“据专家说,少说也值三千万美元。”小姐惊讶地睁大眼说:“这么说,你发家了。”小姐叹道:“今天果真开了眼界。”欣赏了一会,他又用绸缎包裹好,放入密室。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阴暗的天空有厚厚的云彩。半夜时分,街上无一行人。戴公馆没有一丝灯光。别墅像一头巨大的黑兽蹲在高高的围墙里。 门口除两个值班的卫士在没精打采地履行职务外,附近没一个人。 黑暗中,一个蒙面人敏捷地一纵身,象猴子一样,手扒窗台,窜上楼顶,身体非常轻盈,显然,此人轻功非同一般。楼上甩下一根带抓钩的绳子,抓住屋顶硬物。黑衣人双手抓住绳子,像荡千秋一样,猛登房沿,先是向前一跳,又从空中跳进阳台。悄无声息进入二楼。他凝神听了一下,屋内毫无动静,他判断屋内无人。因为戴笠已被他的姘头约出去参加舞会,而约会他的人正是吵着要看他宝物的女人。只见他走进屋内,站了片刻,以使眼睛适应屋里光线,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壁画前,轻手轻脚地拿下壁画,露出密室门,他用配好的钥匙打锁,但因为上次失窃,密室已换了铁锁,他开了几下没开开。但他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拿出工具,开始打锁。不一会,他居然打开了锁。只见他从里面拿出那个绸缎包裹的东西。突然屋内“啪嗒”一声,屋内灯光大亮,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的后脑勺说:“你被逮捕了。” 蒙面人无可奈何地举起手,特务们蜂拥而至,给他戴上了手扣。把他押解出门,推上汽车,飞快地开到审讯室。阴森森的审讯室摆满刑具,辣椒水、老虎蹬、铁板烧——一应俱全。 此人被揭去面布,原来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干瘦的男人,果然是沙城有名的盗贼“赛猴”,因为他轻功特别好,善于窜房越脊,两三层的楼房,上房如履平地,所以外号人叫“赛猴”。为了免受皮肉之苦,没费多大劲,他就招了。 原来戴笠的那个拼头是他的内线,他专偷名贵物品,由于他轻功高强,所以不顾危险,连赫赫有名的戴笠都敢下手。他和姘头是一伙的。她不只和戴笠一人来往,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只要一听说,有什么宝藏,她就千方百计和他拉上关系,找机会下手。上次她趁戴笠不注意时,用模子印下了钥匙形状,到外面配了钥匙。然后适机作案。本来偷了夜明珠,他们不打算再偷一次,但那个玉器实在太诱人了,他们决定再下一次手后,以后永远不再盗他家的物品了。 谁知这是曹如红摆的套圈。叫他自己跳进瓮里,束手就擒。但问起那个网络图,“赛猴”迷惑地眨眨眼,极力否认偷了什么图,问他在密室里还拿了什么东西,他说,拿了一张纸,包着夜明珠。问他那张纸现在何处,他说,现在仍包着夜明珠。军统的特务放了心,迅速拿回图和宝物。 通过这件事,戴笠感慨万分,觉得这女人太厉害了,在他的十大美女杀手中,她最受他青睐。本来他也想打她的主意,找机会把她弄到手,但看来她不是好惹的,不会轻易就范的,弄不好打不住狐狸,反惹一身臊。他只好罢了,这也是他放过的第一个身边女人。通过连续两次行动,曹如红名声大震,有人说军统里有个蜘蛛精似的美女,会沿着一根丝飞檐走壁,两手打枪,百发百中,而且像蜘蛛一样织网,使撞上的敌人无法逃脱,所以都叫她蜘蛛侠。一些大小报的记者纷纷涌到军统局门口,把镜头、麦克风对准大门,等曹如红一露脸,想采访她。谁知却传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有人向戴笠报告,曹如红在沙市杀死了暗藏在中南医院的共产党叛徒。戴笠不相信,因为曹如红就在自己身边,没离开。但手下也不会无缘无故地乱说,怎么回事?他决定派人去调查。 夜深了,苍穹里没有团圆的明月,没有聚拢的繁星,没有耿耿的银河。只有滚滚的乌云,驰骋的闪电,轰轰的雷鸣,哗哗的雨声。外面的天气就好像他的心情,在轰击着、捶打着他的心胸。国破、家碎,在自己的土地上,自己却成了东躲西藏的游子,怎不让他肺裂、心疼。风度翩翩的市委书记鲁南方扶扶自己的金丝眼镜在屋里踱来踱去,心情非常沉重。前年沙河市出了叛徒,被警察局抓了不少同志,市委二组几乎损失殆尽,幸亏他们采取的是单线联系,他只和组长接触,否则连他也难逃一劫,他虽然竭尽全力解救了学校党组织负责人赵清莲,但有的同志却牺牲在敌人的屠刀下。他已通知下面采取行动,看看谁的上下线断了,如果发现上下线断了,那就马上转移。另外,告诉没有断线的同志这几天也不要外出,预防有坏人跟踪。但虽然采取了措施,仍有两位同志被杀害。一位是郾北区的一位地下党负责人,被叛徒出卖,敌人把他抓去用尽残酷的刑罚,他英勇不屈,使敌人企图从他嘴里套出地下党的意图化为乌有,恼羞成怒的敌人把他挖肝割心,残酷杀害。另有一位地下党员是个女同志,她誓死不屈,被敌人欺负后杀害。 可是这个叛徒隐藏得很深。日本鬼子占领沙市后,他成了双料间谍,表面上为日本人服务,背地里与军统联系,为他们提供地下党的信息。尤其危险的是始终不知道他是谁?如果不除掉这个祸根,地下党随时就面临危机。鲁书记采取了排除法,他首先排除了第一组的同志,因为能够圆满完成运药任务,说明他们经得起考验。敌人只能是第一组以外的人。最值得怀疑的是中南医院党组织中的某人,因为在那里最近发生了许多怪事,八路军有名伤员,在和日寇战斗时,发生贯穿性伤害,整个阴部和下半身的伤口非常严重,组织上千方百计把他转到有条件的中南医院,请有经验的医生实施了手术,病情有所缓解。可是在病房输氧时,有人趁护士不注意,偷偷拔掉了输氧管,当护士发现时,这个同志已停止了呼吸。是谁杀害了他?敌人不可能知道他的身份。只有内部人才知道内情。知道内情的人只有他和中南医院党组织的同志。虽然进行了细致的调查,仍然找不到确凿的依据。怎么办?善于运用智慧的鲁书记第一次遇到大难题。 鲁南方的父亲是开明绅士,他常头戴礼帽,身穿长衫,在穷苦百姓中走动,说话爱子乎者也,对人和蔼可亲。他倾向革命,对日本鬼子深恶痛绝,对蒋介石的“攘外必先安内”坚决反对,对共产党人为穷人舍生忘死的高尚情操非常赞扬。儿子受他的影响,从小思想就比较进步,他大学毕业后,在他父亲办的私立学校任校长,由于在高校期间受党的教育,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和进步老师经常教大家唱抗战歌曲。如《我的家在东北凇花江上》、《大刀进行曲》、《黄河颂》等。校园里常常歌声嘹亮。鲁南方说长袍马褂太封建,西装革履有太西化,所以他长年爱穿中山服,以表达他的爱国心。 秋风瑟瑟,黄叶飘飘,农历9月,县党部派来一个鼠目獐脑的家伙李林声当驻校代表。监督共党的活动。他一来,学校变得死气沉沉。他像一条狗似的,东闻闻,西嗅嗅,发现反常,马上向县党部报告,他到处在学生中打听谁是共产党。其实学校建立的党支部,不仅有老师党员,而且有学生党员,鲁校长是支部书记。 这一下惹恼了学生,几百人把李林声的宿舍包围住,大声叫他滚出学校。 有个女老师脸若银盆,目若朗星,她叫扬爱珍,脑子很好使,说话很有鼓动能力。她对鼎沸的学生说:“鲁家为大家办学有什么不好?现在县党部把学校看成眼中钉,肉中刺,欲值死地而后快。把学生和老师赶尽杀绝,我们答应吗?” 学生吼道:“不答应!叫李林声滚出去!” 李林声躲在屋内墙角瑟瑟发抖,学生们冲进去,把他像死狗一样拉出来,他匍匐在地,不敢抬头。真像一只癞皮狗。 扬爱珍又说:“杀生须见血,斗争须斗彻,我们今天既然走到这一步,就一不做,二不休,把他赶出学校!”学生们响起一片掌声,大家涌进他屋里,把他的行李扔出大门。 李林声灰溜溜逃回县党部。 第二天,国民党县长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自卫队的大小喽罗们耀武扬威来到学校,鲁校长急忙叫扬爱珍从后门出走,以躲避风头,免遭毒手;同时通知学生列队迎接县长大人,当县长气势汹汹走进校园时,鲁校长假意施礼说:“欢迎县长视察。” 县长指手划脚地挑刺说:“你们这是什么学校,立正不像立正,稍息不像梢息,风纪扣不扣,校服不穿,真是岂有此理。扬爱珍呢?把辱骂李学监的那个共党分子拉出来!” 鲁校长说:“扬老师没有骂他,只是请他不要再死扣学生的一举一动了,否则学校会变得死气沉沉。扬老师的母亲有病,有人捎信,她就请假回家了。” 县长更气了,大叫:“好啊,你们包庇共党,学校成了共党窝了,立即解散!”对喽罗说:“给我搜!” 喽罗们一涌而上,翻箱倒柜,掀桌砸凳,逢屋便破坏。也没找到人。县长气急败坏地说:“你这个校长咋当的?纵容共党,你给李学监磕头道歉!” 鲁校长宁死不磕头,喽罗们就强按住他的脖子,让他跪下。鲁校长气奋填膺,立志终身和反动派斗争到底。 学校解散后,鲁南方上山拉起了游击队,参加抗日战争,因他机智灵活,屡创日军。后因工作需要,组织上决定叫他进城做地下工作,他利用自己的智慧,周旋在敌人心脏,为抗日做了大量工作。 赵清莲与他通电话说,当他把党组织面临的危险告诉积极要求入党的曹如兰后,她想了一办法,准备深入敌内,把这个叛徒挖出来。 他们在一个酒馆的二楼里见了面。这个酒馆的老板也是党组织的联络员。鲁书记身旁放着一把半旧的雨伞。当他把女孔明扬爱珍的设想告诉了曹如兰后,她表示赞成,又补充了很多细节。他们把这次行动叫“引蛇出洞”。 站在阳台上观察动静的张国兴突然发现马路上一辆黄包车停在一个看报纸的男子旁,那看报纸的男子伸出三个指头,大拇指向上挑了挑。然后黄包车飞快地跑起来。 他大吃一惊,心想:“他伸出三个指头,正好我们是三人。他又用大拇指挑了挑,是不是说,这里有大头?不好,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他进去通知了鲁书记,鲁书记立即拿起那把雨伞,和他俩下楼往外走去,没到门口,鲁书记马上叫他们停下说:“敌人既然已注意我们,前门肯定已被人监督,此时,从前门出去会惹起敌人怀疑,我们从后厨房门出去。”于是三人折回头向后橱走去。 走到后橱门口,一个炊事员用手一挡说:“这里不能过去。”张国兴挥手推开他说:“老板叫我们到后面有事。”三人鱼贯而入。 曹如兰突然看到厨房墙上挂着几个白大褂,随手摘下来,扔给张国兴和鲁书记各一个,迅速穿上,戴上白帽,混在厨师中间。几个厨师停下切菜,惊讶地看着他们。鲁书记轻声说:“工人兄弟,日本特务在抓我们,请你们配合。”厨师马上装得若无其事,并有意遮挡他们。 这时门外四个特务追进来,他们先冲上楼,发现没人,又向大厨门口冲去,他们知道人可以从这里走掉。几个特务拔枪冲了进来,只向四周扫了一眼,见厨师们都在忙着,没发现可疑之处,就匆匆从后门追了出去。 鲁书记他们稍一停顿,就立即从前门跑出去。然后跳上事先安排好在门外等他们的黄包车,拉起他们就跑。刚拐进一个里弄,见地上堆着一大堆白菜,只好掉头回到大街,迎面和特务遭遇。 鲁书记举起雨伞对跑在前头的特务按动板机,只听“砰”地一声,特务倒在地下。原来这伞是特制的,伞把是一支枪,里面装有6。35毫米的子弹,有效射程50米。 另一个特务刚举起枪准备对准鲁书记射击,曹如兰一枪击中他的虎口,枪掉在地下。她又补射一枪,把特务打死。张国兴打开手提箱,取出一把鲁格手枪,把木制枪把迅速安在枪上,手枪立即变成一支自动步枪,他对特务猛扫一阵,特务被打得东倒西歪,狼狈逃窜。黄包车迅速摆脱特务的追捕,消失在车水马龙的闹市里。 过了几天,沙市最高档的皇都大酒点住进了一个神秘的女人,她高贵典雅,妖娆动人。脖子上一根白金钻石项链,手脖上套着一对白色玉镯。穿一身白色旗袍,高高的开叉露着粉白的大腿。高挑的身材,柳眉大眼,高鼻小嘴,鸭蛋脸上有一对酒窝。这么美丽的女人当然引起人们的注意。 军统局在沙市的秘密特工科发现这个人就是曹如红,她怎么又回来了?但是特工科不敢向戴笠询问,因为军统局有严格的规定,只能上级向下级布置任务,不许下级打听上级人员的行踪。否则格杀无论。 曹如红自从杀了班若仁,在沙市名声大震。而且现在是戴笠的心腹,很可能这次来,她有秘密任务。因此只能积极地配合她,而决不能乱猜测。军统随时注意她的动向,并加紧了对她的暗中保护,没有特殊情况不会与她联系。但军统特务发现夜里有黑衣人企图暗杀她,情况紧急,军统特务只好敲响了她的门。 曹如红开门后,军统特务点头哈腰地作了介绍说:“我就是上次跟你执行任务的人,曹科长可能不注意我。” 曹如红满脸怒气地喝问:“谁叫你们来找我的,难道你们不知道纪律吗?” 特务说:“曹科长没发现,你现在面临危险,所以我们不得不告诉你,希望你马上转移。我们已为你安排了最安全的地方。” 曹如红平静地说:“那好吧,我现在正要找你们,这次局座派我来,有一个秘密任务,需要你们配合。” 特务忙点头说:“当然,当然,曹科长有任务只管吩咐。” 曹如红严肃地说:“据查,共党的那个投诚分子实际上是共党企图打进我方的间谍。我这次来的任务,就是搞清他的真实身份,你们把他的情况给我做个简单的介绍。” 特务真诚地说:“他叫魏金量,我们已通过中南医院的内线多次考验他,没发现疑点。” “他到中南医院多久了?” “前年冬天到的,他给我们提供的情报很可靠。我们根据他提供的情报,破获了部分共党组织。曹科长如需要他的资料,我叫人马上送来。” “我会去你们那里亲自去看。你们再对他进行一次考验。” 特务忙答应:“我们一定照曹科长的指示办。” 实际上,这是地下党根据女孔明的建议定的“引蛇出洞”计,因为曹如兰姐妹俩长得一模一样,她又了解姐姐的习性,于是装扮成姐姐曹如红,骗取敌人说出了叛徒的基本情况。从而根据敌人提供的线索,可以把叛徒除掉。 中南医院的魏金量被党支部书记郑先云喊去,高兴地对他说:“上级党组织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我市地下组织的最高领导要亲自接见你。这是组织上对你的最大信任,现在我领你立即出发。”魏金量听了非常高兴,他想:“既然有重要任务,一定是非常秘密的任务,这是为皇军立功的又一个好机会。”他跟着郑书记在街上弯弯曲曲绕了半个小时,来到一个东西合璧的深宅大院。郑书记屏声敛气地轻叩两下大门,厚重的黑漆大门吱地开了一道缝,一个面目慈祥的中年妇女走出来,她披着入时的披肩,穿着一身黄旗袍。 “郑小姐,是你呀,好久不见了。”中年妇女激动的说。郑先云说:“刘姨,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鲁老板叫我,我能不来吗?他要见我院的小魏。”“我知道,鲁老板在楼上正等你们哩。”魏金量知道,现在是特殊年代,称自己的领导为老板很正常。 郑书记领着他穿过厨房,登上迎面楼梯,回环曲折了四圈,来到一个密室。屋内陈设都显示一种具有书香的儒商之气,楼梯的一角立着一把细长的高脚桌,上面摆着一盆别致的盆景。 一个老人穿着做工考究的毛葛洒金长衫,脚登锃亮的黑皮鞋。背对他们站着,他佝偻着腰,满头白发,手上戴着白金戒指,拄着一根龙头拐杖。他用战战兢兢的声音说:“来啦?你来的好啊!”那声音虽不大,却含有一种强大的愤怒情绪。如静静的沙河,平静的表面隐藏着凶险的漩涡。魏金量没想到,组织的最高领导居然是个弱不禁风的老头子。 只见老汉猛一转身,鼻梁上架着金边眼镜,手里拿着一个看似平常的烟斗。他威严地看着魏金量说:“你知罪吗?” 魏金量浑身哆嗦起来,他恐惧地看着这个表面上弱不禁风,实际上蕴藏巨大力量的老汉,不知如何是好。 老汉继续说:“你杀害了我们的革命同志,双手沾满他们的鲜血。今天我代表组织上对你进行宣判。” 魏金量扑腾跪到地下,名贵的金丝眼镜也掉到地下。他磕头如捣蒜地乞求说:“请组织上饶了我的性命吧,我一定如实交代我的罪行,并浪子回头,重新做人,请组织上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全心全意为革命工作。” 老汉笑了笑说:“晚了。你投降了鬼子,出卖了祖国,杀害了同志,还有什么脸面说这种话。我代表死去的冤魂宣判你死刑!” 魏金量万念俱焚,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了,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扑向这个古稀老人,但老人动作异常迅速,只听砰地一声轻响,烟斗手枪击中了叛徒的眉心。这个罪恶而卑鄙的生命结束了。 外面突然警笛大作,老人突然直起腰说:“不好,敌人发现了异常。他们对这个叛徒全力在保护。我们必须赶快转移。” 原来魏金量是日本特务保护的重点对象,今天他们发现魏被人喊走,觉得不对头,就立即派大批特务进行追捕。 站在楼下的瘦而精干的张国兴从桌子斗里迅速拿出那把鲁格手枪,以极快的速度把木制枪托安上去,使这把20发的手枪变成一支连发的自动步枪。郑书记拉着鲁老板欲从楼梯下去,但手握双枪的曹如兰和张国兴跑上来说:“从前门走很危险,不如从后窗户跳下去,从后面的过道出去,我已叫司机把车开到后面。”几个人迅速地从后窗户跳下去,鲁老板根本不像老人,他也一跃而下。 他们正跑着,曹如兰突然听见拉枪栓的声音,急忙把鲁老板的脑袋一按,“砰”的一声把鲁老板举在头上的烟斗手枪打飞,如果头抬着,子弹正中眉心。擦着曹如兰的耳边飞去。 能用耳朵分辨各种枪械的张国兴说:“阻击毛瑟枪!不好,附近有狙击手。”几个人马上匍匐前进。 曹如兰把帽子往空中一抛,帽子旋转着飞了出去,一声枪响,把帽子打个翻个。同时也暴露了狙击手的位置,原来在二楼的一个窗口。曹如兰双枪连发,把二楼的黑影干掉。 刚出胡同,迎面而来是呼啸的子弹。跑在前面的张国兴用自动步枪还击着,他大声说:“你们赶快到车旁,我来掩护!” 开车的司机叫道:“快上车!” 鲁老板、郑书记上了车,曹如兰前脚刚迈上车,只觉脑后一阵风响,她稍一侧头,见两个高出自己一头的黑影扑过来,熊掌似的巴掌朝她的两耳拍来。她知道这是双风贯耳,一旦被拍上,耳膜当即会穿孔出血,头晕目眩,栽倒地下。曹如兰是何等人,只见她稍一低头,双手扣住对方手腕,往下一沉,躬腰向前一背,借对方力气把大汉甩了出去。另一个大汉也扑了上来。只见她身子一闪,反到对方身后,一手按住头盖骨,一手扣住下巴,使劲一扭,只听“咔嚓”一声,对方脖子被扭断,像抽了筋的赖皮狗一样软瘫在地下。她抓住车把手跳上车,等张国兴也上了车,车发疯似的向前冲去。 又有几个人挡在车前拼命开枪,子弹辟里啪啦打得车头直溅火花。但咆哮的汽车毫不理会,对他们冲过去。眼看要撞上自己,特务不得不闪开道。他们骂着娘在后面追赶。等特务上了车,那辆车跑得已没有身影。 汽车在街上转了几个弯,停在偏僻的地方,几个人下了车,上了三辆黄包车,分不同方向向沙河跑去。司机则驾着车把敌人吸引到其它地方。 快到沙河旁时,四人跳下车,向沙河跑去。一条小船划过来,艄公是个姑娘,她身披一件发黄的蓑衣,头戴一顶草帽,压得很低,看不清脸。只见她轻声喊道:“快上船!” 四个人跳上船,艄公铆足力气摇了一下撸,船像离弦的箭射了出去。 已近天黑,天上乌云滚滚,雷声隆隆。曹如兰拿出一个化桩盒,打开盒盖,她利用盖上的镜子向后张望,突然她发现一条船也飞快地向他们靠近。 “有人跟踪?”她心里一咯噔,看样子像是几个鬼子。但对方的船并不急于追上他们,始终保持一定距离。由于对方没开枪,所以他们也没有还击。几个人做好了思想准备,一旦对方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迅速采取对策。快到岸边时,姑娘急急地说:“你们上岸后,向右拐,到前面树林里有人接应。敌人由我来对付。” 四个人刚上岸,小船掉头向后面的船迎面划去,后面的敌人原打算在岸上抓人,他们在河上都不会游泳,一旦打起来,怕掉到河里淹死,快到岸边时,突然见小船向他们划来,两船越来越近,眼看要撞在一起,敌人顿时慌了手脚,忙叫艄公划开。 艄公把船一别,猛一掉头,站在船尾的两个鬼子站不稳,扑通一声掉到河里,沙河水表面平稳,下面水流很急,鬼子挣扎着往下沉去。船上的鬼子用枪点着艄公,大叫救人,但艄公并不理会,一个飞跃,跳到水里。 鬼子慌了,忙向靠近的小船求救,对方的姑娘招招手,鬼子大喜,急忙跳上去,立脚未稳,船突然启动,又有两个鬼子掉进河里。还剩两个鬼子忙叫她慢点。 谁知她一个飞跃,也跳进河里。只见河水掀起一阵浪花,人没影了。鬼子手忙脚乱地向河里胡乱开起枪。他们拿起浆,企图把船划到岸边,但船好像不听使唤,自己动起来,飞快地向河中心跑去。 鬼子莫名其妙,船怎么自己会动?无论他们怎么用力,都无济于事。到河中心时,船左右摇晃起来,鬼子立脚不稳,“扑通!扑通!”相继掉进河里。他们挣扎着拉船帮,但有人拽着他们向水中沉去,其中一个鬼子会几下狗爬,但腿被拽着,也被拖下水。等鬼子沉入河底,不再挣扎,两个艄公分别跳上两条船,互相笑了笑,把船划到岸边。 姑娘笑道:“咱们做了个大买卖。” 男人也笑道:“想占老子的便宜,没门。拿命当船钱划得来。” 曹如兰他们四人走进树林,马上有人上来握住他们的手说:“感谢你们除掉了叛徒。组织上安排,你们先到山里躲两天,等事态平稳了,再回城里。” 鲁老板一看是高飞,马上将胡子、眉毛和假发摘去,又使劲把眉弓胳和脸上一层皮揭下来。精神抖擞地站在大家面前。 有人惊叫:“鲁书记!” 鲁书记高兴地说:“刚才那两个艄公表现不错。” 高飞说:“那俩艄公是我们自己人,一个外号叫浪里龙女的红娘,一个是马悦君的父亲马南强,水性都很好。” 第二天山本接到报告说:“我们的内线魏金量被一个白发老头和两女一男杀害。”山本命令全城大搜捕,折腾了几天,抓了几个嫌疑犯,经审问,一问三不知。但鬼子仍把他们关了起来,当替死鬼。 戴笠知道这一情况后,把沙市特工科大骂一顿,因为魏金量是双面特务,既为日本人服务,又向军统提供信息。因此对军统也是一大损失。军统和日本特务机关同时发出了对曹如兰的追杀令。 正文 第七章  蝙蝠侠初次露锋芒 沙河两岸山峰连绵不断,山势奇绝。山上的树密密层层,一片苍绿。山道由东往西蜿蜒崎岖,被高山夹峙,易守难攻。山洞里刘司令正和高队长看摊在地下的地图,刘司令是个谢顶,鹰眼,高鼻梁的中年人,他说:“敌人此次企图一举把抗联消灭,所以出动了大批日军,并用飞机配合,我们采取灵活机动的战术和敌人周旋,采取分三梯队阻击敌人,一梯队的任务埋伏在山两边的树林里,待敌人走进山谷时再开火,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但不要恋战,打乱敌人后迅速转移,过大桥到河西;二梯队做好炸桥准备,待一梯队过桥,迅速炸桥;三梯队在河西埋伏,阻止敌人上岸。一旦敌人过河,我们就转移到深山老林,保持实力,叫敌人打不到,摸不着。但深山老林的条件非常艰苦,我们要有心理准备。” 高队长补充说:“这次城里地下党能及时报信,为我们反击创造了有利形势。但我们切不可掉以轻心,要有打大仗,打苦仗,打长仗的准备,因为山本向上级立下军令状,不消灭抗联,愿刨腹自杀。而且敌人出动了所有重型武器,战争将非常残酷。但我们一定要胜利,一定能够胜利!下面进行详细分工,城里派来的地下党联络员马悦君及准备参加抗联的曹如兰同志也参加此次部署,因为他们了解敌人的情况……” 终于参加抗日部队,曹如兰心里非常激动。组织上之所以叫她上山,主要考虑到戴笠的追杀令使她处在非常危险的环境。不过参加一线抗战,也是她梦寐以求的愿望。她决定发挥自己的特长,为抗战做出自己的贡献。 山路狭窄泥淖,进入十里长涧,日军只能缓慢前进,前面是坦克开道,后面是日军的战车随行,再后面是大队伪军、特务队、警备队。骡嘶马鸣,枪刺林立。队列延伸几里长,可以说敌人是倾巢而出,大有不灭抗联誓不收兵之势。 突然,日军几十辆车在山坡下停了下来,车上跳下十几个身穿黄呢军衣、腰挎东洋刀的军官,哇哩哇啦地说什么,大概是道路太滑,车子陷进泥窝里没法前进。后面的敌人却照常前进,很快在狭窄的路上挤成一团。敌人的喊声、骂声响成一片。 刘司令和高队长小声商量说:“敌人已进入我伏击圈,可以打了。” “等敌人多进来些再打。” 不一会,红色信号弹升上天空,划出长长的弧线。一阵猛烈的枪声、手榴弹声骤然响起。有的敌人被气浪掀下座骑,有的跳下汽车躲到车下,有辆汽车在燃烧中爆炸。埋伏了一晚的战士憋足了劲,所有的轻重武器居高临下一齐扫射,敌人大片倒下,手榴弹把敌人炸得血肉横飞。日军开始被打得晕头转向,几分钟后,一个军官高叫了几声,使敌人清醒过来,开始组织反击。 日军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在他们迷瞪过来以后,袭而不乱,忙而不慌。日军拿着德式冲锋枪开始有组织的冲锋。他们嗷嗷地叫着,好像狼群一样,向上反击。有的同志在猛烈的射击下中弹牺牲。 独眼山本的狰狞的脸上反而显得很泰然,他知道现在指挥官的态度决定战争的走向。他尽量掩饰内心的恐慌和紧张,他拔出东洋刀,沉着地指挥。他叫架起小钢炮,疯狂地向上射击。鬼子炮弹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向山头飞来,接着是猛烈的爆炸声,飞溅的石块、泥土、树枝、弹片在空中散发着,炸弹爆炸的灼热气浪和飞溅的碎片给战士造成伤亡。鬼子端着上了刺刀的长枪“哇哇”地叫着冲上来。 刘司令咬着楞角分明的下嘴唇,瞪着一双鹰眼,注视着山下,他叫神枪手王丹凤专门瞄准炮手和机枪手打,这一招很灵,敌人的火力减弱了一些。 等看清敌人的狰狞面目后,刘司令大喝一声:“狠狠地打!”随着喊声,枪声、手榴弹声猛烈响起。手榴弹在敌群爆炸,鬼子成片倒下。鬼子被炸得血肉横飞。 他身旁的曹如兰双手握手枪,弹无虚发,使他大吃一惊,没想到她也是神枪手。在敌人的炮轰下,松树、枫树、杉树被炸飞,抗联战士和鬼子都暴露无遗。等鬼子冲到跟前,机枪手的密集子弹也扫射着毫无遮拦的敌人,敌人像割庄稼一样成排地倒下,但后面的敌人仍弯着腰向上冲。曹如兰一枪一个地点射。只要枪一响,就有一个鬼子倒下。 为了发挥我们的近战优势,刘司令组织了一次肉博战,战士们像下山老虎一样冲向最近的敌人。但敌人马上自觉地形成三人战斗小组,背靠背,与抗联战士展开拼杀。敌人的钢炮和双双的机枪失去了作用。战士们怀着仇狠和满腔怒火像猎犬围着野狼一样,用刺刀刺向敌人。双双交错在一起,不用枪,不用炮,只用刺刀相博。 此时,只听见吼叫声和哀号声,铁器的碰撞声和鲜血的喷出声。这是毅力和意志的考验,这是愤怒和仇恨的表现,这是被占领人积怨的爆发,这是侵略者死亡前的低叹。身边的同伴倒下,顾不得多看一眼,衣服沾满了鲜血和烂肉,顾不得清理和擦拭,轻伤感觉不到疼痛,重伤仍在坚持和硬挺,直至躺在大地母亲的怀抱,永远和这个苦难的世界告别,但他们至死不会后悔,因为他是为保护自己身下的母亲而牺牲的,他们为此感到自豪。当敌人倒下的一刹那,他们想到是什么呢?那些稚气的青年或许想到远在日本的温柔的爱人和慈祥的父母,后悔不该到这异国它乡送死,那些军官或许在遗憾没有看到那永远实现不了的大东亚共荣圈,让整个世界对他们顶礼膜拜。所以他们瞪大眼睛瞪着苍天,死不瞑目。如果真有上帝,他会奇怪这场残酷的厮杀,难道人类还像野兽一样,没从浑沌和迷茫中走出来?但是他不知道,一方是为正义而战,一方是为掠夺而战。 曹如兰利用她一身武功投入战斗,她的美色吸引了一群鬼子围了上来,或许他们想调戏一下这个花姑娘,只见她手握双枪,时而闪躲、时而翻滚、时而跃起,搞得敌人头晕目眩。她目如闪电,翻滚跳跃,闪展腾挪,双枪左右上下开弓,点射如连发,把小鬼打得找不着北,小看她的鬼子没想到送他们回老家的竟然是一个杀人的女魔头。 突然,敌人的飞机轰鸣而至,涂着红膏药的飞机欺负游击队没有高射机枪,飞得很低,他们看到双双缠绕在一起,也不敢盲目扔炸弹。盘旋了一圈后,扔下来几个燃烧弹,山上顿时燃起大火。 有架立川机发现抗联的步枪火力很弱,对他的飞机根本没有威胁,于是趁双方分开时,低空进行扫射。他用后座的旋转机枪猛烈的扫射抗联阵地,打得战士抬不起头来,有的战士在肆无忌惮地射击下,牺牲了。这使曹如兰和机枪手非常愤怒,欺人太甚了,机枪手准备用捷克式机枪对空射击,因为他知道,捷克式机枪火力猛、射程远,说不定会打中飞机。但曹如兰按住了他说:“等一下!”这时敌机看到下面对它无可奈何,越发猖狂飞得越来越低,几乎可以看到飞行员那得意的面孔,这时曹如兰拿过机枪,对空一阵猛烈射击,飞行员发现机身侧面中弹了。他忙用力拉起机头,试图爬高,就在这时,发动机刺耳的噪音突然停了,坏了,发动机也中弹了,螺旋桨慢慢停止转动,飞机成了没有脑袋的大蜻蜓,摇摇晃晃向下栽去。飞行员拼命操纵飞机,但无济于事,飞机最后猛烈颤动一下,突然失去平衡,落在山上的石头上,“轰”的一声巨响爆炸了。 另一架飞机一看不好,一提机头逃跑了,边跑边想:“他们怎么会有高射机枪?” 大火的燃烧对抗联非常不利,一是阵地暴露无遗,二是气浪冲得战士无法战斗。刘司令和高队长一商量,考虑炸桥部队已做好准备,决定马上撤离。他自己和留下一个排掩护大部队撤离。 这时曹如兰也要留下,刘司令坚决不同意,因为她是女同志。但曹如兰也很固执,趴在山头上只管射击,并大声说:“请刘司令放心,我会安全转移的。”时间容不得犹豫,刘司令只好带领部队走了。 敌人并不知道我们后撤,仍不敢放手进攻。仍像刚才一样,弯着腰分批小心地向前匍匐前进。当他们发现火力减弱,大部队已撤时,才大胆地迅速向前进攻。 这时,一个战士沿着战壕弯着腰跑上来,说:“刘司令说了,你们已完成掩护任务,赶快撤离!” 高飞点点头说:“同志们,由排长带着大家撤离,我来掩护!”说着,从机枪手里想要过机枪。 但机枪手边打边说:“队长,你下去,我来掩护。” 高队长吼道:“别罗嗦!快撤下去,你知道我的脾气!” 机枪手叹口气,只好把机枪交给高队长。高飞射击了一阵子觉得人已走远了,自己也撤下来。他没想到,曹如兰还在树后打点射。敌人突然看到曹如兰,就像一群苍蝇发现美食,大叫着:“美丽的花姑娘!” 一个军官用日语说:“谁抓住她,就归谁享用。” 鬼子更疯狂了,狞笑着冲上来,企图活追她。她看到战士们都后撤了,也起身向树林里跑。敌人嗷嗷地追赶她,像群狼在撵一只花鹿。 但曹如兰非常灵活,一会跃上大树,向跑在前面的敌人射击,跑近一个,消灭一个,一会又躲在树后,向敌人射击。敌人像和一个鬼影战斗,感到莫名其妙,发现她后,正想瞄准,又突然消失了。看不到她时,却突然射来子弹,击中自己。难道是在和鬼影搏斗? 追来追去,她好像一只蝙蝠,来去迅猛异常。不大一会,鬼子连影子也不见了。鬼子气得哇哇直叫,只好放弃她,垂头丧气地回来。 下到路上后,敌人又开始继续前进。 后来敌人把曹如兰神化,说八路有个女魔头,手掂双枪,来无踪,去无影,指那打那,百发百中。因为她好像蝙蝠追蚊子一般快,被敌人称为蝙蝠侠。后来战士们也叫她蝙蝠侠。可是曹如兰却挨了刘司令和高队长一顿批评,说她无组织,无纪律,太冒险了。刘司令员还给她讲了一个战场上必须执行命令的故事: 某军长命令一营营长坚守六号阵地,必须坚持到最后一个人,否则军法处之。战斗打得非常残烈,牺牲了大批战士,但六号阵地仍在我们手里。敌人急了,调来大批飞机、大炮和坦克,进行轮番轰炸和进攻,阵地上只剩几个人,连长产生恻隐之心,他想:“自己牺牲无所谓,但战士如果全部牺牲太可惜了。”于是命令立即撤退。阵地到了敌人手里,对我大部队的前进造成很大威胁。回去后,营长向军长汇报了自己的想法。军长大怒,命令马上对他执行死刑。营长拔出自己的枪说:“我自己来吧。”他把枪对准自己的脑袋正要开枪,军长有力的大手在空中一挥说:“慢!你用我这颗子弹吧。”然后把子弹递给营长,营长立志敬礼,说声:“是!”就把枪里子弹退出来,换上这颗子弹。营长又一次把枪口对准自己的脑袋,双目紧闭,用食指扣动板机,只听轻微地啪的一声,子弹没射出来。他忙对军长报告:“报告军长,子弹没响,这是颗臭弹。请容许我换上自己的子弹。”军长铁青着脸说:“你已死去一回,不用再执行第二次,现在的你是一个新人。我命令你马上率领一个连,把六号阵地夺过来。坚守到大部队通过!”“是!我保证完成任务!”营长又率领一个连夺回了阵地,一直坚守到大部队通过才撤回。但营长也牺牲在阵地上。事后军长把党旗亲自盖在他身上说:“他是个非常勇敢的共产党员,但第一次他不应该产生怜悯心,战场上决不容许这样。第二次他接受了教训,很好地完成了任务,仍然是我党的好儿女。”听完这个故事,曹如兰方知道,执行命令的重要性。以后自己决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单凭勇敢是不行的。 大桥是一条在三十米的峡谷上建成的,中间是几根粗大的桥墩支撑着,要想实施爆炸,必须在桥墩上安放炸药。抗联的战士已作好准备,一旦兄弟部队过桥,他们就把桥炸掉。这里面有建桥的民工,他们知道为了建这座大桥,工人们夜以继日,加班加点,付出了辛勤的劳动,大桥竣工后,当第一辆汽车从桥上通过时,他们欢呼雀跃,心里别提有多激动了。日本飞机多次轰炸,大桥依然巍然挺立。现在却要用自己的手炸毁它,工人们别提多窝火了,他们对通过大桥消灭游击队的鬼子恨之入骨。但国难当头,必须以大局为重,炸桥战士把炸药安在三号桥墩内和五孔钢梁的杆件上,并用引线把炸药和岸上的爆炸器连接在一起,等鬼子的车队驶上大桥时,一声令下,他们将安动启爆器。 打埋伏的部队很快通过桥面,因为他们走的是近路。而日军在弯弯曲曲的路上爬行,速度很慢。但日军很狡猾,他们叫杂牌军先上桥。 炸桥部队先放过伪军等,等日军一上桥面,就引爆了炸药。只听“轰”的一声,鬼子被高高抛起,又重重地掉进急流里。坦克、汽车也掉进去不少。后续部队马上停止前进,已过桥的伪军张慌失措,也被抗联战士俘虏。 敌人仍不甘心,他们已估计大桥会被炸断,所以带了舟桥部队。敌人很快利用冲锋舟向河对面进攻,对面埋伏的第三梯队又和他们接上了火。战斗一开始就逞白热化,敌人像蚂蚁似的,打沉一批,又上来一批。河里到处飘浮着尸体。但敌人是一支非常顽强的正规部队,人多势众,这样打下去,敌人很可能会过河,如一旦过河,抗联就处在危险地步。 这时,、女孔明扬爱珍沉思了一下,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她走过去对刘司令说:“我有一个主意,不知是否可行?”刘司令听完后,点点头说:“古代中国有个围魏救赵的典故,我们这次行动叫声东击西,马上开个会,大家集思广益,组织分工,立即开始行动!” 八个穿着日本军装的人,全副武装,开着一辆吉普车直奔沙市城门,伪军看见毕恭毕敬,点头哈腰地放他们入城。 走不远,遇上日军执法队,拦住了他们,叫他们出示证件。一个军官从驾驶室探出头,用日语说:“我们是特种队的,从前线刚回来,检查证件怎么对自己人?” 执法队长看着领章上比他多一颗星的人说:“对不起,这是山本大佐交代的。” 来人气愤地说:“山本对我们特种队都另眼看待,你们敢对我们作福作威,大胆。” 另一个人嚷嚷道:“老子刚从前线死人堆里回来,证件弄丢了,你们敢把老子怎么样!” 一个缠着绷带的人说:“老子受了伤,你耽误了老子治病,老子揍你个老爷兵!”并把冲锋枪对准执法队长。 那个当官的拿出电台,把授话器递给执法队长说:“我是渡边少佐,这是山本大佐的专用频道,你若不信,请直接与山本对话。” 执法队长推开授话器说:“误会,误会,请走。” 车上的人都暗暗打开冲锋枪的保险。手里紧张地捏出了汗。 夜幕悄然降临,一钩弯月,斜吊天空,山里静如坟场。敌人夜里停止了进攻,他们知道八路善于夜战,对他们很不利。曹如兰和马悦君趁着夜幕的掩护,带着几个化装的战士组成另一个小队,踏着山间的野草,跃过潺潺的小溪,找到河边的马悦君的父亲马南强,他们叫小船从河里找路进城。 虽然敌人在河岸设了不少哨卡,但夜里会放松些。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渔船上居然藏着抗联战士。因为马南强常在这一带出入,敌人对他并不警惕。小船静静地在河面上前进, 上了岸,已经天亮,他们打扮成进城赶集的老百姓,挎着篮子,挑着担子,推着小车,从南门进城。走到城门口,马悦君故意大大咧咧地问:“俺给老乡马明生连长捎个东西,请你喊一声。” 伪军看他是上次马连长打招呼的熟人,不知真假,就对他说:“马连长在里面不远处站着,你看,那就是他,你进去找他吧。” 他用手一指,马悦君走了过去。见到麻竿连长马明生,他小声说:“明生,我有几个朋友,你到门口照呼着让他们过来。” 马明生点点头,走了过去,把曹如兰等人领了过去。实际上,菜篮里,挑子里,小推车里都藏有武器。 打扮成日本特种兵的伸枪手王丹凤等人根据沙河地下党组织提供的线索直奔鬼子炸药库,门口两个哨兵忙挡住问:“口令?” 打扮成少佐的小孔明扬爱珍跳下车,给他一巴掌,用日语说:“没看见是老子。” 被打的迷迷瞪瞪的哨兵说:“我怎么没见过你?” 这时,站在他身旁的游击队员抱住他的脖子使劲一扭,哨兵倒在地下。 另一个哨兵一看不好,正要举枪,被赛云长王云飞一刀结束了生命。 他们摸进院里,女孔明扬爱珍听见北屋日军正哇啦哇拉地叫唤,门的一边搭扣挂着一把锁,他把门插上,用锁把门锁上。有个鬼子坐在南屋专心看书,他面前架着一挺机枪。他万万没想到八路会摸进来,因为前方正在战斗,八路自己还顾不住自己,怎么这个时候会来? 赛云长王云飞闯进去,对他开了一枪,把他打翻在地,拿起机枪,边骂娘,又对他一梭子,把他打得混身是窟窿。北屋的鬼子听见枪声,想出门看看,不料门被锁住,知道出了事,就去取枪,枪还没拿到手,几颗冒烟的手榴弹从窗户外扔进来,只听轰地一声,屋里鬼子鬼哭狼嚎,发出猪一样的低叹声,屋内顿时乌烟瘴气。 后院墙角的炮楼上,鬼子听见爆炸声,大声用日语说:“怎么回事?” 神枪手王丹凤瞄准他开了一枪,鬼子应声掉下炮楼。 赛云长王云飞端着机枪从窗外对北屋的残余鬼子猛扫一通,把剩余的鬼子消灭。 战士们这才走到弹药库,迅速地放上炸药包,点着引线,跑出大门。只听惊天动地一声响,炸药库飞上了天。爆炸声震动全城。 同时日本司令部、警备队、特务队、保安团等单位都燃起大火,留在城里的少量鬼子慌了手脚,以为八路大部队对城发起进攻,急忙一方面派人通知山本,一方面倾巢而出,准备抵抗。他们向弹药库扑去,但已经太晚了,抗联战士早已无影无踪。 大火是怎么回事?原来曹如兰他们分头由屋后泼上汽油,点的火。他们正准备撤离,迎面碰见一个鬼子正探头探脑向屋后走来,曹如兰一个飞脚把他踢出三尺开外,摔个仰面朝天,那个鬼子也非等闲之辈,只见他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没等他站稳,她又开了枪,鬼子的眉头被击中,一头栽到地下。鬼子拉响了警报,飞机也在空中盘旋,但像没头苍蝇一样,找不到目标,胡乱向下扫射。半路上,又看见一辆日本军车开来,他们闪身躲到一旁。曹如兰发现车上只有两个鬼子,端着上刺刀的三八大盖,紧靠车箱前板站着。她等车刚过去,一个箭步跳上车,砰砰两枪结束了鬼子性命。驾驶室的鬼子听见枪响,一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推开车门往上看,说:“开枪干什么?” 话没落音,被她当头一枪打死。她向战士门一摆手,叫他们跳上车,推下鬼子,然后她走进驾驶室,熟练地发动起来,飞速向城门开去。 神枪手王丹凤他们刚拐过胡同,走上大街,谁知鬼子把出城的路封锁住了,他们在路口架上机枪,对战士“哒哒”一梭子,幸亏战士反映快,又退回胡同。怎么办?他们看到胡同两旁是平房,不太高,这些战士又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手脚并用,没费劲,就上了房。他们窜墙越脊,向城外前进。突然鬼子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哇啦哇啦地叫着向他们开枪。 不得已,他们跳进一个院内,一个老汉看到他们,知道鬼子正追他们,什么也没说,招招手,让他们进了屋,然后从里面插上门。一个鬼子探头探脑走进院子,怀疑地走近门口,支起耳朵听了听,里面没声音,他用刺刀拨开门栓,把双扇门推开,蹑手蹑脚地走进屋。屋里黑洞洞的,没有一点动静,他用刺刀盲目挑着东西,边走边搜索。 突然,膀大腰圆的赛云长王云飞从背后抱住他,一刀扎进他的喉咙。鬼子一声不吭地栽倒地下。 赛云长小声骂道:“奶奶的!老子躲着你,够给你面子了,你却前来找死。”他几次要出去和敌人拼命,都被王丹凤拉住了。抗联战士清楚,此时不能开枪和发出声音,外面鬼子正搜索他们。 老汉说:“你们从后窗户跳出去,是一片菜地,走不远,就是城墙。从城门你们出不去了,只有翻墙过去。沿城墙往西走,有一个豁口,那里城墙低些,你们想法从那里逃吧。” 大家焦急地说:“鬼子的尸体怎么办?被鬼子发现了,会连累你的。” 老汉摆摆手说:“你们别管我,我自有办法。菜地里有个阴井,事过去了,我把他扔进井里。” 战士们跳出窗户,走过菜地,向城墙走去。沿城墙走不远,果然有个墙豁,他们搭成人梯,一个一个地爬上去,翻过城墙,向城外跑去。刚上大路走不远,曹如兰开的车赶到,于是他们上了车,飞也似地开走。 沙河的战场上, 敌人想趁天黑,开着快艇向河对面偷偷开来,但被高度警惕的潜伏哨发现,机枪、长枪一齐开火,把敌人快艇打沉。敌人只好放弃了夜晚的偷袭。天刚蒙蒙亮,敌人又发起大规模的进攻,几百艘快艇向向河对面进攻,双方的猛烈枪声、手榴弹声又响起来。突然,敌人的枪声停了,快艇很快拐回去。原来山本接到报告,八路军的大部队正进攻沙市,弹药库被炸了。 独眼山本焦虑起来,沙市的军队基本上全部出动,沙市成了一座空城。山本的肥猪脸吓得变白了,如果沙市丢了,自己连刨腹自杀的机会恐怕都没有了。他命令部队赶快回去,保卫沙市。部队立即开拔,慌慌张张向沙市跑去。 刘司令脸上露出笑容,他说:“围魏救赵的办法果然灵了,要给参加行动的同志嘉奖。”他站在山岗上,手搭凉棚,向远方望去,自言自语地说:“曹如兰和扬爱珍两个小分队怎么还没回来呢?” 正文 第八章  蝙蝠侠神枪服义士 莽莽群山,绵延数百里,规模宏伟,气势雄壮。崇山峻岭,沟壑崖畔,让人看了胆颤心惊。巍峨的山岭上,古木参天,藤箩缠绕,灌木茂盛,杂草丛生。山顶云蒸雾遮,野兽、山鸡出没。 这几天,高队长带领大家在深山中穿行,涉水越涧,跋山攀岩,终于找到一片开阔地,安营扎寨。但粮食又成了问题,大家只好渴了饮山泉水,饿了吃山中野果,岌岌菜、刺热庖、饭耳藤、漂丹、松雨顶、地骨皮、野板栗、野构杞、芝麻叶、豌豆叶、红苕藤子、水中的浮萍都成了他们充饥的食物。偶尔也打点山鸡、兔子之类。后来一个人能分到一把红薯干,大家把它碾碎,掺上野菜,熬成糊糊充饥。 自从战斗结束后,刘司令已回到军区司令部,领导更大更艰苦的战斗,临走时,他笑着说:“你呀,可是咱军区的有名的英雄,怪不得司令部的卫生员苦苗吵着要调到你这里来,你这里的伤员很多,以前是帮忙,这次可能真要把她调来呢。” 高队长看着这些跟着自己南征北战的兄弟姐妹,心潮起伏。战斗减员很厉害,要补充兵力,就要下山。可是现在鬼子扫荡得非常厉害,下山招兵很危险。高队长陷入沉思。 曲折的山间小道弯弯曲曲,不知通向何处,这是被走村串户的货郎、收购山货的小贩、杀人越货的土匪、猎取野味的猎人踩出来的。 微微寒风中,红、黄、白、紫、兰各种叫不出名子的野花散乱的夹杂在杂草中。马悦君和曹如兰并肩走在小道上,望着远方的莽莽群山和流绿叠翠,无限感慨。从城里回来以后,组织上决定叫马悦君回城参加地下党的行动。曹如兰因为戴笠发出了通缉令,鲁南方因为怕敌人怀疑她,就把她留在部队不回去了。现在她要送马悦君回城,二人依依难分。曹如兰这个叱咤风云的女子令敌人闻风丧胆,今天却变得柔情似水,她有满腹心事要向自己心爱的人倾述。马悦君这个铮铮铁汉,在敌人心脏中视死如归,今天也流露出儿女深情,他们喃喃耳语,好像在自言自语,在给自己的心灵说话。但都向对方表示今生今世将永远是对方最心爱的人。哥哥拿出母亲送给自己的玉石胸佩送给妹妹,妹妹拿出自己母亲送给自己的一对手镯送给哥哥,作为定情物,表示今生今世永不变心。但不赶走日本鬼子,他们只把爱藏在心中。他们心心相印,同时都想到:“我的信物是我柔情的见证,它将为爱情守望,为我们心中的甜蜜恒温。希望它与你终身相守。赌物思人,希望它能永远点燃我们爱情的心火。无论走到哪,都将带着它憧憬着日久天长的追寻。它不仅是我们之间的一份爱的见证,而且是蕴在心底的一分甜蜜和力量,永远鼓舞着我们前进。” 他们俩踏着绿草和野花走着,穿过弯弯曲曲的小道,跃过潺潺流水的小溪,马悦君站下来笑着说:“千里送君,终有一别,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我撇下你一个人走了,觉得怪对不起你的。”他带着谦意摸摸后脑勺。 曹如兰也笑了:“这怎么能怨你呢,我看这笔帐应记在鬼子头上。这是战争时期,又不是和平时期,想不到的事多着呢。” 马悦君笑了笑说:“你这话让我想起我刚到抗联的时候,高队长嫌我是白面书生,不想要我,我死缠活缠,他只好同意,但他说,小伙子,这是打仗,不是捉家家,想不到的事多着呢,你要有随时为革命牺牲一切的准备。我说,我可想不了那么多,只是想着赶走鬼子,别的都是小事。今天,我也用这句话回答你。只要你不变心就可以了。” 如兰用那双含情脉脉的大眼看了他一眼,笑着说:“傻瓜,我永远等着你。”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分别时,他塞到如兰手里一张纸,吩咐她路上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如兰在路上打开了那张纸,原来是他写的一首诗—— 彼此的守望 流年似水 似万马奔腾的河 有时慷慨激昂、浩浩荡荡 有时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为了到达彼岸,我却涉水而过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对岸,若即若离的琴声 循着徐徐的微风 传进我的耳窝 仿佛在悄悄地告诉我 我们是在寻求今生的邂逅 或者在追求前生的预约 寂寥的苍穹下 我们度过了多少日影斑驳 熬过了多少星空的闪烁 但我始终不逾 将深深的凝视 投向对岸的花朵 对岸—— 那花朵以沉静郁美的姿态 淡然地恬笑着 仿佛留恋于梦中的憧憬 不即不离 静静的守望着、期待着 雾蒙蒙,鸟翩翩,水泊泊 我们恰如清淡的水墨画 把天使的微笑和一双迷人的秋水 坚定地洒向遥远的浪波 度水的我,彼岸的你 仿佛已脱离了红尘 是那么淡定,那么超脱 可是谁知道我们的心中的纠结 情思、眼泪、痛苦、快乐 无比的真挚 ,无比的执着 既使是阴差阳错 也要用一生蕴藏的玄机 去细细地品味和揣摩 那怕粉身碎骨 也豪不退缩 岁月渐渐地老去 可是彼此的心,彼此的梦 却像清雅而芬芳的花 盛开着,盛开着…… 如兰看了,心里荡起爱情的漪涟,但她知道,在这严酷的年月,是容不得儿女情长的。 如兰回来时,游击队正举行联欢会,庆祝他们取得的胜利。连受伤的战士也载歌载舞,欢声一片。从军区来了一个通讯员,要把他们的事迹整理出来,要发到延安的党报上,让毛主席能够看到。刘司令介绍说,这个通讯员叫左海涛,是北京来的大学生,一心要投入到抗日前线。大家看着他那白晰而俊朗的面孔感到很钦佩。他鼻梁上架的那副深度眼镜说明了他喝了不少墨水。他给大家朗诵了自己作的一首打油诗:“茫茫林海齐欢腾,巍巍群山把礼敬,抗联战士显神威,龙腾虎跃呈英雄。鬼子扫荡被粉碎,屁滚尿流忙逃命。重新缩进乌龟壳,不敢出来再乱动。”大家听了哈哈大笑。说这首诗很形象,总结得太好了,很鼓舞人心。他的书法也写得很好,写了一副对联挂在屋门口,左联是“虎啸龙吟逞英豪”,右联是“镇妖除邪驱日寇”,横联是“虎口降魔”。大家说他多才多艺,什么都会,他笑着开玩笑:“我还有两样不会。”有人好奇地问:“哪两样?”他说:“就是生孩子和奶孩子。”大家听了一阵大笑。左海涛在游击队能够参加战斗,觉得很开心,他给司令员提出来,要经常跟着游击队亲手打鬼子,直到把鬼子赶走为止。因为他和大家相处得很好,大家常常喊他“左眼镜”。 在游击队驻地门口,红脸汉赛云长走到高队长身旁说:“我有一个熟人,仗侠重义,现在拉了一班子人在苍龙山上成立了义精团,专对坏人打家劫舍,他们都是穷苦兄弟,被土豪劣绅逼得无奈才走上这条道。我想不如拉他们入伙。” 高队长听了高兴地说:“好啊,他叫什么名子,你把他的详细情况给我介绍一下。” 赛云长说:“他叫李大汉,外号小张飞。”接着他把李大汉的故事给高队长娓娓道来: 李大汉是穷苦人家出身,他有一妹子和他好像不是从一个娘胎出来似的,居然长得阿娜多姿、貌若天仙,因为从小面色红润,长得微胖,所以起名叫红娘,因为类似唐朝的扬贵妃,人们戏称她小贵妃。这个红娘可不是戏上那个娇贵的红娘,她在沙河上浪里滚,水里爬,有一身翻花搅浪的游泳本领,被当地老百姓称为浪里龙女。 她被当地保安团长孙大来看中了,这个五十多岁的老色鬼已经有三房太太,被群众背后称为孙大赖的家伙,非要娶他那个十八岁的妹子不可。 当时李大汉在山里找山货,没在家。 孙大来这天到村里找地主王老财商量事,从村头路过,正好碰见下地回来的红娘,他一眼盯上了红娘,就像狼看到羊羔一样,盯着不放,他恨不得一把把她抱到怀里。但他知道,来硬的,只会坏事。 于是假惺惺地拦住她说:“好姑娘,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的部下赶忙献媚说:“这可是咱们的保安团长大人,你福大命大,被他撞见了。” 红娘想躲开他们,但这群如狼似虎的家伙岂能轻易让她走掉。 孙大来嘻皮笑脸地说:“好姑娘,你愿意跟爷享福去吗?只要你答应俺,跟俺成亲,叫你吃香的喝辣的,穿绸缎睡软床。” 红娘红了脸,骂道:“呸!臭不害羞的。” 孙大来毫不生气,笑道:“赶明,爷给你下聘礼,挑个好日子把你娶过去。嘻嘻。” 红娘跑回家,一头扑到娘怀里,啜泣起来。她娘不知啥原因,笑着开玩笑说:“鬼丫头,你这是咋啦?莫非想婆家啦。” 红娘撅着嘴说:“人家碰见坏人了,你还有心说笑。” 她把事情前后一说,把她娘气坏了,骂到:“这个老色鬼,祸害了多少年轻女人,如今又欺负到咱头上了,你哥不在家,咋办呀。” 娘俩哭了一晚,提心吊胆,没睡觉。 第二天,孙大来果然登门逼婚来了。他叫人抬着聘礼进门就喊娘说:“娘,我相中您闺女了,您老有福气,该享福去了。” 红娘娘俩坚决不同意,叫他把聘礼抬走。孙大来一看来软的不行,气急败坏地说:“老东西,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话,别怪爷不客气。”说完,气冲冲地走了。 一个漆黑的夜晚,天阴沉沉的。村里传来一阵猛烈的狗叫声,正在邻居家推磨的红娘她娘突然听见街上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你们放开我,娘,快来救我!”接着沉静下来。 红娘她娘一听,是她闺女的声音,心里一惊,心像刀挖了一下:“莫非孙大来抢人来了?”她跌跌撞撞地从磨房里跑出来,正好碰见孙大来的管家外号瘦狗的人,她一把抓住他厉声问:“俺闺女呢?” 瘦狗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不知道。” 她知道闺女被他们抢走了,于是死死拽住瘦狗不放,被瘦狗一把推到地上,扬长而去。 她撵出门,凄惨地喊道:“红娘!红娘!”跌倒了又爬起来边跑边喊:“还俺闺女!”悲呼声在夜空中盘旋。她疯了似的,披头散发,两手直往前抓,不断喊道:“老天爷呀,你不叫俺活呀,该死的孙大赖还俺闺女呀!”这是一颗绝望的心灵在怒吼。乡亲们知道这个恶霸杀人如麻,谁敢出面挡他。虽然劝她回家,但她拼命地往村外跑。 第二天,人们在离村八里远的河滩上,发现一个衣服凌乱、披头散发的老婆婆已离开人世。她攥着拳,睁着眼,迷盲地看着天空,余恨未消。 小张飞李大汉回来后,听乡亲们一说,大叫一声:“奶奶的,我要杀了你个龟孙!”这个性急如火的汉子,夜里掂把斧头直闯孙大来家,孙大来刚送人出门,猝不及防,被他迎头一斧,活活劈死。并闯进他家,拉起他妹子骑上李大来院子里一匹马,向外奔去。孙大来手下开始一下吓晕了,等清醒过来,拿枪去追赶,人跑的没影了。 县里到处贴着通缉令,要追拿李大汉。但李大汉从此消失了。原来他和一帮朋友占山为王,当了绿林好汉,但他从不骚扰老百姓,只是打家劫舍,杀富济贫,深得民心。李大汉威镇四乡八寨,搞得土豪劣神人心惶惶,他们请求官府不断上山清剿。但常常被这些不要命的草莽英雄打得落花流水。他们颇有爱国之心,多次袭击鬼子,被鬼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高队长听了立即叫赛云长王云飞带几个战士去动员李大汉加入八路军。赛云长说:“不用带人,我自个就行,带人会产生误会。”于是,当天他就去了苍龙山。 三天后,他回来了,说:“李大汉愿意合伙,只是他听说我们这里有个双枪侠女,想和她比武定高低,如果他赢了,什么都要听他的;如果他输了,情愿牵马扶镫。 高队长一听皱起了眉头,心想:一方是杀人越货的莽大汉,一方是知书达理的弱女子,和他比武,会不会出危险? 蝙蝠侠曹如兰听说这件事,主动找到高队长请战,她说:“高队长,你放心吧,我有把握赢他。再说为了抗日,有点危险也值得去冒险。”在她一再请求下,高队长答应了。但他叫神枪手王丹凤和会武功的赛云长王云飞一定保证她的安全。 约好的日子,王云飞带着王丹凤、曹如兰准备去苍龙山。高队长不放心,也打扮成普通战士一起去了苍龙山。 苍龙山巍峨磅礴,云遮雾绕,到处是重峦叠嶂,沟壑崖畔。像一条巨龙卧在人间。不熟悉路的人,很难走进来。真是易守难攻。 来到义精团的议事大厅门口,几个持枪大汉挡住他们问:“你们是友还是敌,是友先要交武器;是敌咱们比一比,你来我往见高低。”本来他们对赛云长没啥戒心,见他带来几个人,所以要盘问。 赛云长一抱拳说:“俺是朋来不是敌,情愿向你交武器,今日不为别的事,来和大王叙友谊。”说完,他们把随身携带的短枪交给守卫。 卫兵还礼说:“今日朋友进山来,好酒好菜来款待,请您快进大厅去,大王早就等您来。”手一划,让他们进了议事厅。进去后,他们抬头一看,上首的那把虎皮椅上,端坐一个虎头豹眼,胡子拉茬,硬如钢针,鼻若悬胆,两眼暴出的大汉,他就是李大汉,外号小张飞。此人闯荡江湖几年,练了一手百步穿杨的好枪法。 看见他们进来,他忙起身离开虎皮椅,迎上前。让座、倒茶,热情无比。 赛云长向他介绍了曹如兰等人,小张飞仰面大笑说:“久闻蝙蝠侠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光临,蓬筚生辉,和你见面,三生有幸。请蝙蝠侠莫要责怪鄙人粗鲁,招待不周,多请包涵。” 曹如兰也学着江湖的样子,忙抱拳说:“承蒙夸奖,诚惶诚恐,小女不才,多请原谅。” 寒宣一阵后,小张飞李大汉说:“既然蝙蝠侠不怪,今日想向侠女请教。请侠女莫要谦虚,多多赐教。” 于是在大厅的一角摆上案子,上面放一支蜡烛,有人点着烛火,火头一闪一闪,摇摆不定。小张飞拔出手枪,随手一枪,枪响烛灭。大厅里响起叫好声和掌声。 小张飞把枪递给曹如兰说:“请蝙蝠侠赐教。” 顿时高队长心里捏了一把汗。 只见曹如兰镇静地看了一眼又重新点燃的烛火,突然飞身跃起,在空中旋转一圈,背对烛火开了一枪,烛火“扑”地一下熄灭。大厅里静了一秒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喝彩声。 小张飞起身鼓掌,并伸出大拇指称赞道:“好、好武艺,果然名不虚传,妹子,大哥甘拜下风。”他不再客套,改自称鄙人为自称大哥。他继续说:“我愿与众人结为八拜之交。不知云飞兄意下如何?” 赛云长和高队长交换一下眼神,点点头说:“兄弟如果看起我们了,有何不可?” 于是在大厅中间摆上香案,插香盟誓,并跪在香案前说:小张飞带头说:“我们从今日起,结为兄弟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并想尊王云飞为老大:“云飞兄年龄最大,你应该坐头把交椅,今后在你的带领下,打鬼子,杀坏人,为老百姓出气。” 这时赛云长才说出实话,他指着高队长说:“兄弟,这位是抗联大队的队长高飞。” 李大汉急忙走向前握住高队长的手说:“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该死,该死。” 高队长把双方合作的意义、方式、组织、纪律详细讲一遍,最后他说:“今后我们将在共产党的领导下,携手把抗日战争进行到底。同时要巧妙地和汉奸、土豪劣绅做斗争,把广大老百姓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我们`不能走那种靠江湖义气搞小打小闹的行动,而是要打大仗、打久仗,配合正规部队袭击敌人,早日把鬼子赶出中国。” 小张飞听了高队长一席话,如冰壶灌顶,顿时清醒了许多,他兴奋地说:“你这么一说,今后我们将成了正规军,好啊,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高队长,你说吧,该咋办,你说了算。” 高队长把今后的打算告诉大家:“经请示军区司令部,我们这个大队下建五个中队,曹如兰当一中队队长,王丹凤当二中队队长,王云飞当三中队队长,李大汉同志当四中队队长,还有位没来的同志扬爱珍当五中队队长。”并对小张飞说:“你的营地还在这里,有什么行动,随时通知你,你这些兄弟还属你领导。但他们和你一样,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都是自己的同志。以后别称大王什么的,称你为李队长好吗?” 小张飞李大汉赶紧点头说:“对,对。今后就是同志。” 高队长继续说:“我们现在面临敌人的扫荡,同志们吃的成了大问题,武器也很缺少。下一步,我们要从老百姓那里搞些粮食。乡亲们为了怕粮食被敌人搞走,千方百计把粮食藏起来,想向我们这里运,又怕被敌人发现,这就需要我们和群众共同想办法。另外据地下党提供的消息,敌人从南方船运一批弹药,我们要想法从敌人手里夺过来。现在我们来讨论一下下一步我们的行动——” 月亮皎洁如水,星星顽皮地眨着眼睛。高老汉背起猎枪,领着高飞、红娘、曹如兰上路了。他们走到一片茅草旁站住,高老汉拨开乱草,挪开一块沉重的大石头,黑乎乎的洞口露出来。高老汉是村里老共产党员,虽然年纪较大,但经常主动担任游击队的联络员。 高老汉说:“我就是从这个洞里钻出来找到你们的,乡亲们可着急了,说这么长时间,你们吃什么呀?叫俺先找到你们,再想法弄来粮食。红娘对这个洞也熟悉,她和同伴搭小在山里玩时就发现了。” 话音刚落,红娘就抢先下了洞。大家也跟着走了下去,洞里潮湿闷热,没有光亮,一群蝙蝠受惊,“扑扑”地飞了出来。幸好里面相当大,进去后不那么弯腰,而且是倾斜下去的,高飞刚进去就像瞎子摸路,晕头转向。 “当心!”红娘提醒说:“这洞里还有洞,走错了一辈子甭想出来。” “啊!”高飞有点犯难了,他迟疑不决地站住了。 红娘“哧哧”地一笑说:“别害怕,有我呢。” 高飞还是有点胆心说:“我什么都看不清,万一摸错了洞——” 红娘把又粗又长的辫子递到高飞手里说“抓住它,慢慢跟我走。” 高飞有点难为情,犹豫了一下。 红娘假装生气地说:“那我可先走了,你摸错了洞,可别怨我。”高飞只好轻轻地拽住红娘的长辫子,跟着她向前摸起来。他们一前一后走了一会,高飞不知被什么绊倒了,差点连红娘也拉倒。 他抱歉地说:“对不起。” 红娘哈哈大笑起来说:“怎么,摔倒了还想拉个垫背的?” 高飞想松开辫子,红娘又开玩笑道:“怎么?想留在洞里过一辈子呀。”高飞只好又拽着辫子走起来,不知走了多久,前面出现一个月亮大的亮点,越接近越大,终于走出了洞口。高飞深深地吸了口新鲜空气。红娘把洞口旁边的长草和蒺藜整好,搬块石头盖住洞口。和高老汉一起,领着他们在山腰转了半个圈,才看到一条小道下了山。 走到高飞家门口,一个小姑娘赶紧跑去报告:“奶奶,有人来了。” 一位满脸皱纹,但很健壮的婆婆忙端起锅,对小姑娘说:“快,快钻洞!”她是高飞的母亲。 只听见门外有节奏地敲门说:“大嫂,是我,你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高婆婆一听高兴地打开门,进门的除了高老汉外,还有两女一男。 高老汉笑着说:“看,我给你带来一位八路军英雄。” 高飞娘眯起眼仔细一看说:“哦,这不是俺飞儿吗?俺不会认错吧?” 高飞直觉得浑身的血往上涌,他激动地喊:“娘!” 高飞娘也激动得手舞足蹈,用两手抓住高飞两肩仿佛怕他又飞了似的,仔细端详儿子的脸,喃喃地说:“瘦了。娘可把你给盼回来了。”她把头贴在儿子宽大的胸脯上,热泪滚滚流下。高飞看着老态龙钟、两翼斑白的母亲,感到一阵心酸。 高老汉玩笑说:“看你,只顾高兴哩,把大家都忘了吧?” 高飞娘这才回过神来。忙说:“快坐,小玲子,快倒水去!” 坐下后,高飞说:“娘,儿子自打跑了后,再也没有回过家,怕的是鬼子和伪军知道了,给全家带来祸害。这几年我常常在梦里梦见娘。” 高飞娘怀疑地说:“这回怕不是在梦里吧?” 高老汉笑着说:“大嫂,这回是真的。不信,你捏捏你的肉疼不疼?” 小玲子端着水过来喊了声:“叔叔!”高飞扭头一看,她头上梳着两支羊角辫,额前留着刘海,脸蛋圆圆的,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高飞看了看小侄女兴奋地说:“几年不见,长高了,你比咱家那棵老枣树长得还快哩,就是有点瘦。”曹如兰和红娘看着这一家子亲热得场面,心里涌起一阵热浪。 小玲子也趴到红娘耳朵上说:“姑姑,咱俩办的事该兑现了,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红娘往身后一甩她的大独辫子,拉着她说:“走!咱到外面谈谈去,一口唾沫一根钉,俺不会说话不算话。”说完二人起身走到院里。 夜空中,上眩月和星星交相映辉,徐徐的夜风吹来一股枣花香味。红娘和小玲子站在院里,嘻嘻哈哈地窃窃私语。 边说边向门外走去。小玲子说:“你对俺叔的心思我知道,我也有一天巴不得叫你婶子呢。” 红娘点着她的眉头说:“你这个小八哥嘴,您叔心里不知咋想的呢,你倒代表他说起话来。” 小玲子叹口气说:“也不知秋月姑的命运咋样,他心里还想着她哩。不管咋样,你送俺叔的东西不能少。” 红娘笑着说:“小玲子,放心吧,俺会兑现的。” 屋里,高飞他们正在洗去满脸征尘,高飞娘在一旁细眯着眼打量着剽悍精干的儿子,喃喃地叹口气说:“可苦了秋月这姑娘了。” 儿子一愣,拿着手巾的手停在半空问:“娘,你说什么呀。” 高飞娘好像自言自语:“三年前,你顶壮丁去了外地,一去没了音信,传说你已死在战场,正好有个大户人家给她提亲,她爹图人家有钱,非要她嫁给人家,她死活不依说:活是高家的人,死是高家的鬼。叫俺嫁他没门!他爹就拿着毒药瓶子,跪到地下,说她要今天不答应,非要一口把药喝了。还说,只要她答应,她哥的婚事、娶亲的房子人家都包了。这孩子被逼得没法子,只好答应了。”大家洗完脸都坐在凳子上,听高飞娘回忆起高飞过去的故事。 高飞从小就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孩子,从小学到中学他的学习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那时家里虽穷,哥哥和嫂子被日本鬼子杀害了,小玲子从小被奶奶带大。家里的负担很重,但当时他那还活着的爹还是千方百计供他上学。他和同村的一个女孩子高秋月是一个村的,学校是在离这里三里的孙庄,他们老是结伴而行。秋月家比较富裕,她爱穿藕绿色缎面上衣,粉红的裤子,红色的绣花鞋,留一条又黑又粗的大辫子,人也长得俊俏。外村的顽皮小伙子爱调戏她。有一次,在上学的路上截住了他们,又要戏弄秋月。高飞看到很不平,就和他们打了一架,别看他平时不爱说话,老实八脚,为了秋月拼上命了,结果他虽然受了伤,但那几个坏孩子也被打跑了。从此,再也不敢欺负秋月。但他们到处说,秋月是高飞的媳妇。 秋月瞪着她那杏核眼说:“媳妇怎么了,我长大了,就是要做高飞的媳妇,你气也白搭!”谁知小时候的戏言长大后成了真的,高飞和秋月好上了。那时秋月已是一个楚楚动人的大姑娘,在这一带农村,有一个规矩,女的上了十八岁就要找婆家,他爹给她托人介绍了多少有钱人家,她都不同意,私下里对她娘说:“这一辈子,除了高飞,她谁都不嫁。”他爹死活不同意说:“嫁给那穷小子,没门!要想娶俺闺女拿五十大洋来。”别说五十大洋,五块也拿不来。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叫他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原来村里该派他家出壮丁了,队伍上三天两头上他家威胁,如果再不去,就要抓走。他爹托人给高飞家说,只要高飞愿意顶壮丁,就同意把闺女嫁给高飞。出去打仗的十个有一个回来的就不错了。高飞爹不同意,但高飞为了娶秋月,非去顶壮丁不可。最后,还是去了。秋月把他送到县城,说一辈子都等他。谁知一去三年没音信,秋月他爹说,高飞怕已没有了,就逼着秋月非嫁给那个有钱人不可。出嫁的那一天,秋月这孩子怀里藏了把剪刀,半路上割腕自杀,被人发现,救了她。进了那家门,她不吃不喝,几次要自杀,更不与那个男人同房,人家没法,怕她死在他家,又把她送回来,把彩礼又要了回去。秋月回来不久,不断来高飞家打听高飞的消息,还对高飞娘说:“娘,你就把我当成您没过门的媳妇,有啥事你就吩咐我。”后来,时间长了,她爹又不断托人给她说媒逼婚,又听外面回来的人说高飞已不在了,她自叹命苦成天在家抹眼泪。一天,村里来了几个云游尼姑,村里有位长者过世,请她们做法事,超度亡灵。法事做了三天三夜,秋月就跟着看,那样子,好像被尼姑迷住了,她说这些尼姑轻柔的咏经声和悦耳的法器声,真是无比动听,她被迷住了,她找到机会向尼姑抒说内心的苦闷,要求尼姑带她出家。一个老尼姑说:“既然她要求出嫁,说明她有慧眼,就让佛带她出嫁吧,但她要取得家人的同意。”秋月想:父亲肯定不会同意,她就告诉了高飞娘,高飞娘也劝她不要走。但她执意要走,就瞒着家人跟尼姑跑了。至今也没音信。高飞妈一个劲埋怨高飞也不捎个信来。 高飞苦笑一声说:“开始我东躲西藏,后来参加游击队,我怕连累咱家,没敢捎信。你们知道她去了那个尼姑奄吗?我要把她找了回来。” 高飞娘说:“那是些云游尼姑,谁知去了那个奄?俺偷偷的打听过,可是没打听出来。唉,这孩子命苦呀。” 高飞悔恨不已,但之所以没跟家里联系是有原因的,原来高飞参军后,听人说,他参加的是伪军,不仅不打鬼子,还帮鬼子打中国人。这不是汉奸吗?高飞决不做坑害中国人的事。他趁人不注意,偷偷地跑了。日本人和伪军到处抓他,他哪敢回家呀,到处东躲西藏。后来听说东山上有一支部队,专打日本鬼子,他千方百计,历劲千难万苦,终于找到抗日的队伍。他打仗非常勇敢,多次立下战功,入了党,被逐步提为抗联队长。因为他怕连累家人,没敢告诉家人。只到这次高老汉进山找部队,想法解决粮食问题,才知道他已是抗联部队的队长。 高飞原打算停一会去找秋月,听说秋月当了尼姑,心里非常担忧,他暗暗地流下眼泪。 这时,红娘和小玲子走进屋来。 红娘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来,含羞地低着头说:“高飞哥,俺看你走南闯北的,鞋都磨烂了,就做了双鞋给你。小玲子还给你缝了针线包。给你。” 小玲子说:“叔,好不好,不管咋说,这是我和红娘姑的一片心意。” 高飞接过布包,打开一看,是一双布鞋,鞋底的针线密密麻麻,鞋垫上有一朵粉红的玫瑰花,还绣着:“打跑鬼子”四个黄字。那个红色针线包也挺精致,银丝镶边,也绣着“革命到底”四个字。 高飞看了,连声说:“谢谢妹子和侄女。” 红娘不高兴一噘嘴说:“你除了说谢谢,还会说别的话吗?” 高飞巴砸着嘴,不知说啥好。 红娘笑着说:“傻样子,人家给你开玩笑哩。” 小玲子说:“你多杀几个鬼子,自己又好好的,就算了了俺俩的心愿。” 红娘说“这次运粮的事,你多交给俺一点任务就行了。” 高飞说:“这回呀,要交给你一个重大任务。” 红娘高兴地说:“啥任务?”高飞对她一说,她高兴地蹦了起来。 正文 第九章  借运粪瞒天又过海 一个又矮又胖的伪排长带着一个士兵,象得势的狗一样,摇头摆尾走进村公所。 头戴瓜皮帽子,留着小胡子的高保长忙迎出门,把他让进屋里。 伪排长大模大样地往凳子上一坐,晃着他那肥大的脑袋,哑着嗓门装腔作势的说:“你提的亲,刘队长别提多满意了,他早就听说那个女人是个远近闻名的大美人,鄙人奉刘队长之命,前来商量婚事,如没问题,刘队长会出一笔大财礼。” 高保长一边倒茶,一边说:“刘队长托我提亲,敢不尽心尽力,我办事是豁子吃凉粉——利利亮亮。这家女子不仅人长得好,家境也富裕,出的嫁妆也很丰厚。只不过人家想选个吉利日子。请排长转告刘队长,不要急,早晚也是他的人,不过人家是大户人家,明媒正娶,不能老寒酸了。” “刘队长说了,只要她同意,啥都依她。” 几天后,刘队长来娶亲,在村公所大摆酒席。 警备队长一刀宰被灌得酩酊大醉。他那刮得干干净净的西瓜脸上喜气洋洋,一双小贼眼笑得眯成一道缝。他喷着满嘴酒臭气说:“新、新娘呢?叫我见见。” 高保长忙扶着他说:“新娘小,没见过啥世面,一会一上轿就是你的人了,哪在这一会?现在见她,你醉成这样,吓着她了,反而不好,你说呢?” “对,对。”一刀宰点头不迭,摇摇晃晃地说:“你,你办了一件大好事,事后兄弟亏待不了你。” 高保长又端起一杯酒说:“今天是刘队长的大喜日子,务必喝个痛快,来,我再敬你一杯。咱们大家都再给刘队长敬一杯。” 大家忙起身说:“咱每个人再给刘队长敬个双杯。”于是纷纷给一刀宰敬酒,把一刀宰灌地分不出东西南北。 熙熙攘攘的娶亲队伍吹吹打打地向前走去,拉嫁妆的马车一长溜。中间是两顶花轿,一顶坐得是新娘子,一顶坐得是酩酊大醉的一刀宰。走到一个关卡,几个守关的伪军跳上马车,要打开箱子。 高保长赔笑说:“这可使不得,这是刘队长太太的嫁妆。还是给刘队长打个照呼。” 一个伪军跑到一刀宰的轿前说:“报告队长,凡过卡的一切东西都要检查,这是你说的。” 一刀宰伸出他那胖乎乎的脑袋嚷道:“你长几个脑袋,我太太的嫁妆你也敢检查?一刀宰了你!”吓得伪军忙缩回脑袋,一挥手,叫迎亲队伍过去。 迎亲队伍走上山道,两边是奇峰怪石,山坡上长着茂密的树林。有个伪军匆匆走到一刀宰轿子前说:“报告队长,这里是危险地带,要防止共军袭击。” 一刀宰掀开轿帘看了一看,吐着白沫说:“共军在哪?” 伪军说:“小心为妙。” 一刀宰脑袋又缩回去,骂道:“你他妈草木皆兵,别冲了老子喜气。”伪军只好合上嘴。连过几道关卡,守关的人不是被他骂一顿,就是挨他几耳光,只好放行。 不一会,对面一队马队急促而来,尘土遮天盖地。为首的军官歪戴着帽,敞胸露怀,一边举着手枪,一边大喊:“停下!我们是特工队,请接受检查。” 伪军士兵忙向一刀宰报告,一刀宰心不在焉地说:“叫他们让开道。” 士兵狐假虎威地嚷道:“快让道!没看见这是刘队长的迎亲队伍。” 马车停在迎亲队伍前面,军官喝道:“管什么队长,老子是特工队,根据报告,你们通共,必须统统抓起来。” 一刀宰探出脑袋说:“什么球特工队,你们队长李二毛见我也让三分。老子今天娶媳妇,别扫了我的兴。让开,不然老子要动手了。” 军官向后一摆手命令说:“交了他们的械!”骑兵人多势众,纷纷跳下马,一涌而上,一阵格斗,下了士兵的枪。 一刀宰刚想拔枪,就被两个大汉控制。气得他哇哇大叫:“剥皮,你个龟孙,老子饶不了你!” 军官命令道:“把东西和人带回去!”高保长忙上前说:“东西和新娘你们带走,刘队长可千万不能带走,伤了两家和气。” 军官说:“那好吧,等我们查清了,再抓他不晚。”说完一挥手说:“还不快滚,不然连你们一起抓!” 一刀宰他们只好狼狈逃窜。 森林空地上,骑兵军官和伪军跳下马,脱掉伪军服。开始从马车上搬东西,扮成新娘的红娘也下了轿。原来伪军特工队是抗联战士扮演的。 这是女孔明扬爱珍想的办法,趁一刀宰叫高保长提亲,叫红娘扮成新娘。高保长也是自己人,是党组织有意安排他当敌人保长的。这次趁一刀宰娶亲,以拉嫁妆的名义把粮食运了出来。 刘司令走了过来,高队长敬礼报告:“报告司令员,我们按计划完成了任务。人和粮食都安全带回。” 刘司令笑着说:“好,好,扬爱珍同志不愧是小孔明,这条计一举两得。不仅弄到了粮食,而且加深了警备队和特工队的矛盾。估计一刀宰即是知道不是特工队劫的他,他也不敢张扬,因为叫鬼子知道了,因为他娶亲出了事,他的性命就难保了。但是我们的粮食还不够,下一步我们还要配合群众想法把粮食运出来。同时敌人的运武器的船,据内线报告也快来了,我们要想法把这批武器也搞到手。一方面打击了敌人,另一方面也解决了我们的问题。” 当夜高飞却睡不着觉,他走到窗口,向外张望,外面是白蒙蒙的月光,像轻烟,又像薄雾,远处是黑乎乎的山影。自从他知道秋月受了那么多折磨,又为了躲婚,违心进了佛门,他经常思绪翻滚,不能自已。他常常想:“秋月,我不得不承认,我是多么爱你呀,愈是离别,愈使我感到你多么珍贵!我深深地体会到:在这激烈的战斗年代,爱情是鼓励我的力量。但在这平静的夜晚,也不断折磨我的心灵。或许你会埋怨我,为什么不给你音信,是不是已经变心,但你尽管永远放心,我这辈子心里只装着你一个人。我现在深刻体会到,人啊,假如在有限的时间不珍惜来之不易的爱情,将会悔恨终生。”他轻轻哼起娘小时候经常唱得那曲民谣:“想亲亲想得没办法,牵魂线愁成个大疙瘩。想亲亲想得迷了窍,山药蛋当成白兰皂。茴子白卷心千层层,真心实意想亲亲……” 湛蓝的天空刚刚透出一抹鱼肚白,广袤无垠的大地充满了喧闹声,春忙开始了,人们开始耕地、施肥。村东的羊肠小道上,三三两两的人群担着粪挑,推着粪车开始下地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老一少,高老汉身板硬朗,步履稳健,不时扭头对小玲子说:“闺女,要存住气,别慌。” 小玲子说:“大爷,你放心吧,俺不会露陷的。”姑娘羊角辫一挺,那红红的脸膛充满了信心。人群慢慢地走到碉堡前的关卡。 一个哨兵伸枪拦住问“干什么的?” “送粪的。”高老汉泰然自若地回答。 一个当官的喝道:“送粪的?怎么往山里走?” “俺的地在山下,不去那往哪?怎么?你们不叫俺种地,那俺就拐回去了,你们再收粮可别怪俺没粮食。” 高老汉欲擒故纵,想拐弯。 军官喝道:“站住!检查,检查。” 小玲子大声说:“粪有啥可查的,你不会睁眼看看。” “不,是粮食!”高老汉打断她的话说。 “啊!”哨兵神气活现的叫一声,愚蠢地傻笑着走上前,伸头看了看,捂住鼻子,急忙后退,吆喝起来:“老东西,敢给我开玩笑!” 高老汉冷静地说:“俺庄稼人都把粪说成粮食,没有粪,你吃的粮食从哪来?” “滚!”哨兵骂道。 高老汉正想过去,从炮楼上走来一个喷着酒气的军官,亮着公鸡嗓门说:“干什么的?” 哨兵点头哈腰地说:“送粪的。” 这个军官不放心地说:“是真的吗?”他一双贼眼死死地盯了高老汉一眼,试图看出点什么。 混在人群的抗联战士紧张起来,偷偷地打开怀里手枪保险。他们想:“难道敌人发现什么破绽?实在不行,就硬冲过去!” 军官说:“大概是共军叫你们送粪的吧。” 高老汉说:“俺庄稼人就知道趁雨前给地里施上底肥。啥共军不共军的。” 军官冷笑一声,拔出枪,一扣板机,“啪”的一声把高老汉的粪桶打穿。溅出的粪崩了军官一脸,他又羞又恼,一边擦着脸一边骂道:“滚!”送粪大队过了关卡。 高老汉骂骂咧咧地又拐了回去。其实,除了高老汉和小玲子真送的粪,后面挑的、推的、拉的是在薄薄的一层牛粪下面盖的是粮食。 这几天村里人唉声叹气,原来大好人有名的看病先生小升爷死了。他家的老坟地就在山下,怎么说,也得把老人家埋在老坟里。村里人纷纷找保长求情,可戴着瓜皮帽,留着小胡子的高保长摊开双手说:“没办法,鬼子封山了,上回送粪的事鬼子知道了,把炮楼的伪军骂了一顿。” 一个婆婆说:“要是换了别人倒罢了。只是小升爷十里八乡,谁不知他是个大好人。那年俺有病,没钱看,他硬是赔钱不要一分,给俺看好了病。” 一个老汉说:“那年他为了给大家治病,上山采药,不小心从山坡上滑了下来,把胳臂都摔断了。这样的好人还不应该入老坟吗?” 这时小升匆匆走过来,把高保长拉到一旁说:“爷爷临死的时候说:他的身后事是小事,山里的那帮人没吃的可是大事,不如趁给俺办丧事给山里运去一部分粮食。这可是爷爷的遗愿。” 高保长不信,又问了一句:“你爷爷真是这么说的?” 小升肯定地说:“是呀,不会错。” 高保长说:“那我给高飞娘商量一下再说,再给抗联联系。” 晚上,高飞娘和红娘、小玲子默默地想心思。小玲子用手指反复卷着衣服角,双眉紧缩,情不自禁地说:“哎呀,急死了,粮食还有一部分没运走,叫敌人搜出来咋办?” 红娘说:“刘司令说了,敌人是瓮中之鳖,咱们是水中之鱼,不会叫敌人憋死的。” 高飞娘也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咱们还得想办法。” 小玲子说:“奶,昨天幸亏你想的周到,我和高大爷挑着真粪走在前面,要不,后面的夹底桶、车被打穿了,可不就露陷了。” 正说着有人敲门。小玲子到门口一听说:“敲门声两响一顿,自己人。”她打开了门,进来一个戴瓜皮帽,留小胡子的人,原来是高保长。 高飞娘让座后说:“你到这里来,有人看见没?” 高保长低声说:“我是没急事不上你这来,小升子说……”他把小升子的话说了一遍。大家商量了一会。 临走,又说要想法和高队长取得联系,再行动。 高保长刚走,红娘就有些忧虑地说:“这个人咋看着贼头贼脑,点头哈腰的,像个坏人。可是听说话又像好人。” 高飞娘笑着说:“常言说,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闺女呀,他装怀人装惯了,因为经常给敌人装孙子,不得不装成贼头贼脑,点头哈腰,时间长了,一时半会改不过来了。其实他人实诚,心眼好,还是在组织的人。叫他当保长,实际上是糊弄日本人哩。他明里为日本人做事,背地里和共产党一势。这个角色真要叫汉奸当了,还不净祸害咱老百姓。以前高二疤瘌当村长还不是个例子。他说的小升爷的话倒是个办法,只是苦了老爷子,死了也不能入老坟。” 红娘说:“那不会过后再迁坟。” 高飞娘叹口气说:“唉,那得等到日本人走了后。” 高飞娘说:“我给你写个纸条,你还从那个山洞里给飞子送去。”说完,戴上老花镜写了个纸条。老人家以前上了几天私塾,会写几个字。 红娘把纸条揣在怀里,先下到自家的地道里,从一片林子里钻出来,又下了山洞。按照高队长的安排,红娘早就当了游击队的联络员。 第三天,村公所里,高保长把炮楼上的伪连长请来,摆上酒席,几个人把他灌个烂醉。才对他说:“去年那个给你看好病的小升爷不在了。” 伪连长一听也很悲痛说:“那、那可、可是个好人。我、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他哩。” 高保长顺水推舟说:“那咱是不是帮帮他?” 伪连长忙点头说:“那、那是当然的。” 高保长说:“小升爷生前有个愿望,死后要葬在老坟里。” 伪连长忙说:“应该、应该。” 高保长步步深入:“他家老坟在山下,发丧的时候要经过炮楼前的卡子,你高抬贵手,别为难老爷子。” 伪连长作难地说:“我、我倒没啥就、就怕皇军不依。” 高保长忙宽他的心说:“你忘了,他还给山本治过病哩。” 伪连长也想起来了。那是一次战斗中,山本的胳臂断了,有人说,有个神医善于接骨。山本命令马上叫他来。第二天,几个带枪的特工队员强行把小升爷带走。听说老爷子开始不愿治,敌人威胁要杀了他,他才不得不给山本接了骨,打上石膏,用吊带挂在脖子上。没多久,山本的伤果然好了。日本人对他也很佩服,说他是中国的神医。 伪连长说:“那好吧,我、我想对老爷子,皇、皇军也会放一码的。” 第二天,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公鸡拍着翅膀叫起来。村里来了一群由掌坛师带队的和尚,因为小升爷生前是一个佛教徒,年轻时已皈依佛门,只是在家里念佛修行,持斋行善,有时也到法悟寺烧香拜佛,所以和了空大师很熟,和尚们还找他治过病,对于他的过世,也很悲痛,就由一个老和尚做掌坛师率领众和尚前来给他做法事。进了小升家的堂房,在堂房上方的桌子上摆上道具。小升捧着他爷的遗像跟在后面。掌坛师绕着堂房边走边念诵,其他和尚跟在后面敲击锣鼓念诵经文。大概过一个钟头,又念了一遍。 村里响起悲哀的喇叭声,送葬的队伍出发了。队伍逶迤几百米,最前面有个纸扎的开道神,高约一丈,据说是到阴间叫它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后面是哀乐队和和尚们,再后面是马车拉着小升爷的棺材,马车后面是戴着挽袖的群众。大家哭哭啼啼地向老坟走去。小升在群众前面披麻带孝,哭声哀哀。几个人搀扶着他。 过哨卡时,哨兵只是例行公事地问了问,就放过去了。 顺利地到达老坟后,人们举行了隆重的下葬仪式。天黑了,人们再依依不舍地离去。 半夜时分,万籁惧寂,游击队员悄悄地扒开坟墓,取出粮食,又把坟墓恢复原样,作得神不知,鬼不觉。 抗联游击队的营地里传出一个惊人的消息。印度妞苦苗被不明真相的人抓走了。 正文 第十章  救童侠发现人被抓 事情还得从一次任务说起。 蝙蝠侠和赛云长按照抗联领导的安排,去抓一个俘虏。因为地下党透露,敌人准备从水路上用拖船拉一批武器弹药,但由于上次弹药库被炸,敌人分外小心,什么时候运?走哪条水路?敌人的军力布暑等都严守秘密。要在水路上劫这批军火,这些必须掌握。所以刘司令决定抓一个俘虏,看能否挖出些情况。有消息说,特工队到北山口打探情况,准备进行下次大扫荡,刘司令派武艺高强的蝙蝠侠和赛云长见机行事,去抓个特工队的人员。 靠近公路的深沟里,长满灌木和野草,黑暗、潮湿、闷热,蝙蝠侠和赛云长一动不动的潜伏着。透过草丛,他们看到公路上飞弛过来一辆汽车,车上载着全副武装的敌人。 曹如兰皱着眉说:“看来在这里抓俘虏根本不可能。” 赛云长王云飞发起愁来说:“莫非该咱俩丢人。” “别泄气。”蝙蝠侠鼓励他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赛云长觉得自己太没信心了,忙补充说:“奶奶的,抓不住俘虏,我誓不还朝!” “走!”蝙蝠侠说:“咱们从山上观察一下,看从哪里下手更有利。”于是他们在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坎坷不平的山石上跑起来。走惯了山路的他们,穿山越岭如履平地,离远了看,像半空中两只飞燕。有时钻进树林,左躲右闪地跑着,有时在空旷的乱石堆里蹦蹦跳跳地往前窜,终于在一片枣树林里停下。这片枣树林不高,但很茂密,从这里可以看到很远的村庄。 突然他们看到西边一片火焰冲天,明亮的火光把街道、打麦场、老槐树等照得很清楚。很显然,敌人正在烧、杀、抢,老人的哀号、孩子的哭叫、妇女嘶心裂肺的惨叫涌向耳鼓。 在一片嘈杂声中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尖细绝望的哭声,他们仔细听听,是从村东头一间着火的房子里传出的。这房子正好在离他们最近的地方。 一阵恶毒的笑声传来:“咱们中国叫点天灯。” “太君说了,八路军的女儿应该火葬。”…… 蝙蝠侠不自觉地用手抓紧前胸的衣服,脸色气得都发白了。 赛云长大骂道:“奶奶的,这些龟孙连畜生都不如!”他眼里冒着火,“啪”的一声打开驳壳枪的机头吼道:“我去和他们拼了!” 蝙蝠侠用胳臂挡了他一下说:“你先等一下,我先摸摸情况,看怎么救出孩子?”她敏捷地跃出枣树林,从离房子最近的一棵榆树背后观察起来:房子在村西头,离别人家的房子有一小段距离。而房前不远处,站着两个伪军,一个是军官,头戴大沿帽,把手枪随随便便挂在左肩上。一个是士兵,把长枪斜挎在右肩上,枪口向后,摇摇晃晃地正准备走。 事不迟疑,蝙蝠侠向赛云长吹了一声口哨,赛云长轻声跑过来。蝙蝠侠小声说:“你干掉那个士兵,我俘虏那个军官。听着,要干得没声响。抓住俘虏,救出孩子就跑。”两人从伪军侧面扑过去,蝙蝠侠到军官后头,来了个双风贯耳,把他打昏过去。赛云长从背后给士兵来个锁喉,用匕首扎进他的喉咙,那家伙像粮食布袋似的一声不响地倒下。 然后二人跃进屋里,呛人的浓烟扑面而来,只见满屋火和烟,什么也看不清。终于在墙角发现女孩,已奄奄一息,生命垂危。旁边有一男一女两个老人已咽了气。一根带火的椽子斜落在女孩子的左肩上,头发、衣服都被烧焦了。蝙蝠侠抱起孩子就跳出房子,赛云长紧随其后,从房子里蹦出来。后腿刚刚离开房门,只听背后“轰”地一声,房子塌了。 赛云长把那个军官用绳结结实实地捆住,扛在肩上说:“快跑!”蝙蝠侠则抱着昏迷的女孩。 二人又跃入枣树林,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起来。他们跃过深沟,跳过小溪,终于来到一片平坦地方。 赛云长兴奋地说:“这可好了,任务完成了,孩子也救出来了。” 蝙蝠侠则发愁地说:“这孩子不知还有救没救?一分钟也不能耽误,赶快回去抢救她。” 突然,一片火把迎着他们走来,他们赶紧躲在山石后观察:只见一群穿袈杉的和尚押着一个女人走来,愈来愈近,渐渐地,可以看清人脸。他俩几乎同时“啊”了一声。原来被押的人是苦苗。赛云长放下俘虏,举起枪正想射击,被蝙蝠侠拦住。 她说:“一旦打起来,孩子救不了,俘虏说不定也会跑。你看,他们拿的是梭镖、大刀,不像敌人,倒像和尚。他们抓苦苗干什么?看他们往哪里走,再想法救苦苗。”其实她心里也很矛盾,打吧,不仅抓俘虏的任务很难完成,而且还带着一个生命垂危的孩子。不打吧,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志被抓走。她心里经过激烈斗争,终于理智和毅力战胜了冲动。不行,不能打,看他们往哪去? 这时,只听面目娇好的白面和尚说:“离法悟寺不远了。把这个女人交给主持审审,看是不是密探?”蝙蝠侠和赛云长知道苦苗暂时没危险,决定先回队里。 在游击队指挥部里,刘司令摸着他那歇顶,笑眯着鹰眼,高兴地说:“好啊,你们的任务完成得很好,还是个连级军官,这对我们下一步行动很有利。”当蝙蝠侠向他汇报苦苗被法悟寺的和尚押走时,刘司令皱起了眉头,自言自语:“法悟寺的和尚抓苦苗干什么?” 高队长也奇怪地说:“苦苗上山薅药草是经常事,怎么这次上山就出事了呢?和尚是诵经念佛的,他们抓苦苗干什么?” 司令员抬起头说:“我们要摸清情况,救出苦苗同志,但不能莽撞,避免伤了苦苗。”他又说:“你们救的那个女孩子怎么样了?” 蝙蝠侠说:“没有生命危险,正救治哩。” 刘司令严肃地说:“据我们向当地党组织了解,这个女孩子叫苗苗,很可能是我们首长的一个女儿,在张庄只有一个新四军首长的孩子,敌人既然说她是八路的孩子,那就是她。她是革命的后代,一定要爱护好她。同时我们要通过组织和他父亲取得联系。当地党组织还告诉我们,这个女孩子虽然只有十岁,但是个抗日的积极分子,是村里的儿童团团长。”接着他讲起女孩子的事迹: 苗苗出生在一个贫苦的雇农家庭,是苦水里泡大的孩子,父母亲都参加了革命队伍,父亲还是部队的一位首长。苗苗现在跟着爷奶在家。由于她从小受父母的影响,懂得许多革命道理。在党组织的培养下,苗苗进步恨快,当上了儿童团团长。她带领村里儿童,站岗、放哨、传送情报、盘查路人、立了不少功。村里召开斗恶霸、批地主,她总是勇敢地站出来,控诉他们的累累罪行。在农忙时,她还组织儿童团给军烈属帮工,给孤寡老人干活。 有一天,苗苗和小朋友边放牛边观察敌情。村外有一片山坡,长着绿油油的青草,中间有红色、黄色的喇叭花,阳光很温暖,苗苗和小朋友边放牛边唱山歌。突然他们发现一队鬼子和伪军从远处走来。原来小鬼子开始进行大扫荡,他们急忙跑回村通知乡亲们转移。大家向南山跑去。敌人到村里一看,空荡荡的没人。他们寻找粮食、财物,不知被藏到什么地方。突然听见山坡上传来放牛娃的歌声。原来苗苗他们怕鬼子到南山搜查,乡亲们会暴露,就想法吸引敌人。况且游击队的叔叔们已经在不远处布置一个包围圈,他们想把敌人引过去。所以放声唱起放牛歌。一个鬼子把苗苗抓过去问:“人,到哪里去了?你的,快说。”苗苗装着害怕说:“我说了,大人会打我。”鬼子说:“你的,别怕,太君会大大的奖励。”并抓出一把糖递给她。她故意高兴地说:“你们跟我来,保证叫你们找到人。”说完带着鬼子向游击队包围圈走去。 走了一会,不见人,鬼子小队长起了疑心说:“你的,八路的,是?” 苗苗大声说:“俺咋会是八路,你没看我这么小,八路咋会要我?前面有个山沟,他们都在那里藏着呢。” 到山沟里,她大声喊:“日本人来了,你们出来吧!”其实是在通知游击队。说完她突然跑进树林里。鬼子来不及抓她,突然枪声大作,手榴弹像下雨似地扔下来。敌人死的死,伤的伤。在山沟里像没头苍蝇似的来回跑,都被打回来。最后全部报销了。 又有一次,县苏维埃主席到村里一户人家办事,被汉奸发现,给鬼子报告,一队鬼子向这家人家走来,情况非常危险。 快到这户人家时,苗苗和几个小朋友边跑边喊道:“快抓住他!向东跑了!” 鬼子一听慌忙向东追去,可追了很远,什么也没抓到。鬼子又折回头到这户人家,还是什么也没抓到。原来县苏维埃主席利用敌人向东跑的时间,早就跑了。鬼子气急败坏,抓住苗苗说:“你的良心,坏啦坏啦的,你说向东跑去,怎么什么都没有?” 苗苗说:“俺几个藏猫猫玩哩,有个小孩向东跑了,俺就在后面撵他。”鬼子气得火冒三丈,可是拿她没办法 苗苗和小胖子骑在村头的老槐树上放风,突然看见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正鬼头鬼脑的往村里张望,她和小胖突然蹦到他面前,一前一后拦住他,问:“你是干什么的?” 来人一看是小孩子,满不在乎地说:“我是县游击大队的,到村里有件事。” 一天, 苗苗灵机一动说:“县游击大队的队长叫啥?”那人顿时慌了手脚,结结巴巴地答不上来。 两人用红缨枪一指说;“跟俺到村公所去一趟!”那人拔腿想跑,正好和对面刚进村的民兵撞个满怀,民兵一把抓住他,和苗苗一起把他押回去,经过审问,果然是个特务,来找一个地主打探游击队的下落。他们把他交给了游击队。游击队通过他的嘴知道鬼子了敌人的许多新动向。 可是有一次却使她出了事。她听到敌人宣传说:“游击队已被他们消灭了。”非常气愤。就和儿童团小朋友们商量,把标语贴到附近伪军的碉堡上去,给敌人一个下马威。 晚上,四周静悄悄的,他们埋伏到碉堡周围,观察敌人的动静。上面隐隐约约有几个人在走动。 她叫其他人故意在碉堡右边制造动静,然后藏起来,自己拿着标语向碉堡左面爬去,敌人听见响声,都跑到右边大声喊;“谁?不然就开枪了。”紧接着就向黑影里开了枪。趁敌人注意力都在右边,她迅速在碉堡左边贴了几张标语,就消失在黑暗中。 第二天,碉堡上可热闹了,到处是抗日标语:“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严惩狗汉奸!” “还我河山!”敌人没想到在它眼皮底下贴标语,鬼子把伪军队长喊去狠狠地批了一顿。敌人恼羞成怒,看字体,知道是附近的小孩写的。就到学校把孩子的作业本收到一起对字迹,有几本有些像,但又拿不准。就把其中一个孩子喊过去,非说是他写的,准备对他用刑。苗苗听说了,就走上门说:“你们谁也别找了,标语是俺写的。”敌人立刻把她抓起来,把另一个孩子放了。 敌人押着她回到家,把她和爷、奶关到屋里,四面泼上汽油,点把火烧起来。爷奶为了保护她,用身子挡住扑过来了火焰,把她围了起来。爷奶就这样被活活烧死。幸亏赛云长发现的早,把她从火海里救了出来。要不然,苗苗也遭了毒手。 说到这里,大家都义愤填膺,同时又对苗苗的义举赞叹不已。刘司令说:“苗苗治好伤后,肯定不能再回家,一时也送不到她父母那里,跟着我们太危险。我想把她送到一个可靠的人那里先躲一段,有机会了再送到她父母那里。军区经过反复思考,觉得马南强那里最合适,一是离这里远,不易引起敌人怀疑;二是马南强是单身,容易带她;三是马南强很可靠。你们说怎么样?”大家纷纷点头。 刘司令又说:“救苦苗的事我们要抓紧想办法。” 蝙蝠侠说:“我有个想法,今天晚上我悄悄摸进法悟寺,弄清和尚们为啥抓她,如果能救出来更好。” 刘司令通过几件事对蝙蝠侠很信任,他说:“好啊,不过一定要谨慎,救不出苦苗不要打草惊蛇。要不然,对下一步救她不利。” 蝙蝠侠保证说:“放心吧,我会见机行事。” 夜,黑黝黝的夜,人们已进入睡乡。大地一片寂静。蝙蝠侠身着夜行衣,潜伏在法悟寺附近的芦苇丛里向古寺张望,古寺在昏黑的夜里显出模糊的影子,门口只蹲着一对石狮,没人,大门紧闭,围墙很高。她蹑手蹑脚,猫着腰迅速靠近围墙。离墙几米,腾空而起,脚蹬手扒,跃上墙头,红泥墙里面的大殿壁瓦雕檐,飞龙盘拄,金碧辉煌。院子里,有翠竹百竿,苍松数株。中间是一个假山,周围绿水盈盈,花木繁盛。水上有一个雕栏的白玉小桥。她跳下墙,过了大殿,后院有堂楼十间,是和尚们的住室,她见二楼有一间亮着灯,就上到二楼,耳朵贴近窗户听里面说话。 一个说:“了空大师,此女在我山旁行动诡秘,肯定是日本人的密探。” 了空说:“我审问时,她说在山中采药草,不像密探。” “不要大意,上次日本人扫荡时,怀疑这里窝藏了八路,冲进来糟蹋得乱七八糟。我们虽然组织了一个护寺队,但我们的长矛大刀怎能和真枪实弹比。” 传来一声猫叫春,声音凄厉,一个和尚掀开门帘,想轰走猫。蝙蝠侠一看不好,一个鹞子翻身,上了房。惊动了和尚,一支暗标“刷”地飞出手,向她飞来,她侧身一躲,暗标从耳边擦过。她知道和尚武功高强,只好施展轻功,蜻蜓点水一般,窜房越脊,向寺外飞奔而去。 天明后,在雄伟的大殿里,殿中央供着一尊高大的如来佛像,像两旁是几尊观音等众佛像。众僧身披架裟,手持木鱼,口中念念有词。身着发黄架裟的一个老者合掌说:“大师,小僧已把那个姑娘带进门口。” 满脸皱纹,但身体健实的了空说:“带来见我。” 几个和尚手持长矛大刀把苦苗押进来。苦苗昂首挺胸,气宇轩扬,一付不屈不服的表情。她走进大殿,环顾四周,大声反问道:“这里是求仙问佛的地方,你们为什么动刀动枪,抢劫良家民女?” 了空喝道:“孽障!女孩子不在家安分守己,跑到深山老林干什么?本师昨天的问题,为什么避而不谈,莫非真是密探?” 苦苗冷笑说:“常听人说,佛家以慈悲为怀,原来是假的!小女子已告诉你,我是进山采药治病,你们却无故抓我,是啥道理?” 了空点点头说:“如佛无碍智,所行慈悯行。给女孩子松绑。” 几个人给她解开绳。只见一个白面和尚上前对了空耳语:“此刁顽女子,小僧自有办法开化她,师傅把她交给我吧。三天后,我叫她给你说实话。” 了空点点头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佛家以慈悲为怀,你要善待女子。” 白面和尚欣喜道:“大师放心,我会安排好她的吃住。” 白面和尚带走苦苗后,有个和尚对了空说:“圆通出家后,凡心不死,把姑娘交给他,恐有不测。” 但了空说:“青山几度变黄山,世事纷飞总不干;眼内有坐三界窄,心头无事一床宽。出家人六根清断,尘缘已了,他是超凡脱俗的人,不会有事的。”这时,烧香拜佛的人络绎不断地走进来,大殿里烛光高照,青烟袅袅。那个和尚只好作罢。 苦苗被安排到一间干净的房间里,她和衣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她对抓她进寺感到莫名其妙。她不由得回忆起自己的身世来。 苦苗出身一个穷苦家庭,父母辛辛苦苦租种二亩薄田,勉强能够度日。小时候,她就是一个掘强的孩子,性格泼泼辣辣,像个男孩子。地主的儿子欺负她贫穷,想法欺负她,有一次,地主的儿子当着其他孩子的面,叫她钻裤裆,说什么只要她肯从他的裤裆里钻过去,她家的租金就能免一些。但她昂着头说:“你家就是免完,俺也不会钻。”地主的儿子和她打架,她从来没有屈服过。有一次,地主的儿子吃了亏,回家告诉自己的父母,结果地主和她爹妈大闹一场。她父母流着眼泪当着地主家人的面把她狠狠打了一顿。长大以后,女大十八变,她变得更加楚楚动人,尤其是眉心那颗美人痣,衬得她有一种自然美。地主的儿子又想霸占她,被她多次拒绝。有一年大旱,庄稼都被旱死了,地主的儿子趁机对她说:“只要你答应和我好,今年的租金就免了,当时就想强行把她拉回家,以为她肯定会同意。没想到她给他一巴掌说:“要叫俺跟你好,想瞎你的眼。”他恼羞成怒,催着他父亲去上门要租金。她家今年颗粒不收,自己家都没法糊口,那有钱交租金呀。地主的儿子说:“不交也可以,叫您闺女在俺家打三年长工。”父母也知道他企图打她的主意,但是也没法子,只好同意她进了那个虎狼窝。那一年,她父母连饿带气,不久就离开了人世。苦苗在地主家吃尽了苦,但始终不肯答应地主儿子的无赖要求。地主的儿子就和人贩子勾搭,半夜把她装进麻袋,准备卖给女肆。当人贩子赶马进山,正好和执行任务回来的刘向阳照面。当时刘还是队长,他看到马背上的麻袋动弹,就喊住了人贩子,用枪指着他,叫他打开麻袋。人贩子无可奈何,只好放了苦苗。从此,苦苗就跟着刘向阳干革命。在游击队里她还学会了识字,又被组织上送去学习医疗护理。刘向阳任军区司令员时,苦苗在军区当了卫生员。可以说,苦苗苦大愁深,没亲没家,党组织就是她的家。她干起工作没明没夜,为了给伤员治病,经常爬上高山去采草药。 昨天清晨,空气格外新鲜凉爽,空中挂着五颜六色的彩霞,苦苗心情特别好,因为这么好的天气,正是采药的好时机。她背着药篓爬上老虎山,此山像一只卧在地上的猛虎,坡陡苔滑,荆棘丛生。山上苍松翠柏,郁郁葱葱。 不知不觉,越走越远,竟然来到法悟寺附近的树林里。正好被巡山的护寺队看见。里面有个白面和尚是个破落地主的儿子,他爹死后,他坐吃山空,很快家底被糟蹋完,不得已当了和尚。他看见苦苗的美色,起了歹心,想把她抓进寺里,趁机霸占她。于是以暗探的理由,叫人去抓她。苦苗一看不好,拔腿就跑,衣服都被树枝挂破了。身上也被挂伤了。不料一不小心,掉进一个水洼里,她在水里淌起来,裤子被浸透了,湿淋淋的,冰凉冰凉,尤其糟的是当水浸到她的伤口时,疼得直流汗。每走一步,就钻心的疼痛。突然,前面不远,闪着两点绿光,恐惧向她袭来,前面竟然有狼。 真是屋漏偏逢连天雨,她前走也不是,后退也不是,只好抓起一根枯树枝,屏着气,警惕地瞪着前面。后面的和尚追上来,那只狼一看人多,迅速消失在黑暗中。又累又乏的苦苗被和尚抓起来。尽管她拿出篓里的根根草草,向他们解释,说这是药草,能散淤止疼,她是为采药误入这里,但还是白面和尚把药篓一扔说:那是假装的,谁不会做个样子。尽管其他和尚想放了她,但白面和尚不依,于是被带进寺里。 白面和尚圆通端着一盘子饭走进来,他把饭放在桌上。挤眉弄眼地说:“请姑娘进膳。” 苦苗脸背过去没理他。 圆通用他的娘娘腔说:“姑娘,按我寺的规矩,暗探是要被杀掉的。幸亏我向了空大师美言几句,才放过你。” 苦苗愤怒地说:“说我是暗探,有什么根据?” 圆通冷笑道:“如今世道,你还不知道,什么根据不根据,上嘴唇下嘴唇一碰,就要了你的命。现在人命不如一根稻草,要根据有何用?你只要听话就行了。” 苦苗讽刺道:“原来你们是一群土匪,披着和尚的外衣,干着男盗女娼的事。” 圆通不仅不恼,反而哈哈大笑说:“好眼力,我看你决不是平头老百姓。” 苦苗猛地站起,伤口的疼痛令她皱起了眉头,她喝道:“你是什么人,你决不是正经和尚。和尚不会像你一样,不知礼义廉耻!” “我吗?”圆通嘻皮笑脸地说:“你说对了,我不是凡夫俗子。我原本是一个富贵子弟,家大业大,家里招了火灾,被逼无法,出家当了和尚。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可以说,还是腰缠万贯。现在,凭我这两下子,深得了空信任。他什么都听我的。姑娘,人活在世上,谁不是为了享受?要现实些,不要装傻,有钱就是奶。你只要跟着我,有你享不完的福。人生苦短,谁愿意受一辈子罪?”说完,他无耻地盯着苦苗的胸部。苦苗厌烦地躲开他的目光。 晚上,他脱下黄袍,穿上长马褂,戴上礼帽走来见苦苗,一进屋,用他那娘娘腔嘻皮笑脸地说:“姑娘,你看我还像和尚吗?” 苦苗冷笑道:“我倒宁愿当真和尚,不做你这种廉不知耻的人。” 圆通笑着说:“你如果当和尚,倒是个苦行僧,你这么折磨自己,何苦呢。人生在世,青春能有几何?不趁美貌妙龄享受人生,更待何时?姑娘,我准备救你脱离这个火海,带你远走高飞。我舅舅在开封是个有名的商人,投奔他,我保证你能上大学,出国留洋,成名成家,你看如何?” 苦苗鄙夷地说:“我对这种美梦不感兴趣。” 圆通好像没听到苦苗的话,继续按他自己的思路说:“要逃走,很容易,趁月明星稀,我带你出寺院,雇一辆马车,先奔沙市,然后趁火车去开封。到那时我们两——” “住口!”苦苗打破他的梦幻:“你这个无耻之徒,原来是个披着和尚外衣的畜生!” “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跟我走,有光明的前程;一条是跳进苦海,打入地狱。我劝你三思而后行。”圆通终于耐不住性子,威胁说。 伤口的疼痛继续袭击着苦苗,加上她又饥有渴,使她脸色发白,额头直冒冷汗,只觉得头晕眼花,倒在床上。圆通故意大惊小怪:“怎么?你受伤了?”故意在她身上乱摸一气。苦苗浑身酸软无力,但她挣扎着大吼一声:“滚!” 这几天,刘司令和高队长百思不得其解,一个诵佛念经的地方居然扣了一个无辜的女子。曹如兰带来的消息使他们有所醒悟,肯定有什么误解。但是有人坚持说她是日本探子,欲至死地而后快,一定是混进了坏人。怎么办呢?强取肯定不可取,那有可能威胁苦苗生命。司令员来回在地上踱步,苦苦思考解救的办法。 高飞眼珠一转说:“有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派人去和他们谈判。” 刘司令也说:“咱俩想到一起去了,只是派谁去合适呢?” 高飞说:“我去吧,我去有一定优势。” 司令员没吭声,只是用疑问的目光看着他。 高飞继续说:“我小时候上山砍柴,常去法悟寺看和尚烧香念经,还和大人们一起去拜过佛,对庙里的事多少摸点气。据我了解,了空这个人很正直,有一定爱国热情,你不是常说,要团结包括宗教人士在内的一切爱国人士吗?这是我们争取他们的机会。” 司令员满意地笑了笑,他对高飞不断提高的思想觉悟而感到高兴。但他又担心高飞的安全。高飞好像看透了司令员的心思。他说:“我会尊重和尚们的习惯,见机行事,谨慎小心的,不会出问题。” 司令员说:“你要记住,你的任务不仅要解救苦苗同志,而且要和了空说明厉害关系,对日本人,光靠寺里的力量是无及于事的,只有我们中国人协起手来,才能战胜日本鬼子。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我想派曹如兰同志协助你。” 法悟寺大殿里,圆通对了空合掌打拱道:“这个女人果然是个探子,此女不可救也。” 了空说:“是日本人派来的吗?” “这个,这个——”圆通吞吞吐吐地说:“不是日本人就是共产党,她想探清我们的情况,随时准备消灭我们。同时他们还盯上寺里的宝藏,找机会抢走。” 了空鼻子哼了一声说:“你看怎么办?” 圆通咬牙切齿地说:“此女不可留也,我看咱们把她偷偷埋了算了。留着可是个祸害。” 了空合掌祈祷:“阿弥佗佛,佛家是清净地,不可杀生。把她关入后屋。让吾主如来慢慢拯救她罪孽深重的灵魂吧。” 一个小和尚匆匆进殿报告:“游击队派代表求见。” 圆通说:“依小僧看,凡是不信佛的人不能见他。” 了空大师半晌沉吟不语,想了一会,终于缓缓地说:“亦以大悲心,利益诸群品,离欲深正念,净慧修梵行。愿我智慧光,普照十方刹,消除三垢冥,明济众厄难。让他进来吧。” 深山藏古寺,法悟寺坐落在深山老林中,寺内古树参天,寺门口蹲着一对石狮子,既威武又严肃,表现出蔑视一切的样子。到了门神楼,两边立着四大金刚,一个凶猛,一个严肃,一个威武,一个神气。他们手里都拿着降妖驱魔的武器,令人不寒而栗。正中是大雄宝殿,气势宏伟,极为壮观。殿中央供着释迦牟尼像。周围是各种各样的佛,有露着慈祥笑容的白度母,有坐着莲花的观世因菩萨等。四周是十八罗汉像,有的笑容可掬,有的长眉善目,有的静坐沉思,有的合掌拜佛,有的念珠诵经……墙壁上是南海观音渡海图,画上碧波滚滚,青山隐隐,山上有红砖青瓦的寺院,巍然屹立的高塔。观世音脚踏鳌鱼,在云中行走,左边是天真活泼的善财童子,右边有忠厚老实的龙女……游人香客四季不断,香火非常旺盛。 到寺里来的游客不少,有祈求飞黄腾达,平云青步的;有祈求财源旺盛,如日中天的;有祈求美满姻缘,称心如意的;有痴女怨妇来向神仙抒苦的。但那个大肚弥勒佛,袒胸露腹,裂着嘴仿佛在嘲笑那在向他顶礼膜拜的世人,在他旁边的石碑上写道:“深具慈忍力,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广结欢喜缘,满腮含笑,笑世间可笑之人。” 也有不少抽签问卜的老汉、老婆、姑娘、媳妇、公子阔少、老板太太、当兵的、当官的、要饭的等。 有一个青年女子在月老石前流泪祈祷,埋怨男方家人嫌贫爱富,非要拆散她的好姻缘。她哭哭啼啼埋怨月下老不公平,说要自杀。站在一旁的老和尚合掌闭目心中自悟:“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莫要论;惭愧恋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常存。”他睁目对姑娘说;“姑娘,月老石前有情魂,恩怨缠绕莫要论,今世姻缘前世定,好事不成情意存。花前月下有恋人,铁杵终能磨成针。姑娘若是寻无常,世人冷眼笑汝昏。阿弥托佛。” 藏经阁后殿的偏隅处,有一幽静的小院。老和尚把高飞和蝙蝠侠引进屋内。 高队长走进屋拱手一拜说道:“了空大师,我是游击队派来的代表,我叫高飞,这位姑娘叫曹如兰。” 了空吩咐落座上茶。 高飞谢道:“大师以诚相待,我们不盛感激。我们共产党人虽然和你们的信仰不一样,但尊重你们的信仰,听说大师爱国抗日,我们无限钦佩。只要是抗日爱国的人士,我们就联合、就支持。听说日本鬼子把寺里糟蹋得不成样子,还杀了无辜的和尚,我们很气愤。” 了空长叹一声,不由得流出泪来:“世间诸众生类,欲为众恶,强者伏弱,转相克贼,残杀众生,迭相吞啖。这些畜生连我们这些世外之人也不放过。诸善的`根本在于善心,诸恶的根本在于残忍,这些鬼子去慈心而存残忍,杀人如麻,业障太重。佛祖畏因,众生畏果,他们的残暴逼得人怒天怨,早晚是会得到报应的。” 高飞激愤地说:“国破家亡。如果我们的民族都失去了自由。宗教信仰又如何保证自由?中国人民又如何保证自由?有一点爱国之心的人,都应该为抗日做出自己的贡献。对于你们的护寺行动,我们给予很高评价。但独木难成桥,孤军难作战。面对十分强大的日军,不联合就很难战胜他们。佛祖虽然惩恶扬善,但人兽有别,对于这些战争恶魔,佛祖是无发感化他们的。我想大师会想到这一点的。” 了空大师点点头,沉吟不语。他也在思考这一问题,佛祖无法平息战争,更无法使这些战争恶魔放下屠刀。他合掌默默地在心里对佛祖说:“我佛在上,小僧一事不明,你不是佛法无边吗?为什么就没办法去降伏这些恶魔呢?我也清楚,我佛慈悲,对一切生命关爱有加,连一只蚂蚁和小虫也不加害。但对那些无辜被害的平民公平吗?”想到此,他顿时大悟。于是他对高飞说:“佛语:万步无如退步休,本来无证亦无修,明窗高挂菩提树,净莲深栽浊世中。我佛虽然有好生之德,但对那些心怀残忍,杀害无辜百姓的人,必须以恶制恶,否则,会有更多的生命惨遭涂炭,死在他们的屠刀之下。本师想通了,我决定舍生取义,开戒去杀这些恶魔,救众生于水深火热之中。” 圆通用他那娘娘腔狠狠地说:“大师,别听共产党的蛊惑,他想不费吹灰之力,吞并我们的护寺队。他们扩充队伍的意图很明显,大师你一世修行,苦戒一生,且莫上当。” 高飞斜视了一下这个白面和尚,不慌不忙地说:“你说我们扩充队伍,倒是说对了一半,我们扩充抗日的队伍,难道有什么不妥吗?联合起来是为了一致抗日,消灭侵略者,不使中华民族受欺凌。中国的历史告诉我们,如果不团结,就会灭国。如果团结一致,就会胜利。难道团结也有什么错吗?” 一席话说得圆通哑口无言,没法对答。 高飞又转向了空大师说:“大师,我这次来也是为了拯救贵寺。” 了空楞了一下,眼光流露出疑问的目光,询问似地盯着他。 高飞严肃地说:“你们组织的护寺队,正处在危险之中。据可靠消息,鬼子准备进山大扫荡,他们扫荡的路线包括咱们的寺院。他们对寺院的国宝早就垂涎三尺。咱们的护寺队只有一些长矛大刀,能抵得过全副现代化武装的鬼子吗?虽然你们的武艺高强,但是在炸弹和子弹面前也无及于是。你们组织的僧人和信佛的农民,不仅保护不了寺院,连自己的生命也很危险。万一护寺队被鬼子消灭,大师会被天下人嘲笑和指责,恐怕到时对大师不利。” 了空大师顿时坐立不安,他焦急地问:“那怎么办呢?” 高飞真心诚意地说:“唯一的一条路,与抗日的队伍合作,共同行动。” 了空大师顾虑重重地说:“这些老百姓我同意叫他们加入你们的队伍,老衲和众僧人不会改门换道。老衲修性养性几十年,不会放弃自己的信仰。” 高飞笑道:“了空大师,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不是说服你改变信仰,只是联合抗日。” 了空闭目沉思片刻,才抬起头说:“容老衲三思。” 他闭目沉思,心中自悟:“禅心一任蛾眉妒,佛说原来怨是亲,雨笠烟衰归去也,与人无爱亦无嗔。” 片刻,睁目说:“老纳决心已下。贫僧知道,贫僧苦修持戒一生,如开杀戒,将会前功尽弃,无法修成正果。但佛祖说过,为了拯救生灵,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只要能惩戒那些恶魔,贫僧甘愿下地狱,受无量之苦。佛祖,请原谅贫僧。阿弥托佛,善哉善哉。”说完,念着胸前挂着的那串佛珠喃喃自语。然后唤来一个和尚吩咐说:“把客人带到后堂休息。” 高飞站起来,拱手一拜说:“请问大师,你们是否抓了一个女子?” 了空大师吃了一惊说:“她果然是共产党的探子?” 高飞微微一笑,义正词严地说:“大师不必听信谗言,她是上山采药草误入贵寺领地。怎么能说是探子呢?再说,我们是和鬼子打仗,探贵寺有何用处?她采得药草,你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吗?” 了空大师迷惑地看着他。 高飞继续说:“我们和鬼子斗争,有不少人负了伤,她采药草是为了给他们治伤。” 了空疑问道:“有何为证?” 高飞说:“她带有一个药篓,采得药都在药篓里放着。” 了空大师严厉地盯着几个押解苦苗的和尚说:“药篓为什么没带回来?” 一个和尚小声说:“圆通师兄把它扔了。” 了空大师非常恼怒地问圆通:“为什么扔了?” 圆通辩解说:“探子是拿它做掩护。” 了空大师又问:“你为什么回来不告诉本师?” 圆通支支吾吾地没法回答。 了空大师说:“阿弥陀佛,光明善好,把这个女子放了吧。” 圆通上前一步对了空说:“师傅,放不得。” 高飞箭眉倒立,目光犀立地盯着圆通问:“为什么?” 圆通吞吞吐吐地说:“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抓了她,可见她是你们有意派的暗探。” 高飞苦笑一声说:“大师,世界上的事有多少让人意想不到,你们抓她时,正好被我们的人看到,只是为了不造成误会,我们没有动手解救她。难道这也是不放她的理由吗?” 了空坚决地说:“形貌端严,福德无量,智慧明了,神通自在。放了她!” 被关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小屋的苦苗,又冷又饿。突然,她听见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本能地做好反抗的准备。她想:“如果他们欺负我的人身,我将和他们鱼死网破。”门打开了,一缕阳光照进来。 她盯睛一看,不由得惊讶起来:前面走的是笑容满面的了空大师,后面跟着的竟是自己的亲人高飞,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了空大师合掌打拱道:“小姑娘,让你受苦了。” 高飞亲切地说:“苦苗,你受苦了。” 受过许多痛苦地折磨,她没有流泪,但是现在泪水却不由自主地流下来。自己朝思暮想的亲人在这艰难的时刻来到了,让她怎能不激动万分。 了空大师对背后随行的人员使了一个眼色,大家都退了出去。 这个坚强的女子突然扑到高飞宽大的胸脯里哭了起来,她像孩子受了委屈,见到自己的母亲一样,又像妻子见到久别的丈夫一样,有千言万语要倾诉,但又不知说什么好。 门外黑暗中,圆通那双嫉妒的目光像火一样燃烧,怪不得她对自己这么冷淡,原来她早有了心上人。他把袖袍一抖,要打出一支暗标,结束他俩的生命。 蝙蝠侠早已注意这个居心不良的家伙,她躲在暗处监督着他,见他袖袍一抖,知道他要打暗器,就检起一个石子,向他的手腕射去。 圆通只觉手腕一痛,袖标打偏,擦着高飞的耳边飞去,重重地钉在墙上。 他又准备发射第二枚暗器。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了空大师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圆通的手腕,一反腕,另一只手擦进他的裆里,把他一举,向后摔去。圆通重重地摔在地上,顿时眼冒金花,头昏脑涨,爬不起来。 了空大师冷笑道:“孽障,我不是给你说过,佛教导我们,一切男子是我父,一切女子是我母,一切众生皆是我生生世世的父母,而你不安好心,企图亵渎我母,杀戮我父,犯下如此大罪,本师不惩治你惩治谁?”并吩咐手下人说:“把这个畜生关起来!”几个和尚架起圆通拖走。 了空大师进屋诚心诚意对高飞道歉说:“老衲管教不严,让二位受惊了。你的话我已想通了,决定和你们联合在一起,和鬼子斗争。幸亏你的这位女士出手相救。”他指指旁边的蝙蝠侠说:“不然,二位就危险了。” 蝙蝠侠也拱手相谢说:“大师武艺高强,出手相救,更值得感谢。大师叫小女子开了眼解,佩服,佩服。” 余惊未定的高飞说:“感谢大师相救,终生难忘。我们随时等着和贵寺合作。” 了空大师说:“本师修性养生几十年,是第一次打人。刚才听了你的一番话,感慨万分。共产党真是以大局为重,不计前嫌,使老衲非常惭愧。圆通这个畜生自从要求单独审讯姑娘,我就怀疑他存心不良,今果如此。光天化日之下,他嫉妒成火,竟敢出手伤人。如是之恶,著于人鬼。老衲不得不给他点教训。”他合掌喃喃自语:“返本还源便是家,亦无玄妙可称夸;湛然一片真如性,迷失皆因一念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