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我们这一次是真的在分手，请你认真一点儿好吗？！” 当业晓和冯齐终于进到房间里的时候，业晓忍不住推了冯齐一下。 “我知道啊，我又没说不认真。这个破房子，难道不就是因为尊重你，才订下来的吗？” “是吗？如果你真的想和我分手的话，你根本就不应该尊重我！” 业晓理直气壮，反正他已经习惯了，反正这几年下来，他和冯齐吵架，从来都没有输过。 “你看看吧，这地方，简直连鸭子都是成双成对的，这种地方，怎么适合分手？！” 业晓打开窗户，看着窗外，院子里那几只无所事事的鸭子。 乡间，小院。 从业晓提出要跟冯齐分手那天开始，他就一直在网上搜寻，在哪一个地方分手才最为合适。 首先，要荒芜。 然后，要有那种很决裂又很澎湃的平淡气氛...... “可是，你的这个要求，本身就很分裂啊！我从来就不知道，澎湃和平淡，竟然还是可以同时存在的。” 冯齐正在打游戏。 事实上，业晓第一次提出要跟冯齐分手，就是因为受够了冯齐对游戏的痴迷。 “怎么回事啊？虽然我在打游戏，可我也还是陪在你身边啊！难道你希望我出去乱搞？希望我再把交友软件装上吗？” “好啊！有本事你就当着我的面，把交友软件装上啊！我早该想到，你根本就是个约炮鬼，你每天在我面前演戏，肯定特别累吧？戏精！” “业大妈，你永远都是这么不可理喻！” 冯齐低下头，决定不再和业晓理论，反正每次都输，干嘛让自己输得那么难看。 ...... 业晓和冯齐相约，既然要分手，起码要搞一个很正式的分手仪式。 “就那个破旅馆好了，反正咱们两个人之间的爱情，也已经够破的了！” “随便！” 冯齐决定尊重业晓。 事实上，就算他选择不尊重，对最终的结果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 周二（业晓坚持必须选一个工作日来分手），业晓和冯齐两个人，先坐地铁，然后又大巴，最后花了一百多块请了一个黑车司机，才终于到了这个分手胜地。 “什么呀？！跟想象中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就是啊，网上的照片也太不靠谱了，这里分明也太漂亮了吧！” 两个人，先是在院子里停留了一会儿。 农家小院儿，又刚好是春天，空气中，竟然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泥土气息。 “业大妈，你确定我们要在这里说分手吗？” 冯齐惨兮兮地，看了业晓一眼。 冯齐很高，他每次跟业晓说话，都要刻意地把头低下，或者干脆半蹲。 以前，两个人还在暧昧的时候，业晓觉得冯齐这个样子特别可爱。 可是后来...... 反正在业晓的眼中，冯齐再也没有干过一件正确的事儿。 “算了，就这里吧，我怀疑，这里连手机信号都不会有！” 业晓说着，还真掏出手机，认真摇了一摇。 “看吧，果然没有信号！” ...... 业晓和冯齐在院子里面逗留了一会儿，本来，他们以为会有什么人走出来，热情地跟他们打一个招呼。 除了鸭子，连个人影都没有。 “不是吧？那个大叔真像传说中一样，连点服务意识都没有吗？” 业晓在网上，看过很多关于这家旅馆老板的传闻。 很帅，可惜帅得太阴郁。 特别是脸上，那一道长长的疤，更让人怀疑他曾经干过什么可怕的事。 “不觉得，这样也很神秘吗？反正我猜，你之所以选这个地方，更多的还会想看看那个神秘的大叔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对大叔更有兴趣！” 来的路上，冯齐还在跟业晓讨论那个旅馆老板的事。 如果他真喜欢上那个老板，我就默默退出，让他过上幸福的生活，天呐，这样想想，感觉自己还挺伟大的嘛。 冯齐很喜欢自我幻想加自我陶醉。 大约喜欢沉迷在游戏中的男孩，都有这样的毛病。 “走吧，既然没人出来欢迎我们，我们就硬闯进去！” 业晓拉了拉冯齐的衣角。 冯齐说：“你不是要跟我分手吗？干嘛还要搞得这么亲密？” “正式分手前，你还是我的男朋友啊！” 业晓笑了起来。 在冯齐的眼中，业晓的笑容，无人能敌。 正文 第二章 业晓和冯齐走进旅馆大堂的时候，还是没有人来迎接。 “什么嘛？这样的服务质量，哪有人会愿意来啊！” 业晓继续抱怨，冯齐则左顾右盼，用他那双装满了好奇的眼睛。 “其实还是挺不错的呀。在北京，能找到一个这样安静的地方，换做以前，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 冯齐想到了，平日下班后的生活。 人挤人的地铁，偶尔跟同事的无聊聚餐。 明明一点儿也不喜欢对方，还要虚伪地说些让对方高兴的话。 “没办法啦，生活不就是这样的吗？” 每次冯齐跟业晓抱怨的时候，业晓都会这么无所谓地来上一句。 “可是......作为我的老婆，你不是应该站在我这一边，说些安慰我的话吗？” 冯齐像个孩子一样，埋怨业晓不够体贴。 “好吧，安慰的话，我的确是说不出来，不过，我可以给你按摩。” 冯齐趴在床上，业晓整个人跳上他的后背。 那哪里像是在按摩啊？分明就是一场更大的折磨。 ...... “请扫码，领取你的房间钥匙。” 旅馆大堂，很不显眼的一个位置，冯齐发现了一张不大不小的贴纸。 “原来在这里，其实没有接待员也挺好的，有时候，接待员太热情，反而会让人觉得有些烦了。” 冯齐掏出手机，准备扫码。 随后发现，就在那张纸的旁边，还贴了一张更小的纸。 “这不是很贴心吗？业大妈，赶紧过来，这里有wi-fi密码啦！” 业晓凑到冯齐旁边，虽然不太情愿，还是把无线连好，然后，又对大堂一角放着的那台老式缝纫机产生了兴趣。 “老公，你来看！快帮我拍张照片！” “你叫我什么？” 冯齐回头，笑着看业晓。 “我不是说了吗，在我们正式分手之前，你还是我男朋友啊！” 业晓坐在缝纫机前，特别臭美地摆了好几个姿势，而此刻，冯齐就像个专业摄影师一样，用手机镜头，尽情捕捉他眼中那个鬼精灵一样的男孩。 “拿来我看看。” 这是惯例。 每次业晓让冯齐给自己拍照，都会仔细地检查一遍，然后，再认真地挑剔几句。 反正，我从来都没有对的时候。 冯齐心里这样默默想着，可这样想，也并不表示他不高兴。 ...... 扫码，取钥匙，然后上楼。 业晓和冯齐的房间，在二楼最里面的位置。 “过一会儿你打算干什么？” 冯齐倒在床上，看着窗前，正在观察鸭子的业晓。 “出去转转吧，虽然，我不太喜欢这个地方，不过怎么说，空气还是很新鲜的。话说，你可不要跟着我啊，我想一个人出去，我要提前适应一下，分手后的生活。” 业晓转头，窗外有光，刚好打在他肉嘟嘟的脸上，让冯齐忍不住，又掏出手机把那一刻拍了下来。 “我说，你确定要一个人出去吗？荒郊野外，万一有狼呢？如果我不在，谁给你拍照啊？” 业晓走到床边，故意冲冯齐笑了一下，然后才说：“你少骗我了！不要忘了，再过几个月，我就要满二十岁了！” “对哦，那不如我们过几个月再分手吧。我还想，再陪你过一次生日呢！” 冯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特别激动地拉过业晓的手。 换做从前，换做两个人还在热恋的日子，通常在这样的情况下，业晓就会像小猫一样，一下子蹭到冯齐的怀里。 他喜欢在冯齐怀里撒娇。 也只有冯齐，愿意让他这样肆无忌惮地撒娇。 “冯同学，你这些招数现在对我可是不管用喽。咱们是来这里分手的，请你认真点好吗？” 业晓说完，轻描淡写把自己的手从冯齐手中抽了出来，然后，蹦跳着，跑到楼下去了。 好吧，既然你那么想和我分手，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冯齐起身，站在窗前，看着业晓兴高采烈地在院子里逗弄鸭子。 叹气。 他以为，那一声长长的叹气，是从自己口中发出来的。 可是过一会儿，才突然意识到，原来不是啊，那一声叹气，分明是从门外传进来的。 正文 第三章 冯齐再次确认，那一声叹气，的确不是从自己口中发出来的。 那就是在门外？ 转一个身，冯齐走到门口开门，不算长的走廊，好像在另一头，还真有一个高大的身影，鬼魅一样隐没了去。 靠！该不会这旅馆里面还闹鬼吧？ 想到此处，冯齐有些担心，楼下的业晓会遇到什么危险。 着急忙慌地下楼，院子里，哪还有业晓的身影。 “业大妈，你在哪儿呢？！” 冯齐在院子里喊了起来，那一声又一声的“业大妈”，让三楼角落，本来正在沙发前剥柚子的男人愣了一下。 那个名字，真是好久没有听到了啊！ ...... 剥柚子的男人，把手里的功课停下，起身，走到窗前，素色的窗帘拉开一道缝隙，刚好可以看到院子里，正在大喊大叫的冯齐。 “傻孩子......” 男人轻轻叹了口气，又回到沙发前，拿起剥了一半的柚子。 ...... 院子里，冯齐没有找到业晓，不知不觉，便追到院外去了。 “好大啊！” 此刻，冯齐正在旅馆后头，一道很深的山谷面前。 真没有想到，小小的旅馆后面，竟然还藏了这么隐秘的一个地方。 “业大妈，你在吗？！” 冯齐又喊了起来。 这时候，终于听到回音了，回音是从山谷下面传上来的。 “老公你快来，这里有好多黄色的小花，好奇怪啊，花怎么会开在这里呢？” 山谷里，业晓站在一丛黄色的小花旁边，努力朝上面喊着。 其实，当他一个人走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后悔，怎么不叫冯齐一块来呢？ 他已经养成习惯，每次遇到好看的风景，都希望冯齐刚好陪在自己身边。 “业大妈，你其实根本就不想和我分手对不对？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心里头根本就舍不得我！” 冯齐跑下来了，一边给业晓拍照，一边傻乎乎地笑着。 “要不今天就算了吧，咱们明天再分手。” 业晓躺下来，就躺在刚发芽不久的嫩草上面，此时，太阳未落，暖暖的光线穿过业晓浓密的睫毛，漏下一道浅浅的彩虹。 “老公，你还记得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带我去国家图书馆。图书馆后面，也是有一大块像这样的草地。” “是啊！我当然记得！我就是在那块草地上说喜欢你的啊！当时，你还老大不乐意的。” “我哪有不乐意啊？我就是觉得，才刚刚认识，就答应跟你在一起，有点儿太没面子了！” 业晓躺在草地上，一只手，玩着冯齐的衣角。 说起来，这样的日子，以后还会有吗？ 人们都说两个男孩在一起，年轻的时候，怎么都好，可是等再长大一些，等到了需要承担责任的时候，情况就不一样了。 这一次，虽说自己提分手，的确有许多无理取闹的成分。 可是，难道自己就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特别是当冯齐的妈妈给他打电话，问他有没有交女朋友，他特别不耐烦地搪塞的时候，守在旁边的自己，心里也不能说是没有一点恐慌的呀。 ...... “冯齐，我收回刚才的话，咱们还是今天就分手吧。” “你怎么回事啊？怎么总是变来变去的。阳光这么好，咱们就不能这样好好地躺一会儿吗？” 冯齐把业晓拉进怀里，偌大的山谷，几丛黄花，两个男孩，如果此刻，刚好有画家经过，一定会忍不住，想把这一幕给画下来吧。 ...... 天色，渐渐暗了，业晓缩在冯齐的怀里，突然抖了一下身子。 “是冷了吗？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冯齐起身，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硬绑在业晓身上。 旅馆的后窗，有灯光亮起，那是三楼，最角落的一个房间。 “那个房间里，住的就是传说中，那个很酷很酷的大叔吗？” 业晓用手，指了指远处，灯光的位置。 冯齐说：“我今天好像，还看到他的背影了。特别高！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可是总觉得，他是一个很有故事的大叔呢。” “是吗？人老了，总会有故事的吧。真希望，咱们永远都不会老啊！” 业晓说到此处，突然伤感起来，他忍不住，想抓一抓冯齐的手，可冯齐并没有领会他的意图，一不小心，就走到前面去了。 正文 第四章 业晓和冯齐再次回到旅馆的时候，总算见到了一个大活人。 “那个人......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业晓在冯齐耳边，小声说话。 “是吗？我又不关注这些。” 冯齐是真不关注这些。 自从，他在软件上认识业晓以后，当天就卸载了所有交友软件，然后，一心一意跟业晓在一起。 冯齐的生活特别简单，上班，下班，偶尔打游戏，偶尔陪业晓到处闲逛，也正是因为如此，时间久了，业晓才会觉得冯齐是个很无趣的人吧。 “你们好，后面的山谷已经去过了吧？” 大堂里，业晓看着眼熟的那个人，主动跟两位打招呼。 “是啊，很漂亮，还有黄色的小花。” 业晓和对方说话，脑子里还在想，这个人，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的呢？ “两位如果饿了的话，二楼走廊尽头，有一个小厨房，你们可以自己去那里做点儿吃的。你们如果再晚一个月来，院子里的蔬菜就可以吃了，不过现在，只有泡面和榨菜。” “什么嘛，这么简陋！” 业晓吐槽。 大堂里的男人面带微笑，好像在等着他们答复，想要几包泡面，再加上几袋榨菜。 “我说......咱们这里不会连鸡蛋都没有吧？吃泡面的时候，好歹要加几个鸡蛋的呀！” 此刻，业晓已经拉着冯齐走到男人面前。 真高啊！ 冯齐本来已经算很高了，可是站在自己对面的这个男人，竟然比冯齐还要高出许多，这样的身高和面貌，不做模特，而是跑来这个荒郊野外的小旅馆里做服务员，会不会太委屈了？ ...... “我叫段震，就住在二楼，走廊的另一头，你们有什么事，随时都可以过来找我。我们这个旅馆是自助式的，如果你们想的话，可以当我并不存在。” 那个叫段震的男人，说完这一番话，从吧台后面取出三包泡面，还有两袋榨菜，过一会儿，又从后面的小屋取出四颗鸭蛋。 “鸭蛋是送你们的。相信，你们已经跟院子里的那群小家伙打过招呼了吧。” “真好啊，好像回到了老家一样。” 冯齐双眼盯着那几颗鸭蛋，忍不住感叹道。 冯齐的老家在南方小镇，小时候，每到夏天，都会去外婆家住上一阵子。 那时候，印象最深的，就是院子里成群结队的鸭子，还有外婆亲手腌制，带着浓浓香味的咸鸭蛋。 ...... 二楼，厨房，冯齐正在烧水煮面，业晓呆在旁边，苦思冥想，还在回忆，那个叫段震的人，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想起来了！” 业晓从后面拍了一下冯齐，眼睛里面都是兴奋的神色。 “那个人，我以前在视频里面见过的，他是模特，曾经有一阵子，还在网络上很红！” “是吗？看来，这个小旅馆，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冯齐无精打采地应付着。 他不喜欢业晓在他面前聊别的男人，毕竟，自己可是从来没在业晓面前对别的男孩大聊特聊的呀。 如果你真那么喜欢我的话，在你的眼中，又怎么会装下别的男人呢？ 这是冯齐的理论。 当然，他知道自己这样想，也的确是有些太大男子主义了。 “老公，我突然对这个旅馆，又喜欢起来了！果然我的眼光不错，不要忘了，这个旅馆，可是我选的呢！” “是啦！我又没有要跟我抢功劳。” 冯齐的面煮好了，他没有把鸭蛋打到面里面，他想把那几颗鸭蛋带回去，学外婆的方法，腌几颗咸鸭蛋吃。 如果外婆现在还活着就好了，如果那些夏天，永远都不结束就好了。 ...... 三楼，最角落的那个房间，段震在门口轻轻敲门。 “那两个人，都安顿好了？” 房里面的人并没有起身，还是坐在沙发上，无聊得剥着柚子。 三月，分明就不是吃柚子的季章。 “老板，那两个男孩中的一个，好像也姓......” 段震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沙发上的人打断。 “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他是不会到这里来的，这些柚子已经剥好了，还是老样子，帮我打包，递出去吧。” “可是.....” 段震还想再说什么，沙发上的人已经摆摆手，表示自己实在太累了。 正文 第五章 段震回到自己房间，打开手机，跟负责食物采购的李先生聊天。 “明天再送一箱柚子过来吧，之前的，已经全部用完。” “好啊，不过这个季章，哪还有人总吃柚子啊！” 李先生显然对这个订单非常困惑，然而困惑的，又何止他一个人呢？ ...... 段震处理好柚子采购的问题，一个人坐在窗边，跟晒丽打电话。 “姐，对不起啊，你的婚礼，我恐怕没办法参加了。” “你还记得我是你姐吗？！我还以为，除了林威，你把全世界都给忘了呢！” 晒丽在电话那头冷嘲热讽一番。 反正永远都是这样，明知道不会听到什么好话，段震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 “弟弟......”此时，晒丽好像是骂够了，因为她突然换了一副非常柔软的语气，“前两天，我看到业然了，我怀疑，他已经知道你们那个旅馆在哪，他只是，还没有勇气去找罢了。” “是吗？他会来吗？” 段震脸上的表情，有些紧张。 这些年，他一直守在林威身边，哪怕林威始终只把他当作一个员工，他也毫不在乎。 永恒的爱情是什么样的呢？ 相比于永恒的爱情，我想要的，更希望是永恒的陪伴吧。 每到夜里，段震都会这样跟自己说上一遍，好像只有如此，才能为明天的自己，提供一点力量。 他会来吗？ 这么多年过去，他明明已经过上了顺风顺水的日子，甚至，还交往了事业有成的男朋友。 至于那个已经被毁容，被无数人唾弃过的林威，他真的还会在乎吗？ 段震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而此刻，在走廊的另一头，同样有一个人，和段震一样，满怀心事地睁着眼睛。 ...... 业晓已经睡着了，业晓总是能特别轻易地睡着。 可真羡慕啊，到底还是个没怎么长大的孩子，脑子里面，大概还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忧愁的念头。 冯齐侧过身子，去看月光下，业晓浓密的睫毛。 说起来，人也真是奇怪的呀。 地球上的人那么多，好看的男孩数都数不过来，为什么，自己就偏偏会对这个人着迷呢？ 为什么，不论他怎样任性，自己都会觉得他可爱？ 业晓跟冯齐提分手，说心里话，冯齐是一秒钟都没有当真过的。 反正就是在开玩笑吧。 这样的玩笑，业晓也不是第一次开了。 那为什么，自己非要去配合呢？ 想来想去，难道不是因为，自己也很想跟他一起出来透一口气吗？ 城市生活，跟自己想象的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还记得，大学毕业那年，身边最好的朋友陈川跟自己说：“好朋友，我们要不要一起去北京啊？” “北京？我们去了能做什么呢？” 当时，冯齐还是个只会闷头学习的五好青年。 “做什么都可以啊！北京处处是机会！” 陈川说服了冯齐跟自己一块儿去北京，可临行前，陈川自己却不想去了。 “我想了想，还是在家里呆着吧，守在爸妈身边，不用过那种飘来飘去的日子。” “你可真行啊！把我骗到这里来，你自己却当逃兵！” 有一次，冯齐在北京的地铁里给陈川打电话。 他是真的有些厌了，要不是.....要不是还有业晓陪在自己身边的话...... ...... 收回思绪，冯齐轻声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一天没有开邮箱了，邮箱里，会不会又有一封索命信，在等着自己？ 算了，反正都是要面对，逃避又能有什么用呢？ 想到这里，冯齐无比勇敢地掏出手机，打开邮箱。 “业大妈！！！” 果然，邮箱里面，赫然躺着一封白天发过来的邮件，发件人一栏，写着最可怕的“业大妈”三个字。 说起来，当初之所以把业晓唤做业大妈，就是因为，他对“业大妈”这三个字太过害怕了吧。 也是难怪，有那样的一个人给自己当领导，谁又不会害怕呢？ 正文 第六章 北京，市区，东三环边的一栋复式房子里，业然刚洗完澡，只披了一件丝绒睡衣，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你还在呢？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语气淡淡的，业然跟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说。 “小然，今晚.....” 男人回头，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犹豫了一下，因为他知道，他接下来准备提出的要求，对方是不会同意的，尽管如此，他还是想，再试一试。 “行了，快走吧，就算你不怕，我还怕你家那位查岗呢。” 业然冲沙发上的男人笑了笑，可以看出来，那一丝微笑，更多的都是敷衍。 “哦。” 男人起身，整理了一下衬衫。 “你说说你，都那么胖了，怎么还是喜欢穿衬衫呢？我都替衬衫感到辛苦！” 一边揶揄，业然一边伸手指了指对方的肚子。 “那个......健身卡我已经办了，只是.....”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健身卡，您已经办下来快三个月了吧？” 业然开始，用睡衣的下摆擦头发。 可真瘦啊。 露出来的那一截肉体，几乎都能看到骨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瘦的人呢？ ...... 李杨终于走了。 此刻，客厅的沙发上，只剩业然一个人，打开电脑处理工作。 柚子又到了，还是跟上次一样，全部剥好，藏在保鲜膜的下面。 “现在的柚子，明明就不好吃，他这又是何必呢？” 业然起身，把那几盒柚子拆开，放进冰箱。 正要关冰箱门，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从里面拿出一块剥好的柚子，放进嘴里。 “果然，就是不好吃嘛。” 业然自言自语。 ...... 年初，业然升职了，公司架构调整，原来的那个女魔头，因为和老板有了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最后，老板为了自保，反而让她卷铺盖走人。 “这个位置，并不好坐的，我劝你还是小心点了！” 女魔头临走前，还信誓旦旦地警告业然，因为她知道，自己和老板之间的猫腻，就是被业然传出去的。 “是吗？那你岂不是要感谢我了？这么不好坐的位置，以后我来替你坐。” 业然赢了。 如果是几年前的那个他，做什么，都是不可能赢的。 只是现在，他早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 电话响了，是晒丽打过来的电话。 业然本来不打算接的，可想了想，最后还是接了。 “有事儿就说，我正忙着呢。” 业然跟晒丽说话，也是透着一股毫不客气。 曾经最好的一对朋友，现在却变成这样，想想，还真是足够令人唏嘘了。 “小然，你能帮我个忙吗？” “说。” “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那套婚纱吗？让人给借走了，我是想......你能不能帮我找找关系......” 晒丽说到这里，明显底气不足的样子。 换做以前，如果是换做以前...... 晒丽在电话这头默默地想。 可惜这些话也只能想想，现在的业然，最讨厌听到的，就是有人跟他提以前。 ...... “那套婚纱，你必须要吗？” 业然的语气仍然冰冷，一边讲电话，一边查看了冯齐刚刚回过来的邮件。 “你还记得那套吧？我给你发过照片.....我真挺喜欢的.....” “哦，行吧，你给我发个邮件，告诉我需要婚纱的日期，其他就不用管了。” “真的吗？太棒了小然！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办法！那个，还有......” “你今天话太多了，我还有事儿，挂了吧。” 业然不等晒丽把话讲完，就已经将手机扔到了沙发一角。 这个冯齐，部门里面已经算很会做事的人了，可是发过来的邮件，还是能找出来一大堆错误，现在的95后们，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业然把冯齐发过来的营销方案重新整理了一遍，然后，利落地将电脑合上。 这时，沙发上的手机又响了。 这个李杨，只是到个家而已，有必要每次都报备吗？ 业然不耐烦地再次拿起手机，屏幕上，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知道你睡了我老公！！！” 感叹号，竟然要连打三个，这样的女人，一看就是脑子有问题。 业然冷笑了一下，似乎并不想理会这条莫名其妙的短信。 正文 第七章 次日，一早，业然像往常一样坐在车里。 竟然会喷香水了。 业然转头，看了看正在开车的司机小刘。 一个月前，司机小刘正式成为业然的专属司机。 “反正你总是要在这个时间载一个客人的，不如每天到楼下来接我算了。” 业然提出这样的建议，司机小刘当然非常乐意。 业然喜欢司机小刘，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惊人的外貌，只是单纯的因为他话很少。 “一个司机，专心开车就够了，为什么总要试着跟乘客说话呢？” 有一次，业然这样跟司机小刘说了一句，司机小刘只是点头，仍然没有开口。 ...... “小刘，问你个问题。” 今天，业然主动跟司机小刘搭话，这让小刘有些猝不及防。 “结婚后，出过轨吗？” 司机小刘有些纳闷，明明从来没有跟这个人讲过自己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我已经结婚了呢？ “那个......养家都已经很累了，哪还有这些心思？” 司机小刘实话实说。 “如果不累的时候呢？从来没动过这样的念头吗？” 业然紧追不舍。 此刻，司机小刘的额头，开始冒汗，这个从乡下来的小伙子，哪想过只是出来开个车，竟要经历如此残酷的灵魂拷问？ “算了，专心开车吧。” 业然的嘴角，荡漾出笑意，他突然觉得，这个长相憨厚的山东男人，其实也挺可爱的。 ....... 目的地到了，业然下车，拎着李杨刚送他的阿玛尼手提包，昂首阔步，朝大堂走去。 今天是星期三，每到星期三，楼下的咖啡店都会搞活动。 没完没了的活动，就像人生一样，毫无意义。 业然经过大堂的时候，从咖啡店里走出两个小朋友，三四岁的样子，每人手里都扯着一根长长的线。 又是气球，难道就不能有些新鲜的东西？ 业然陷入回忆之中。 当年，当年他和林威假扮情侣的时候，林威就用过气球这一招，想想，明明是那么老套的偶像剧情，当时的自己，怎么就感动得像个傻逼一样？ 业然死命地瞪着从咖啡店里走出来的那两个孩子，眼神太犀利，其中一个孩子差点就被他给吓哭了。 活该！ 谁让你们摆出一副天真的样子？ 业然心中得意，按下了上楼的电梯。 ...... 办公室，原本属于女魔头的位置，现在已经是业然的了。 当他像阵风一样走进办公室，他甚至都能感受到，前一秒钟还非常活泼热闹的办公室气氛，因为他的进入，而变得冷冰冰的。 这不是也很好吗？ 如果我不能让你们都高兴，索性，就让你们都不高兴！ 业然走进办公室，关门，百叶窗拉下，然后，又开始看昨晚那条莫名的短信。 发短信的人，应该不是李杨的老婆。 几个月前，他已经跟李杨的老婆打过照面了。 当时，是在华贸公寓南门的漫咖啡，陪李杨老婆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卷毛生物，业然一开始以为是狗，后来才发现，那是李杨的孩子。 “这么小就烫头发，怪不得现在90后都在关心脱发问题。” 业然笑着，以为自己这样说还有些幽默。 “不是烫的，这孩子，天生就是卷发。” “是吗？” 业然开始回忆，李杨的头发分明就又短又直，老李家，好像并没有自然卷的基因。 “业然，咱们都是成年人，我就有话直说了。我知道你和李杨之间的关系，事实上，我也并不介意。毕竟，就算没有你，他也会跟别的什么人好上。我这次特意把我们家宝贝带来，就是想告诉你，李杨很爱这个孩子，所以，他是绝对不会为了任何人跟我离婚的。” “哦，那不是挺好的吗？祝你们婚姻幸福。” 业然的脸色淡淡的。 他不喜欢李杨，就算此刻李杨站在自己面前，他也可以说出这句话来。 反正，自己喜欢的那个人，这辈子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那身边是谁，爱或是不爱，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业然，你能帮我看着李杨吗？我希望，他除了你，不要再找别人了。咱们两个，能做个好朋友吗？” 什么鬼？ 原配竟然主动提出来要跟小三做好朋友.....业然笑了，他发现，此刻坐在面前的这个女人，他还是挺欣赏的。 正文 第八章 李杨的老婆叫筱婷。 后来，业然又跟筱婷单独约了几次咖啡，业然发现，筱婷还是个有主见的女人，甚至可以说，是特别有主见的女人。 “你喜欢油画吗？”筱婷问业然。 “其实一开始，我也没那么喜欢，被几个姐妹拉着去学了几次，发现姐妹们画得都很好，我也就有了想跟她们比上一比的念头。” “业然，你会不会觉得攀比心真是个好东西，人只要有了攀比心，就一下子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业然坐在筱婷对面，上下打量这个衣着光鲜的女人。 “你还记得吗？你和李杨结婚那天，我们其实打过一次照面。” “当然记得，那一天，你出的风头，可是比我这个新娘还多呢。” 筱婷笑了起来，业然总觉得，筱婷这一笑，好像在讽刺什么似的。 也怪自己，何必提什么以前呢，让她白捡了一次揶揄我的机会！ ...... 业然坐在办公室，上午的工作差不多已经处理完了，接下来，该想想那条短信的事儿。 会是谁呢？ 这大半年来，除了李杨，自己还真是没跟什么人有过交集。 太无聊了！ 想想从前，自己还会为了一个所谓小鲜肉，跑到体育大学的足球场边，傻子一样为对方呐喊助威。 那时候，一定有很多人嘲笑我吧？ 只可惜，那时候深陷其中的我，却什么都感知不到。 想到这里，业然自嘲式的笑了一下。 也许，就是发错了吧。 现在的我，怎么会为了一条发错的短信，浪费这么多时间？ 业然起身，将窗户拉开透一口气，正想着，要不要抽一根烟，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敲了几下。 “进来。” 门开了，一个打扮时髦的小女孩探头探脑地问业然：“业总，要帮你订午餐吗？” “不用，我下午要出去一趟。” “好的。” 女孩正要出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追了一句：“业总，那个人好像又来了，我刚才去厕所的时候，刚好看到他在走廊里晃悠。” “是吗？随他去吧。” 业然脸色一变，随后又恢复了平静。 ...... 那个人，还真是不死心啊！ 事到如今，他还以为能靠那具肉体，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吗？ 此时，办公室外面，突然热闹了起来，应该是午饭时间到了。 业然等外面的声音渐渐远了，才又起身整理衣服，然后，一个人落寞地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当领导，注定是孤独的。 他不想跟下属打成一片，更不想让那些人看出来，其实自己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可怕和坚强。 ...... 电梯口，业然像往常一样一个人等电梯，就在电梯快要来的时候，突然，从走廊拐角，晃出一个高大的身影，蹭啊蹭的，就蹭到了业然的旁边。 “要去吃饭了吗？” 高大的身影跟业然搭话。 业然连头都不用回，就知道那个人是谁。 “是啊，你不会刚巧，又到我们这边来面试了吧？” “如果我说是，你会相信吗？” 业然笑了，他笑身旁这人，永远都以为只要用这种方式说话就能吸引到自己......双子座，会不会太自信了一些？ “无所谓啊，面试顺利吗？” 业然决定，顺着他的话风继续聊下去。 “还好，不过你愿意的话，你们公司还会是我的第一选择。” “是吗？” 业然终于转头了，目光犀利地盯着眼前这个瘦高的人。 “只可惜，我们是个文化公司，没有文化的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呢。” 这句话，足够恶毒了吧。 业然以为，对方听完这句话会露出尴尬的表情。 可是，那个叫宁宇的年轻人，只是淡淡笑了又笑，随后，又死气白赖地拉着业然的手说：“实在不行，做你的私人羽毛球教练也可以啊。” “谢谢，我不需要！” 业然有些恼火了。 看来，一个想要靠虚张声势活下去的人，在真无赖面前，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正文 第九章 业然摆脱宁宇，没有去吃午饭，而是直接到了跟晨昊约好的spa会所。 还没到两点，会所里冷冷清清的。 前台小姑娘把业然领进贵宾休息室，沏好了茶，便不再进来打扰。 这场邀约，晨昊费了好一番功夫。 当然，这城市中的每一场邀约，都一定是有利可图的。 ...... 业然在休息室里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从远处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晨昊到了，跟上次见时一样，晨昊的穿着，总让人以为，他跟暴发户之间的距离，只差一个lv包包。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晨昊笑起来，故作绅士。 业然抬头，并没有跟晨昊对看，只是揉了揉眼睛，然后才说：“没有，是我太无聊，所以提前到了。” 业然知道晨昊想干什么。 一个自媒体号的创始人，除了想挖一些耸人听闻的八卦爆料，还能干出什么好事来呢？ 晨昊坐下，将一本书递到业然面前。 不用细看，就知道那本书是林威写的，一本还没有来得及畅销，就被骂成狗屎的可怜作品。 “其实这本书，后来我细细读过了，有些内容，倒不像是虚构出来的。” 晨昊边说，边观察业然的脸色。 “是吗？一个写作者，如果不能写出让人相信的文字，那显然就是失败的，看来，我这个曾经的室友，还没有大家想象得那么失败。” 业然防守，他知道晨昊想做一篇关于他和林威的文章。 其实晨昊完全可以信口胡编一些，反正好多自媒体号，现在都是那么做的。 “你约我出来，更多的，应该就是求一个仪式感吧？我相信，在你的心里面，早就有了一篇完整的故事。” 业然有话直说。 这些年来，他对自己唯一的要求，就是永远不要把想说的藏在心里。 他不想再给自己留有遗憾。 ...... “业然，我想你对我有些误会了，你肯定以为，所有做营销号的，都毫无底线，为了阅读数，什么都干得出来。其实，我能做到今天，完全是因为我心中还有几分写作者的执念。” 晨昊的这几句话，说得特别认真，认真到几乎快让业然相信了。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我和林威的事儿，真的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当年的那一场风波，闹得沸沸扬扬。而风波背后的我们，却还是要过着普通人的生活，所谓网络上的狂欢，跟我们其实没什么关系。” 这是几年来，业然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提到林威的名字。 他本以为，这会是一件很艰难的事。 可那两个字真说出口的时候，其实也没那么难的。 “这些年来，你真的就从来没有找过他吗？我听说，他在山里面开了一个小旅馆，刀疤脸大叔的名号，在网上还是有些知名度的。只不过那些迷恋他的小年轻们，并不知道他曾经是谁罢了。” 晨昊竟然已经打听了到了林威的近况，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反而要来找我呢？ 业然有些不快。 晨昊肯定觉得，就算自己去找林威，也没办法从林威那里挖到什么。 难道我就可以吗？ 在你的眼中，我就是个喜欢胡说八道的八婆吗？ 业然不说话了，只静静地喝茶。 晨昊等了一会儿，并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起身，将桌上的那本书，又往业然的面前推了推。 “书里面，有一张卡片，是小旅馆的地址，不过我相信，你应该早就知道他在哪了吧。” 业然还是没有说话，只朝桌上的那本书，又瞄了一眼。 “谢谢你，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把你的所有文章，集结成书，我来帮你做营销，我们公司，在这方面还是很有实力的。” “好啊。” 晨昊伸手，在业然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业然抬头微笑，眼睛里面，却空空的。 正文 第十章 傍晚，业然到家的时候，李杨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还没吃饭吧？我叫了外卖，应该一会儿就到了。” “哦，好啊。” 业然和李杨一起上楼，电梯里，业然还下意识摸了摸李杨的肚子。 “干嘛呀？你就那么嫌弃我的肚子吗？” 李杨憨笑着。 业然发现，苍老后的男人，通常会有两种变化，要么变得更加奸诈，要么就变得更加憨厚，而李杨，显然就是后者。 二十二楼到了，李杨先下电梯，然后等业然开门。 两个人，沙发上刚坐定，就听到外卖敲门的声音。 ...... “你老婆找过我，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吃饭的时候，业然顺嘴说了一句。 李杨先是愣住，然后又像早有预料似的，尴尬笑笑。 “她那个人，其实挺好强的。那个......她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我们聊得挺好的，她还让我帮她看着你呢。” 业然把一块肉，夹到李杨碗里，动作特别娴熟，自然。 都不是年轻人了，在一起相处，没必要别扭，更没必要总让对方难堪。 小时候，总以为风浪才美，可到了三十岁尾，反倒经不起哪怕一丁点的风浪了。 ...... “小然，我上次跟你说的房子，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那边儿环境更好，离你上班的地方也更近，你一个人，在这边空荡荡着，我总是不放心的。” 春章前，李杨带业然去看了一处房子。 的确如李杨所说，无论环境，地段......都比现在这个要舒服很多。 只是...... 业然停下筷子，突然指了指楼上的位置，云淡风轻地说：“我不是一个人啊。” “可......” 李杨想跟业然说，楼上那间屋子，明明已经空了几年，你不住它，也不让别人去住，更不想着去把那个已经离开的人找回来...... 就这样死守着一个空房间，到底有什么意义？！ 李杨没说话，他知道有些话说了，业然会生气，何必自讨苦吃。 ...... 饭后，李杨和业然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业然就催李杨回去。 “直接回家，酒吧之类的地方就不要去了。” “放心吧，我现在哪里还有那样的心气儿？” 李杨说的是实话。 结婚，生子，对家里有了一个所谓的交代。 接下来，他反而不知道自己还想再要些什么了。 风花雪月，醉生梦死，能有多少意思？ 明知道那些年轻的肉体跟自己在一起，只是贪图金钱，那种自欺欺人式的温存，他实在是不想再体验了。 倒不如......偶尔来业然这坐坐，哪怕是受一受业然的怪脾气，也让他觉得，生活中，还剩了几分真实。 ...... 李杨走了，业然从包里，把晨昊送他的那本书翻找出来，丢到一边。 当初，林威写这本书的时候，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嘲笑，林威的文笔太烂，写出来的句子都不像句子。 可如今再看，却真如晨昊所说，原来很多心情，并不全是假的。 业然从冰箱里拿了两块柚子，边吃边上楼。 那间贴满照片的屋子，又有很多天没进来过了。 床上的枕头，还丢成好像有人刚睡过的样子。 业然走过去，在枕头上躺了一会儿，尽量不让自己的视线，落在墙上的照片。 三年了，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如果你还气我当初毁了你的计划，又何必总递柚子过来呢？ 业然掏出手机，用枕头做背景，来了几张自拍。 用不着美图秀秀了，林威说的对，我就是个没有人要的中年老gay，美图秀秀只会让我活在虚幻的世界，一个人，又怎么能永远活在虚幻里面呢？ ...... 朋友圈，各种无聊的段子，还有吐槽。 业然漫不经心地刷着，突然，被一组拍在山间的照片吸引。 那组照片，是自己的下属冯齐发的。 那组照片里面，有山，有花.....还有一张带着长长疤痕的脸，冷冷的，冷冷的，也不知道在看向什么地方...... 冯齐跟我请年假，说要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他难道，去的就是那里吗？ 业然平时，是绝对不会给任何一个同事的朋友圈点赞的，可那一刻，也不知怎么，他就是没有忍住，竟然点了下去。 下一秒，山间小旅馆里，正在看业晓和林威他们打麻将的冯齐，突然尖叫了起来。 “不会吧，老魔头业大妈竟然给我点赞了！” “别瞎说，我正在打麻将，哪有空给你点赞？” 业晓一边看牌，一边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我说的不是你啦，是我老板，业然啊！” 业然两个字一出口，正在专心看牌的林威和段震，都忍不住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