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命途沉浮 第1章 意外重生 刚断了右腿的褚桑未绝望地躺在凤鸣宫的床上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任由右腿的鲜血染红了床单。 她本是右丞相颇受排挤的庶出女儿,偶然遇到大皇子孟之吾并得到其垂青,进宫为皇妃以后更意外受到先皇的喜爱,风生水起。 在深宫之中为孟之吾的皇位筹谋多年,陷害杀人,笼络臣心,排除异己,甚至在最后,和孟之吾联手毒死了先皇,辜负了先皇的信任,擅自篡改遗诏……一桩桩一件件,无不罪孽深重,无不为了孟之吾。 可刚坐上这皇后之位,原以为一生的幸福就此开始,然而就在得知怀孕当天,她亲眼目睹嫡长姐褚知槿和她的丈夫孟之吾在凤鸣宫大行男欢女爱之事。 吱呀一声,连日未开的宫门被推开,一个窈窕的身影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悠悠进来。 她的“好姐姐”褚知槿穿着华丽的凤袍,笑吟吟地来到桑未的床前,向她晃了晃手中的明黄的圣旨,甩在她脸上,“好妹妹,皇上让本宫亲自传旨,十几年姐妹,本宫送你一程。” 桑未咬着牙,恨恨说道,“我才是苍黎国的皇后,你这个贱人有什么资格自称本宫?” 褚知槿一声冷笑,旁边的一个太监狠狠甩了桑未几个耳光,桑未被打得眼冒金星,她只听褚知槿阴毒地笑道,“今日废后诏书一出,你死了,我褚知槿自然就是皇后了,这你还不懂吗?” 桑未睁大红肿的双眼,失神地摇着头,“不会的,他不会这么狠心,我和皇上伉俪情深,他只是被你迷惑心智,他怎么可能……” 褚知瑾用帕子掩鼻,嫌弃地皱眉,“伉俪?你的价值早在先帝驾崩的那天就用完了,皇上怎么还会和你这下贱胚子有什么情深?” 褚知瑾的目光移到桑未的断腿,咯咯轻笑,“他贵为皇上,亲自动手砍断了你的腿,也是我能指使动的吗?早在你逼得他散尽后宫独留你一人时,他就恨毒了你,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去喂狗……” 豆大的泪珠从桑未眼眶中掉落,她愤怒的双眼盯着褚知瑾,可心里早就凉透。 她自以为得到了先帝的宠爱,越发自私霸道,她想独占孟之吾的心,于是毒死了孟之吾的原配夫人,毁了所有小妾的容貌,央求先帝下了诏书,让孟之吾绝不再娶。 桑未擦了泪水,艰难地翻身,用手指着她,喑哑着嗓子,“你和我的丈夫,在我眼皮底下男欢女爱,就不怕我对你下毒手吗?” 褚知瑾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还多谢妹妹你当初将我带进宫里,我不仅向皇上献身,还为他献上很多美女,而你善妒心狠,皇后之位才会落到我手上……” 桑未的手不住的颤抖,如今想来,报应轮回。她多恨自己当初做下那些伤天害理之事,也恨自己没有杀了褚知瑾。 “你这么喜欢指着姐姐,不如把这只漂亮的左手送给姐姐吧。”褚知瑾的声音阴毒,她看了小太监一眼,那两个太监一把抓住桑未伸出的左手,亮出明晃晃的匕首,手起刀落,血花四溅。 “啊!” 桑未的左胳膊重重垂在床边,血流了一地,那种疼痛由手腕蔓延到全身,几乎要将她撕裂。 她吃痛地抬眸,冷笑一声,颤抖地说,“褚知槿,你不要脸面爬上龙床,可父亲身为堂堂右相,他怎么会任由你败坏家风,将我废掉?” “父亲?哈哈,这次的废后就是他提出来的呢,他怎么会不为我这亲生的嫡长女着想呢?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一样,都是野种……” 褚知槿的字字都刺在桑未心上,她摸着浑圆的肚子,再难掩饰心中愤恨,捶床嘶喊,“你这个贱人,胡说什么!谁是野种!这是皇子,是未来的皇帝!” 褚知槿双手按住褚桑未,漂亮又狠毒的嘴脸凑近她,“那姐姐就让你死个明白,我和皇上夜夜厮守,你每晚都和不同的男人上床,一个月前,首领太监段公公伺候得你还算舒服吧……呵呵……我褚知瑾是相府嫡女,是天之骄女,而你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庶女,你最大的错误,就是妄想踩到我头上……” 桑未心如死灰,她猛然抓住褚知槿的头发,用力撕扯,褚知槿大惊失色,一旁的太监赶忙制止了褚桑未。 褚知槿盯着她的肚子,气急败坏地说道,“哼,明着告诉你,是我指使宫人,害你流掉了第一个孩子,不如在你死前,看看肚子里这个野种长得像哪个野汉子吧,动手!”她冷声吩咐。 太监们阴着脸举起尖刀,桑未拼命摇头挣扎,可眼见着那把还滴血的匕首正靠近自己的肚子,“噗”……血水溅在帷帐上,她惨叫一声,感觉到下体有液体在流动,疼痛剧烈。 模糊之中桑未看见那把尖刀上挑着一团血肉,孩子…… 她只看见一点白光慢慢模糊缩小,想要拼命叫喊却发不出声音,而褚知槿那张狠毒的脸还在笑。 褚知槿幽幽的声音忽近忽远,“皇后褚氏,结党营私,谋害先皇在先,与多名男子私通,混淆皇室血脉在后,废后,赐死……” 褚桑未心有不甘,流脓血的双眼瞪得老大,目光的方向正是褚知槿的所在。 若有来生,定要让褚知槿血债血偿,以万断碎尸来祭奠她的孩子和悲惨的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起来起来,你这偷懒的妮子,就知道睡觉!” “栗嬷嬷,小姐落水后风寒严重,你就让小姐歇息片刻吧。” “是啊,小姐有什么活儿我和香雨去做吧。” “作死的丫头,大夫人吩咐的事,也轮得到你们插手!滚!” 一阵吵闹声,和身上被拉扯的痛感,让桑未从昏迷中醒来,她揉了揉睡眼,却见自己院子里的丫头香雪和香雨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那个神气十足的老妖婆栗嬷嬷。 看着桑未坐了起来,栗嬷嬷讥讽地说道,“呦,尊贵的三小姐终于醒来了,三天前沾了点水就躺了这么久,小姐的身子可真是金贵,可夫人吩咐你做的活儿你还没干呢。” 那栗嬷嬷是大夫人周茗箬的得力助手,是从跟着大夫人陪嫁来的,仗着资历老,飞扬跋扈,还亲自动手帮大夫人了结了一个本要嫁进府里做姨娘的女人,所以她根本不把桑未这个庶女放在眼里。 可这是怎么回事?落水?三天昏睡?现在在丞相府的未然院,自己的床上? 桑未蓦然想起那个飘渺的声音,她连忙跑去铜镜跟前,手脚都健全无损,小腹平坦,左眉眉梢上的胭脂红还是一小点,她抬手一看,右手手背上还有一道肿着的红印,这是刚被二姐知榆用树枝打的印子。 十六岁的自己…… 重生……对!是这样,她重生到十六岁了! 第一卷 命途沉浮 第2章 整治刁奴 桑未莫名惊喜,上天真的给了自己一个再活一次的机会,上天都在帮助自己,那么,这一次,孟之吾,褚知槿,还有那些曾经欺负她的人,我褚桑未会将这世界搅个天翻地覆,谁都别想好过! 栗嬷嬷看着桑未对着镜子傻笑,心里更加看不起这个地位低下,傻里傻气的三小姐,她语气更加不耐烦,“三小姐,快点走吧,今天的衣裳还有三大盆没洗,你……” 桑未冷不丁转过来看着栗嬷嬷,眼神像是要吃人似的,她从前一直都是柔柔弱弱,言听计从,可这样阴狠的眼神让栗嬷嬷都有点冒冷汗。 香雨和香雪连忙向栗嬷嬷磕头,“嬷嬷您别生气,别向大夫人提起了,奴婢们这就去洗衣服,别为难小姐……” 桑未心里有些感动,怎么以前没有看出来这两个丫头对自己这么好? 前世的她对长姐知槿和二姐知榆的话从不反抗,以至于后来,那姐妹俩将唯一维护她的香雨香雪都活活打死,最后把她也连带着关进未然院五天,不给吃不给喝,几乎要饿死。 这一世,她可不会任人宰割! 桑未的眼神莫名的柔软,甚至是有些妩媚,她走近栗嬷嬷,轻声道,“栗嬷嬷,你埋在丞相府后山的女人,她有来找过你聊天吗?她的声音,也是这样轻柔动听吧?” 桑未的声音幽幽的,又是娇声叹气,像是从哪个阴森古墓里飘出来的一样,让栗嬷嬷一下子想起了她亲手埋下的那女人,那张惨白狰狞的笑脸。 栗嬷嬷眼神顿时骇然,她臃肿的身体有点颤抖,难以置信地看着有些妖媚的桑未,这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该拥有的目光? “你……你……你知道?”栗嬷嬷话也说不利索,她本以为那件事做的干净利索,可却没想到,正巧被当时起夜的桑未看到。 当时桑未不明白为什么栗嬷嬷半夜里还要背着一个人从后门跑,第二天就听说府里不迎娶新姨娘了,她还为此高兴了一阵呢。 桑未轻轻拍了拍栗嬷嬷的肩膀,低垂眼眸,“栗嬷嬷。你是母亲身边的下人,是丞相府的下人,而我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女。” 栗嬷嬷的紧张才缓和了一下,就看见桑未扬起的手掌重重打在了自己的右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哎呦。”栗嬷嬷恼怒地瞪着眼睛,“你敢打我?” 桑未轻笑一声,向后退了几步,又补充道,“我是个庶女,但也是这丞相府正儿八经的主人,也是你的主人,看清楚你的身份!” 她的声音不软不硬,听起来那么霸气。 香雨和香雪都吓坏了,她们不知道一贯软弱的三小姐竟然还敢打这个老刁奴,这让人又喜又忧。 栗嬷嬷也惧怕着桑未身上那种戾气,她指着桑未哆嗦说道,“你,三小姐就不怕我告诉夫人,说你偷懒不做工?” 桑未咯咯一笑,一把掐断了门口摆放的一盆牡丹花,“那你去说啊,我也去官府说说,老刁奴半夜杀人这事,该活剮几次才够!” 栗嬷嬷噤声,她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桑未悠然看向栗嬷嬷,“嬷嬷。那么那三大盆的衣裳……” “三小姐说笑了,”栗嬷嬷从牙缝中挤出一丝笑容,捂着脸说道,“小姐千金贵体,怎么敢劳动小姐?老奴去洗,您歇着,歇着……” 栗嬷嬷心里骂了桑未多少次也不知道,待她退出去后,香雨和香雪站起来,战战兢兢地看着桑未,桑未和颜悦色,“怎么了?帮你们也出了口恶气,不高兴吗?” 香雨犹豫了一下,“高兴……可是,以后怎么办,她还是会来欺负咱们的……” 桑未握住她们的手,“相信我,有我在,以后不会有人敢欺负咱们主仆三人的。” 香雪和香雨都十分诧异地抬头,眼神中带着些感激的意味,只听香雪小声琢磨着,“怎么就觉得,小姐醒来后,变得不一样了呢?” 桑未看着窗外天空,长叹一口气。是啊,死过一次,她的人生再也不会和从前一样了。 到了晌午,主仆三人吃了些粗茶淡饭后,桑未站在破落的未然院中,深深沉思着。 苍黎国现在仍是苍越帝孟越称帝,大约到明年春天,她会帮大皇子孟之吾弑君篡位,改朝换代,然后才是自己嫁进皇宫那段惨痛的经历…… 曾经的自己,为了孟之吾而嫉妒发狂,做下许多错事,咎由自取,可他们那对狗男女的所作所为,人神共愤! 桑未的下唇抑制不住的颤抖,她的手抓在门框上,指节泛白,她大口喘气,回归理性,慢慢思考着。 十六岁这一年,她还不会遇见孟之吾,那不代表她会轻易放过那个仇人,更何况,还有府里这个长姐还要解决…… 对,还有自己的身世,为什么褚知槿会在自己临死前说,她桑未不是右相的孩子?而眉梢的胭脂红又是代表什么呢? 想到这里,桑未的心汹涌翻腾,她努力克制情绪,让自己不显露真实情绪。 这一切就像是乱麻,可桑未却坚信不疑,她一定会解开这些谜团,把那些伤害她的人都赶尽杀绝。 “香雨,香雪,走,陪我逛逛沁芳园去,多日不动弹,很是无趣呢。”桑未吩咐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香雨香雪从屋里跑出来,香雨劝阻道,“三小姐,咱们还是……还是不要去了吧……毕竟……” 香雪是个急性子,“毕竟大小姐和二小姐总在那里玩,去了又会为难您……” 桑未噗嗤一笑,悠然道,“很久没见姐姐们了,倒是很想念呢。” 是啊,恍如隔世,褚知槿,褚知榆,别怪我褚桑未不顾姐妹情分了! 第一卷 命途沉浮 第3章 嫡姐落水 桑未从容地走出院子,香雨香雪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假山下,有两个娇俏的身影,那是褚知槿和褚知榆两姐妹,两人均比桑未大了一岁,她们是大夫人所出,两人长相很相似,只是褚知槿更恬静大方,那妹妹知榆似乎比知槿肚子里的弯弯绕少了些。 “姐姐,你快接住啊!”褚知榆朝褚知槿的方向踢飞了花毽子,恰好打在了刚进沁芳园的桑未头上。 “哈哈哈,桑未真是傻得厉害。”知榆看见桑未一脸茫然,不禁拍手大笑。 香雨香雪紧张得不行,一看桑未,倒是很坦然,并不像从前一被砸中就眼眶先红,可就在下一秒桑未抬头走向褚知槿和褚知榆时,她的神色又变得唯唯诺诺起来。 “知槿姐姐,给你的毽子。”桑未低着头,很恭敬地把花毽子送到褚知槿手上。 褚知槿似笑非笑地看着桑未,“桑未,你怎么来这儿了?” 褚知榆跑过来,嘲笑道,“她啊,恐怕是活儿没干完,又来躲懒了,也不怕母亲教训!” 桑未听到“母亲”二字,吓得抖了一下,惹得那姐妹俩失笑,她只用小小声音说道,“听说,姐姐们都在这儿,桑未也想来这儿一起玩……” “什么?我没听错吧?”褚知榆有些惊讶,“你还想和我们一起玩?你以为……” “哎,知榆,你和桑未妹妹怎么这样说话!”知槿拦住知榆,又拉着桑未的手,甜甜一笑,“那桑未一起来吧。” 果不其然,桑未又如同从前那样,在一旁帮这姐妹俩捡飞远的花毽子,香雨香雪看着这场面很是着急,因为她们知道按照常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桑未跑前跑后,爬上爬下,一次又一次地捡花键子,可她好像不知道累似的。 褚知槿看着满头大汗的桑未,心中暗笑,时机到了,她用足了力气,将花键使劲向假山后面那一片不流动的湖水里踢过去。 扑通一声,毽子沉入水底。 桑未看向褚知槿,知槿无害一笑,“妹妹,劳烦你去捞一下毽子吧。” 桑未又如同从前那样咬着嘴唇,不情愿地向湖水边走去。 知榆兴奋地跑到知槿身边,毫不掩饰笑声,“哈哈,又有好戏看了。” 对,这就是从前她们姐妹整治桑未的招数,让桑未去捡毽子,然后她们会故意把毽子踢进死湖里,桑未常常会摔进湖里,成个落汤鸡。 桑未在湖边徘徊了很久,知榆看不到好戏,不耐烦道,“褚桑未,你拣着没有?” 桑未正站在两块巨石上,她转过头来,指着湖,喏喏说道,“就在那里,可是我不敢去捞。” 知槿也有些厌恶桑未了,“怎么回事?平时不是能捡得到吗?” “是啊,为什么不下水去捞?”知榆嚷起来。 桑未犹豫了半天,才走下巨石,慢吞吞地说道,“其实我昏睡前,也就是三天前,栗嬷嬷吩咐我买菜,我碰到周宣表哥了……” 一提到周宣,这姐妹俩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周宣表哥?” 如今的黎周皇后便是出自三朝元老周氏一族,皇后是大夫人周茗箬的堂姐,而大夫人还有一个亲生哥哥周茗祥在朝做二品大官,也就是知槿的舅舅,这周宣是周茗祥的独子。 周宣这人,风流浪荡,到处留情,愣是把亲姑母家的这两个小表妹迷得晕头转向,右相已经警告过知槿和知榆,离那个纨绔子周宣远点,可那姐妹俩哪里抵挡得住周宣的糖衣炮弹? 桑未只是记得,原来这姐妹俩因为什么事大吵一架,还让自己选要站在哪一边,偶尔听到她们拌嘴时说到周宣这个人,看来果然有猫腻。 “是啊,周宣表哥,他交给我一串珠串,用手绢包着,就在刚才要捡毽子的时候掉进湖里,他说我不能染指,一定要让姐姐亲手打开带上,但我忘记是给大姐还是二姐了……”桑未挠着头,装作无辜状。 没头没脑的知榆高兴地叫道,“一定是给我的,周宣表哥肯定是给我买的。” 知槿就谨慎多了,“表哥没有告诉你是送给谁的吗?他怎么会让你带过来?” 桑未好像很害怕似的,“哦,对了,他说,他在珠串上刻下了名字,一看就知道是送给谁的。至于表哥为什么不亲自来,当时他犹豫着说,好像因为父亲父亲在,还是别的什么……” 知槿和知榆脸色一变,这应该不是假话,她们父亲一向讨厌周宣,周宣也很忌惮右相,所以一般不会单独来丞相府。 知榆一溜烟就跑到湖边,沿着那条坎坷的小路细细看着湖底。 知槿也着急了,也连忙跑到湖边去找,生怕知榆抢了先。 桑未望着那姐妹俩的身影,唇边闪过一丝狠毒的笑意,这才是个开始,好好享受吧…… “桑未,珠串长什么样子?我怎么都没看到啊!”知榆气急败坏地喊叫着,可她还是不放弃寻找,连头也没回。 桑未站在原地,声音装作很焦急,“哦,那是一串湖绿色的珠串,表哥说很昂贵,是他费劲心思买来的,听他说,好像是要定情什么的,很重要的……” 听了这话,无异于给这姐妹俩一个轰炸性的信息,那姐妹俩撅着屁股顺着湖边慢慢挪,害怕放过什么小角落。 找了一阵子,知槿好像反应过来似的,她回头盯着桑未,“桑未,你没有说谎骗姐姐吧?可不要让我知道你做了这样的事,否则,你是知道我的……” 桑未急匆匆地跑来,小脸憋得通红,“大姐,我,我怎么敢说瞎话,我真的遇见表哥了,哦,对,我想起来了,好像还有一封表哥的亲笔信,我拿过来就知道那珠串是送给哪个姐姐的了。” 知槿勉强笑了笑,回头一看知榆用树枝拼命打捞,她也不再过问桑未了,谅这丫头也没这个胆。 桑未向后退了很远,扬声说道,“姐姐们,那我去拿信了哦?” 知槿和知榆都没工夫搭理她,桑未又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哦,对,大姐,我刚才就是站在二姐那个位置把珠串弄掉的,你们再往那儿看看兴许就能找到,我先去拿信了啊。” 说罢,桑未向香雨香雪摆摆手,三人慢慢撤退。 知槿听了桑未的话,赶忙往知榆这边凑。 “大姐,你干嘛挤我,你去那边找好不好!”知榆气得厉害,猛地推了知槿一把,却不曾想这手上的力道大了些,知槿侧着身子就要摔进湖里。 “啊……” “啊……” 两个惨叫声交叠在一起,还有落水的噗通声,知槿和知榆一起掉进了死湖里,拼命扑腾挣扎着。 这知槿哪是个爱护妹妹的好姐姐?她看自己被知榆推得重心不稳,眼疾手快抓住了知榆,两个人双双落水。 走远的桑未正躲在不远处的桃林后面看着这两个落水狗,她心中很是畅快。 以前她都是在水中挣扎求救的那个,那姐妹俩就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笑话,等到她快咽气时才命人把她拖上来。 如今,风水轮流转了。 “救命啊,快来人啊!” “救命!” 一脸狠绝的桑未转身就走,她才不会管她们的死活。 第一卷 命途沉浮 第4章 王妃庇护 未然院里,香雨香雪把院子扫干净后,进屋看到褚桑未正悠然地翻书喝茶,她们不禁忧心忡忡,“小姐,大小姐和二小姐……要是知道了,您会不会被责罚……” 桑未抬眸,“麻烦这东西,不必自己去找,该来的时候就会来了。” “三小姐!”栗嬷嬷带着十几个下人来势汹汹,毫不客气推门就进。 桑未冲香雨香雪眨眨眼,低声笑道,“大麻烦这不就来了?” 栗嬷嬷看着桑未自在的样子,她气得都快跳起来,鼻孔朝天,“三小姐,老奴奉老爷和夫人的命,请您去正厅问话!” 桑未朝后面一扫,那十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这哪是“请”啊,她心中暗笑,未免也太瞧得起她这个小丫头了! 一瞬之间她面色怯懦,低头道,“好,这,这就走吧……” 栗嬷嬷以为她是真的怕了,不禁得意起来,甚至还推了她几把,让桑未跌了个趔趄。 桑未并没有放在心上,栗嬷嬷这种小角色,她会慢慢收拾,一个一个,让她们尝尝什么叫痛不欲生! 正厅里,褚桑未和褚知榆在被窝里哆嗦着,大夫正给她们把脉开药,丫鬟们进进出出,忙成一团。 桑未还没进门,就听见褚知榆又哭又喊的声音,“父亲,母亲,是褚桑未那臭丫头,是她害我们掉进水里的!我差点被淹死!母亲,你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个丫头!” “好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等她来了再说。”只听一个沉稳的女声低声呵斥,桑未对这声音并不陌生,那是大夫人周茗箬。 周茗箬向来有着善待妾室、爱护庶子的好名声,可桑未清楚地记得,十岁时,周茗箬打了那两个给自己端上等饭菜的丫鬟一顿,并送来了下人吃的饭食,周茗箬当时是这样说的,“小女孩吃胖了可就嫁不出去了。” 桑未收起脸上的讥诮,神色匆匆地走进正厅,看见一脸怒气的褚绅,正握着拳头瞪着自己时,桑未看了一眼那姐妹俩,不语泪先流,“父亲父亲,您叫我……大姐二姐……那是怎么了……” 看着瘦弱的桑未哭得凄惨,褚绅的脸抽搐了一下,忍下怒气,问道,“你的姐姐们跌入死湖里,差点死掉,是你推她们掉进去的?” 桑未眼里的恨意一闪而过,她想到前世褚知槿的话,便断定褚绅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世之谜,而那个关键就是眉梢的胭脂红。 褚绅花心又无能,小妾一房又一房,十七年前苍黎国和云攸国大战,他一个文官也上战场乱出计谋,碰巧胜利,他才稳坐右相之位。 那一年,褚桑未出生了,听传言说,桑未的生母赵秋然因为产后血崩而死,有道士来看过,说桑未眉梢一点胭脂红,煞气天生,克死了生母,因此很久以来,桑未就背着这个不祥的骂名,在潦倒的未然院苟活十几年。 桑未泫然欲泣,哭得越来越大声,“我……我没有……没有……” 大夫人目光凌厉,她盯着桑未片刻,只道一声,“好了!” 这一声很有震慑力,桑未慢慢停止哭泣,抽抽搭搭地望着床上的褚知槿和褚知榆。 她们俩冷得直打哆嗦,褚知榆没完没了打着喷嚏,她破口大骂,“褚桑未!你这个骗子,你让我和大姐去……啊……” 褚知榆突然叫了一声,她皱着眉头看向褚知槿,只见褚知槿不动声色地摇摇头,褚知榆这才想起来,那是关于周宣表哥的,不能随便说出来。 桑未可怜巴巴地说道,“大姐,二姐,你们没事吧……” “哈哈,本王不请自来了,右相不会怪罪吧。”一个爽朗的笑声响起,众人的目光齐齐挪向门口。 只见一个穿戴华贵的中年男子携一位雍容大方的夫人一同进来,桑未脑海中飞速闪过许多面孔,她想起来了,那是六王爷孟卓和六王妃孟张氏! 前世里宫宴之上,桑未和六王爷有过一面之缘,他忠义勇敢,年轻时和苍越帝南征北战,是一名好将。 而这六王妃,桑未想起来心里还暖暖的,那时她怀着身孕被打入冷宫,没有一个人敢来看她,六王妃却进宫来给自己带了吃食,说了许多体己话,虽然没能改变什么,但这已经是雪中送炭了。 褚绅急忙站起来,大夫人也随之笑脸相迎,“六王爷六王妃大驾光临,是相府上下的荣幸,快请上座!” 褚知榆和褚知槿在床上动不了,只能干看着,就在下人们奉茶之际,褚桑未恭敬向前,深深拜倒,“右相府褚桑未拜见六王爷,拜见六王妃。” 这一礼行得郑重其事,实际上桑未真心实意要拜谢六王妃当初的关心。 褚绅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桑未又磕一头,“家姐落水风寒,桑未替两位姐姐给王爷王妃请安了,希望王爷王妃不要怪罪。” 六王爷笑着点点头,六王妃看着懂事知礼的桑未感到十分亲切,笑着扶她起来,“好孩子,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呢。”她又看向大夫人,“夫人真是教女有方,这样知礼。” 大夫人尴尬一笑,私下狠狠剜了桑未一眼。 “六王爷,六王妃,知槿给二位请安了,恕知槿不能亲自下地请安……”褚知槿躺在床上,惨白着脸,眼眶通红,真是我见犹怜。 “褚相啊,本王和王妃闲来无事,原本是想串门的,可你府上这两位小姐……这是怎么了……”六王爷看看床上,有些犹疑。 褚绅不自然一笑,“两个女儿贪玩,不小心掉进湖里,没大碍的,谢王爷关心了。” 褚知榆忍不住喊道,“怎么是不小心?明明是褚桑未……” “住口!你自己不小心还在这里胡说八道……”褚绅厉声喝止,在六王爷面前,他可丢不起这个人,他转脸笑道,“让六王爷见笑了,小女不懂事……” “没事,没事,小孩子嘛,本王那个女儿,就是琉璃郡主啊,也就这么大,整天还撒娇呢,哈哈哈……”六王爷想起自家的女儿便很开心,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咦,桑未,你怎么了?怎么哭得这么凶?”六王妃素来心善,不经意看到桑未一直抹眼泪,不由得心疼这个瘦瘦小小的小女孩。 桑未啜泣着,哆哆嗦嗦开了口,“姐姐们是……千金贵体,死湖的水那么凉,大姐二姐又不会游水,怎么能亲自下去捡花键呢?应该吩咐我去的,我平时帮姐姐们捡花键摔进水里习惯了,躺个一两天就能好,姐姐们的身体怎么能受得了……” 说罢她又嘤嘤哭泣起来。 六王妃狐疑地看向大夫人和褚绅,大夫人脸色铁青,强强露出一个笑容,“王爷,王妃,桑未年纪小,没什么见识,说话没大没小的……” “大夫人,桑未,不是嫡出之女吧?”六王妃的声音软绵绵,可意味深长。 第一卷 命途沉浮 第5章 月例增加 褚绅已经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大夫人强笑道,“王妃,桑未是庶出女儿,可妾身都一视同仁的,老爷的孩子都是我的孩子,有我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到他们。” 六王妃轻笑,怜爱地摸摸桑未的头,“是这样吗?” 桑未确信不疑地点点头,干脆地回答,“母亲说的是真的。” 大夫人和褚绅脸色稍稍缓和,慢慢笑了起来,看来桑未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臭丫头。 “母亲说,小女孩吃多了会长胖,这样就嫁不出去了,桑未每晚都没饭吃,虽然会有点饿,我想母亲是对的,这样可以嫁得好……”桑未信誓旦旦地说道,仿佛这是一件很正确的事。 大夫人周茗箬倒吸一口凉气,她想错了…… 桑未面色发黄,身形瘦小,只有那一双乌黑的圆眼睛显得灵气十足,六王妃脸上的笑意减淡。 六王爷沉声,“褚相,家和万事兴,朝政要紧,你也该多管管家里的事才对,无论身份贵贱,她们都是你的骨血,该好好善待的……” 六王爷宠溺女儿琉璃郡主是众所周知的,六王妃也十分喜欢孩子,所以夫妇两个见不得这样虐待孩子的事。 褚绅瞪了周茗箬一眼,“当家主母,怎么连桑未的饭食都疏忽了?吩咐下去,以后桑未的饭食由管家亲自准备。” 周茗箬听出来褚绅这是在护着自己,便就坡下驴,赔笑道,“老爷说的是,必定是妾身没有看管好下人,让那些下人欺负了桑未,妾身一定好好管教他们。” 她转向桑未,“桑未,可怜的孩子,以后有人欺负你,要及时和母亲说,母亲给你做主。” 六王妃似笑非笑,低头不做声,可桑未却满心欢喜地答应下来,六王妃看着桑未的眼神更加怜爱了。 “桑未,你平时任性贪玩,姐姐都不会说什么,可你在湖边做了什么,你真的不打算说吗?真让姐姐心寒……”许久不开口的褚知槿突然软软弱弱地开了口,一脸委屈。 众人的目光又流连于褚知槿和褚桑未。 “桑未啊,知槿既然这样说了,究竟有什么事,你就说清楚。”六王爷倒是先开口了。 褚知槿素来出席贵女们之间的宴会,在外的名声极好,和琉璃郡主也有些交情,所以六王爷的心多少还是有偏向的。 桑未看着褚知槿那张脸梨花带雨,就是这副表情,勾引了孟之吾,并让所有人都喜欢这个蛇蝎毒妇。 桑未的泪水也涌出,似乎有些害怕,向六王妃身后躲了躲,“大姐,你和二姐在湖边踢花键,我帮你们捡了一个时辰的毽子,然后就和香雨香雪回未然院里,我能做什么,我有什么本事让你们都掉进湖里呢……” 捡毽子,捡一个时辰,落水,六王妃和六王爷彻底明白了,这一家人,完全是在欺负一个没地位的庶出女儿!这让他们气不打一处来! 知槿泪水更加汹涌,“你……” 她正要张口反驳,却看到桑未从袖筒里拿出一张白纸一样的东西,她突然慌张,“父亲,母亲,是我和二妹不小心掉进湖里,和桑未半点关系都没有,你们别怪她……” 褚知槿果然记得还有周宣表哥一封信的事,桑未暗笑。 桑未拿出那张折叠好的白纸,交给一旁候着的大夫,“大夫,这个是我以前落水后得了风寒用的药方,我想应该可以给两位姐姐用的。” 褚知槿这才松了一口气,含着泪水的眼睛恨恨地看着桑未。 六王爷和六王妃十分欣慰,两人对视一笑,这桑未果然是个懂事的孩子。 这周茗箬懂些医理,那大夫正要按照药方去抓药,周茗箬拿过来看了看,“这药方药效太慢,吃了恐怕病势会加重,大夫,再重新开一副,要好的。” 周茗箬别有意味地瞟了桑未一眼,在他人眼里看来,周茗箬这是没有点破桑未想害两个姐姐不能痊愈这件事,这才能显示她是个大度能容人的好夫人。 桑未走到大夫人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低声哭道,“母亲,对不起,这个月桑未落水,得了两次风寒,香雨去抓药,预支了月例,用了八钱银子才抓到这些好药材,我……我之前不敢告诉您……” 褚绅的脸也挂不住了,只看六王爷和六王妃的反应。 六王爷奇道,“桑未,你的月例银子有多少?” 桑未怯怯抬头,抹了抹眼泪,“二两,我和香雨香雪做针线活儿还能再换二钱……” 六王妃轻哼一声,她摸着手上的玉镯,悠悠地说道,“难道是我们王府太过奢侈?府里最末等的丫鬟,月例银子是一两八钱,嗯,可能庶出的千金比丫鬟还不如吧……”王妃摸摸桑未的脸蛋,“桑未,没有钱用时,就来王府找我,王府再穷养一个小丫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话显然是说给褚绅和周茗箬听的,褚绅连忙赔笑,“怎么敢麻烦六王妃呢?”他扭头对周茗箬斥道,“以后由你亲自给桑未准备月例,提到一百两,衣裳脂粉你都准备齐全了,要是让我再看见桑未这么瘦弱,别怪我拿你问罪!” 周茗箬连连点头,当即把自己的玉镯子取下来戴在桑未的手腕上,搂着她说,“好孩子,母亲没管好下人,让你吃苦了。” 这一句话把责任都推得干干净净,六王妃和六王爷都低着眉眼,看也没看这两个虚情假意的人。 桑未暗笑,至少日后的月例可是比褚知瑾和褚知榆的要多一倍,这让着实让她们吃了个闷亏。 有了六王妃撑腰,桑未的日子从污泥中爬上了云端。 “三小姐,新来的丫鬟该让她们做什么?”香雪望着院子里新来的五个丫鬟正发愁。 桑未向窗外瞥了一眼,“你们俩以后就是这未然院的小管家了,让她们去做粗活,别让她们进屋就行,衣食住行不许她们沾手。” 香雨蓦然笑道,“小姐,您变成这样,真好,以后咱们就不用担心您会被大小姐欺负了……” 桑未知道香雨是直性子,听到香雨这样维护自己,心里很是欣慰,至少这世上还有她们俩真心对自己。 第一卷 命途沉浮 第6章 妖孽左相 “桑未,你这里好热闹啊,不介意姨娘来打扰吧。”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笑吟吟地进来。 桑未笑着迎上去,“青墨姨娘,您好久没来教我跳舞了,我正想去找您讨教呢。” 蒋青墨,舞女出身,这是丞相府唯一没有孩子还能占据一席之地的姨娘。她年轻美丽,周茗箬一直很忌惮她,处心积虑不让她怀孕。 桑未对蒋青墨倒是很喜欢,虽然蒋青墨对别人嘴毒,但她可怜桑未无依无靠,觉得同病相怜,从前没事时就来指点桑未跳舞。 桑未在心中盘算,就听蒋青墨开口,“听说六王妃都给你撑腰,倒是姨娘小瞧你了,这样也好,你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桑未笑道,“桑未不会忘记姨娘的好,现在桑未手里也能多一些钱,这是给姨娘准备的礼物。”香雪将一件玫红绣花小袄捧出来给蒋青墨。 蒋青墨有些惊讶,她舞女出身,举目无亲,从未享受过这样的温暖,“都说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我,我也算圆了有孩子的梦了。” 桑未搂住她的腰,撒娇似的,“府里就属姨娘对我好,我早就把姨娘当做亲娘,这不,我还等着学姨娘那绝世无双的流水剑舞呢。” 蒋青墨抹了抹泪花,欢喜应道,“哎,哎,我这舞艺当然要传给你这关门弟子了。” “不,是传给女儿褚桑未。”桑未莫名有些感动。 原本是想利用蒋青墨,让她教给自己一技之长,看着流泪的蒋青墨,桑未突然有些不忍,可重生的她,一定要报仇雪恨! 桑未练完剑舞,就去了正厅吃饭,如今的她已经不用躲在小院子吃冷饭了。 褚知瑾倒是保持淑女风度,褚知榆就不同,桑未的筷子伸向哪里,她就马上把菜夹走,盘子里很快就满了。 “知榆,别和桑未开玩笑了,你这样子等会怎么去左相大人的接风宴?”知瑾轻声斥责,转脸给桑未夹了一筷子菜,十足的好姐姐模样,“桑未多吃点,午后大家都去左相府了,就剩你一个人了。” 知榆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是啊,你多吃点,以你的身份,恐怕进不了左相府的门,我们就不带你玩了。” 桑未细细回想,左相,上一世,左相秦衍战胜回朝,大宴群臣,褚绅带着大夫人一房赴宴,而那天她就留在府里洗下人的衣服。 这时,管家进来和褚绅耳语一番,就见褚绅思量片刻,开口道,“桑未,你准备一下,等会一同赴宴。” “老爷,庶出怎么能出席这样的宴会?”周茗箬失声叫道,第一次这么失态! 褚知榆也把筷子一摔,褚知瑾的笑容僵住了。 “六王妃的意思……”褚绅瞪了她们一眼,也有些隐忍的怒气。 “哦……好……”桑未看着一桌好菜没人动,就旁若无人地享用起来,看着他们生气她就放心啦! 今天的左相府真是热闹,单看着宾客的阵仗,不亚于皇亲国戚,那是右相府比不了的排场。 “听说周宣表哥会来……”褚知榆一下马车就和褚知瑾耳语,兴奋地跑到人群中寻找周宣。 桑未冷笑,却看见褚知瑾的目光落在府门口那一个高大身影上,脸上出现了红云。 那穿着金绣黑袍的男子,正在迎接宾客的到来,他年轻英俊,意气风发,而褚知瑾害羞得厉害,桑未明白了,那就是左相秦衍。 上一世,褚知瑾参加完左相的宴会,便和周宣闹翻,施展一身媚术追求秦衍,屡次吃了闭门羹,伤心失意的褚知瑾便打骂褚桑未出气。 桑未拉起害羞的褚知瑾,笑着走向前去,“大姐,快走吧,父亲母亲都已经进去了。” 褚知瑾也没拒绝桑未的好意,她的眼睛已经快粘到秦衍身上了。 “右相府褚知瑾,见过左相大人,恭贺左相胜利还朝。”褚知瑾害羞地不敢抬头看秦衍。 秦衍不愧为武将,他潇洒一笑,“右相府的大小姐,不必多礼,这位是……”单从外表看,他看不出这个不出众的桑未是什么来头。 “这是……”知瑾正犹豫要说什么,只听桑未脆生生地回道,“右相府褚桑未,见过左相大人。” “褚桑未……”秦衍那双明澈的眼眸盯着桑未思索片刻。 桑未被那双明媚的眼眸看的有些恍惚,这左相真是个妖孽,怪不得褚知瑾把持不住,硬贴上去。 “她是我的……三妹……”知瑾小心翼翼地回答。 桑未定神,笑道,“庶妹。” 秦衍失笑,看这女子普通,却又有些不一样,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桑未笑了笑,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显得天真可爱,“左相大人,我大姐见到您的英姿有些害羞,您别介意……” 听桑未这样说,知瑾羞着低头推了她一把,这模样可真让人怜爱。 秦衍倒是没什么,痴迷他的富家小姐太多了,不在乎多褚知瑾一个。 桑未语不惊人死不休,“我是帮姐姐问的,您见到周宣表哥了吗……姐姐,可是很久没有见他了呢……可能……周宣表哥快把姐姐忘了……”她眨着眼睛,无辜又可爱。 褚知瑾把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她盯着桑未,为什么要当着左相的面这么暧昧地提起周宣!她眼眶气得发红,向秦衍低头一点,匆忙跑进了府中。 “大姐,你……”桑未像是有些不知所以然,她向秦衍致以抱歉一笑,“大人多包涵,我也不知道姐姐她,这是怎么了……” 秦衍环抱双臂打量着桑未,他猛地凑近桑未耳边,声音低哑又诱惑,“褚桑未……你是故意的对吧……” 桑未感觉到他的气息萦绕在脖子和耳边,痒痒的,她迅速向后撤了几步,笑容不甘示弱,“好眼力,我是故意的,左相能怎样?”说完她潇洒地走进了相府。 秦衍看着那个轻挑的背影,手摩挲着下巴,不禁笑道,“有意思……” 第一卷 命途沉浮 第7章 一舞扬名 左相府的盛宴在花园中举办,在莲花池边伴着花香,众人推杯及盏,好不热闹。 褚绅带着周茗箬,和三个女儿到处敬酒,每问起从未见过面的桑未时,她总是笑着补充,“庶女桑未。”褚绅为此而生闷气。 “咦,琉璃郡主?这里!”知榆眼尖,看见琉璃郡主刚到,便叫住了她。 琉璃郡主一身红衣骑马装,窈窕美丽,她看见知槿知榆,就拉着六王爷和六王妃过来。 褚绅和周茗箬少不了要奉承六王爷一番,可经过上次一事,六王妃已经看不惯他们的做派,一过来就亲热地拉起桑未的手。 “见过六王爷,六王妃,郡主,最近可好?”褚知槿以礼相待,优雅的微笑。 琉璃笑眯眯地说道,“当然了,我刚学会骑马,改天带你和知榆去玩。” 知槿看了眼桑未,微笑指着桑未说道,“也要带上我三妹,桑未呢。对了,桑未,这是琉璃郡主。” 桑未大方见礼,“相府褚桑未,见过郡主。” 琉璃满脸疑惑,知榆不怀好意地看了桑未一眼,就凑到琉璃耳边,叽叽咕咕说了几句,琉璃脸色立刻变得不善,她嘲讽道,“本郡主不和庶出之女纠缠。” 六王妃皱眉,“琉璃,你太无礼了!” 琉璃瞪着眼睛,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会向着这个爱搬弄是非的庶女,她火冒三丈,手中的剑握得紧紧的。 “哎,郡主,各家贵女要上台表演了,咱们快去吧。”知槿适时地打断,琉璃往那搭起的高台上一望,眼底闪过一丝不屑,扭头便走。 “桑未,没事吧,走吧。”知槿真是个保护妹妹的好姐姐,她亲昵地拉过桑未,这周围看着的人心里大赞知槿的懂事。 诸如这样的宴会,大多是由各家千金表演,是个展示才华的机会,暗里为适龄的千金公子婚配。 褚知槿这样耀眼的千金当然要好好露一手,不出桑未所料,褚知槿果然上台表演那名动黎城的流水剑舞,这是她从蒋青墨那里偷学过来,又添加了别的师傅的动作,舞姿很是优美。 褚知槿生的美丽,身姿曼妙,此舞一出就博得满堂彩,许多高官家的少爷已经对她有意。她羞赧地环视台下,目光锁定桑未,柔柔道,“知槿舞技平平,但两个小妹年幼不能上台,仅代表右相府上下向左相大人道贺了。” 台下顿时有些议论,怎么两个小妹?只听说大夫人周茗箬生了两个女儿,怎么还有一个? 桑未心底冷笑,之前在左相面前摆了褚知槿一道,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右相府三小姐,真是个神秘的人物,你多年在深闺修身养性,必定有才华过人之处。若你不露一小手,恐怕会驳了左相大人的面子啊。”琉璃这话一出,把桑未下不来台。 桑未面带犹豫,唯唯诺诺,半天没动静,只听议论纷纷,多半是说这庶出的小姐没有礼教之类的。 褚知槿已经在心里仰天长笑了,她知道桑未在府里,除了受她们欺负,什么都不会,故意让她难堪。 秦衍将头偏向桑未,一双妖媚的凤眸微微眯起,不怀好意道,“三小姐不会要拂了本相的薄面吧?难怪,本相人微言轻,请不动三小姐也是对的。” 堂堂左相竟然说这样的话,桑未再不上台那可真是不识抬举! 桑未嫣然一笑,“左相大人言重了,若桑未做的不好,还请多多担待。” 看着桑未的态度大转变,秦衍来了兴趣,他断定这个小姑娘不简单。 桑未上了台,向褚知槿伸出手去,柔声道,“大姐,借你的剑一用。” 褚知槿笑着把剑递给她,“姐姐等着看。”便轻移莲步下台坐下。 桑未握住剑柄,耍了个花,向琉璃拱手,“郡主,桑未可否有幸邀郡主共舞?” 琉璃嗤笑一声,便持剑飞上台去,她倒要看看这丫头要耍什么花样。 今天桑未穿的是一件水红薄衫,乌墨长发飘飘,手持长剑,倒有侠女风范,而琉璃素爱大红骑马装,精神抖擞,两人站在一起真像是仗剑天涯的女侠客。 桑未的眼底含笑,她斜望了一眼秦衍,压低声音对琉璃说,“郡主想要得到左相的青睐,只要跟着桑未的剑招作舞即可。” 桑未早记得前世里,琉璃心仪于倜傥的左相,可碍于皇命,不得不嫁给兵部尚书家的公子邱安睿,最后再洞房里自尽,这也是个烈女。 琉璃一惊,脸上出现可疑的红云,“你怎么知道?” 桑未手腕翻转,一剑冲天,她妩媚一笑,“我会猜心。”随着乐声响起,她袖中甩出长长的红绸,裹着长剑,蓄势而发。 琉璃觉出桑未的剑招并没有恶意,只是剑舞,又想到桑未刚才的话,就跟着她的剑势翻转旋舞。 婀娜的丽影在翻卷流动的红绸之间穿梭,让人眼前一亮,看得呆了。 谁家的贵女能把剑舞的如此潇洒?就算是褚知瑾,也只是偏重于舞,空有其表。 琉璃正旋转而舞,桑未将软剑耍得噼噼啪啪作响,最后剑裹在红绸之中向琉璃刺去,红绸转瞬变成朵朵碎花从琉璃头上纷纷落下。 桑未收剑,笑吟吟地看着红花碎瓣中间的琉璃舞出最后一招,两人双剑相碰,收势谢礼。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叫好声,大部分都在称赞琉璃最后这一天女散花,舞姿美丽。 秦衍唇角浮起一丝笑意,起身鼓掌,“好,郡主舞姿惊为天人,令本相叹服。” 琉璃很是意外,这是左相第一次夸赞自己,刚才那个潇洒的女侠瞬间变成个羞羞答答的小姑娘。 “不过,敢问桑未小姐,此舞为何名?”秦衍笑意带着一丝玩味。 桑未眉眼弯弯,不经意地瞥向褚知槿,“流水剑舞,真正的流水剑舞是要两个人才能完成的,多亏有了郡主。” 也不知是谁说话声大了些,“那方才右相府大小姐的流水剑舞,就是野路子了吗?怪不得四不像。” 一时间,这些耳语一传十十传百,都说褚知槿那舞简直没法看,倒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三小姐还有点能耐。 褚知槿的脸都快绿了,本以为知榆在琉璃面前搬弄了是非,能借琉璃的手整治桑未,没想到琉璃竟然会帮她。 桑未和琉璃退下高台下楼梯时,琉璃用剑一拦,表情有些僵硬,“哎,本郡主,突然不那么讨厌你了。”说完就离开了。 桑未了然一笑,她是郡主,让她说言和的话难于登天,不过刚才那不就是言和了吗? 第一卷 命途沉浮 第8章 计上心头 “大皇子到,二皇子到!”门口有人高声通报。 桑未心里咯噔一下,她捂住强烈跳动的心,压下愤怒,这么快就要和孟之吾见面了!久违了! 两个身穿明黄衣袍、头戴玉冠的男子一前一后走着,前面那个嚣张狂傲些,那是孟之吾,桑未手攥得紧紧的,前世他亲手砍下自己右腿的那一幕在桑未脑海中浮现,这一世定让他粉身碎骨! 后一个温文儒雅,那是二皇子孟之宇,上一世,先皇的遗诏就是让二皇子继位,可桑未为了孟之吾篡改诏书,想到这儿桑未便心生愧疚,孟之宇太过与世无争。 后面跟着的两个,桑未也不陌生,兵书尚书的公子邱安睿和礼部尚书的公子王子铠,邱安睿好色,王子铠惹是生非,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衍笑迎,“大皇子,二皇子大驾,秦衍三生有幸,快请进。” 孟之吾略点点头,眼皮也不抬就进去坐下,孟之宇笑了笑。 皇子落座,宴席恢复热闹。 “知槿,知榆,好久不见。”邱安睿吊儿郎当地来到了褚知槿她们这一席。 褚知槿淡漠疏远点点头,凉凉道,“邱大少爷。” “呦,这是谁惹大美人生气了?”那王子铠唯恐天下不乱,扫了这一桌几眼,目光落在正旁若无人喝茶的桑未身上,“褚桑未?呵,你也上得了这台面?” 褚知榆斜睨桑未一眼,“那可不是?大姐的风头也被小小庶女抢了。” “知榆,不该说的不要说。”褚知槿斥责道。 桑未勾起淡淡的笑容,王子铠的大手紧紧捏住桑未瘦弱的肩膀,邪笑道,“呦,庶女也要翻天了?不得了了!” 桑未抿唇微笑,强忍下疼痛,邱安睿抓开了王子铠的手,手轻轻摸在桑未的肩膀上,打量着桑未,“啧啧,怪不得,很久没见桑未妹妹,好像变漂亮了。” 这邱安睿一向好色,之前纠缠着褚知槿,褚知槿就指使邱安睿欺负桑未,桑未可都记得清楚。 远处,琉璃向这边张望,桑未眼眶转眼发红,泪水在打转,她想要掰开邱安睿的手,却扭动着几乎跌进他的怀里。 就在这一瞬间,她凑到邱安睿耳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道,“一入夜,我在左相府芙蓉卧等你,别点灯。”她魅惑一笑,转瞬又恢复那一副委屈的模样。 “哎呦!”邱安睿心中正狂喜,却发现手上被剑划了一个口子流出血来,琉璃把桑未拽到身后,蛮横地盯着邱安睿。 这个刁蛮的郡主可不是个好惹的,邱安睿和王子铠灰溜溜地离开了。 “谢谢郡主,快坐吧。”桑未擦了眼泪给琉璃让出一个座,正巧在褚知槿的旁边,这让褚知槿浑身不自在。 琉璃爽快,坐下就抱怨,“你和那流氓就不能讲道理,用剑招呼。” 桑未拿起酒壶,起身给琉璃倒了一杯,笑道,“今天多亏郡主了,这杯酒我敬你。”琉璃不含糊,一饮而尽。 桑未注意到主桌上有一道目光时不时地飘到褚知槿这里,她计上心头,到褚知槿跟前,边倒酒边说,“大姐,桑未今天算是开了眼界,这么……啊……” “啊……”知槿低呼,看着裙子上那一片酒水还蔓延,有怨言又不能说,只得用手绢使劲擦。 知榆推了桑未一把,“你怎么回事?倒酒也倒不好?还能干什么?” 琉璃抿了口酒,凉凉道,“不过就是裙子湿了,换了就行了,倒酒有错吗?” 谁还敢和郡主犟嘴?一桌人都沉默了。 “对不起,大姐,我让香雪多带了一套衣裙,瑞衣坊的新款,大姐不嫌弃就先换下……”桑未紧张地说道。 褚知槿长长叹了口气,她知道现在琉璃也站到桑未那边了,她的话已经没有说服力了,她只好摆摆手就走,“我先去换,失陪了,郡主。” 看着褚知瑾离去,桑未叹气,低声对琉璃道,“我孤陋寡闻了,什么人都没见过,头一次见皇子,以我的低微的身份,肯定和他们说不上话……”她还用那种留恋的眼光望了望孟之吾。 琉璃是个热心的,她眼珠一转,“不如我带你去敬酒?他们也算是我的堂哥,让他们认识认识我的朋友也没什么问题。” 说走就走,还没等桑未点头,琉璃就像一阵风似的拉着桑未来到主桌。 主桌的气氛可不是那么轻松,两个皇子旁边分别坐着六王爷,左相秦衍,右相褚绅,兵部尚书,礼部尚书等大官。 “琉璃给两位皇兄请安,这是我的朋友褚桑未。”琉璃迅速地介绍。 桑未略施一礼,有些紧张,“桑未,见过,见过大殿下,二殿下,见过各位大人,桑未想给诸位倒杯薄酒,以,以……”她越说越小声。 秦衍饶有兴趣的看着小心翼翼的桑未,他才不相信桑未是被琉璃硬拖过来的。 褚绅面色凝重,转向皇子,“殿下,小女,小女冒昧了……” “没事,烦劳褚小姐了……”这一清亮温柔的声音是孟之宇,他待人总是这么柔。 桑未呼了一口气,挨个儿斟酒。 走到孟之吾跟前,她鼻翼间嗅到了孟之吾身上的气息,那样熟悉,让她想起从前同床共枕的日夜,几乎令她窒息,令她发狂! 她颤抖的手紧握住酒壶和酒杯,她倒满酒把杯子放下的同时,也将一张字条压在杯子下,低声道,“大皇子殿下,小心酒杯倒了。” 孟之吾不屑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的眼睛盯着酒杯,孟之吾很快发现杯下的纸条,不动声色地喝掉酒,拆开看后,便低头一笑。 给孟之宇倒酒时,桑未心不在焉,孟之宇一声“多谢。”把桑未从思绪中拉回,她尴尬一笑,又挪到秦衍身边。 桑未向琉璃偷偷招手,琉璃一过来她就把酒壶交到琉璃手里,琉璃欢喜地给秦衍满酒,可秦衍却有些失望。 “叨扰了,愿殿下和各位大人安康,桑未告退。”桑未这就随着琉璃离开了。 “没想到你还真够意思。”琉璃还在为刚才能给秦衍斟酒的事儿兴奋。 琉璃和桑未斟酒后,便在小湖边漫步,天已经暗了下来,入夜了。 桑未笑道,“郡主客气,不过我有一事求郡主帮忙。” 琉璃停住脚步,好笑地问道,“我一天之内要帮你两次忙?我们关系很好吗?” 桑未一脸难过,似乎有难言之隐。 琉璃摆摆手,“好啦,说笑的,刚才敬酒时我都说了,你是我的朋友,有什么你就说吧。” 桑未仍是一脸委屈,叹气道,“正如郡主今日所见,那邱安睿对我纠缠不休,几次三番骚扰我,我气不过,所以……” “教训他吗?”琉璃双眼放光。 桑未知道琉璃好打抱不平,也爱整人,她抿唇一笑,“郡主侠肝义胆,桑未果然没看错人。” 琉璃扬眉,“刚一开始,因为知槿和知榆,我是挺讨厌你的,但是我想你们姐妹间一定有误会。” 桑未心中冷笑,误会?什么误会能把人赶尽杀绝?她拉起琉璃,指着相府最高处的那个凉亭,神秘地说道,“那是书意亭,夜晚那里很少有人去,我布置了陷阱,郡主敢去吗?” 琉璃哪受得了桑未这样的激将法,“哪有我不敢去的?走!” 第一卷 命途沉浮 第9章 风波不断 桑未一笑,就和琉璃跑到那亭子下的小山,香雪向她们招了手,“小姐……” 桑未闻声寻了过来,香雪把一个穿着衣服的稻草人递给桑未,低声道,“小姐交代的事都做好了。” 桑未点点头,跟琉璃笑道,“走吧。”琉璃跟着桑未一起上了亭子,把那稻草人摆好一个姿势,她们迅速下来,远远一看,真的像是一位白衣飘飘的女子站在那里。 琉璃一面兴奋,一面又觉得这衣服很熟悉,可又想不起来。 桑未一看有脚步声靠近,她低下身子,躲在小山下,琉璃和香雪也跟着躲了起来。 夜色迷蒙,琉璃并没看清那是不是邱安睿,只是看着一个亮丽的身影走进亭子,他双手一握住稻草人的肩膀就被紧紧粘住,来不及看清楚时,那人就已经被倒吊在小凉亭上了。 “香雪,快去。”桑未低声吩咐道。 香雪一溜烟小跑上去,那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香雪就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抹布,然后用麻袋从下往上套起来,扎紧。 香雪一弄好,桑未和琉璃一人拣了一根趁手的木棒跑上去。 桑未给琉璃比了个“嘘”的手势,给她和香雪递了个眼色,三人都点点头,拿起木棒就往那麻袋人身上招呼。 麻袋里的人呜呜地呻吟,可说不出话来,闷声挨打。 桑未琉璃和香雪这三人下手很重,足足打了半个时辰,筋疲力尽,桑未喘了口气,做了个“撤退”的手势,三个人就悄声离开,一路狂奔下去顺手把木棒扔到小湖里销毁证据。 “啊……哈……哈哈……太刺激了……邱安睿一定半死不活了……”琉璃靠在一块巨石上,平复着心绪。 桑未心中涩涩,孟之吾,这次只是让你受些皮肉之苦,比起从前你对我的,还远远不及。 香雪有些担忧,“小姐,刚才我们,打的是谁啊……会不会出事啊……” 桑未促狭一笑,“刚才你下手也不轻哦,要是出了事……”瞧见香雪脸唰的一下变白,桑未安抚道,“别怕,出了事,小姐我会保护你的,你忘了我说过的?” 香雪镇定下来,她很是动容。 桑未整理了衣服,说道,“咱们走吧,离开太久会被人发现的。” 琉璃大摇大摆地向前走着,哼着小调,为今晚的壮举而高兴。 桑未跟在后面,从袖筒中掏出匕首,蹲下割伤了自己的脚踝,她收起匕首,吃痛地叫道,“嘶……郡主……” 看见桑未衣裙上渗出血来,琉璃忙跑过来,“怎么了?” 桑未皱眉道,“大概,大概是刚才跑得太急,被树枝什么的划伤了腿……”她紧咬着下唇。 琉璃当机立断,“香雪,你快去通知左相和右相,我和你家小姐马上就去正厅。”香雪听命赶去找人,琉璃搀扶着桑未慢慢回到正厅。 “桑未,这是怎么回事?”褚绅早已等在正厅,这话并不是关心,而是厌恶这丫头一来就惹出许多事。 “我和桑未去散步,她被树枝划伤了。”琉璃急忙解释。 六王妃看着桑未流了满身血,心疼道,“出什么事都别管了,左相,快去请府医看看吧。” 秦衍看桑未的眼神复杂,蹲下看看桑未的伤势,二话不说把桑未打横抱起,“去芙蓉卧吧,那是我休养的地方。” 一行人随着左相浩浩荡荡来到芙蓉卧,这都因为一个小小的庶女,想来竟有些讽刺。 两个婢女打着灯笼先进了芙蓉卧,大叫一声,面红耳赤地跑出来。 秦衍有些不耐,他怀里的桑未眼中闪现狠毒的光芒。 琉璃胆大,先跑了进去,也是大叫一声,剩下的人急忙跟进去。 漆黑的房间顿时被照亮,两个衣衫半褪、面带可疑红晕的人在榻上缠绵地抱在一起,被光晃了一下,两人反射性地松开手,各自慌张地后退。 “知槿?你怎么?怎么?”周茗箬不敢相信那个人是自己的女儿,她赶忙把褚知槿的衣服拉好,搂在怀里。 “邱安睿!你竟敢欺负到我右相府头上来!”褚绅动了怒,冲到邱安睿面前,狠狠打了他一巴掌,生生打掉了邱安睿一颗牙。 褚知槿委屈地哭泣着,眼神之中充满惊惧,明明下午换衣服时,听到窗外相府的婢女说,“芙蓉卧是左相和女子欢乐的地方,左相怪癖真多,他喜欢让女子悄悄溜进去,和女子那个时,不喜欢点灯,也讨厌女子说话。” 褚知槿是想碰碰运气,好不容易找到芙蓉卧,一进去就有个人抱住自己,她以为是,以为是……怎么会是邱安睿! 秦衍没工夫掺和这些麻烦事,他自顾自地把桑未放在椅子上,微微撩起她的裙子,就开始处理脚踝上的伤口。 褚知槿抬起泪眼看了看秦衍蹲下的背影,却发现桑未的双手搭在秦衍肩膀上,带着些许挑衅的笑容。 秦衍低声一笑,低声在她耳边道,“你一定是个狠毒的人,对自己下手也能这么狠。” 桑未这才回过神来,看到秦衍的手已经触碰到脚踝上的皮肤时,突然感觉脸上像火烧似的,她想抽回,秦衍紧紧抓住,一脸促狭地笑着。 那边褚绅已经火冒三丈,“左相,借你的人一用!来人,把邱安睿绑起来,打五十棍!兵部尚书那里本相担待!” 邱安睿还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拉出去痛打,惨叫声不断。 周茗箬带着知槿回到客房,一屋子人看完热闹都散了。 琉璃退到桑未身后,掐了她一把,瞪大眼睛,似乎在质问她邱安睿怎么回事。 桑未无辜地眨眨眼,双手一摊,又是既来之则安之的一笑。 琉璃心里大呼完蛋了,不知道被打的那个是哪个倒霉蛋,万一是什么大官……不会的,不会的……她不知所措地和六王妃离开了。 秦衍看着她们之间无声的交流,想到刚才下人来通报,大皇子鼻青脸肿先行离开一事,心中倒是明白了几分,他抬眸,“大皇子先走了,身上,有伤……” 秦衍分明看到桑未眼中恨意转瞬即逝,就见桑未不在意一笑,“是吗?兴许是掉到美人堆里,误伤的吧。” 她才不会告诉秦衍,这短短几个时辰发生一连串的事,都是她一手策划出来的。 她看出孟之吾对褚知槿有意,就模仿褚知槿的笔迹写了“入夜,书意亭,等君来。知槿”这样一张字条。 孟之吾好色风流,这样的机会怎么会放过,桑未为了让这条大鱼上钩,就故意把酒倒在褚知槿身上,让她换下衣服,香雪拿了衣服给稻草人穿上,借此引诱孟之吾。 桑未还让香雪买通了两个丫鬟,故意把左相在芙蓉卧的事说给褚知槿听,褚知瑾丢了名声和清白,邱安睿也讨了一顿毒打。 由此,一箭三雕,接下来该如何呢?桑未不由得出了神。 秦衍捏了一把桑未的伤处,桑未哎呦叫了一声,吃痛地盯着他,“我和大人无冤无仇。” 秦衍眨眼一笑,“和桑未小姐结仇可是自寻死路。” 桑未眼中的痛化成一抹妖媚,她悠然道,“那左相大人千万不要招惹桑未,有瘾的。” 第一卷 命途沉浮 第10章 姨娘柳氏 左相府宴饮后,褚知槿名媛淑女的名衔算是丢了,周茗箬的想法是让褚知槿好好呆在相府,时间久了人们就会忘记那些不堪的事。 虽然桑未的那一曲流水剑舞,极力衬托了琉璃的美,可桑未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她已经不再是那个默默无闻的庶女了。 桑未在未然院过得自在,可她心里没有一刻能忘记复仇大计,她如履薄冰,重生的幸运只有一次,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三小姐,柳姨娘带着知柏少爷来了。”香雪跑进来通报。 桑未低垂眼皮,抿笑,想什么来什么,她见门口人影攒动,便起身去迎接,“柳姨娘,您可是稀客,快请进来坐。” 那柳姨娘丰腴,桑未可记得这笑里藏刀的女人,前世她就是太过信任这个看似心善的柳风荷,吃下了柳风荷送来的羹汤,这才流掉了第一个孩子。 柳风荷拉着五岁的褚知柏进来,随着桑未坐下,她环顾屋子,笑道,“三小姐,看来如今的你是个名副其实的相府小姐了,这吃穿用度,和大小姐二小姐错不多呢。” 桑未摸了摸知柏的小脸,故作惋惜,“弟弟一直都是名副其实的相府大少爷,柳姨娘却只是个姨娘,真可惜……” 柳风荷倒也镇定,早就听说桑未不是从前那个懦弱的丫头了,她拿出食盒,将甜点一一端到桑未面前,笑道,“这是姨娘特地做的糕点,知柏说好吃,我就做了给各院送去了,尝尝。” 桑未捻起一块梨花酥,闻了闻,淡淡一笑,便要送到嘴里,就听柳姨娘吩咐下人,“都下去吧,我还要和三小姐说些体己话。” 柳风荷带来的下人都离开了,香雨香雪留了下来,柳姨娘也知道这是桑未的人,就没有多说,她截下桑未的糕点,从头上取下一支银簪,在所有点心上都划过,簪子变黑。 桑未也没有讶异,就在一旁看着。 柳风荷看着桑未稳坐泰山的模样,她自己倒有些不镇定了,还是强笑道,“三小姐,我可以实话实说,这是大夫人指使我来的。” “哦?那姨娘为什么不直接毒死我呢?”桑未顺着她的意思问下去。 柳风荷握住桑未的手,笑容带着几分真诚,“我只是个永无出头之日的低微姨娘,投靠大夫人也是为了知柏的前途……三小姐,您神通广大,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我想……” “您想,做大夫人,让知柏成为嫡出大少爷,赶走蒋姨娘,”桑未抽出手,淡然笑道,“柳姨娘,您抬举桑未了……” 柳风荷一怔,她唇边笑意化开,拔下头上一支名贵的攒金花金簪,起身为桑未别上,她站在桑未身后,笑着说,“这是我最贵重的一件嫁妆,若我能成为大夫人,那嫡女褚桑未的嫁妆必定比这个丰厚百倍。” 桑未转头,面带惊喜,“嫡女?真的?” 看见桑未的反应,柳风荷笑容渐渐得意,她诱导道,“只要你我联手,就算她周茗箬是皇后一族的人能怎样?毕竟这是深宅内院。” 桑未煞有介事地望了眼窗外,这才亲热地握住柳风荷的手,“姨娘,方才窗下有人偷听,我不得不……就是那婢女小蝉,她是大夫人送来的人,香雨已经瞧见过她手脚不干净了,姨娘有事找我,可万万不能经过她的手。” 柳风荷将信将疑走到窗边,看见窗外一个瘦削的人影才离去,她气得揪下一朵牡丹扔到地上,“周茗箬的手伸的够长,”她转头宽慰道,“桑未,别怕,以后姨娘会帮你的。” 桑未感激一笑。 柳风荷这一趟可是趁了心,她前脚一出门,桑未就吩咐香雪,“把那盆牡丹换了吧。” 香雪看看那掉了一朵花的牡丹,很是可惜,“小姐,只是被柳姨娘掐掉了一枝罢了……” 桑未眼皮也不抬,“上面有失心散,无色无味,和花粉洒在一起,人会变痴傻的。” 香雪吃了一惊,赶忙把花埋到后院。 前世,桑未和孟之吾住在太子宫时,不知用了多少种毒药,让太子宫的妻妾死的死,疯的疯,失心散只是最下等的慢性毒药,怎么能骗得过她的眼? 柳姨娘很精明,她不会完全信任桑未,还为自己留了后路,万一桑未想要供出她,那时桑未早就毒发痴傻。 桑未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她对香雨道,“你去给蒋姨娘捎个口信,让她去求父亲把知柏过继给她,身边有孩子,送子观音才会显灵,求男得男,父亲疼她,一定会准的。” 香雨领命去了。 翌日午后,桑未正用膳,香雨兴冲冲地跑进屋里,“三小姐,知柏少爷竟然留在了大夫人那里养着。” 原来蒋青墨听了桑未的话,在床榻之上讨得褚绅欢心,褚绅就答应了把褚知柏过继给蒋青墨,柳风荷哪能愿意?蒋青墨坚持有子才能添子,两人相持不下,褚绅不耐烦,就把知柏先暂时寄养在周茗箬那里。 蒋青墨倒也没再多说,柳风荷还是不满,可她也闭嘴了,那毕竟是周茗箬。 桑未顿住筷子,微微一笑,像是早就洞悉一切。 香雨又道,“府里来了一个道士,姓张,是大夫人请来的,说是大小姐连日霉运不断,要让道士做法驱邪,那道士一进来,就指着未然院的方向,说,说……” 桑未听着正兴起,可香雨却犹豫不敢再说下去,桑未吃了口饭,淡道,“说我天生煞气,将霉气过给了大小姐是吗?” 香雨诧异抬头,忿忿不平,“听说那臭道士是个酒鬼,每晚喝得烂醉,白天到处做法骗钱,他肯定是胡说八道!” 桑未放下碗筷,抬头问道,“昨天让你向蒋姨娘要的南海水晶珠,放哪了?” “我收起来了,”香雨从梳妆柜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交给桑未,“这是十颗,很珍贵的,看来蒋姨娘真心待小姐。” 桑未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已是晌午,她道,“去把小蝉叫进来。” 小蝉知道桑未介意自己是大夫人派来的,她从没能进得了房间,每次大夫人叫她去问话,都会被骂无用。 小蝉畏首畏尾地进来,“三,三小姐。” “小蝉,来,”桑未一笑,“母亲请了道士做法,你也知道,我,一直是个天生煞气的不祥人,这几天我就不出门走动了。” “小姐,您别这么说……”小蝉急忙道。 桑未把那盒子放到她手里,笑道,“你帮我把这个送去给知柏小少爷玩,这是我做姐姐的一点心意,你是从母亲房里出来的,熟悉些。对了,可不要偷看。” “是,小姐。”小蝉并没有听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拿了盒子去了。 目送小蝉离开,桑未盯着香雨香雪,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今晚敢不敢和我做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