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章 我想爱你。可是,你说,你要的幸福,我给不起…… 我不知道,原来,我以为那些给你的快乐,竟然把你伤得那么深,那么深…… 我开着玩笑,我说,现在我就站在你心口的边缘。你只有选择接受我,或者……把我推下万丈深渊,从此以后万劫不复。 可是,你从那天起就一声不响的消失了,没有给我任何答复。 许多年以后,我还会一个人想起,初见时候的你。一身干净的白衬衣,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就如同天使,洁白如你、纯净如你。一转身,你嘴角噙着抹温暖的微笑。那一瞬间,我冰冷的世界被你击败的溃不成军。——朴千赫 我想要紧紧地拥抱你,可是仇恨把我推到了风口浪尖。 我无助地被黑色的海水淹没。 我以为我会死。 可是,在黑暗中,我竟然看到了一如既往对我微笑的你…… 呵呵!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遗弃了我。 至少,我还有你。——张信佑 正文 第一章 深秋的夜,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马路边积了厚厚的一层落叶,风一吹,落得到处都是。伴随着沙沙的声音,又一阵冷风迎面袭来。路灯洒下的昏暗的灯光,凄凉的打在路边的长椅凳上。 长椅上,蜷缩着两个瘦弱的身影。因为天冷的关系,正浑身瑟瑟发抖。不仔细看的话,不会发现两个孩子身上穿的是贵族学校的校服。也许很难想象,贵族家的孩子这么晚了怎么会在凄冷的路边,相互簇拥着取暖?! 年长一些的男孩抬起头,八九岁的模样,虽说不上英俊毕竟还年幼,却有少年一般的贵气。他的脸色平静,眼中的深邃很难捕捉。 【信佑……】 听到他轻声的呼唤,蜷在他怀中略小的孩子强撑起额头。比那少年小不了多少,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五官很精致,白如凝脂的皮肤让他看起来更像个女孩子,很漂亮的女孩子。 借着微弱的灯光,男孩发现信佑的脸上已泪流满面。通红的眼睛,通红的鼻头,还有通红的小嘴。是啊!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一个小孩子能够做的,就只有哭了。 可是,他不能哭。他现在与信佑两个人相依为命,作为年长的哥哥,已经没有像小孩子一样哭泣的资格了!从此以后,他要保护信佑,不能让他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哥哥,哥哥……】稚嫩哽咽的叫唤,揪得他的心生疼生疼。他叹了一口气,在这样寒冷的黑夜中与空气交合成混沌的白雾。 【信佑,你现在听哥哥说,爸爸出车祸死了……】 话还没有讲完,哇哇大哭的声音再次把他的心打乱。他的眼中,强忍的泪水已经快要不争气的掉出来了。他低吼着抹去眼角的星光。【张信佑!不准哭!至少等我把话讲完,听到没有?!】 信佑抬起头,抽泣地样子看起来甚是可怜。他心里没由来的害怕,哥哥对自己从来没用过吼的方式。在发生了这些事之后,哥哥就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如果连哥哥也讨厌自己,把他抛弃的话。那么他的世界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他慌张地看着对面的少年,眼睛因为哭泣肿的厉害。他拼命地点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信佑。】少年对上他的眼睛,觉得一阵窒息。【信佑啊!我们的爸爸出车祸死了,妈妈因为伤心过度,昨天晚上跳楼自杀了。公司倒闭了,股份被所有的高层都瓜分完了。现在,就剩我们两个相依为命。我们没有钱,可能会饿死,冷死……】讲这些的时候,少年没有意识到自己喉咙处的苦涩。 【没有人会要我们,我们以后是孤儿了……】 少年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几乎被寒冷的风声掩盖。 【哥哥。】信佑眨着眼睛,很多事他还不懂,他不明白前几天爸爸还把自己抱在大腿上讲故事,为什么现在却只剩下房间里那张灰白的照片。他不明白昨天晚上,前一秒妈妈明明还笑着给自己倒牛奶喝,为什么下一秒就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阳台,然后消失在黑夜里,除了一声惨叫,别的什么都没有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之前那些喜欢自己的叔叔阿姨在一夕之间变得像恶魔一样,把自己和哥哥赶出了那个本该属于他们的房子。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要这么现实。 每个人都那么现实。 张信佑没有再哭,而是转入了深深的沉默。周围的空气低的可怕,把他的脸和手脚都冻得发红。脸上的水渍也干涸了,形成两条弯曲的线。 【信佑。我发誓,从现在起,我张承哲会保护你,至死为止。】 深秋的夜,黑的更浓了。 正文 第二章 凌晨一点的大街上,萧瑟的可以。漆黑一片的马路边还有情侣依偎而过。街道两侧的店面都几乎关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两个24小时超市还亮着灯。 承哲牵着信佑冰凉的小手,经过光亮的时候,身旁稚嫩的人却不动了。承哲向他投去疑惑的光,才发现他的目光一直望向别的地方。顺着那视线,承哲觉得心一下子抽痛。 信佑没有动,只是一直看着超市橱窗上的面包。他很饿,从昨天晚上一直到此时此刻,也不过只喝了一杯牛奶而已。 胃一阵痉挛,信佑下意识地捂住肚子。好像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妈妈,一张微笑的慈容瞬间被黑夜吞噬,消失的无影无踪。 信佑抬起头看着周围的黑夜,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他感觉妈妈就在这周围,在这一片黑暗里温柔地唤着自己的名字,信佑,信佑……一声接着一声,让他窒息的难受。 他捂着胃痛的地方,痛苦地闭上眼睛,原本粉嫩的嘴唇也因为好久未碰过水而苍白干枯。承哲转过头,恰巧看到这一幕,他吓坏了,但是没有说什么。他以为,信佑只是饿得厉害而已…… 风越来越大了,低气压让信佑难以忍受地蹲在了地上,承哲没有仔细留意他捂着肚子的小手。他注视着超市橱窗上放着的那个面包,脸上平静如水。 过了好久,连信佑都觉得胃没有那么痛了。他站了起来,却只看见哥哥走进了面前的超市,头也没回地走了进去。只是,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空洞的回响。 【信佑,等我……】他说。 哥哥的背影淹没在光亮里,四周顿时安静下来。信佑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一声连着一声,铿锵有力的在左心房的位置跳动着。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夜越来越静了,大风把信佑柔软的头发吹乱,黑夜里,看不见他眼里浑浊的光芒。他抬起手,一滴水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他的手心。 啪嗒。很小的声音。 然后,那些水滴缓慢地浸湿了信佑好看的丹凤眼,他的眼前一片模糊。他试着用手抹去那层水膜,可是下一秒,一个慌乱奔跑的身影已经冲到他面前,带着坚定的吼叫。 他感到手上用力的扯痛,那双温暖的手已经拉着自己毫不顾忌地向前跑了起来。纷纷扬扬的水滴被他们甩在身后的黑暗里。 但是,他无法摒弃身后追赶他们的人。那个健壮的男人在飘着小雨的夜里奔跑起来还真是快得吓人,雨水把他的风衣打湿,可他还在他们身后。嘴里刺耳的声音灼伤了信佑年幼的心。那个男人愤恨的模样吓坏了信佑,嘴巴一张一合没有停过地叫着小偷,小偷…… 小偷?! 信佑下意识地回过头,望着哥哥因奔跑而苍白的侧脸。他的头发湿透了,无力地贴合在脸颊上。可是,心脏却像针扎了似的。他没有把视线落在哥哥拉着自己跑的那只手上,而是看见了哥哥的另一只手,那双修长的会弹钢琴的手,此刻竟然紧紧地攥着一袋面包。 信佑笑了,跟自己刚刚看中的一模一样呢!可是,为什么…… 承哲回头看信佑,他知道信佑已经没有体力再跑了,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吃,根本就跑不动啊!就在他们停下来的一瞬间,那个追赶他们的男人站到了面前。高大的身影像一座山一样。 男人愤怒的脸像吃了炸弹一样,一脚踢到了承哲的肚子上。小小的身影倒在雨水里,信佑忙不迭地去扶他,却被承哲立马护在身后。 【哼!年纪不大还做小偷,你找死啊!要不是看你未成年,我就抓你去警察局坐牢。】男人不顾形象地辱骂着承哲,在他身边啐了口唾沫顺势拿走了那袋面包。 承哲捂着疼痛的肚子勉强支撑着身体,信佑眼泪汪汪地扶起他。承哲心疼地抚摸着他的头发,眼底一片忧伤。【信佑,对不起啊……】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该说这三个字的是我啊!在学校那么高贵的你,在众人眼里你就像个贵族的王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那双弹钢琴的手,竟然学会了偷东西?! 向来心高气傲的哥哥,竟然为了给我找东西吃,去超市里偷东西……从来只听得到周围人称赞的哥哥,竟然会被人说出那样的脏话侮辱…… 哥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正文 第三章 张承哲强忍着肚子的剧烈疼痛重新站了起来,拉起信佑的手离开了那条街。没有让信佑吃到那个面包,承哲心里很内疚。刚才在超市里磨蹭了很久,都没有下手的决心。他张承哲是多么有骨气的人啊!就算再落魄,也不可能做得出偷东西这样无耻的事情!可是,视线飘向了超市外还站在寒风中颤抖的孤独人儿,他的心立刻就软了下来。 信佑已经很久没有吃到东西了,他从小体质就弱,还有遗传性的胃病。如果再不吃东西的话,很有可能会生病的。 他心疼信佑,他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信佑,饿不饿?】走在寂寥无人的路上,雨停得很突然。脚下是踩得咔嚓作响的树叶。承哲紧了紧信佑冰凉的小手,循声问道。 信佑低着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脚下的树叶。他的沉默让承哲心里一沉,灯光打在他苍白的侧颜上,显得如此娇弱,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去。 承哲慌了,他扯了扯信佑的手臂,希望他给自己一点反应。【信佑,信佑!】 【嗯?】信佑回过头,薄削的眉头轻轻扬起。 承哲顿时舒了一口气,刚才他真的吓坏了。那种没由来的恐惧感差点将他淹没了,他好怕信佑也跟爸爸妈妈一样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离开自己。可是他不知道,信佑也跟他有一样的想法。 【我刚刚问你,肚子饿不饿?】承哲好脾气地又重复了一遍。 信佑抚摸着自己的小肚子,想了一会。这期间,只听得见头顶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声音,别的什么都静悄悄的。 半晌,信佑抬起头。对着承哲甜甜一笑。【哥哥,信佑不饿。】 那声音就像是一窝清泉,灌注进他的心田。承哲回过头没有说什么,继续拉着信佑往前走。信佑没有看见,哥哥的脸上已经被泪水浸湿。承哲知道,信佑都是为了自己好。因为没有钱,所以只能偷东西来吃。因为没有能力,所以只能被人追到后毒打一顿。 可是,承哲不是没有听见信佑的肚子已经叫了好几声了。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承哲拉着信佑已经走了好久好久。比如现在,已经走到了一片完全陌生的别墅区,那些豪华的建筑深深地刺痛了承哲。曾几何时,自己也是住在这样的房子里。 承哲拉着信佑走入了一片黑漆漆的草丛,信佑认得他们眼前这幢别墅的大门上,那个牌子映着的大字。好像是‘朴’。 承哲把信佑按在别墅外的围墙后,小声地嘱咐他。【信佑乖,呆在这里别动。哥哥进去给你找些东西吃。】 可是信佑却死死地拉着承哲的衣角,不准他离开。【哥哥,不要偷东西了,好不好?】 偷?!那个字眼把承哲伤的遍体鳞伤。是啊!现在的张承哲在弟弟眼中俨然已经是一个小偷了!为了能够活下去,不惜把尊严抛之脑后了。 【哥哥不偷东西,这个宅子里面住的是哥哥的同学,哥哥进去借点吃的就出来。】承哲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脑袋。承哲没有说谎,这个宅子里的确住着他的同学,准确的说是曾经的同学。朴千赫,学校校董的儿子。自己曾经有幸和全班同学一起去他家里为他庆祝生日。 信佑撅着嘴,他不是不相信哥哥,而是害怕哥哥会一去不复返。在他不断地乞求下,承哲勉强地答应带他一起进去。可是,信佑没有想到他们进去的方式会那么特别! 本以为会从大门走进去,结果却是从围墙下面的一个小洞钻了进去。那个时候信佑还不知什么是狗洞,只觉得这个洞很奇怪,还好开心地跟承哲讲刚好自己和哥哥的身体可以钻进去。其实他当时如果转过身就可以看到承哲满眼的苦涩。 承哲很庆幸,自己当时并没有随着人潮跟珉豪在游泳池那边开派对,而是因为不合群一个人在后院乱转,而发现了这个狗洞。那个时候自己还曾鄙视过这个畜生挖出来的大洞,而如今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自己竟然带着信佑亲身钻过了这个畜生挖的洞。 朴宅的后院静悄悄的,因为刚下过雨,地面很湿滑。承哲和信佑也因为刚才钻洞,浑身的贵族校服也被污泥弄脏了。现在的他们,更像是穷困潦倒的两个小乞丐。 正文 第四章 不难发现,别墅一楼的某个房间还亮着很暗很暗的光,好像只点了一支蜡烛那样的暗。承哲记得,那是朴千赫家的厨房。 他抬起手比着那个方向给信佑看。【信佑,看到没。哥哥等等去那里拿吃的,很快就出来。】然后东张西望了一会,又回过头看向信佑。【你在墙头下面等我好了,要注意安全。】 信佑乖巧的点点头。 承哲深深地看着他,眼里的星光渐渐地暗了下去。他最后抬起手习惯性地摸了摸信佑的头发,那样的表情很温柔。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转身即将离去却感觉到手腕处的收紧。 回过头,顺着纤细的手臂往上看到了那张精致娇巧的容颜。 信佑没有说话,就听到承哲宠溺的声音飘散在风中。【信佑,等着我……等会就有好吃的了。】信佑听话地松开了他的手。信佑想,如果当初,自己坚决点没有放开那只手,是不是之后的痛苦就会少一点了…… 他按照哥哥说的那样,小心翼翼地趴在墙头下,关注着哥哥的一举一动。 承哲进行得很顺利,他偷偷地翻进了那扇没有关好的窗户。厨房里面的格局还没有变,跟那天的一模一样。他很高兴,看来一切都会进行得顺风顺水。 可是,一切似乎都太过美好了,以至于往往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不好的事。厨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承哲惊慌地忘记了躲藏。 门后的人一脸倦容,朴千赫穿着米老鼠的套装睡衣打了个哈欠,缓缓走了进来。厨房里的光线很暗,如承哲所想,只点了一根蜡烛。朴千赫似乎也懒得开灯,摇摇晃晃地走到冰箱前从里面拿了一瓶果汁。很庆幸,他并没有发现承哲。 不知道是不是虚心在作祟,承哲一紧张不小心碰倒了一旁桌子上的牛奶瓶,玻璃瓶坠在地上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这个声音吸引了墙头下的信佑,也吸引了千赫。 朴千赫惺忪的睡眼立即睁大,惊吓地盯着承哲的方向,在看到那个地方竟然站着一个人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你是谁?】朴千赫质问道。 【我……】承哲发现自己竟然词穷了,吞吞吐吐地解释着。【我只是……肚子,好饿。想要……想要,找点食物填饱肚子。】 朴千赫蹙眉的样子很好看,因为年幼的千赫长得算是英俊,比承哲好看。千赫觉得很奇怪,看到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窘迫少年竟很想帮他。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就这么面对面地站着。朴千赫的母亲闻声赶来的时候,张承哲已经慌张地躲到了碗柜的下面,一动都不敢动。 啪!灯光瞬间把整个厨房照得通亮。信佑害怕地把头缩到墙下。朴千赫缓过神来,才发现承哲已经不在原地了。朴母询问道。【怎么回事?我刚才怎么听到玻璃砸碎的声音!】 【不知道,我只是来厨房喝果汁。】 【难道有小偷?!】 朴千赫怔住了,而躲在橱柜下的张承哲已经紧张地不能呼吸了。他不能看见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张信佑也只能屏住呼吸,期待哥哥可以安全地出来。 没有声音,周围静得厉害。 朴千赫不想惹是生非,他想要跟母亲解释可能是玻璃瓶没放稳自己倒了,他想要帮助那个可怜的男孩。那个人可能是小偷,不过只是要点吃的而已。 所有的解释都可以把朴母搪塞过去,可是千赫却没有说出口。他的喉咙忽然间干涩的厉害,这几天他还在发烧,所以喉咙也在发炎。 没有得到答案,朴母便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叫下人来搜厨房。千赫无力阻止,此时的张承哲已经在劫难逃,他听到了外面的对话,一字不漏。下过雨的夜晚,风吹在身上更加的寒冷。张信佑抱着颤抖的身体,不过更冷的是自己的心脏。 承哲的身体抵在木头上,听见了脚步声的逐渐逼近。然后,大量的光线涌进了自己的视野。耳边嘈杂的厉害。【夫人,找到了!小偷在这里!】 承哲淡淡地扯出一个笑容,在胃里把‘小偷’这两个字狠狠地消化了一遍。 正文 第五章 周围很喧闹,承哲分不清那些嘲弄中还有唏嘘的味道。被人大力地从木柜里拉扯出来,小腿磨蹭到日久磨损的木屑上划出一道看不清的口子。其实,也不是很痛。承哲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光线很刺眼,更让他有种作呕的感觉。 他嘲笑自己,更嘲笑这些大惊小怪地看着自己的大人。 他们同时也在以一种相当异样的目光打量自己。像朴千赫的妈妈,是嫌恶的讨厌。像朴家的管家,是震惊小偷竟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像那些佣人,无疑是在看笑话罢了。 【你都偷了什么?!快点交出来!】女人尖酸刻薄的嘴脸像极了巫婆,承哲这样想。那种双手叉腰,想要破口大骂的姿态完全颠覆了一个贵妇的美好形象。 承哲没有解释,也许是血液里原本就有的傲气让他低不下头。然而这在别人眼里可不见得是好事,朴千赫的妈妈气急地开口骂道。【肮脏的小偷,你到底偷了什么?】 【妈妈!够了吧!】朴千赫极力想要阻拦自己的母亲,可以想象她等等说不定会直接报警叫警察来处理。【他也没偷什么,我知道的。】 根本算不上是什么大事,事情发展的始末也并不严重。不过是一个为了温饱问题而偷窃点食物想要填饱肚子的小孩,然而母亲却小题大做。 不是刻意想要帮他,只是觉得没有东西吃的小孩很可怜。还记得有一次跟父母赌气,自己离家出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地带。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他没有饭吃,饿的身心疲惫。那种感觉,要不是自己亲身经历过,他真的不会这么体谅这个男孩。 承哲嗤笑,大脑里闪现的第一个词语就是‘虚伪’。他很想笑,笑朴千赫很会把握时机,在这样的一个状况下完全充当了一个好人,以至于……自己刚才差点就被他感动了。 何必呢?其实,刚才有一个更好的契机可以让他在承哲面前做好人。只要在他母亲询问他出什么事的时候,他适时地撒个谎……一切就简单了,不是么? 承哲蹙了下眉,腿上传来的炙热感已经让他意识到,刚才的那个伤口,不能那么简单地当做没发生。千赫眼尖地过去扶他,却被承哲眼疾手快地推开。 嘶—— 没有任何抵抗,完全不会料及承哲会推开自己的千赫跌坐在地上。手臂因为惯性撑在地面,刚好覆盖上那些玻璃碎片,顿时刺痛感从手心传至大脑,千赫浑身战栗了一下。 他呲着牙,瞥了眼手心顿时涌出的血红色。这些醉人的酒红色太过妖冶,在灯光下更显的明艳。承哲没有看见,朴母的眼神变得更加恶劣了。她的声音尖细张狂,现下更像一个十足恶毒的后母。【你这个该死的小偷!来人呐!给我打!打死他!】 听见命令,佣人们都怔在原地。朴母见状更是生气,【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到他把少爷弄得全是血么?!】恍惚了两三秒,全都一拥而上。或许是没有办法,拳打脚踢里混满了叹息声。这个倔强的男孩,他悲惨的命运正在走向另一个低谷。 【千赫,走!妈妈去给你包扎一下伤口。】朴母拉着千赫,示意他跟自己走。每个母亲都是自私的,在对待自己的孩子时,她们往往会变得不像平时的自己。 见朴千赫仍然站在原地不打算离开的样子,朴母更加用力地扯着他的衣袖。【还看什么呀!快过来!全都是血。】千赫跟着母亲到了书房,没有把注意放到正细心帮他处理伤口的妈妈身上,而是一直盯着一个地方,而那里,正在上演一场殴打的闹剧。 听见里面殴打的声音,信佑再也忍不住把头伸出窗沿。心里莫名的恐惧压迫着他,那些声音沉闷嘈杂。却没有一个是属于他的…… 正文 第六章 他伸出小脑袋,从一楼的地面到窗台有一米多的距离。信佑只是个四五岁的小孩,他的发育还不足以让他够到窗户的位置,可是,一种思绪牵绕着他。他努力地踮起脚尖,想要看到里面发生的一切,想要知道哥哥到底怎么样了。 承哲被摁在地上,身上的拳打脚踢没有停止过。好像真是要把自己一直打到死为止。喉咙一抖,一股铁锈般的味道涌出口,带着点腥甜。那个味道真不好闻,像极了爸爸出车祸后身上的味道,也像极了妈妈消失在黑夜里的味道。 太过沉重,太过黑暗。 他抬起厚重的眼皮,头顶的灯光刺得眼睛一阵酸涩。他强迫地闭上眼睛,缓和着疼痛再次睁开。不想看那些佣人的脸。他恍然间看见了一张脸,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承哲以为那是幻觉,不过身上的钝痛却及时地提醒了自己,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真实的可怕!他慌乱地想要掩饰自己脸上痛苦的表情。可是,窗边的小人儿似乎哭的更凶了。 一种难以言喻,难以言表的刺痛环绕在承哲全身,更多的却是恐惧。他想要叫信佑赶紧躲好,不要被别人发现。可是,信佑根本注意不到。承哲急切地竟然喊叫了出来,【信佑!快藏好!别出来!】 这一句,声音嘶哑的厉害。听的出语气里的哽咽,还有,那个叫信佑的对于他的重要性。就算是要他张承哲死,也不能伤害到张信佑。 处理好千赫伤口的朴母折返回来,恰巧听到他的这句喊叫,不由得寒了心。【怎么?这个小偷还有同党么?】她的身体小幅度地颤抖了下,随即大声责道。【你们给我搜,把那个同党搜出来!】 承哲一时间只想咬断自己的舌头,明明不想他出事,却正好害了信佑。怎么办?如果信佑被发现怎么办?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朴母见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也就放心地跟着佣人去寻找另一个小偷。乘着所有人都离开了,承哲使出了所有的力气,好不容易爬到了窗口。 他勉勉强强撑着身体站起来,望向窗外。此时的信佑,整个脸都哭得全是泪水。他的咽喉已经因为哭泣而发不出声音。 承哲笑得凄美。【信佑啊!不要哭……真、真的。】他吃力地探出手抚摸着他的头发,【哥哥好像不能……不能再保护你了……你看……哥哥要去找……爸爸妈妈了。】他的声音带着重重的喘息,呼出的气体全部落在信佑的小脸上,是浓重的血腥味。 【信佑一定……一定饿坏了吧……来,把,把这个拿着……】承哲拉起信佑的小手,把胸前的一袋东西放到他手上,刚才自己被打的时候,唯一护住了胸口的位置,因为那里藏着他给信佑的一袋面包。【信佑……以后,一个人了……要自己,照顾自己啊……哥哥好累啊……哥哥,想要睡会了……】 信佑拽着那袋面包,哭得泪雨婆娑。 正文 第七章 那么沉闷的死亡气息围绕着承哲,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眼前也是一片朦朦胧胧。信佑拉着承哲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只是死死地抓着。他看到哥哥的鼻子下面,有一道深红色正在往下流,那道红色顺着哥哥的嘴巴流到了下巴。 而承哲,他的眼睛已经快要睁不开了。身上的疼痛感也渐渐消失了,只有愈来愈浓的睡意在侵蚀着他大脑的意识。 此时此刻,朴母一等人也因为把别墅每个角落都翻了一遍,都没有发现承哲口中那个叫信佑的同党,察觉可能是跑了。于是回来的时候,发现他竟然靠在窗边,当下以为他想要跳窗逃跑。 意识稍微恢复了一点。承哲立即按下信佑的肩膀,小声嘱咐他,千万不要抬起头。 承哲被拖了回去,整个身体被重重地甩在地上。他只觉得骨头都要裂了。朴千赫觉得身体很冷,踱步到窗边,他的手停滞在窗户把手上。稍至片刻,才回过神来把窗关上。 朴夫人走到张承哲身旁,大声责骂。【都是你!一定是你把另一个小偷放跑的!你这个可恶的小偷,还把我儿子的手伤成那样。】说着,一股怨气冲上头顶,朴夫人一脚踢在承哲的肚子上。只听得见一声闷哼,别的就再没有了。 朴千赫看不下去,上前拉着冲动的母亲。他俯身蹲在承哲身旁,查看着他身上的伤势。承哲用尽最后的力气哼了一下。【朴千赫,不要……假惺惺了……】 朴千赫当即震了一下,没想到张承哲会这么误会自己,也没料及他会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因为刚才母亲叫了自己的名字么? 头好晕,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不堪。承哲眯着眼,似乎看到了微笑着的爸爸还有,温柔的妈妈。他笑了,用最后的意识笑了。 好累啊……真的好累啊…… 爸爸妈妈,承哲来陪你们了…… 周围突然变得好安静,好安静。窗外的风也寂静了,刺目的灯光把这场闹剧的结局照的通亮。所有人都站在一旁,直到很久以后,管家才上前探了探承哲的鼻息。 他整个人像是睡过去了一样,太过安详,太过寂静…… 又是很久很久以后,才听到一阵喘息。【夫人,他……好像没气了。】 与此同时,寂廖的黑夜中,一个细微的声响。信佑坐在地上,手指微微地颤抖,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脸上已经干涸的痕迹再次滑落下来。 那些话,他听见了。尽管是隔着一扇窗户,他也听得清清楚楚。爸爸出车祸后躺在床上,护士阿姨也说他没气了。妈妈浑身血红地躺倒在地上,警察叔叔也说她没气了。所以,他们后来都消失了,再也没出现过。现在哥哥也没气了…… 又过了多久,信佑也不清楚了,只觉得寒风吹在身上并没有那么冷了,因为心口的那个地方更冷。 这个夜晚,相当漫长…… 草丛里有稀稀疏疏的声响,他缓慢地抬起头,只能勉强看到男孩的嘴巴。他看见他向自己伸出一只手,他没有理会,而是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绕过他跌跌撞撞地走开。 朴千赫过去拉他,却被信佑躲开了。信佑向后倒退着,他怕眼前这个人,他跟那群打哥哥的人是一伙的!他要来夺走自己的面包……对!他一定是想要抢回面包! 信佑把那袋面包塞在身后,那是哥哥最后留给他的东西了。然而朴千赫只是想带他安全的离开,刚才关窗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个小男孩,他想。应该是那人口中的信佑吧。 【信佑?】信佑听到他叫自己,只是猛的摇头。这更让朴千赫坚信他就是信佑了。【信佑……】他走上前,想要帮他擦掉脸上的眼泪。 信佑惊慌地想躲开,却被朴千赫执拗地扣着脑袋。他慌了,一把抓住他的大手,一口重重地咬在包着纱布的伤口上。朴千赫忍着刺痛推开了他。 信佑来不及躲闪,摔在了地上,两只小眼睛闪着惊慌的光。朴千赫吓了一跳,以为他摔伤了。再次想要拉他的手,信佑却十分抵触地推开他,他的力气太小以至于千赫只是趔趄了一下,并没有摔倒。 等他站稳的时候,那个瘦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黑夜中了…… 那一年,张信佑6岁,朴千赫7岁,张承哲8岁。 正文 第八章 ——你以为时间会带走一些事。可是,它不会…… 六年后。 张信佑不会想到,自己会如此的幸运。六年前在自己已经穷困潦倒地快要死了的时候,那个叫温姨的女人解救了他。 温姨是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女士,面目慈祥,心地善良。她独自一个人打理着一家福利院。 信佑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这里有很多和自己同龄的小孩。温姨说他们跟他一样,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 信佑不会觉得孤单,因为这里有很多人陪着自己。他也以为一切都会一直这样幸福地继续下去。 可是他太过天真。很多年以后,信佑都会自嘲地回想温流的话,你说的很对,强大的人会更强大!而软弱的人只会更软弱……我没有能力,又凭什么变强大?! 然而这个世界在信佑十二岁的这一年便再也容不下他。 温姨死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场。因为她很疼信佑,信佑说要拿书架最上面的书,他的身高局限了他。温姨说帮他拿,书架很高需要扶梯,而福利院的木梯太过陈旧,木头已经腐朽不堪。温姨从高处摔下来的那一刻,信佑觉得整个脑子都炸开了…… 太多原因会因人而异的过渡,所以,信佑成为了那场意外的替罪羊。 【张信佑真是个祸害!他把温姨害死了!他是罪魁祸首!】 【没见过这么不祥的人!】 【为什么你要出现在这里?你把温姨还回来!】 …… 你简直不能想象在那之后,张信佑的人生……就像是被圈禁在一个阴暗的地牢,被所有人孤立、排斥、厌恶…… 张信佑常常会被那些孩子恶作剧地带进黑暗的小屋子,门被反锁了出不去。他没有能力叫喊,叫人来开门放他出去,因为他知道不会有人理睬他。 他会把自己整个蜷缩在一起,坐在最里面的角落。他会突然好想好想爸爸妈妈,会好想哥哥承哲,会好想温姨。会不争气地流泪…… 十二岁这个年纪已经让他懂得了,没气就是离开,就是死了的意思。 那个时候的我们都太过年幼。有太多事情不懂,有太多人不了解。可是,仇恨却能见缝插针地将我们深埋。 ‘朴千赫’这三个字,在信佑心底已经根深蒂固。 你带给我的这么多……我会全部都还给你……全部…… 门口传来了开锁的声音,信佑针扎着从角落里站起来。他很害怕,以往都会有孩子像这样把门锁打开,然后在信佑不知所措的情况下放活老鼠进来,再把门上锁。 那种恐惧,老鼠‘吱吱吱’的叫声在寂静地黑暗里简直叫人发抖。 他的心脏跳得很快,因为不知道又会是什么东西在等待着他。 门开了,强光让信佑抬起手挡住了眼睛。门口没有什么声音,也没有小孩的偷笑。他缓慢地放下手,怔怔地看着门口的人。 那人没有立即说话,只是笑着。那笑容如同阿波罗,如同盛夏的阳光。 还在自己发愣的时候,他已经轻启唇齿。【信佑,快!我带你走……】 信佑呆住了。因为他说的是,我带你走……带你走…… 正文 第九章 ——如果可以,请带我走。不论白昼黑夜、海枯石烂、天涯海角……请带我走…… 【我带你走……】 没有多余的语言,只有一句带你走。 不知道当时他是用一种怎样的心情来接受这句话的,就像已经完全绝望的人一样。因为害怕失望,所以信佑并没有回应他,尽管他在那一刻说出的话是那么的温暖…… 小的时候,爸爸妈妈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他们微笑的样子到现在为止还那么深刻的印在信佑的脑海深处!可是,到最后,他们都食言了,跟承哲哥一样,只留下自己一个人。 他们没有带他走…… 信佑是真的害怕了!他怕一次一次的打击将他打入深不见底的深渊,再也看不见阳光。 就这样,站在同一个空间的两端,他们之间穿梭着无数的细小分子。 男孩还在笑,一步一步踱到信佑面前。他惊慌地退着步伐,全身细微地颤抖着。男孩的眼睛里是一泓温泉,温润如玉,在这黑暗中更似星辰般。 他把信佑逼到了墙角。信佑想逃,却被他眼疾手快地禁锢在一个狭小的臂弯里。一种油然而生的恐慌和紧张包裹着信佑,压抑着让他喘不过气来。 周遭很安静,静得似乎只有彼此的呼吸。 男孩温柔地托起信佑的小脸,他的手掌厚实而温软,触到信佑的脸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 很好闻的味道,让信佑片刻的迷恋…… 他的声音回荡在信佑的眉梢上,语气里是淡淡的疑惑。 【信佑为什么要怕我呢?】 信佑没有说话,男孩强大的气场迫使他不得不沉默。 【为什么不说话呢?我长得像坏人吗……】独特轻柔的音色,温软的手掌,还有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 这种缄默是不该有的气氛。信佑不知道,很多年以后,他会与面前的人保持着长久的暧昧关系,却永不相爱。 【你看,我身上并没有带任何有危险的东西。】男孩猜到了信佑眼中的慌张神色,他缓慢地向他解释,并且指示信佑看着自己身上什么东西也没带。 信佑听话地把他全身都打量了一番,最后才确认似的点点头。 男孩抿着嘴唇,浅浅地笑了。暖暖的气息吐露在信佑脸上。【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啊……】 信佑微怔,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的确,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不会再相信任何一个人了,从爸爸妈妈抛下他离开的那一刻开始。信任这种东西对于他来说简直廉价的可以。 男孩最后像是放弃了,轻叹出声。信佑直视着他的双眼,只换来他宠溺的抚摸着自己柔顺的短发。 【不相信我不要紧的,以后就由我来保护信佑吧。】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笃定。他的两只手搭在信佑瘦弱的肩膀上,掌心真实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传到信佑的身上。 信佑的鼻头一下子酸涩不已,脑袋混乱不清。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面前的人,所有的人都恨不得他去死,而这个人却说要保护他。 那是跟‘不欺负’不一样的,而是要保护他…… 【信佑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吧?!】他低沉着嗓子,微笑的模样带点自然的傻里傻气。 【我叫温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