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淮南王如此多娇 清翎元年,国都长安。 新皇帝雅墨登基,改年号清翎,登基之日举国欢庆,母后为懿仁太后,母妃封为悯仁太后,帝无后,无子嗣,一心只为朝政。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身边的臣子,自然也是换了一拨,与此同时,先帝的五个兄弟也各自封王,三个姊妹各自封公主,八位上世代的皇子帝姬,各有千秋,但是名号最响,议论最多的,是最小的王爷,八王爷淮南王李雅澈。 宫里常常有宫娥失神地望着星空,偶尔叹叹气。若有同级小太监小婢女问起,她们会羞红了脸小声说一句:“淮南王。” 那一日新帝登基,所有上世代的皇子帝姬都来祝贺,最小的李雅澈行完弱冠之礼不久,自然也是要来祝贺的,他一踏进宫殿,所有人都几乎目不转睛。 倾国之容,就是如此。 宫娥们私底下炸开了锅,少女的芳心全都许给了淮南王,除了老大——稳重的皇帝雅墨,他的所有兄长都多少有些妒忌之色,而三位姊为自己有如此艳丽的弟弟自豪不已。 那日,李雅澈就只是坐在宴席上,说了几句祝贺的言辞,与其他兄长,姊说了说话,本来没有打算出风头的他,却出尽了风头。 这件事何子羡自然也是听说了的。 说到何子羡,他隐居于淮南扬州,一个山清水秀,丰衣足食之地。他总是穿着一身白衣,执一把白绢伞,就算没有雨,也随身带着,所以人们也叫他“雪衣公子”。他总是微笑着,喜欢舞文弄墨,却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孤身一人。 元宵节才过不久,街道上还残留着热闹的气氛。冬春交接之际,即使是南方,也是寒意逼人的。 瘦西湖旁,二十四桥之上,何子羡披着狐裘,手里捧着暖炉,一把白色绢伞斜靠在桥头,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位高一点的男子。 湖水绿油油的,周遭的柳树掉光了叶子,桥上落着一些残雪,这时的扬州极静。 “八王爷可真有雅兴。” “与子羡同游,何时都有兴致。”男子报以微笑,他梳着发髻,完美的五官一览无遗,一身淡紫色衣袍,双手背负在身后,漆黑的瞳孔却是看着前方。 身处桥头,前方眼界便十分开阔,天远水长,水天一包,落霞赤红,水光滟潋,果真是佳期如梦。 何子羡依旧笑着,他习惯中分披散着头发,一头保养的很好的长发垂顺的不需要梳,勾勒着他清浅的笑意,淡然的眉眼。 他认识李雅澈大约一个月。 何子羡和李雅澈相遇在问月桥。那时行人伶仃,灯火稀疏,十二月,小雨淅淅沥沥。李雅澈就是在这样的落霞中,站在一处屋檐下躲雨。 何子羡恰巧路过这里,并没有带伞,加快了步伐往他的小茅屋里赶,没想到一道惊雷划过,让他连呼反常,慌忙跑进最近的一处屋檐下。 “这位公子……”耳畔是一个好听的声音,何子羡停下,一个穿着鹅黄衣袍的男子正看着他。何子羡自我感觉还是蛮良好的,至少在容貌方面。 但是眼前这人,看着仿佛春日青柳一般舒服,乌黑的头发挽成精致的发髻,头饰也十分讲究,大而有神的双眸温柔似水,眉不画而长,朱唇略薄,气宇轩昂;服饰考究,双衽缕金,低调中透出奢华之气,与何子羡偏向阴柔的美完全不同。 李雅澈看何子羡不说话,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和蔼地笑笑。何子羡扭过头去,他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而且,居然是个男子。 “人云扬州有一著名隐士,姓何,名子羡,字怀德,终日白衣加身,不着发簪,见雪衣公子一面,难矣。如今雅澈竟有幸得以一见。” 旁边的人开口了。 何子羡有点惊诧,他如何第一次见面就认定自己是何子羡了? 那人看着何子羡有些惊讶的表情,爽朗的笑了:“其实李某早些日子与君有过一面之缘,那时有人指出,这才认得。如今又在这里相遇,实属缘分。” “啊,原来如此。不才正是何子羡,见过李公子。” “今日的雨,有些反常呢。”李雅澈看着天,猛然又是一道惊雷加闪电。 何子羡向后退了一步,讪讪笑道:“是呀是呀。” “子羡君,怕打雷么?”李雅澈的语气中带了一丝笑意,何子羡垂下眼眸快速摇了摇头。 “怕也没关系。我母亲也很怕,每当这时候,我就会……”说着李雅澈突然握住了何子羡的手:“像这样握住她的手,母亲就会好很多。” 何子羡被长袖笼罩的双手冰凉,他把手握在一起,又突然感觉到一阵温暖覆上,一抬眼便望见那狭长艳丽的眼睛,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雨声渐渐又大了起来,根本没有停的趋势,打的桥下茂密的枝桠沙沙作响,一些不知名的红果子随着树枝上上下下,小河上波纹不断,李雅澈的眼睛澄澈而清亮悠远,一瞬间何子羡有些出神,这样一双明月般的眼睛,大概即便是在昏黄烛火之下也能勾人魂魄罢。 “这样,有没有好点?” 何子羡不知如何回答,他只感觉到自己冰凉的手很暖很暖,良久,他才傻傻的问了一句:“李公子是觉得我像您母亲吗?” 李雅澈被逗乐了,道:“您还真别说,子羡君的眉眼如此柔美,皮肤如此娇嫩,真像女子呢,让人一看就有想保护的冲动。” 正文 第二章 子羡君,你脸红了 何子羡红了脸。他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隐士,坐怀不乱的公子,竟然被另一个男人握住手而红了脸。一时间,他感觉羞愧难当,连忙低下头去。 李雅澈慢慢把手拿开,道:“子羡君怎么总是低着头,是我吓到你了么?”“没有,我只是感觉……”何子羡不知道如何说,正巧又是雷声大作,打断了他的话。 电闪雷鸣真的很可怕,何子羡想。十二年前,爹娘就是在这样一个雷电交加的雨夜离自己而去了。 “看来一时半会雨也不会停,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李雅澈道。 “游戏?” “是。我问,你答。” 何子羡笑了,完全忘掉了刚才的窘态:“你问我答,这算什么游戏呢。”谁知李雅澈一本正经地说:“那么开始了。首先,子羡君今年是何年岁?”何子羡觉得这人有意思,反正也不像是有恶意的人,况且手都被牵了,答到:“二十有一。” 李雅澈又道:“听闻子羡君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为何不考取功名?”“闲云野鹤,岂不更妙。”何子羡笑了笑。 “子羡君可想过成家?”“这……暂且没有。” “那么,子羡君可有中意之人?”“这,也没有。” 他撒了谎。何子羡有中意的人了,只是这段感情,大概也只能是单恋了。 李雅澈又想了想,感觉也没什么可问的了,便不再问。何子羡见他不说话,道:“一直都是李公子在问子羡,子羡也想问问李公子。” 雨声渐渐变小了,不一会儿,天竟然放晴了。 “哎呀,天公不作美,雨停了呢。”李雅澈对着何子羡不甘的脸眨眨眼睛:“看来只有等下次喽,子羡君,李某要告辞了。” 何子羡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认认真真对李雅澈行了礼,道:“草民恭送八皇子。” 李雅澈一愣,微微笑了:“请起。不愧是子羡君,是何时认出我来的?”“回皇子,雅这一字,是当今皇族才能用的。” 站在何子羡对面的李雅澈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突然看见他的头发有点乱,就用手轻轻替他理了理,谁知何子羡触电似的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那个……回八皇子,草民有点,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李雅澈忽然诡异一笑,看的何子羡心里发毛。“是发烧了吗?脸这么烫。”李雅澈逼近一步,把手背放在何子羡红彤彤的脸颊上。 “八……皇子……草民,我……” “唔,看来有点热呢。要不要随本皇子回宫,我给你找个太医来看看?”李雅澈又逼近一步,几乎要把何子羡逼到墙角去。 何子羡都能听到到自己心脏的跳动。 “哈哈,子羡君,你真可爱呢。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何子羡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再次恭送了李雅澈。 李雅澈悄悄笑出了声。原来传闻中的神仙般的隐士,竟然有如此可爱的一面。转念一想,又觉得可惜,他没有入宫为官的打算,这也就意味着,自己也许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他了。 这次出行扬州,大概是自己离开长安的最后一次外出了。父皇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皇帝之位,自己的四个哥哥都在觊觎,宫里的明争暗斗让人心寒,真是不如像何子羡一样,做个无忧无虑的隐士。 正文 第三章 这个四爷不靠谱 何子羡也回到他青山绿水间简陋的小屋子,推开门,潮气很重,一股湿气扑面而来。小屋子里陈设简单,只有几副他的墨宝是值钱的物件。 和往常一样,空无一人。 何子羡突然不想踏进去。如果进去,关上门的话,他就又与世隔绝了。 换做以前,他定是毫不犹豫地关上门。但是今天,他有些犹豫。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习惯了一个人的自己,竟然会如此轻易地被改变。 可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自己三尺微命,一介书生,何德何能高攀得起。 想到这里,他摇摇头,走进屋子,关上了门。 一周后,长安,雨夜。 十二月末了,万物萧条,皇帝的身体也像最后一片枯叶,在一个雨夜静静落下。 皇帝驾崩,举国哀丧。 何子羡站在屋子门前,也和大家一样披麻戴孝。不过他的心里想的,都是李雅澈。李雅澈,他会不会是下一任帝王?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自己和他,就彻底算是不能相见了吧。 李雅澈也想到了何子羡。他有一种冲动,就是一定要在登基大典完成后去见何子羡一面。 三日后,先帝的遗嘱终于被昭告天下,新帝应为大皇子李雅墨。 年初,就在春节前三天,李雅墨登基。二皇子封为臻南王,三皇子封为定南王,四皇子封为恒南王,大姬自然是长公主,封号柔远,二姬封怀远公主,三姬封芝远公主,八皇子封淮南王。 登基大典才刚忙完,不出三天又是春节,宫里已经忙的焦头烂额,李雅澈虽然是个王爷,但也得帮忙,这样一来,他更加不能离开宫里了,对何子羡的思念之情愈发强烈。 不过李雅澈又觉得自己太心急了,皇帝宣布他为淮南王,偏偏把他的府邸定在了扬州,就像是上天的安排似的。以后,几乎可以天天和何子羡在一起了呢,李雅澈想到这里又笑了。 如今,元宵节已过,二十四桥上二人并肩而立,李雅澈兴致勃勃地给何子羡讲宫中过节的盛况,偶尔也穿插着他几个兄长和姊的趣事,引得何子羡一阵笑。 “每年过春节,子羡君难道都是一个人过?” “是啊。”何子羡回答的很轻松,而一旁的李雅澈却变了颜色:“怎能如此!过节讲求的是团圆热闹,你一个人,岂不是太冷清!” 何子羡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强烈,赶忙微眯着眼睛笑了:“我并不感觉冷清啊。”“乱讲可是要受惩罚的,子羡。”李雅澈一把抓住何子羡捧着暖炉的手腕。 何子羡猛然间面红耳赤。说真的,面红耳赤只发生在一瞬间,心脏漏了一拍,脑袋里“嗡的一声”,血液就全都集中在脸上了。 他没有叫自己子羡君。而是,子羡。 看着何子羡不知所措僵硬的样子,李雅澈又暗自笑笑放开了他,看着何子羡清澈的眼睛,道:“至少,本王会给你一个热闹的元宵节,还有,以后的每一个节日。” 二月,长安。 “老四,朕觉得那尚书家的千金,知书达理,颇有妇德,虽不是闭月羞花之美貌,但也算得上大家闺秀,气质甚佳。”李雅墨穿一身紫蟒袍,和四王爷对座。 四王爷算得上是兄弟姊妹里最调皮的一个,向来和大哥关系甚好,于是说话也很随意:“臣弟觉得那位千金脾性不好,爱使小性子,要是臣弟再多几个小妾,她岂不是得一哭二闹三上吊?” 皇帝无奈的笑了笑,这时一位宫娥来给房间添了碳火,又有宫娥给皇帝和四王爷添了茶水。 “老四啊,你也都过了二十,还没娶妻,朕真是为你着急。你看看,除了最小的雅澈,老二和老三,还有老五,一个个都有子嗣了。” “皇兄,比起臣弟,您还是多多关心比臣弟大还没有驸马的长公主吧!” 不巧,四王爷刚说完这句话,柔远长公主就已经推门而入,径直走到四王爷面前一个崩豆,这才款款向皇帝行礼。 皇帝笑的更无奈了,从小到大,大姬和四皇子就是一对冤家,变成了长公主和四王爷还是这样。 四王爷摸摸自己的额头,给长公主做了个鬼脸。 “长公主来的正好,坐吧。” “谢皇兄。”柔远长公主挑了个位置坐下来。 “刚说到老四的婚事呢,朕给他推荐尚书家的千金,老四嫌人家脾气不好。” 柔远长公主笑了:“整个宫里最顽皮的老四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正文 第四章 捡了个宝 “姊真是爱开玩笑。”四王爷吐吐舌头,活像一个孩童。柔远长公主道:“皇兄,您成天为我们的婚事操心,我们兄弟姊妹几个,可都在为皇兄的后宫操心呢。” 皇帝苦笑一下:“长公主,朕实在分身乏术啊。最近朝政太忙,你们也都看在眼里。”“女子不好的话,可以先养三五个男宠,也不必皇兄费心。”柔远说道。此言一出,立马得到四王爷的附和。 “这……朕倒还真没考虑过。不过,倒也可行。”皇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柔远和四王爷看到自己的想法被皇帝采纳,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不过,柔远的婚事也要提上日程了。”皇帝话锋一转,柔远长公主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不等她说话,皇帝就严肃道:“柔远,朕已经让巫师占卜过吉日了,就定在三月。你的驸马,是去年文状元。” “去年的文状元,不就是当今门下省正二品门下侍中吗?”四王爷道:“我记得他叫宁熠岚,年少有为,考中状元时不过二十四,曾经有幸在朝堂上听过他发言,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姊,最重要的,宁熠岚可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柔远长公主听到这儿红了脸,别过脸去“哼”了一声。 “看来有戏。”四王爷暗自笑了。皇帝满意的点点头:“放心吧,朕为长公主挑的人选绝对不会差,这事,明天朕就和太后去说,朕想太后也一定会答应的。” 一向泼辣的柔远长公主居然没有大喊大叫,而是羞答答地说了声:“谢陛下。” 三人又说了会话,待柔远长公主和四王爷都走了之后,皇帝开始认真思考起关于充盈后宫之事来。 男宠。 这是千百年来就有的传统,一点也不新鲜,上到皇帝下到官员,有钱有势的人家总会有那么几个美丽的男宠来彰显身份。不过李雅墨贵为皇帝,他的眼光可不是一般的高。 “朱公公。”皇帝叫了一声。门被推开,朱公公应了一声赶忙进来:“皇上有何吩咐?”“你明日出宫,帮朕找几个男宠回来。” 听到皇帝终于有点要充盈后宫的打算,朱公公着实高兴:“遵命。”“你知道朕的要求,那些个浓妆艳抹的不要,太过妖气的不要,男人好歹也要有个男人的样子。不过,长相一定不能差。” 朱公公虽然觉得皇上要求真苛刻,但还是毕恭毕敬地道:“老奴遵命。” 何子羡突然打了个喷嚏。 刚送走李雅澈回到家,他突然觉得空虚起来了。这种感觉在认识李雅澈之后变得尤为强烈,每次一见不到他,何子羡就有种魂不守舍的感觉,可是越想他,就越得提醒自己不要去想他,这种感觉,实在痛苦。 李雅澈越来越诡异了。没错,是诡异。起初他还是个风度翩翩的王爷,但是后来他的话越来越大胆,动作也越来越大胆,看到自己窘迫脸红,他还很开心很兴奋的样子,真是不可理喻。 “罢,出去散散步吧。”何子羡推开门,披好外套,便走出了家门。 正文 第五章 子羡君,乖 他边走,边想着李雅澈。李雅澈应该是从出生就在皇宫里长大,锦衣玉食,接受良好的教育,以继承皇位为目标被培养的。他不像自己,从小是孤儿,被一位好心的大妈抱回家,独自抚养长大。 五年前,早已变成老婆婆的大妈也去世了,世间上又只剩下他孤家寡人。 何子羡始终不明白他的父母为何要在他一岁时抛弃他。他孩提时代,不敢跟其他孩子一起玩,他们都嫌弃自己无父无母,家境贫穷。他没有上私塾的钱,只能自己抄书,刻苦学习,生活坏境造就了他内敛温和,与世无争的性格,隐士,是他最好的归宿。 他不是没想过考取功名。但是就算考上了有什么用?官场险恶,自己又不善交际,被别人暗算是迟早的事,与其如此,不如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 他是不喜欢皇宫的。皇宫意味着压抑,意味着勾心斗角。 可是现在他突然想知道皇宫里面是什么样的,皇宫里的生活又是什么样的。 因为那是他生活的环境呀。 深宫虽然寂寞,但一想到若是有人成为自己的牵挂,便不再害怕。 已经是一月中旬,何子羡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鲜有人至的湖泊旁。清风吹过,一池水皱,他的雪白广袖开始迎风飘举,半空中有潇潇木叶下,清朗洁净如他,宛若上古诗文中称为君的水神。 一双躲在附近一棵树后的眼睛闪过光芒。 突然从密林里冲出几个健壮的黑衣人,何子羡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就被打晕了,手中的白绢伞随意落下,他迷离之际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那人穿的很是金贵,看样子是个老头,他尖细的声音在何子羡耳里越来越缥缈:“这下皇上该满意了吧……” 翌日。 “子羡君,我来了。”李雅澈站在何子羡简陋的房子门口,敲了敲门。良久,也没人来开门。李雅澈觉得奇怪,干脆推门而入,但是什么也没有。 “子羡君?子羡君?子羡?” 李雅澈把小小的屋子找了一遍又一遍,发现床褥整齐,他随身携带的白绢伞也一起不见了。 “怎么回事,明明说好今日一起去赏梅。”李雅澈有点不开心,但是担忧终究占了上风,他跑出去,在附近找了一圈毫无所获。 “真是的。”李雅澈知道何子羡不是不遵守承诺的人,他渐渐担心起来,一时半会又不知去哪儿找,只能打道回府。 四日后,长安,皇宫。 何子羡刚睁眼,就发现自己上身一丝不挂,躺在床上。他的身边躺着一个穿着黄色丝绸衣袍的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何人!”何子羡慌忙坐起身,随手抓住被子裹在身上。 碳火滋滋地烧着,东方刚露出鱼肚白。 黄衣男子温柔的笑了,也坐起来,看着何子羡迅速升温的脸,伸出手去摸,何子羡没有退路,看见他的手过来,猛的闭上眼睛。 但是迟迟没有感觉到他摸过来。何子羡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那人已经收回了手,仍旧温柔甚至宠溺地微笑。 “朱公公真是为朕捡了个宝。”黄衣人轻轻道。 朕?何子羡眨眨眼睛,他刚刚说了“朕”? “皇……”何子羡怔怔地吐出一个字。他这才看清了周遭的环境,如此奢华的陈设,也只有皇宫才配拥有! “嘘,”李雅墨把手指压在何子羡柔软的嘴唇上:“叫朕雅墨便可。” “草民岂敢!”何子羡诚惶诚恐,眼前的皇帝,李雅墨,傲骨通透风情万种,虽然穿着金色绣龙袍,但他的英姿丝毫不被影响,乌黑的头发梳成髻,他和李雅澈有些相像,同样精致的五官,同样深邃的眉眼,只是李雅墨更加霸气。 “你敢违抗圣旨?”李雅墨笑道。 “草民不敢。”何子羡弱弱的声音传来。 “那么,叫吧。” “雅墨。” 李雅墨伸手摸了摸何子羡的头,道:“乖。” 正文 第六章 君羡斋 次日,长安城里依旧是寒风凌冽。在朝堂上,群臣都发现皇上的心情似乎变得特别好,讲话也神色飞扬,对待他们的态度也很柔和,大臣们无不私下猜测其原因。私底下,皇上身边的朱公公也明显发觉,皇上动不动就自己莫名其妙地笑了,尤其是皇上还重重赏赐了自己一番。 朱公公晃晃脑袋,看来自己拐来的那个美男子是深得皇上宠爱。 心下想时,皇上突然从勤政殿里推门而出,门外守着的朱公公赶紧一拜:“皇上。”皇上连他看都没看一眼,自顾自眉飞色舞道:“去君羡斋。”“遵命,皇上。”朱公公弯着腰看着地面,看到那双绣着金丝龙纹的靴子走到前面去了,他才直起身板跟在后面。 朱公公觉得把那美男子拐来是他一生中最英明的决定。那日昏迷的何子羡被放在塌上,皇上看了第一眼就移不开眼睛了。皇上着了魔一样抚摸着他的脸,嘴里念着一个名字:“何子羡,何子羡。” 当时他还不知道何子羡是谁,回去他就立即打听了这个人,才知道原来他是有名的隐士,人称“雪衣公子”,为人低调,却极富才华。连皇上都听说过的人,自己却不知道,他真想抽自己两巴掌。 不过后来他忍住了。 后来皇上把何子羡安顿在离自己寝殿最近的一处娴静优雅的宫殿,还把原名“紫美殿”改成了“君羡斋”。朱公公越想越感叹,何子羡君,能得圣上如此宠爱,你真是祖坟冒青烟啊! 朱公公一抬眼,发现皇上手里拿着一把白色绢伞。 到了。皇上亲笔墨宝的“君羡斋”匾额高高挂起,朱公公记得皇上写的那天因为不满意自己的字扔掉了好几张纸,而皇上,一向是对自己的书法引以为傲。 “皇上驾到——” 朱公公一边喊一边推开了门,皇上一只脚刚踏进去,何子羡就已经诚惶诚恐地一拜:“草民叩见——”“子羡,起来,你我之间还讲什么繁文缛节?”皇上一把抱起拜到一半的何子羡,在朱公公讶异的眼神下,把他抱到放有柔软羽毛垫子的金丝楠木椅子上。但是皇上自己并没有坐下,他只是微笑的看着不自在的何子羡。 “皇上……您,您为什么不坐呢,草民不敢独坐……”说着,他就要起身,皇上又把他按下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都说了,你我之间哪有什么繁文缛节,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我想站着就站一会,子羡不必在意。” 朱公公在一旁特别亮,瓦数很高。 何子羡还想说什么,但是一看到皇上透着威严的眼神,又生生把话给吞了回去。 君羡斋里没有任何仆从,这也是应了何子羡的要求,皇上知道他不喜喧闹,于是给宫里所有人下了圣旨,不许在君羡斋外大声吵闹,还命人在这里多栽花种树,君羡斋前面的小花园欣欣向荣,皇上连自己宫殿都没这么操心过,整个宫里都把皇上的改变看在眼里,于是一时间何子羡已经被传的神乎其神,有人说他是个狐狸精,也有人说他给皇上下了药,总之,什么离谱的猜测都有。 朱公公实在受不了一向稳重如山面无表情的皇上这么肉麻,禀了一声便告退了,出去把门关好,一转身,就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这个小花园里开满了红梅,刚进来时没注意到,但是站在这个角度,能把花园尽收眼底,这种梅花是去年远东的某个小国进贡的,叫什么雅托克梅,开的甚是艳丽,比他在皇宫中见过的所有梅花都要美,一共就进贡了这么多,看来全都给何子羡了。 朱公公不禁汗颜。 正文 第七章 子羡君,嫁给朕 “子羡,这是你的伞。”皇上把何子羡的白绢伞递到他手里,何子羡立马起身,双手接过,抬眉便对上皇上的眼睛,于是又赶紧低下眼睛去。 “谢皇上。” “嗯?我跟你说过什么呢,还没记住吗?”李雅墨一把搂过何子羡,把他拖到了床边,二人坐下。 何子羡诚惶诚恐,皇上已经随便到在他面前自称“我”了,可自己还一点也不熟悉皇上呢。 “在宫里住的可还习惯?”皇上把他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肩膀上。 “嗯。我觉得很好。”何子羡哪敢说个“不”字。他试着用随意的语气跟皇上说话,而皇上根本不在意似的,继续说:“一切都按照你喜欢的来。感觉缺什么吃的用的吗?我给你送来。” 皇上亲自给自己当跑腿的?何子羡赶紧道:“不必了,不必了,我这里什么都不缺。”皇上正色道:“谁说你这里什么都不缺?我看,你这里还缺……我。” 何子羡听罢,轻轻一笑,没想到皇上甜言蜜语说的还不错。皇上看见他笑了,很开心:“你笑起来真好看。”“谢皇上夸奖。”“你若是再不改称呼,我今天就扒了你的衣服,将你……”“雅墨!”何子羡红着脸,焦急地喊了出来。 “这还差不多嘛。”皇上心满意足地说,随后又道:“你觉得君羡斋三个字,怎么样?” 何子羡知道这是皇上为他改的名,但不知道是皇上亲笔书写的。 “子羡认为,君羡斋三个字,苍劲有力,入木三分。罕见的昳丽字体,铁画银钩,光灿炫目,笔笔皆是华丽,字字如同金玉。以上好的金丝楠木书写,有着勒石铸铁一般的刚劲锋芒。” 听罢,皇上脸上露出得意又高兴的神色,不过何子羡因为靠在皇上肩头没看到,只听得皇上继续问:“那子羡觉得,是谁能写出如此刚劲的笔画来呢?” “这……子羡从未见过。” “哈哈,这人正被你靠着呢。” 何子羡很惊讶,抬起头看着李雅墨。李雅墨也转过脸看着何子羡,两人的鼻尖几乎要挨在一起。何子羡想往后退点,无奈被皇上有力的臂膀搂着,他只能越靠越近,越靠越近,最后感觉到嘴唇触碰到了一处柔软。 “……” 等他反应过来,皇上已经放开他了。 吻?那是吻?他被皇上吻了? 何子羡血压升高,呼吸凌乱,害羞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迅速把脸别过去。 他的下巴被厚实却动作温柔的手给钳住,硬生生掰回了直面皇上的位置。李雅墨满意的欣赏着何子羡羞愧至极的表情。 不愧是兄弟,何子羡想,他们连喜欢看别人害羞的毛病都一样。 “喜欢么?”皇上笑。何子羡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皇上正色道:“必须说喜欢,不然,扒光衣服,把你……” “喜欢!” “哈哈,好,这可是你说的。既然喜欢,便每天都来一次吧。” 何子羡欲哭无泪。皇上放开他的下巴,从怀里掏出一个晶莹通透的小巧太极玉佩,放在何子羡手心:“这是我母后在我小时候给我的,我最喜欢的小玩意儿。母后让我以后送给皇后。” “我不行……”何子羡想把玉佩塞回皇上手里,但又被皇上塞回去:“对我来说,与其是说送给皇后,不如是送给最爱的人。不过,我想将你娶为男后,不知子羡作何打算?“ “雅墨,我暂时还不想……” 皇上点点头,虽然有点惋惜,但也不惊讶:“我尊重你的意见。而且名分无所谓,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何子羡垂下眼睛,睫毛弯弯,动人心魄。皇上竟然为了自己屈尊到这种程度,可偏偏,自己爱上了别人。 他的脑海里浮现了那个人的影子。他美得不可方物,仿佛要灼伤了世人的眼。自己被打昏前一天,还和他约定去赏梅,不知他找不到自己,会怎么办?他会找自己吗?还是,就那样算了? 他想被李雅澈找到。他实在太想见他了。 他又不想被李雅澈找到。他靠在他大哥的肩膀上,吻了他大哥的唇。 正文 第八章 雅托克梅 “今日你园里的梅花开的极好,我把其他几个兄弟姊妹也叫来,一起赏梅如何?这些天他们也吵着要见你呢。”皇上从床上起身,何子羡也站起来,轻声道:“好”。 “朱公公!”皇上把朱公公叫进来,说:“你去请老二,老三和老四,还有三位公主来这里,就说朕邀请他们赏梅。” “遵命,皇上。”朱公公恭敬的退下,皇上领着何子羡到了开满红梅的院子里,刚巧这时下起了细雪,北方的雪不似南方,一落下就成了水,而是不改变形态,所以人们总要把头上的,肩头的白雪扫去。 何子羡跟着皇上站在一树红的能滴血的梅树下,晶莹的雪花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皇上看了,轻轻用手指把他睫毛上的小水滴擦去,动作轻的几乎何子羡都感觉不到。 不一会儿,朱公公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位威武雄壮的男子,何子羡听皇上笑着拍拍那人的后背:“老二第一个到了啊。”“臣弟参见皇上。”二王爷臻南王行礼过后,上下打量了一番皇上身边的白衣男子,他手里拿着一把白绢伞,臻南王顿时明白了过来:“这位可就是雪衣公子,何子羡君?” “正是。草民拜见二王爷。”何子羡也行过礼,显得毕恭毕敬。皇上满意地笑了,何子羡是明白人,和皇上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不讲礼数怎么放肆都能得到宽容,但千万不能在他人面前扫了皇上的面子。 臻南王比皇上还要高一些,皮肤黝黑,眼睛像是刀刻出来的。看起来,应该是久经沙场之人。 “哎哟,果真是雪衣公子!”一个活泼的女声传来,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何子羡只见一位穿着粉红色袄裙的女子笑盈盈地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两位容貌清秀的侍女,都穿着一样的淡绿色简约衣衫。 “草民拜见长公主。” “柔远,怎么眼睛里只有子羡,也不叫朕和老二?”皇上对于这个大姬一向是很宽容,他明白大姬的性格,所以也不追究。柔远长公主吐舌一笑,款款给皇上和二王爷行礼。 她看着这满园的梅花怒放,伸手摘了一朵细细嗅了一番,对其赞不绝口,然后她走到何子羡身边,伸手别到何子羡头发里。 “长公主,这是……”何子羡伸手摸了摸头上的梅花。“红梅就要配美人啊,雪衣公子当之无愧。”柔远满意的点头,皇上也满意地点头。 何子羡对她的第一映像是不拘小节,但是在皇宫里摸爬滚打的大姬,又怎么可能胸无城府,如何讨皇上欢喜,她自有一套。 “多谢长公主。”何子羡又一鞠躬。 随后,一位穿着墨绿色绣有孔雀纹的男子和一位穿着深蓝色绣有祥云图案的男子一起走了进来,并没有带侍从。 那两位男子一进来便行礼:“臣弟参见皇上,长公主,二王爷。” “免礼免礼,老三,老四,都起来吧。”皇上道。二人抬起头,都不约而同地看着戴着梅花的何子羡,让何子羡不自在。 “草民拜见三王爷,四王爷。” “老四,你看看你看看,雪衣公子真人呐!”柔远长公主冲着四王爷恒南王使劲眨眨眼,四王爷笑了,他笑起来和李雅澈很像。 “皇上真是好福气!”四王爷道,何子羡这才知道穿着墨绿色衣服的是四王爷,那么穿着深蓝色衣服的自然是三王爷定南王了。 三王爷目不转睛的看了一会何子羡,何子羡不自然的微笑着。定南王也夸奖道:“果然是如白雪一样洁净的人啊。” “谢三王爷夸奖。” 随后,二公主和三公主也一前一后地到了,何子羡给她们一一行礼,她们也都狠狠夸赞了一番何子羡。 “好了,除了身在扬州的老八,大家都来齐了。”皇上道。 而何子羡的心一揪。 小雪还在簌簌地下着,公主们都拿着暖手炉,披着厚厚的披风,何子羡观察,大姬是活泼但聪明的人,二姬不显山露水,一看就很稳重,三姬单纯直率。一行人缓缓地跟着皇上在院子里走着,大家都对着雅托克梅的娇艳欲滴十分赞叹。 “如此美景,老二,你来说说你有何雅赋可以助兴?”皇上背着手,停在一处梅树下。 “皇兄太高看臣弟了,臣弟一介武夫,只知如何带兵打仗……”二王爷摇摇头。“二哥谦虚作甚,我还记得,当初您母妃可是最严厉的,成天把你关在屋子里看书呢。”芝远三公主笑道,柔远长公主也附和。 正文 第九章 不,是羡梅 “呵呵,那臣弟就说句最实在的诗句吧。便是‘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二王爷笑的憨厚,在场的人无不点头称是,这句诗用在常年在军队磨砺的二王爷真是再合适不过。 “柔远,轮到你了。”皇上有些期待地看向大姬,大姬不慌不忙,看了看梅花,便道:“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我以为,这句很是应景。”皇上听了又看向三王爷,三王爷上前一步,看着何子羡,说道:“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 “好诗,好诗。老四?”皇上拍拍手,四王爷早已经跃跃欲试,脱口而出:“疏技横玉瘦,小萼点珠光。一朵忽先发,百花皆后春。” 皇帝听了自然也是欢喜的,笑道:“哈哈,好一个百花皆后春!” 二姬清了清嗓,也道:“梅蕊腊前破,梅花年后多。绝知春意好,最奈客愁何?” “怀远就是怀远,意境也不同寻常。”皇上对于稳重的怀远甚是赞许,此时三姬当然也要说上一句:“臣妹这里也有一句呢。闻道梅花圻晓风,雪堆遍满四山中。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 “嗯,看来芝远最近心情不错啊。”皇上笑了,大家也笑了。 最后的重担,自然都落在了何子羡身上,一瞬间,何子羡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齐刷刷的眼光,都充满了期待。 “子羡?”皇上开了金口,何子羡不得不从。 他看到纷纷飞雪落下,院子里已经是一片雪白,只有他们几个新踩的脚印。雪落在梅树上,落在梅枝上,落在梅花上,这种美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何子羡朱唇轻启,好听的声音娓娓道来:“明月愁心两相似,一枝素影待人来。” 那么多兄弟姊妹,为何就独独缺了你一人。何子羡带着愁绪说出这句诗,天地之间忽然静的如同寂灭。他最想见的人远在他乡,但他相信李雅澈也一定在思念着自己。 何子羡痴痴地看着梅花,此刻,我的心意,能否传达到你的心里? 皇帝带头拍手,一众兄弟姊妹们自然也跟着皇上鼓掌,从他们眼神的真诚来看,好像都是真心觉得何子羡的诗句最佳。 不知是诗句本身感动了他们,还是何子羡说出那句诗的无限情思打动了他们? “果然是学富五车。这梅花本来是远东一个小国进贡的贡品,叫什么雅托克梅,名字拗口难念,朕今日赐名羡梅!”皇上此话一出,周围上到王爷公主下到宫娥太监,无不心里惊讶至极,这是多么大的荣耀! 何子羡听了赶忙一拜:“谢陛下隆恩。” “起来。”皇上把何子羡轻轻扶起来,这亲昵的动作又惹得大家心里一阵波澜。 “羡梅,真是好听的名字。”柔远长公主总是懂得何时说什么话,这句话又说到皇上心坎里去了。 只是何子羡突然觉得无比悲凉,冰天雪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人,他孤单的不知所措。 皇帝亲自给他改宫名题字,以他的名字命名珍贵的梅花树,这都是天大的荣耀啊。只是他所有的荣耀,都是以远离李雅澈为代价。 正文 第十章 出嫁 又一个晴好的天气,初阳晴雪,那一日所下的雪也都已经化了,羡梅在院子里绽放着,何子羡站在门口觉得无聊,天气又冷,他呼出来的气都成了白雾,干脆又折身返回屋子里。 “何子羡君……”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声音,将何子羡吓了一跳。 这屋子里本来就只有他一个人,现在皇帝还在上早朝,他又没有其他认识的人,难道是……何子羡打了个寒颤,是鬼? “何子羡君?” 那个声音仍旧在,何子羡定了定神,仔细听着那声音的来源,原来是从窗户边传来的。 何子羡小心翼翼地把窗户推开一点缝,一只硕大的眼睛正对着他。 “啊!”何子羡弃窗而逃,谁知脖子后的衣领被死死抓住,嘴也一下子被人捂住,紧接着,他感觉有一个人从窗户跳了进来。 那人跳进来后终于放开了他,何子羡惊魂未定地转过头去,竟然是四王爷恒南王。 恒南王笑眯眯地看着他,何子羡赶忙行礼:“草民拜见四王爷。”四王爷让他起来,又说:“以后你自称子羡就好,毕竟是皇帝的人,你的地位已经和男后差不多了,宫中惹人烦的规矩多的很,子羡君可要慢慢适应才是。” “王爷说的是。”何子羡道。嘴上没有问,然而何子羡很想问四王爷为何来此,又为何翻窗进来。 “呃呃,你这里怎么如此朴素?”四王爷把周遭打量了一圈,看见这里的陈设十分简单,连一副字画都没有,更别提什么瓷器摆件,奇珍异宝了。 “皇兄不肯赏你?”四王爷问。“自然不是。皇上……待我很好。是我自己不想要那些罢了。”“啧啧,早就听说雪衣公子不喜奢华淡泊名利,如今看来,倒是真的呢。不过,你喜不喜欢女人?”四王爷话锋一转,问的何子羡微微一愣。 “女人?这,子羡从未考虑过。” “不是问你考没考虑过,而是问你,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不等何子羡回答,四王爷继续说:“因为你是被朱公公强行带回宫里的吧,而皇上的宠爱你又不得不从。” 何子羡慢慢垂下眼睛:“子羡……应该是喜欢男子。” 四王爷眼波一动,又问:“那你,喜不喜欢皇上?” “四王爷……我……” 何子羡支支吾吾,四王爷听到这儿也明白了,便打断他:“你不必再说了。” 何子羡有些愧疚。就如他自己所说,皇上待他那么好,可是他一点感觉也没有,更糟的是,这事被四王爷知道了。 四王爷坐在凳子上,随手指了指旁边的凳子,何子羡也坐了下来。 “那,你可有喜欢的人?”四王爷突然发问。 何子羡就怕他这样问。自己当然是有喜欢的人的,只是他的名字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 “有。”何子羡只能这样回答。没想到四王爷没有追问下去,只是用轻松的语气说着:“今日本王没有来过,你我之间什么也没说。” “子羡明白。” “对了。皇兄他,有没有要过你?” 何子羡的脸“刷”就变红了,赶忙否认:“没有。” 四王爷突然笑了,他这样问的目的没什么,无非就是看看何子羡手足无措害羞的样子,终究他还是那个调皮的小孩子脾性。 “那么,后会有期,子羡君。”四王爷说着走到窗口,翻身一跃就没了踪影。 何子羡把窗户关上,外面还是很冷的。 他开始思索为什么连王爷到君羡斋里来都得翻窗户,答案也只有一个,就是皇上不许。皇上应该是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的。 哎。好一个霸道的皇上。 但是,何子羡又想到,伴君如伴虎,有朝一日他李雅墨玩腻了,自己就什么都不是了,到那时候,不管以前多么风光,都会化为乌有。而皇上肯定不会长年累月的单方面讨好自己,迟早,他会要了自己的身子的。 一阵风把窗户吹开,何子羡微微颤抖。他又把窗户关好。凌冽的寒风让他脑子越来越清醒,君王家里哪里来的真爱,自己恰巧容貌好了一点,又常年隐于民间,只不过是满足了皇上猎奇的心理而已。 那么,这样就好办了。何子羡突然笑了,等他李雅墨觉得自己腻了,自然就不要他了,到时候逃出去…… 几个星期以后,何子羡就发觉自己想多了。 皇帝的热情一日比一日高涨,对他关怀备至,哪里有一点玩腻了的样子,有一次皇帝轻轻给他解衣裳,被何子羡拒绝了,皇上居然也没有强迫他,何子羡又更加愧疚。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三月。 这天是柔远长公主风光大嫁的日子,自然是所有的王爷公主都来参加了,包括两位太后。 何子羡也被皇帝叫了去,他坐的位置,不是后位,而是皇上身旁,被皇上搂在怀里。 大殿。 所有人的眼神都若有若无地瞥过靠在皇上怀里的何子羡,这日他穿的不再是白衣,而是喜庆地金黄色,和皇上的龙袍甚是般配。因为其他王爷都是待在皇宫里的,所以都早早到了,只有淮南王没有来。 四王爷看着皇上怀里顺从的何子羡,挑眉给他眨了眨眼,何子羡赶紧低下头去。 宫里宫外好不热闹,到处都是喜庆的红色,忙成一团的宫人虽然累但显得快活,大姬一向待她的宫人很好,这次大姬出嫁,许多宫人甚至在偷偷流泪。 从何子羡的角度看下去,大家脸上都是开心的笑容,但是这些笑容里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就不得而知了。皇上便是每日都高高在上地看着这些人的表情的吧。他要提防那么多人,又要做到滴水不漏,他,也很累。 婚宴还未开始,二位太后坐在皇上旁边,眼神里都是慈爱,大姬是懿仁太后的女儿,懿仁太后今日打扮的流光溢彩,容光焕发,甚至在见到皇上不顾礼数让何子羡依偎在他身边时也只是和蔼地笑笑。 悯仁太后看来和懿仁太后的关系很不错,也是个心胸开阔的人,她对于何子羡的到来不仅没有反感,反而很是欢迎。 这两位太后的态度让原本紧张的何子羡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的是,皇帝一旦成为皇帝,他便不再是一个儿子的角色。他是九五之尊,他是天之骄子,即便母后反对他做什么,也都是没有用的,皇帝的威严不容任何人侵犯。两位太后可是深谙其道,所以李雅墨干什么也就随他去了,虽然他有了何子羡,但是朝政也处理地井井有条,还能让人说什么呢? 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喊道:“淮南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