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嘿,穿了个越 那是另一道不同的天光。 有人说,每个女人都是一个睡美人,一生中一定要睡够觉,不然醒了之后一定会天天犯困。付筝觉得很有道理,可她要是知道哪个王八羔子吻醒了她,她一定打断他的狗腿。 但是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少年,她要收回刚说的话。 眼前的少年,虽然未脱稚气,却已然长成了一副再长下去就更加美的样子,拿着一碗药坐在她床头,说: “终于醒了,来,喝药。” 难道他就是吻醒自己的男人……额……少年?看起来还不错,心花荡漾了起来,点点头笑道:“老天爷对我还真不错。” “喂,你笑什么?”少年一脸无辜。 “啊,没事。”付筝眼睛看着他的脸手里接过他的药,一饮而尽。 正所谓,良药苦口,在逆境中,越是能保持清醒的头脑,思考人生。这一口药过喉咙,苦得她五官都皱成了一坨浅色的曼陀罗,才猛然想起来: 这个少年,束着长发,上面还有一个精致的发冠,身穿墨色长袍,领口的地方做工很精细,外袍上绣着一些白色的落梅……是在拍古装片? 但是自己是怎么来剧组的?她又回想了一下昏倒之前的情景: 夜黑风高,四处无人…… 她站在凛冽风中,面对着面前的五六号穿着黑衣服的男人,一动不动,感觉自己帅极了。 其中一个男人打断了宁静:“小丫头,我哥们只不过让你陪他玩玩,你就打断他一条腿,是不是太残忍了。” 这么多人,她衡量着肯定打不过,可是这么寂静的夜晚,这么偏僻的地方,她觉得她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她的,《孙子兵法》说了,三十六计,走为上上之策。 然后她转身就跑,万万没想到,回头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法拉利,然后她的身体侧身转体三周半飞起后才停了下来,满地的血迹。 别问作者这么夜黑风高四处无人的地方为什么会忽然出来一辆法拉利,没办法,剧情需要,我又不是第一个做这种事的无良作者。 付筝以圣母玛利亚的名义保证,她肯定死了。 所以她现在眼前的景象,可能是天堂。 然后,一声尖锐的声音响彻竹林,惊起了几只飞鸟,手上的碗也掉在地上,碎了。 眼前少年一脸不满:“喂你叫什么?” “我叫付筝。” 少年:“……” 正文 第二章 他总想打断我的腿 后来,翎童告诉她: 一,这里不是天堂,是南尞国。 二,她不叫付筝,叫燕玖,是当朝宰相之女。 三,是他们家公子救了她。 四,她可能经历了点什么,变傻了。 额,对了,翎童是照顾她的那个少年的名字。 于是付筝把自己关在房里思考了一天: 一,她穿越了,魂穿。 二,南尞国?闻所未闻!她历史挺好的,就不能随便给她穿一个朝代,让她未卜先知为自己筹谋策划后路啊,现在这样子算什么? 三,她可能真的经历了点什么,并且翎童知道她前身的身份。 四,反正她也是孤身一人,要不……就让她穿着?大多穿越小说里的女主其实都回不去。 想得很透彻之后,她决定接受自己的新身份,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准备迎接自己的春天,却有一抹仙境一般的景色映入眼帘。 门前的院子里种了两棵桃树,在这个季节伴着微微细雨开得正好,桃树中间是一条桥横跨溪面通向竹林深处。而桃树下的木桌旁边,坐着另一个少年,手里拿着一把短刀似乎是在雕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全身上下透露着一股随意之气,穿着随意,一根素色的发带微微将一束头发垮垮的别在身后更是随意,就连脸上的神情更是随意,云淡风轻也不足以形容这种气息。 一个人,能把这么不随意的外表表现得这么随意,那得是一种怎样的气质。因为,光是五官,便是举世无双,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一张脸,仿佛是造物主精心雕琢的艺术品一般流利无双,即使世上再华丽的辞藻也无法形容这种美,这种美,根本不像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怕是终其一生,都忘不掉了吧。 虽然穿着并不华丽,可付筝一眼就知道,他就是翎童口中说的那位主人。 就在他回头看她那一眼,她忘了自己还在台阶上,脚下一空,一屁股摔倒在台阶上,再抬头看见他悠然一笑,她忽然想找个洞把自己的脸埋进去,或者来个砖头什么的,一把拍死自己。 丢了一把脸后,翎童闻声赶来将付筝扶了起来,没顾得上跟我说话,用自己的身形挡在了那个白衣公子面前,似乎很怕惊扰他,低头道:“公子恕罪,翎童没看好她。” “无妨。”只两个字,听不出任何感情,低头继续弄他的刀子。 正文 第三章 我有个财大气粗的爹? 翎童将她拽回了房,关上了房门之后还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看起来很滑稽,确认真的没有惊动外面的人之后,这才回头,两手叉腰,眯着眼睛看她。 “谁让你乱跑了。” “我……”被他瞪得有些莫名其妙,在确定没有杀伤力之后,付筝凑到他耳边,小声问:“难道外面那个人不能惹吗?你这么怕他,是不是他一生气就会变成杀人狂魔?我不知道啊!你要是告诉我你家公子杀人不眨眼,我肯定不出去。” 拜托,你以为是伏地魔吗? “你……”翎童气得快吐血:“你滚!” 付筝说:“眼下正门不能走了,要不我跳窗吧……不行,弄坏了窗子他可能要找我算账的,有没有暗道之类的?” “……”翎童两眼发红,要不是看她这么弱的样子,真想狠狠抽她一顿。 付筝摸摸他的头笑道:“跟你开玩笑的!别气别气!” 手被他一把甩开,说:“眼下你都好得差不多了,寒舍容不下您这种大小姐了,等会我送你回府。” 回府…… 听说她这个前身是宰相的千金,可宰相是国之栋梁啊,要是她回去露馅了什么的,会不会被浸猪笼?况且就算没识破,她看过无数玛丽苏宫斗宅斗文,可算是阅人无数,一般这种家庭都特别阴暗面,她可能会忽然蹦出来的二小姐或者后妈给弄死。 可面前这小子都下了逐客令了,自己又没地方可以去。 付筝说:“对了,这次你们救了我……” “救你的人是我家公子,不是我!”翎童义正言辞纠正,他实在不想再在这些小问题上跟燕玖计较,因为他们家公子说会影响智商。 付筝说:“好好好,你家公子救了我一命,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得知道他的名字,好来日以身报答!” “不用了!”翎童觉得,他们家公子高贵务必,哪是什么人都能染指的?不知道多少千金大小姐想泡他们公子,可他们公子在他心里是神圣,既然是神圣那就不能侵犯,否则他就打断她们的腿,说:“我家公子日行一善,你不必记挂,不准记挂,不能记挂。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付筝摸了摸自己的大腿。 不过小翎童就是喜欢嘴硬,并且智商其实她还是可以应付的,在回府的马车上,还是被她套出了他的名字。 闻人潋。 好……无聊的名字啊。 闻人,那可是个赐姓,不是什么人都能担得起这个姓氏。 下马车之前,翎童又提醒她一句:“不准想我家公子,不然打断你的腿。” 说要打断她的腿这话他一天能说三四遍,第一次付筝挺怕的,第二次也信了,第三次……哈哈哈,她笑着下了马车。 宰相府的随从们已经在偏院里硬着了,她看着翎童的马车离去,心里有点小紧张,为了自己的身份不被泄露,她决定让作者以后写她的时候把付筝改成燕玖以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再然后,她被一群丫鬟大妈围住了,耳根子顿时一片哀嚎: “小姐啊,你没事……没事就好……” “你怎么这么憔悴?来,让福嫂看看……” “小姐,你担心死我们了……” “大人以为你死了,病了好几天,你快去看看他……” “……” 然后她又被一群人拉去后院的主寝房,心里偷偷数了一下,经过了四个院子,每个院子都有人看管,且园林做得极好,连栏杆都做工精细,简直土豪…… 寝房外面,还站着几个郎中,个个都一脸惊恐状,在老嬷嬷的带领下她略过他们走过去,在寝房的右边绕过木雕的屏风,看见了躺在床上的男人。 他脸色苍白,呼吸似乎很不安稳,可她也依稀能够辨别,这是个面容俊秀的中年男人,岁月没有在他脸上添什么痕迹,显得十分年轻,看起来不到四十岁。他的旁边,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眉目清秀,特别是他的手很好看,看起来像个女人,正搭在中年男人的手腕上切脉,举手投足之间,恍如隔世。 这个男人真好看。 不一会儿,他站了起来,对燕玖这边拱手拘了一个礼,道:“大小姐。宰相大人这是焦切尔引发的急火攻心,加上晚上受了些凉,我开的方子只能治标,至于心病这块,既然小姐回来了,大人应该就能好起来了。” “多谢洛先生。”福嫂跟过去抓药。 她回头看了他离去的背影一眼,好高傲的人啊。 身旁的丫鬟走到病倒的男人身边,轻声道:“大人,小姐平安回来了,您快醒醒。” “回……回来了……”看着面前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在室内寻找了一圈以后,将视线锁定在燕玖身上,两条老泪划过脸庞,无力地朝她伸出手。 面对这样的人,她竟然无比心酸,赶紧走了上去接住他的手。不同电视上看到的胖大官,这个宰相很是清瘦,全身上下透露出的贵气仍然无法侵犯,手指很修长,她的双手窝在他的手心感觉到温温的软软的,竟然也控制不住自己,轻声喊了一句: “爹……”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燕玖抽出一只手擦干他的眼泪,说:“你快点好起来。” 安顿他躺下之后,她打算回去洗漱一下,可是走出门口,问题就来了,按照她看到的小说还是电视剧什么的,她不可能走在丫鬟后面,刚才被拉着走是因为府里的老嬷嬷心急宰相的病,可现在人都安顿好了,她现在得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回房,可是……她的房间在哪? “小姐?怎么不走了?” “……我……”她思考了一下,闭眼就倒……如此机智! 然后那个高傲的年轻大夫又被请回来了,燕玖躺在偌大的床上释放她今天所有的劳累,一只冰凉的手搭在她的脉搏上,身边的丫鬟问: “洛先生,小姐怎么样了。” “青婴姑娘别着急,燕小姐只是有些劳累,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对了,可能受了些惊吓,我给她开些安神药,先观察两天再说,若是有什么情况,可随时传我。” “多谢洛先生。” 得到两个讯息:一,她的贴身丫鬟叫青婴;二,她要是有什么情况,都可以归为受到了惊吓。 于是,她洪亮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青婴,快烧桶热水给我洗澡。” 整个宰相府顿时鸡飞狗跳起来。 正文 第四章 嘿,我失个忆好么? 后来,燕玖以惊吓过度导致失忆为由,从青婴嘴里探听了许多消息而混过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当朝宰相燕宏虞,早年丧妻,一直单着没娶二房,也没有其他儿女,只有燕玖一棵独苗,从小就非常宠爱,因为国事繁忙也没有多余的精力管,所以燕玖不学无术又嚣张跋扈。 后来,燕玖在一次上元节灯会上遇见当今皇帝的小儿子,叫李晏辰,皇帝也非常赞成这门婚事,在燕玖的暗许下,给两人赐了婚。 可是李晏辰早已钟意七品中书郎周诸的女儿周婉,虽然极力抵抗这门婚事,可皇帝与宰相感情十分好,不愿负了燕宏虞及其掌上明珠,终是皇命难违。 就在俩人即将成婚当天,李晏辰带着周婉离开,而燕玖也不知所踪,这场婚事变成了一个谜团,燕宏虞听闻燕玖落水并且可能已经死了的消息,一病不起。 燕宏虞在燕玖回来之后没两天也好了起来,她可没少给他端茶送水又喂饭的,连福嫂都惊呆了——燕玖忽然意识到他们家的真小姐可能……没这么孝顺。 然后她又用老套子圆了回来,眼含泪花,柔情似水道:“大难不死,女儿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执迷在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身上,从今往后,女儿会好好孝敬爹爹。” 燕宏虞被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还硬着头皮假装不肯被感动,只是拍拍她的肩膀,福嫂也对天拜拜:“夫人在天有灵,小姐长大了。” 燕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说:“这次我能死里逃生,亏得住在城东郊落雁山竹林里的闻人公子相救,爹爹,滴水之恩当舍身想报,女儿欠了他一个这样大的恩情,虽然他一直推脱无需多谢,可至少请他来府上住几天,让女儿尽点心意。” “说得不错。”燕宏虞十分高兴点点头,道:“燕淇,等会拿着我的手信到落雁山走一趟。” “是,大人。”燕淇点头,看了燕玖一眼之后就退下了,她扯了扯燕宏虞的袖子,说:“爹,我今天亲自下厨给你做了鱼头汤!” “哦?你还会下厨?我不信。” “小姐,你做的鱼头汤……能吃吗?”青婴这丫头,前几天还对她唯唯诺诺的,摸清楚失忆以后的燕玖没什么杀伤力,今天居然敢质疑她做的菜了!燕玖自然是不服的,她以前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没父没母的人早早独立,做个汤还是没有问题的,至于捡来了一个财大气粗的爹,自己现在赖在他家里,给他做个鱼头汤弥补一下,原来的燕大小姐应该会原谅自己的吧? 再说了,她也不是故意要穿越的,发生这种事她也不想的。 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说:“当然能吃!不信你试试!” “……” 吃完午饭,燕玖坐在院子里的桃树上脸盖着一本书晒太阳,那几天桃花开得很旺,昨晚又下了一夜的雨,地上都是桃花瓣,她还特意让大叔别扫,青婴说可以捡起来做成花泥,敷在脸上用极好的,然后她就让她去洗簸箕了。 江南的春天甚是好,没有雪,入春的时候也不冷,就是头顶的鸟叫声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听闻院外的交谈声越来越近,然后走进院子里来的时候,她听到一声熟悉的少年音: “燕玖!” 是翎童! 燕玖掀开书本往外看,果真看到翎童,依旧是那身墨梅衣裳,可就不如眼前这身映入眼帘的白这么显眼了。 与那天不同了,今天的他虽然依旧一身白,却换了一身端庄贵气的白,外袍绣着淡蓝色暗纹的兰草,不认真看,还是白的。头发还是松松垮垮的用一条发带束在身后,腮边垂下一缕,映衬他极致的五官……燕玖看得忘我,一把从树上栽了下去。 前面带路的燕淇显得有点头疼,没等他走过来,她已经从草地上爬起来,整整衣服小跑过去,高兴道: “存着侥幸的心理去试试看,没想到还真请到你了!” 闻人潋轻轻谈吐:“相爷和小姐相邀,潋怎能辜负美意。”换成是一般人,大多都会屈服于宰相的威仪吧?可他的回答,却是怕辜负美意,真是个妙人。 燕玖说:“别拘束,把这里当家,住多久都可以!”反正她也把这里当家了。 “多谢小姐。”多么磁性的嗓音,连她听着都要陶醉了。 燕淇清了清嗓音,带着一些询问的语气,说:“小姐,那卑职先带闻人公子去见大人。” “去吧去吧!”正当他们要走,燕玖一把将翎童拉了下来,道:“你是个小人物,就不用去见了,来陪我玩!” “喂你尊重一下我好不好……”他白了燕玖拽着他袖子不放的手,眼睁睁看着他们公子一笑而过,缓缓离开。 然后青婴也拿着簸箕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了,翎童饶有兴致:“你们这是要做花泥?” “这种女人的玩意儿你也感兴趣?” 他挨在桃树旁边,全然没发现有一片花瓣落在他的头发上,一本正经道:“不感兴趣,不过我可以教你,我做的花泥,可是全天下最好的。” “谁说的。” “我家公子。”一提到他家公子,他整个人都飞上天了,自豪成这样也是一种本事。 燕玖决定戳戳他的锐气:“你家公子唬你呢!” 他怒:“你再敢说我家公子坏话我打断你的腿。” 燕玖:“……” 正文 第五章 谁家年少足风流 将这个院子的花瓣捡完,翎童说不够啊,然后自己转身到桃树旁边,深呼吸了一口气,一个大掌往树上一劈,顿时桃花满天飞,落得燕玖和青婴一身都是花瓣,他还在一边使唤道: “快捡啊!” 然后青婴就拿着个簸箕走来走去地接花瓣,特别好笑。 把这棵桃树折腾得差不多了,青婴又说东院还有几棵桃树,然后就拉着他们过去了,燕玖看着满院子的桃树,一面惊叹她这个捡来的爹真是个土豪啊,一面寻了个地方慢慢捡,将烂掉的花瓣挑出来。院子深处还能听到他们俩的嬉笑声。 脚步声稀稀疏疏走近了,那是步履踩在青草上的声音,软绵绵却又带着热闹的春意盎然,燕玖闻声回头,看到了那抹惊艳的白色,手里的花瓣掉了一地也全然不知。 “恩公。”她噌的一下站起来,足足比他矮了一个头。 闻人潋微微一笑,轻轻抬起手放到她的头顶上,放下来的时候,手上轻捏着一枚花瓣。 可就是这一瞬,他宛若翩鸿,连同他身后的桃花林,都被他化成了仙境,就连呼吸也仿佛被凝固了一样,桃花瓣还在悠悠然落下,阳光也很暖,燕玖许久才在他的温柔的声音中反应过来: “小姐?” 一定是故意的,明明这么魅惑,还故意把她叫回神,真是个妖精。她心里咒骂了自己一声怎么就被这样的美色给迷惑了。 “啊?”她木讷地回了一声。 “在府中叨扰些时日,还请小姐不要介意。”他说得这么随意,笑得让人酥酥麻麻。 燕玖赶紧心底里抽了自己一巴掌,清醒:“不要客气,救命之恩尚不能及,若有什么需要一定要说。” “好。” 有点喜从心头来。 她索性扯了他的胳膊往另一个院子走,边道:“厢房早就叫管家准备好了,我带你过去瞅瞅,有什么缺的你只管说。我第一次请人做客,不知道应该怎么招呼……” 她稀里哗啦说了一大堆,迎来的不过是他又微微一笑。 他可真爱笑,虽然有人说,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太差。 第二天一大早,燕玖翻了个身,用仅存的意志力爬了起来,揉着眼睛喊青婴进来帮她洗漱。这种有人疼的感觉真好,起来有人帮你端水洗脸刷牙,帮你梳头,帮你做吃的,出去玩还会给你钱,这感觉就像闹鬼一样,生怕有一天就穿越回去了。 既然如此,就当做个梦,有福就享着。 可人常道,幸福都是伴着灾祸到来的。 走到大厅,正赶上燕宏虞要上朝,她一路小跑过去,还是不大习惯这门与门之间的门槛,又摔了跟头,但很快就被他捞了起来,笑道: “最近怎么老是在自己家里摔跟头,好好走路。” 燕玖道:“爹,真俊!”也不知道这个燕小姐前世是不是拯救宇宙去了,摊上这么好的一个爹,而她爸……她从未见过他什么样,甚至从没想过。跟她同在孤儿院长大的蛋蛋说,既然他们都不要我们了,那我们为什么还要想他们。 他笑得很开心,说:“爹这都年纪一大把了,俊什么俊,嘴吃了糖吗?” 她问:“今天天气真好,绥城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可以带恩公去而我又能去的呢?”她听说古代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的,去什么地方玩得有个讲究。 燕宏虞还真想了想,忽然皱起了眉头,燕玖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心里咯噔一下,他转头,有点难为情道: “这皇城里,你不能去的地方真是……少之又少。” 燕玖狐疑:“真的?” 他一脸鄙夷地看着燕玖,道:“真的?人家说你不能进的地方,你不砸人家招牌?现在还有谁拦得住你?三天砸一个碧玉坊,五天拆一个大观园……” “啊?”没想到这个燕玖这么能干,专门拆人家招牌的么?她头疼了一阵,说:“那……我总不能在恩公面前闹事吧?” “嗯……还知道分寸。”燕宏虞对她挑挑眉,说:“再过十天就是太后老人家的寿辰,你知道的,太后她的内宫里有一片枫林,住了一位琴师,听说这个琴师弹奏能引来百鸟朝凤,到时候我便可以带着你们一起进宫观看。况且,太后那奇景甚多,你那位恩公也可大开眼界了。” 她点点头:“还要等十天啊。” 正文 第六章 三天一个碧玉坊,五天一个大观园 他说:“这几天你可以带着闻人先生在绥城玩玩,比如说你上次拆的那个大观园,现在重建得差不多了,听说就是今天开张,为了表示惬意,我还备了礼物,你就为我走这一趟吧?” 燕玖说:“他们会不会被吓得全跑?” 燕宏虞愣了一愣,笑道:“没准。”然后摸出一兜子钱递给她,说:“去的时候和气点,再不走我早朝就迟到了,中午在大观园的天香楼等我一起吃饭,燕淇,马车备好了没有?” 哎,真为燕宏虞这个女儿头疼,而燕玖还在手中的那对钱里没反应过来,古代的爹都是这么给女儿零用钱的吗? 心里抽了自己一巴掌虔诚地跟佛祖忏悔了一下,燕玖收起了手中的钱,回头,问:“青婴,闻人先生起床没?” 青婴说:“早就起了,大约是在院子里看书吧。” 燕玖边走边说:“走,出去玩。” 青婴跟在后面,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姐,我能不去吗?万一你又砸了什么,大人一定又说我看管不严,又罚我不准吃饭。” “那中午你大鱼大肉先吃饱先,至少……把晚上的本给吃回来。” 这个好像可以有!她高兴道:“是!” 青婴当初一定是跟燕玖砸招牌砸惯了,带着她出去肯定有了气势,反正她又不砸招牌,但是温柔过了万一露馅了呢? 她一路上听青婴说,大观园这个地方,是朝廷大官李大海作为招待贵客用的地方,一般人家就算有钱不一定能来,装修极为豪华,还不知道从哪里请来各种各样的戏班子,有漠北的肚皮舞,有苗疆的巫蛊之术表演,中原的各种剧种,节目齐全。 燕玖在马车的排队行列中往里看,来庆祝的达官贵人真是不少,个个穿金戴银的,彩礼都是一大箱一大箱抬进去的。连坐在她面前的闻人潋都换了一身不大素色的打扮,头发也用玉冠束起来,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一丝不苟的美,刚才她看他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只见闻人潋对她微微一笑,道:“小姐,到我们了,下车吧。” 按照礼节,是他先下,燕玖点头示意他先走,然后他下车之后还回头搀扶了自己一把。 双脚踏在地面的第一瞬间,她觉得周围的空气是凝固的。 本来熙熙攘攘的大观园门口,顿时鸦雀无声,就像是吵闹的教室里,忽然大家都发现班主任就站在走廊外面一样,连跟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到。现场百几十号人的目光,齐刷刷都望着这里。 然后,她看着刚才乐呵呵在门口迎客的女主人手中扇子一掉,差点没站稳,得亏周围的侍女扶住了。 有点意思。 燕玖笑笑,在闻人潋的陪同下走到女主人面前,青婴声音洪亮地说:“李夫人,宰相府前来恭贺大观园重新开张,我家小姐同家中客卿前来道贺,这是薄礼。还请李大人千万不要将小姐的过错记在心上。” “不记挂,不记挂……”女主人似乎还没怎么反应过来,暗地里抓着丫鬟的那只手还在发抖。 燕玖只好补充道:“父亲大人还在上朝,待会散朝会同李大人一起来。” 意思就是,今天有燕宏虞在场,我就算想闹事也闹不起来,算是给她吃个定心丸吧。 人群中上来一个会说话的,道:“燕小姐能亲自上门,李府上下受宠若惊,屋内已经准备了上座,小姐和这位贵客请随我来。” 然后场内空气才暂时流通,差点没把翎童笑出来,道:“我以前只是听说你的混账事迹,今天虽然也没看到,但是已经能感受到了,哈哈哈哈……” 燕玖说:“要不,待会我让你见识见识?” 忽然走在前面领路的人摔了一跤,燕玖赶紧上去将他扶起来:“我开玩笑的,你不必紧张……” “哎咳咳……小姐真会开玩笑……” 正文 第七章 小姐,真的出事了呀 离宴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加上这里的主人和燕宏虞都还没回来,燕玖就和闻人潋在大观园里到处走走,总算也见识到这里的奇山奇石和奇珍异宝,就拿前面这个珊瑚雕来说吧,燕玖说: “闻人先生你看,这个珊瑚雕,我还是第一次见,上面全都是裂痕,裂得这么透彻,一看就是稀世珍品……” 青婴觉得很丢脸,哭丧着一张脸:“小姐……这是你亲手砸的,是李大人在南海的朋友亲自雕的,那时候李大人可哭了好几天,亲手一片一片给它粘上去的……” “哦……”燕玖扶额,感觉天上的太阳有点大,晒得人晕晕的。眼角瞥向旁边,果然有几个李家的家丁悄悄跟着。她说:“那咱们回去就坐吧。” 翎童却笑得很开心。 其实她回去就坐也是迫不得已的,身边带着一个非常抢眼的男人,一路走过来,不知道多少达官贵人家的小姐丫鬟悄悄往这里看,还有端茶的小丫头自己都快掉到池塘里了都不知道,再不走,她怕等会就带不回去了。 这种带得出来带不回去的男人是不适合做男朋友的! 至少上座还是很少的,比较僻静,除了几个看起来身份比较高的人过来敬茶问安,青婴在耳边给她介绍了一下,她也静静回了礼,基本没什么人上来打扰了。 忽然全场哗然,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人物来了,不多一会儿,人已经被迎上来了,就走在燕玖对面的那一桌子。 古人的桌位安排也是有一定讲究的,以东面为最尊,所谓客随主便,主人家一般坐在东面。可李大海虽然是个做官的,但是李宏宇要是来的话,他是不坐东边的,所以主人主座设在北边,而东边是侧坐,这样身份就比较含糊。 可见来人,就坐在燕玖对面的座位,可见地位不凡。 但是,她立刻就走到了燕玖面前,对着身边的女人说:“李夫人,你们家人是不懂礼数吗?自古君臣君臣,君为先,臣为次,本宫身为皇上亲封扶宣郡主,怎会连个宰相府的臭丫头的位子都不如。” 燕玖没理她,神定自如往杯子里倒了杯茶,挪到闻人潋面前。 闻人潋对她点头笑笑当做回礼,燕玖竟然看到后面不远处的一个小丫头忽然痴痴笑着往后就躺倒。这个身为郡主的女子当然也没忽视他的存在,只是怔怔看了他一会儿就回神了,全然没有忘记她正在给燕玖难堪,怒道: “你也太不知礼数了,见到本郡主为何还不下跪,藐视君上可是一大罪责。” 燕玖站起来,只不过一个眼神,在场所有的人好像都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连李夫人都赶紧找人搀扶着,她说: “不知礼数?藐视君上?” “我……”郡主看着她,不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嚣张跋扈又不是没人知道,郡主要跟我计较吗?”燕玖将手中的茶杯递给了青婴,一步走到她面前,说:“至于藐视君上……郡主,据我所知,我同禹王殿下已经定亲了,禹王乃是嫡亲皇子,怎么说都比你这个身份来得尊贵,而且,太后已经允诺我不必行礼。连同太后都不让我跪,难道你比太后还尊贵不成?” “……我……你……”她听到一股咬牙切齿的声音,来自眼前的漂亮姑娘。 她正打算回坐,又想起了一事,说:“还有,这个位子是家父同闻人先生的,玖儿不过是过来陪闻人先生小酌一杯,如果郡主觉得李大人安排位子安排错了,那我们换换就是了……” “不!小姐请回坐!”李夫人一把拦住燕玖,快哭了,这样下去场面她就没法控制了,请了两座神来赴宴真的不是什么好事,打个喷嚏都能拆了瞄。 燕玖只好坐下,回头看了一眼闻人潋,一直在旁边装哑巴,看起来对他手上的茶情有独钟,不知道他嘴角流露的笑意是因为喜欢手中的茶还是因为面前争吵的画面实在滑稽。燕玖说: “先生真是好定力,我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都不舍得帮我一下。” “小姐为美人,郡主亦是美人,两位美人之间的拌嘴,潋一个大男人,插嘴才是真正的大不敬。” 全场哗然,女主人释怀一笑。明明是她郡主的刁难,现在却成了两个女人在拌嘴?好吧,你颜值高好像说什么都是对的,燕玖看在场的人一听,恍然,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的样子。 人群中有人怯怯问:“刚才听小姐说这位先生复姓闻人……老夫听说,世上出了一位奇人乃闻人潋,曾经一语气疯当朝狂妄之士曹寅,更是楚地百年难得一见的学者,年纪不过三七,却以一己之力出师,赢了众位师兄长,成为圣贤山庄最年轻的庄主,西沅曾经数次派人来求先生为其国谋而不肯出……不知,可是先生?” “圣贤山庄庄主?闻人潋?”不仅大家诧异,燕玖也诧异得很,他不是一个江湖闲人吗?还隐居在山林里呢,一般都会给自己取一个什么样别致的雅号。 听他只随意一笑,不谦不卑,道:“不敢当,潋不过一介草民,以传道授业解惑为故罢了。” “闻人先生就别谦虚了,朝中上下,放眼望去,栋梁支柱皆是出自圣贤山庄,要不是不肯接受陛下礼遇,早设为官孰,虽然如此,可是圣贤山庄的地位大家都是知道的。” “今日有幸见到闻人先生,实在三生有幸。” “不敢不敢……” 燕玖看着闻人潋又被涌上来的人给围住了,本想让他帮解围,没想到自己身陷重围。她都不知道他的背景竟然这么硬呢。给青婴使了个眼色,她会意,可还没说话,燕淇就已经进了大殿,走到她们面前道: “小姐,家中出事了,请小姐立即回府……” “好!闻人先生,我们该回去了!李夫人,家中有急事不便多留,请带我向李大人致歉。” 李夫人简直快哭了。 燕玖直接拨开人群,忙乱中带着闻人潋赶紧往外撤。 上了马车,她对燕淇笑道:“来得真是时候!” 燕淇却避开她的视线,继续他的一本正经:“小姐,是真的出事了。” 正文 第八章 还轮不到你说话 燕玖觉得,燕淇可能不是很喜欢她,要不然怎么总是用那么厌恶又不得不崇敬的态度跟她说话呢?不过这不重要,不喜欢她的人,她也不喜欢就是了。 一回到家门口,气氛就变得有些诡异,福嫂看着燕玖,想说点什么,但是看了一眼屋里,又无奈地领了她进去。 屋里不仅有燕宏虞,还站了别的人。 尤其在正堂中间站着的男子尤其显眼,一席浅灰色的长袍,挺直而立。长发如瀑别在身后,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文人俊气。因为好看,燕玖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才瞧见了他旁边坐着一个更加无法忽略的人。 相比于眼前的少年,那个人五官同他有点相似,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丹凤眼中流露出的琉璃魅惑让人无法回避。他目光灼热,对她扬起了一枚不知所谓的笑意,她冷得往后靠了靠,才发觉客厅里其实站了不少人。 而没等她同燕宏虞请安问好,他就给旁边两个老太太使了个眼色,然后福嫂只能眼睁睁看着燕玖被她们拖走然后默默跟上来安抚,哭道: “小姐,我苦命的小姐。没事的别怕,一会儿就没事了。” 她大喊:“福嫂这是怎么回事?” 福嫂没有回答她,她就被推到一个房间里,然后关上了门,再然后,福嫂和一个丫鬟将她摁住,那两个老太太上来就掀她裙子,再看看福嫂那脸色,她立马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了,一脚将两人踹开,挣脱了丫鬟和福嫂,闪到一边,骂道: “喂,不带这么玩的。” 福嫂说:“小姐,福嫂求你听听话,这两位都是宫里成年的嬷嬷,都是奉命来求你清白的。现在禹王殿下要以小姐不贞为由退婚,为了不让小姐被蒙冤,大人在皇上面前据理力争,皇上才叫了两个嬷嬷过来,小姐……求您了,别抗命。” 旁边小丫头也哭哭啼啼的,道:“小姐,您现在把以前的事都忘记了,宰相大人要给你做主也没有办法,您就让两位嬷嬷验一下,好证实外面传言是不是真的?” “什么传言?”燕玖不是个容易动怒的人,但是今天的事,她有点怒。 福嫂一听,哭得更惨了,边哭边说:“他们都说看见你在沉香楼被人玷污了,小姐无颜见人才会跳水自尽,却没想到被人救了起来。” “啊?”她感觉头很疼。 在古人眼里,贞洁是很重要,燕玖就更冤了,她才穿越过来,什么都不知道,就被覆上这样的骂名,虽然她是不在意啦,但是燕宏虞肯定心疼死了,她以后的日子怕是也不会太好过。 老天爷这是在玩我呢!燕玖看着天哀叹。 “叫你们验个身磨叽这么久。”没等她反应过来,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官家小姐打扮的女孩,看起来十分伶俐,只是眼神示意跟在后面的丫鬟关上了门,然后冲过来就把她摁住,加上福嫂她们已经拥了上来,燕玖根本无法反抗。 经过一番折腾,两位嬷嬷已经离去,面前的女孩已经放开她,福嫂给她穿上裤子,心疼道: “小姐,我的小姐,你是不是害怕才会失忆的?到底是哪个混蛋对小姐做了这样禽兽不如的事……小姐不怕,老爷会给你做主的。” 燕玖本来想跟她说自己没有受什么委屈,抬头的那一瞬,她似乎看到了,那个女孩,只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有一股意犹未尽的笑,很快就敛了起来,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而她却看得分明,顿时整个脊背都是凉飕飕的。 她问:“福嫂,她是谁?” 福嫂说:“她是周诸的小女儿周仪呀,你不会连她也忘了吧?” “周诸?哪个周诸?” 燕玖茫然地看着福嫂。 “就是那个七品尚书郎呀!”福嫂无奈道:“忘了就忘了吧,反正小姐你以前又不喜欢她。” 这么阴暗面的姑娘,别说以前的燕玖不喜欢,现在的燕玖也不喜欢。她现在才反应过来,周仪在这里,这个事怎么看都是个阴谋。赶紧整理好了衣物想跑去大厅的,结果刚出门就被人架住了,直接就往大厅那边走,然后被强制摁在地上跪着,面前灰色长衣男子正襟而坐,一副看不出神情的心思瞥了她一眼,示意周仪。 周仪得了势,说:“回禹王,传言无假,燕玖早已不是完璧之身。” 在得到两位嬷嬷的确认下,全场一片哗然,燕宏虞吩咐燕淇:“家丑不外扬,先请两位客人到偏厅休息。” 燕玖却大声说:“父亲,玖儿做事光明磊落,闻人公子又是我的朋友,没什么听不得的。周小姐继续说……”活了十几年,做事倒是轰轰烈烈,没见过什么所谓的小人,今天看到一个,真想看看什么嘴脸。 周仪居然露出一脸惋惜的神色,走到禹王面前,说:“禹王哥哥,燕玖竟然完全不顾及你们之间还存在着婚约,做出这种不耻之事,简直死不足惜。” 等等,不是说她是被强迫的吗?现在怎么又变成自愿的了?这台词变化太快难道就没人质疑吗?很假的好不好?可大家好像关注的焦点是她已经不是清白之身,燕玖瞪大双眼望向燕宏虞,他只是静静看着不说话,倒是青婴沉默了许久,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你少在那里血口喷人,我们小姐虽然与你不和,可你竟然说出这种话来陷害我们小姐,简直不能更歹毒。” “啪……”的一声,青婴被删了一个巴掌,燕玖赶紧起来护着青婴,掐着周仪的脖子骂道:“有什么事好好说动手动脚的干什么?” “禹王哥哥……救我……” 这声娇滴滴的求救,燕玖立马被那个禹王的人一把从她手边分开,然后对着她就是一推,退了几步差点没摔倒,她也算是明白了,燕玖怎么说也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他竟然也能下得了手!这个周仪,面对禹王的时候是娇滴滴的,面对自己的时候那个凶狠的劲,翻书都没她表情快。燕玖现在只想上去打爆她的头,燕宏虞却一声将她喝止住: “玖儿!” 燕玖停了下来。 周仪见势,说:“陛下圣言,倘若燕玖有反抗之举,就地处决。” 燕玖又是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总感觉周围这一切全都是局,大家都准备好的套子,就等着她往里钻,这感觉傻傻的,特别是燕宏虞平时疼我现在却一声不吭的样子,心里觉得一万分的委屈,想要发泄出来却谁也不肯听她说。 他这才缓缓道:“请太子殿下定夺。” 在一旁看戏看了许久的男人以为别人没看见他,一直在跟旁边的女随从眉来眼去的,就是那个面带魅惑之色的男人,听到燕宏虞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手中扇子一挥,道: “宰相之女燕玖,与当今三皇子李晏辰有婚约,却私下不忠不贞,女德败坏,藐视皇恩,有辱皇族颜面,赐毒酒一杯,以谢龙恩。” 燕玖身体一僵,差点没倒下去。她以前的生活虽然过得有些混账,没少惹过事,索性还没什么大风大浪。如今直接处死?她还是怕的。还没玩够呢,就要被弄死了? 她还没倒下呢,燕宏虞将太子拦住,令燕淇将书房的佩剑拿过来,双膝跪下向他呈上,倒是令在场所有的人一惊,周仪道: “宰相大人,你想违抗圣命吗?” 燕宏虞淡淡说了一句:“好歹我现在还是个宰相,还轮不到你一个七品尚书郎的庶女说话,还不掌嘴?” 正文 第九章 禹王竟然如此绝情 周仪气得双手发抖,扯着禹王的袖子,娇滴滴道:“禹王哥哥……” 禹王会意,说:“宰相大人,可不要为难一个小姑娘,现在是贵小姐的事。” 娇滴滴的小姑娘,啧啧啧。 他又瞥了燕玖一眼,她完全可以从他眼里看到了厌恶之情,可这一句话,是在催她死啊!真是绝情!可她现在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 燕宏虞说:“太子,臣这一生,半生戎马,跟随陛下立下不少汗马功劳,这半壁江山,是臣撑起来的。陛下曾经用这把宝剑允诺臣一个条件,无论什么条件都成。君无戏言,还请太子替臣将宝剑还给陛下,兑换诺言。” “这……”太子相继又是一个不知所谓的笑:“可是大人,这可是事关皇族颜面……” 燕宏虞说:“事已至此,臣教女无方,已经无言再见陛下,明日上早朝,臣便辞去宰相之位,带着女儿告老还乡。” “爹……”燕玖又一惊,原来这就是他的父爱,刚才自己还误会他懦弱。她站起来,走到禹王面前,道:“禹王,我们非得走到这一步吗?你想退婚就直接说,为何一定要这样咄咄相逼,步步为难。” 禹王终于双眼正视了眼前女子,深邃的双瞳却十分伶俐说:“小姐,说起咄咄相逼,步步为难,晏辰实在不及小姐万分之一,你对婉儿造成的伤害比你今天所受更重,你今日所得,实在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毒酒是你最体面的方式。” “很好。”她无力地回头看了燕宏虞一眼,有些惭愧,对禹王说:“既然禹王这么绝情,那燕玖就算下黄泉,也便不能再带着你的名义了。我听说之前我们是定了婚的,不如在我走之前,将这纸婚书作罢,从此天涯海角黄泉碧落,永不相欠,如何。” “你说如何,那便如何。”说罢,他从侍从手中抽出宝剑,又从发间抽出一缕,直接断为两段。 燕玖白了他一眼,自己走到燕宏虞身边将他扶了起来,说:“父亲,女儿不孝,不必替我求情了,你要好好活着,记着我今日的耻辱,万不可让小人活得太嚣张。” “不……你是我这世上唯一的骨肉了,你娘早早离我而去,我不能失去你呀!”燕宏虞两泪纵横,道:“拼尽所有,爹也会救你的,玖儿别怕。” 说得燕玖也想哭了,古代人真是矫情。 在一旁看了许久不说话的闻人潋似乎已经看明白了整个过程,终于有动静了,对在场的两位公子行了个君子礼,说:“宰相大人既然视潋为上宾,那潋不得不说两句公道话。” “哦?”太子显然早就已经注意到在旁边站立着许久不说话的美男子,现在他终于说话了,便来了兴致,道:“愿闻其详。” 闻人潋说:“古人常言,法不容情,可见,法对一个国家的安定繁荣至关重要。可规矩是人定的,在某些条件下是可以相互转化的,顾便也有一词:法外开恩。皇家威严至关重要,可为什么不算在国法里面,不就是因为还不至于国法那边严酷。皇家子嗣既然是法外的特例,那就以特例之法处之。一来,宰相大人的确战功赫赫,用自己的战功抵小女的一些罪过,也不是不可能的。而来,燕小姐失了贞洁这事虽然已是定局,但是传言终归是传言,人说传言可谓,燕小姐也是忠良之后,只听传言就判一个死刑,视为不公,依草民之见,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事要是查,也能查出个一二,将作乱之人株连,即便是燕小姐就算服毒,也能含笑九泉,不是吗?” 他微微一笑,同太子的笑不一样,他总是那样随意,谁能想到他那种事不关己的样子,竟然还有一张伶牙俐齿,正在为燕玖说清,不仅太子无力反驳,连燕玖这种平时喜欢讲道理的,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 他又说:“三来……” “三来?” 闻人潋点头,说:“三来是人情,人说事不可做绝,给他人留条活路,是慈悲。倘若咄咄相逼,效果只会适得其反。宰相大人守不住自己想要守护的,有些人也不可能得不到自己的好处。做事嘛,做到适可而止就好了,逼得太极……太子,狗急还会跳墙呢。” 最后一句,他的眼神看着太子,似乎是在说什么,可又转瞬即逝,什么也没有了,还是那抹若有似无的笑。 太子好像不是被说服了,而是对面前的人起了兴趣,道:“这位公子似乎不是绥城人士?京中竟有公子这样的人才霏却不知道,霏真是……敢问公子名号。” “闻人潋。” “圣贤山庄庄主,闻人潋?” “正是。” “好。”太子好像发现了新大陆,视线从没有在他面前离开过,笑道:“今日有幸认识闻人庄主,不知庄主可否赏脸,让霏做东,咱们小酌……” “潋不敢当,如今潋寄居在宰相大人府中,宰相有难,潋没有什么心情,要谢绝殿下的美意了。” 太子总算反应过来他现在还在别人家中了,释怀一笑,说:“闻人庄主说得有理,这个主本宫还是可以做的,既然如此,那么便听庄主的,以宰相之功,抵小姐之过。从此两家婚事作罢。另外,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燕小姐,罚你二十大板,挨得过,就谢陛下圣恩吧!好了,今天就到这了,闻人庄主,咱们改日再聚。” 闻人潋随意一哈腰,太子刚想走,又折回来走到燕宏虞面前,说:“宰相大人,事已至此,你看……” 燕宏虞说:“老夫知道,明天上朝,便辞去相位。” “爹……” 太子这回是真的走。 禹王和周仪也默默走了。 大难不死,她松了口气,手还在微微发抖,一整天经历的都是些什么事啊?怪不得他们家燕小姐这么早死,按这个情形演下去,她恐怕也活不长啊! 而且……大难不死,活罪还在呢。 正文 第十章 这个黑锅你来背 常听人道,信神有神庇护,信马克思有无神论的指导,信电视剧,那么你可以去死了。 电视上?不是八十大板就是各种极刑,没几天就活蹦乱跳的了。可明明才挨了二十大板,燕玖感觉她的屁股都不是自己的了。 昏睡了大半天后醒来,天已经黑了,她坐立不得,燕宏虞就在她床头不远处的地方挨着桌子撑着脸小睡,看起来有一段时间没休息好了,看这样子,竟然有点心疼。 燕玖说没事之后,让福嫂扶着他回去睡了,青婴开始给她换药,她趴在床上思考,边说:“今天这个事,傻子都能看出来是陷害。” “可不是嘛!没想到禹王殿下竟然这么绝情,为了娶那周婉,竟然任人欺负小姐。我看这个事,八成是那个周仪所为,我看她那个心眼,简直坏透了。” “对吼。”今天下午燕玖完全被人牵着鼻子走,周仪那个小丫头,怎么会这么熟悉她的情况?要不是别人告诉她的就是这件事就是她所为。但是不管怎样,这件事的过程已经不重要了,她既然已经被判了刑,即使事情被澄清,传出去了真正信的也没几个,宰相府的名声就毁了。她自言自语:“要是父亲再去皇上面前辞官,这不得坐实了这件事。” “小姐可是想到什么法子帮大人了?” 她问:“你也相信父亲是冤枉的?” 青婴想了想,说:“不管是不是,这个世上本来就没什么真相,我们要的就是大人就是冤枉的,我就见不得周仪那个样子,要是大人真的辞官了,我们真的不被她骑在头上才怪了。” 还是青婴有见地,燕玖点点头,说:“对,要想把这个事转移,我们就得找个心宽背大的,把这个黑锅给背了。青婴,备马车,我要出去一趟。” “小姐你现在伤得这么严重,还要去哪?” 燕玖说:“找黑锅谈谈。” “黑锅?”青婴疑惑了一会儿,也没多想,皱着眉头道:“不行啊,你应该好好休息,明天再去吧。” “还明天什么明天啊,明天爹就要去辞官了!”燕玖气得忘了现在什么情况,伤口蹭到了青婴的手,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忍了半天,疼痛终于缓过去了,无力地吩咐道:“你快去准备马车,我换好衣服就出来……” 青婴回来的时候,带来了闻人潋,他这个时候来,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他只对自己行了个礼,道:“你可是要去找太子?”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抬头看了一眼青婴,青婴比划了一下表示自己什么都没说。闻人潋又一笑,说: “是潋猜的。小姐去找太子说什么潋也猜到了七八分,请稍安勿躁。”他自己寻了个离燕玖比较近的位子坐下,说:“今天潋说的话,目的还是为了试探太子。” “试探?” 他说:“没错,太子本来对姑娘的处罚还是很决绝的,潋只不过随口说了几句,他便改了要处死你的决定,可见,他对你的生死并无多大在意。只不过,从始至终都对宰相大人的相位咬着不放手,所以潋可是初步断定为,权谋。” “权谋?” 他又说:“如今东宫之位虽然已定,虽然皇上立的是他,可禹王才是嫡子,朝中还是不少官员支持他的,未来夺嫡之争在所难免,本来宰相大人持着中立的态度并无不可,可在小姐与禹王订婚之后就不一样了。” 燕玖点点头,原来这场婚姻并不简单,她说:“所以皇后赐婚我和禹王,是想让我爹在明面上支持禹王?” “小姐聪慧。” 燕玖按着他的套路分析,说:“那么,太子就是想借这次的事打垮我爹,让禹王在朝堂上失去助力。”但是她忽然有些想不明白,问:“可我爹要是禹王助力,那禹王犯不着跟着他一唱一和呀,他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闻人潋说:“禹王明面上并不在乎皇位,儿女私情对他怕是比较重要。” 燕玖又问:“为什么要说……明面上?” 他说:“潋其实对禹王此人并不熟悉,只是听说了他在朝堂上的一惯作风,不排除只是在扮猪吃老虎,也许,他也只是向太子表明自己无意夺嫡的立场,忘在百年之后,太子会留他一条生路。” “不谈他了,谈他我屁股就疼。”燕玖说:“自古夺嫡之战本来就险恶,今天单看太子我就知道了,身为朝廷命官,我身为我爹的女儿,更是无法幸免。今晚跟他谈,恐怕还得带点智商。不过你既然来了,不会只是来跟我说这些的吧?” 好像是自己说的东西被她戳破一般,闻人潋低眸一笑,说:“说话固然有技巧,可是小姐,明白了自己握有的筹码,说话才有底气,最终达到自己目的概率才更高。” 燕玖忽然觉得这个人的智商高得有点可怕,索性目前觉得他还是无害的。 他说:“潋刚才说过,太子既然是为了权,那便由此下手。那么这个事要怎么说,其实小姐心里已经很清楚了。不过小姐走之前,潋还得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 他頓了一会儿,才细声细气道来:“小姐失贞之事,虽然被压了下来,只不过碰上了有心人便瞒不住了,无论怎么开脱,小姐的罪名已经坐实,那么,名正言顺拉个人下水就很有必要了。潋联系了最近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小姐大概就是前段时间在沉香楼落水的那位,不过没有不透风的墙,翎童去打听了一下,那天太子也在沉香楼上的。” “又跟他扯上关系了?”这个太子真复杂,怪不得今天是那样的眼光看人。 闻人潋说:“首先,他有那样的动机。二来,你是宰相之女,又是禹王的未婚妻,这个世上,想染指你的人恐怕没有几个是敢的。三来,经过今天的试探,太子好像并不打算为您的罪名查实,这不就摆明了查明了之后会牵扯到他吗?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这个黑锅给他背,小姐不用担心他委屈了?” “王八蛋!”听到这里燕玖都听不下去了,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等到气匀了才感觉到手疼,自己皱着脸吹了吹。她撑着自己的残腰让青婴搀扶着准备走出去,闻人潋跟在身边走,说: “小姐,潋还有最后一劝。” “别劝,怎么劝我也不会回头的!”燕玖觉得要是被他劝回头了,她自己就打爆自己的头。 “呵!潋自知拦不住小姐,可也要拉你一把的。”他低头,在燕玖面前站定,双眼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一样扇了扇,美极了。他说:“小姐,其实大人早就有辞官回乡的心,本来借这次归隐田园也没什么不好的。小姐这一闹,可能……不仅大人无法归隐,可能连小姐也要被牵扯进争权夺利之中。” 燕玖却也不再闪避,对上他的眸子,说:“我自有办法衡量两者的关系厉害,爹想归隐我不是不支持他,不过不是这个时候……至少,不是顶着我的污名归隐。他为了南尞国的百姓戎马一生,不该是这个下场。” 他的神色黯淡下来,说:“看来,是潋小心思了,不及小姐这般思虑周全。” 她拍拍他的肩膀,与他相视一笑,安慰道:“别担心,我还没死呢,船到桥头自然直!对了,咱们都这么熟了,你也不必小姐前小姐后的唤了,直接叫我的名字吧!等我回头再请你吃饭!青婴,扶我走!小心点别碰到我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