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楔子 “索菲亚!”略带法语腔的燕祈语在狄迪背后响起,不知为何显出几丝狂喜和刻意粉饰为平静的紧张。 狄迪一惊,这声音…… 蓦地转身,却意外地望入一双似曾相识的眸子,是他,真的是……他! 他变了! 曾经长及腰际的金发已削成齐耳短发;曾经不可一世、目空一切的冰蓝色瞳眸,如今淡淡地隐于无框眼镜之下;曾经无与伦比的贵族气焰,亦为浓浓的书卷气所遮掩。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是啊,时间会改变一切的。七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至少他们俩变得太多,她已接近脱胎换骨了…… 想到这,狄迪一惊,他不该认出她的,同名的巧合罢了!记忆中的四年时光,近一千五百个日夜,他叫她的名字时,总带着鄙夷和不屑,几曾……揉进过这样的情愫?!何必痴心妄想?七年前的那件事后,不是已经决意忘了他吗?! 于是,狄迪下意识回转过身,与一旁不断向她道谢的中学老师寒暄着。 “索菲亚!”那声音近了好多,仿佛就在耳旁,刚想间,整个人便被一股强力扳了过去! 狄迪对着那双记忆中清澈无比的蓝眸,自认早已碎成万片、死去多年的心,居然有种黏黏的感觉在涌动。 不,我已经忘了他!在心中告诫自己的她突然伸手一推,对方显然没料到狄迪会有这样的举动,无准备的手臂松开了她。 狄迪退后一步,双眉一皱,一双翦水黑眸霎时平静无波,声音竟也变得平板得吓人:“好久不见,赫德拉姆先生!” 正文 第2章 花季 人的命运是很奇怪的东西。 静坐在池塘旁的索菲亚这样想着,至少,她从没想过如今的自己会身处法国。回想这一个月来的一切,仍让她有不可置信的感觉。一个月前的生活对她而言,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那时的自己,是何其的天真啊! 索菲亚轻扬唇角,自嘲着。 若儿总是抱怨,说她从没见索菲亚笑过,其实她又怎么知道,曾经的自己最喜欢笑了。总觉得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是美好的,老师、同学、父母,皆是如此。 也是,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除了脸上的青春痘,还能有什么大不了的烦恼呢?!但现如今她不也只有十四岁吗?世界在她的眼中为何变了个模样,失去了缤纷的五彩,只余一片无尽的黑白!即使是患难与共的若儿,可爱稚气的鬼脸,也无法引出索菲亚会心的微笑…… 是什么让一个正当花季的少女,变化如此之大? 一个月前,索菲亚还叫蓝悦,还是燕祈祈恋一所著名重点中学的尖子生。初二,正是花样的年华,虽然有升学的压力,但是对于天性聪颖、活泼外向的她来说,生活是如此五光十色,梦想是那样绚丽多姿,每天起床,迎接的都是新的太阳! 那是一个天色阴霾的下午,天空时不时地飘落些淅淅沥沥的小雨。午后的第二节课是音乐课,需要到另一幢教学楼的音乐教室去上。在这样一个阴冷的雨天,还真是件苦差事。 “怎么了,悦悦?快点走啊,马上就要打铃了!”庄佳艳不解好友为何突然停下了在雨中冲刺的脚步。她们的教室离音乐室出了名的远,要是晚到了,非被那个老巫婆逼着吊嗓不可! 真不明白,初二其它班级的音乐老师都是那个温柔甜美、说话轻声轻气的蒋贝贝老师,偏偏他们三班分配到一个严厉刻薄的李巾帼老师呢?叫巾帼却没一点英雄气概,斤斤计较得不得了,他们只要有一点行差踏错,就得被记恨上一学期,至少! “哎!”蓝悦在心里暗叫倒霉,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亏她昨天“奋斗”了一晚上才完成!“上星期的音乐课,我不是被抽中学号,这次要唱一首F大调的古曲吗?刚才你催着我走,我忘在书包里了!” “那怎么办?李老师今天肯定要点名的!” “我知道!我现在马上回去拿!你先过去,我跑来追你,很快的!” “哦,那你小心!” “知道了!”一边挥手向友人告别,一边加快步子往来路跑,蓝悦心里甭提多着急了。没带作业的下场一定是挨批,但迟到的话,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叫什么事啊! 心中的郁闷让蓝悦的脚步更行加快,眼下倒也顾不得教学楼内不准奔跑的校规了。还好,发现得还不算晚,再拐个弯就是教室了! 不想,这才刚转弯,她就和人迎面撞了个满怀! 以蓝悦的年纪,她算是长得很高的,而且身形也比较“丰满”,虽然远远称不上胖的标准,但是从小就是一个结实的健康宝宝。 和她对撞的人则与之截然相反,是一个瘦小、文弱的女孩。明显有些不合身的衣着宽大得刺目,就更加衬得她看上去娇小了不少。这样的身板,再加上奔跑带来的冲击力,她很不幸地就被蓝悦直接撞倒在了地上。 “啊——叶静!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在走廊上跑步!你没事吧?”晃了一晃便即站稳的蓝悦,看到自己的不小心酿出了这一场意外,赶忙道歉,而后小心翼翼地扶起同班同学。 借着蓝悦搀扶的手,瘦弱的叶静好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却站得有些颤颤巍巍,让蓝悦看得心里一阵不好受。叶静是他们班上长得最瘦小的一个人,成绩普普通通,平时也十分沉默寡言。 虽然她和叶静并非十分要好的朋友,但作为班长,蓝悦自从在老师口中得知到叶静的背景状况之后,就一直格外关心着她。性子极其内向,又是借读生的叶静,在班里没什么其他的朋友,全赖蓝悦一直坚持不懈地释出关怀,才能维系着这么一段还算默契的友谊。 “我……我没事,谢谢你!”叶静有些神不守舍地说着,不敢看蓝悦的眼睛,低头拍去裤子上沾染的灰色。 “呀,都脏了,天下雨就是讨厌!”看着蓝色校裤上越拍扩散得越大的污渍,蓝悦更加不好意思了。 “没事的……你,不去上音乐课吗?” “上啊!我忘了带乐谱,特地回来拿的。”一拍脑袋,蓝悦暗责自己糊涂,现在怎么是寒暄的时候,万一栽到李巾帼老师的手上,可不是叫一声“英雄饶命”就可以过关的! “那你快一点,我等你一起走吧!”露出一个怯生生的微笑,叶静难得如此主动地示好。 “好啊,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好!”独自一人继续转弯前行,没走几步路,到了教室门口的蓝悦拿出钥匙开门,蹦蹦跳跳地走了进去;迅速从书桌里拿出乐谱后,她离开教室,和等在转弯处的叶静会合,一起向音乐室飞奔而去。 *** “铃——”下课铃声响起,一堂无聊的音乐课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悦悦,你今天唱得还不错嘛!李‘巫婆’一直想挑出你的毛病来,还好你没被她抓到把柄!”庄佳艳勾着蓝悦的手臂,和她一起往回走,一边兴致勃勃地八卦。 “当然!我昨天可是练了很久!”蓝悦骄傲地抬抬小下巴。 在上课铃响的最后一刻赶到,从踏进教室的第一步开始,李巾帼看她的眼神就没正常过,时时找着机会想批评她这么一下。还好她聪明,准备得又充分,这才能有惊无险地度过呢!蓝悦真是不得不佩服自己啊! “哎,亏老巫婆想得出来,居然让我们练习古曲!现在谁还唱这种歌啊!” “没办法,谁让我们遇到她呢!听说蒋老师就从来不教这个。” 四周响起一片附和声。蓝悦的周围,总是环绕着许多的朋友,像一颗充满活力的小太阳,总是散发着吸引人的温暖。 “对了,”扯了扯好友的衣袖,庄佳艳有些不解地问道,“你刚才怎么会和小不点一起来的?” “佳艳,你怎么可以随便帮叶静起绰号!” “她长得是瘦小嘛,一副阴险的样子……好好好,你为什么和‘叶静’一起过来?刚才你倒是安全过关了,她就惨了,被巫婆问得答不出来,罚了不少课后练习的说!” 皱下眉,蓝悦对此也十分无奈,毕竟,这也算是由她引起的。要不是为了等她,叶静也不会和她一起最后才出现在音乐室门口,惹来李巾帼老师的特别“关注”。 “都是我不好,不小心撞到了她,害她和我一样,差点迟到,才会被李老师罚。” “我说是她自己的问题才对!如果她有好好复习,又怎么会答不出那么简单的问题?!” “佳艳,不要这么说她,她家里的情况那么复杂,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你啊,就是什么事都替别人着想!你家的情况就比她家好吗?!你妈妈不是也在生病住院?你爸爸不是也为了赚点钱早出晚归?就她叶静家有困难?!” “话不能这么说。叶静她,是借读进来的,为此花了很大一笔钱。她父母都是普通工人,真的很不容易。上个学期,她爸爸又因为车祸,残了一条腿,将来……她很努力的,李老师真不应该这样为难她!” “要是都能像你一样考虑得那么周到,老巫婆还能叫老……” “佳艳!” “OK、OK,我不说总行了吧!马上就要上下一节课了,你最擅长的英利语哦!笑一个,别板着脸啦!”庄佳艳做了个鬼脸,逗得蓝悦笑弯了一双秀气的眉眼。不识愁滋味的她们,并不知道前方正有一场猛烈的风暴在等待着年轻不设防的心…… 正文 第3章 惊雷 英利语课的下课铃声甫一响,初二(三)班的班主任黄英便沉着一张脸走进了教室。刚开始熙攘的同学们不由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噤若寒蝉地谁都不敢出声。气氛,一下子沉寂了起来。 黄老师一言不发,在讲台上站定之后便一一扫过所有班内同学的脸,直到不安的情绪开始大面积地传播开来,她才轻咳了一声,用一种失望而沉痛的声音说道: “同学们,刚才上英利语课之前,陈韵如同学到我的办公室来和我说了一件事,我听了以后,感到十分地震惊和失望!”黄英皱着眉,对大部分学生显露出来的茫然感到有几分棘手,“她今天带来五佰元钱,准备交补习班的学费。一直到上音乐课之前,钱还在她的书包里,但是,重新回到教室后,她却发现钱不见了!” “轰——”一瞬间,教室里炸开了锅,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在和同桌或者前后的同学议论纷纷,讨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安静一下!”黄老师提高嗓音,措辞更为严厉,“安静!我很难过,因为我知道,这应该是我们班自己的同学做的。我希望他/她可以自己承认,有什么困难大可以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但是偷窃的行为决不能纵容!” 清了清嗓,黄英的声音转为低沉:“同学们,我刚才和陈韵如同学的妈妈通了电话,她妈妈告诉我,她最近刚刚下岗,家里能拿出这五百块钱并不容易!我们都是朝夕相处的同学,希望大家要互相帮助、相亲相爱,不能这样对待自己的朋友!我会在办公室里等‘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再次失望!” 说完,黄英老师再次深深地看了所有的同学一眼,转身走出了教室。随着门在班主任身后合上,堪称吵闹的讨论声又一次在初二(三)班的教室里响起—— “天,韵如,这是真的吗?你确定钱真的是被人偷了吗?” “不会吧,我们班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会不会是外面的人干的?” “可是,如果不是班里的同学,谁会知道陈韵如身上带了这么多钱?我看八成是……韵如,你别哭啊,我们一定会找出这个坏人的!” “呜——”陈韵如只是一直趴在课桌上,哭得不能自已。 “音乐课我们都不在这里,谁知道有没有人进来过!韵如,你真的确定上音乐课之前钱还在吗?” “嗯,我一直很当心——每节课下课我都要看一下。”抽噎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我妈妈不知道会怎么打我了……” “这又不是你的错!黄老师一定会和你妈妈说的,你不用担心的!” “是啊,韵如!如果你确定就是在上音乐课的这段时间里丢的,那应该不难找啊!看看谁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不就知道了!” “钱兴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你不会是说这是我偷的吧?!我可是和丹妮她们一起走的,你问问看她们,我有没有到韵如的位子上去过?”周围两、三个附和的声音让钱兴璐不敢再多说什么,他也就是这么随便一猜而已。 “好了!在事情没有清楚前,大家就不要胡乱猜测了,不能为了莫须有的事,影响了我们同学之间的感情!”出言制止的,是一脸凝重表情的蓝悦。 “班长……”因为是一直品学兼优的蓝悦发的话,纵然心里仍有些不服气,几个火气有些上来的同学也只有嗫嚅着不再开口,“我们也只是——” “就算这真的是我们班的同学干的,我相信她也只是一时冲动。既然黄老师已经说了那样的话,我们就不要再在这里胡乱猜测了!下节课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回座位吧!” 作为班长,蓝悦一向是颇有威严的,虽然不一定招每个同学的喜欢,但大家还是比较愿意听从她的话的。因此,众人也只有压下心里的“激动”,各自回座做上课的准备。反倒是蓝悦自己,却神色复杂地看了陈韵如许久,才回她自己的位子坐好。 然而,和他们期望得不同,黄老师一直等到放学,等到华灯初上的黄昏,等到漫天星光的夜幕,却始终没有人到她的办公室承认这件事。满面憔悴神色的她,不得不在第二天的晨会上宣布了这个消息,并遗憾地表示她会设法展开调查,请每一位同学做好准备。 听到这个消息,蓝悦禁不住心里一颤,目光不自觉地又瞟向某个人淡然的脸庞,看来,她必须先和那个人谈一谈了! 如果她知道这个决定会导致那么严重的后果,也许就会再慎重一点吧!可是,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女孩来说,纵然她再怎样天资聪颖也好,也是太苛求了…… 蓝悦,你真是太天真了,偷窃这样严重的罪名也是可以随便乱顶的吗?!因为一时心软答应了叶静的请求,她绝没有料到事情竟会发展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让她泥足深陷,再也没有机会挣扎出偏离正轨的未来! “黄老师,”深吸一口气,蓝悦步入教师办公室,神情紧张地开口唤道,“我有件事想和您说!” “蓝悦,”回头看着这个在她印象里,一直成绩优异、性格稳重的孩子,黄英的眼中闪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悲伤、似失望、似愤怒,但最终,她没有表示什么,只是示意蓝悦站在一旁,“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 “那个,”蓝悦结结巴巴地刚起了一个头,就不敢再看老师的表情,低着头把在心里酝酿许久的话,一股脑儿倒了出来,“对不起,陈韵如的那五百块钱是我拿的,钱在这里,请老师还给韵如!” 对蓝悦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桌上的那几张被捏得皱巴巴的纸币视而不见,黄英用听不出情绪的嗓音说道:“是吗?那为什么到现在才承认?之前我等你的时候,为什么不来?” “对不起,我错了!之前是因为太害怕,所以才……” “我看不是,你是因为知道实在瞒不下去了,才来承认的吧?蓝悦,我对你很失望!”黄老师对倏然抬头、满脸诧异的蓝悦露出一个类似鄙夷的眼神,要不是考虑到眼前的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她一定不会如此克制自己!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正文 第4章 诬陷 “你还想演戏演到什么时候?我知道庄佳艳是你的好朋友,她也确实帮你隐瞒了很久,但她最终还是说出来了——虽然你不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人,但你却中途回去过!” “我回去是——”拿乐谱,吞下未竟的话语,自己答应过叶静不说的,而且,蓝悦也不认为黄英此刻能听得进去。她都已经承认自己的“罪行”了,还无谓争辩什么! “你有教室的钥匙,你回去过教室,为什么在大家热烈讨论谁才是最后一个离开的疑点时,你一点都没有提及这些事呢?钱兴璐还说,你甚至以班长的名义强自压下他们的讨论!好威风啊!” “我没有!我当时,我只是不想大家互相指责,破坏了同学之间的友情!” “友情?!你还好意思在我面前提这个词?在你偷陈韵如钱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你们的‘友情’?”一句话激得蓝悦脸色煞白,但黄英并没有停下她咄咄逼人的气势。前年才从师范毕业的她仍是血气方刚的,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在她第一次带的班级上,更何况是发生在她一向非常喜欢、欣赏的学生身上! “你只是不想让他们继续说下去,从而让庄佳艳无意中透露出你回过教室的事实!” “……” “你没话说的?你是在知道了庄佳艳今天上午因为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来和我说了你回去过的事实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吧?这才‘主动’向我承认,是不是这样?”泪水在黄英眼中滚来滚去,她简直无法想象这个如阳光一般可人的女孩,竟会有这样深沉的心机!“我已经联络了陈韵如的母亲和你的父亲,等下他们就会来学校,你想一想该如何向他们道歉吧!” “什么?”慌乱第一次爬上了蓝悦的脸,“黄老师,我把钱还给韵如了,也会向她妈妈道歉!随便您要记过也好、警告也好,请不要告诉我的父母!我妈妈她还生病住在医院里,她刚动过手术,不可以受刺激的!” “陈韵如的父亲,因为她掉了这五百元钱,高血压发作,这几天天天都在医院里观察;教音乐的李巾帼老师,听说这件事是因为去上她的课引起的,心里万分不安。她本来就有心脏病,这些天每晚都睡不好,上课都随身带着保心丸!你以为这件事只是警告、记过就可以算了吗?你未免太天真了吧,蓝悦同学!” 那从黄老师口中吐出的,与她往日的形象绝不相符的刻薄言辞,在甫入耳的瞬间便在蓝悦的心里掀起滔天巨浪。她之所以勉强答应好友的请求,是因为考虑到叶静是借读生,成绩普通,没什么特长,也不是太招老师们的喜欢。 叶静说了,如果让人知道这件事是她做的,那她八成会被学校开除。她父母对她期望甚大,几乎倾家荡产才送她进了这所重点中学。要是因为这件事破碎了整个家庭的梦想,要她已经残废的父亲情何以堪?! 但是蓝悦不同,她聪慧优秀,门门功课都是顶尖的成绩,深受家长、老师的喜爱和同学的敬畏。如果由她来承担这件事,众人一定只会认为她是一时糊涂;再加上她把钱全数退了回去,又是主动承认的错误,虽然黄老师一定也会批评她,但却绝不忍心过于苛责的! 她相信了叶静的判断,对于自己过于优秀的记录保持了太高的自信,忘记了从来功过不能相抵的教训,盲目踏入了这个局。现在,蓝悦真的后悔了!想到父亲一向的严厉和母亲目前虚弱的身体,她打了个寒颤,不行,就算是对不起叶静,她也只好违背承诺了! “黄老师,对不起,刚才我没有说实话,其实……其实,这钱是叶静拿的,不是我!”闭上眼睛,吞吞吐吐地道出实情的蓝悦,为自己的临阵脱逃感到羞愧。因此,她并没有注意到,当黄英听到她这番话以后,原本眼中的失望光彩,霎时被冰冷的绝望所替代,犀利的视线仿佛要刺穿蓝悦一般地紧盯着她。 “叶-静-拿-的-?” 如果是平时,蓝悦一定可以听出黄老师这一字一顿的问句中包含了多大的质疑,但此刻,沉浸在自责中的她却一点也没有发现,兀自天真地诉说着她所认为的“真相”。 “是的。那天我回教室时,在门口撞到叶静,所以她才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人。她也是因为家里状况艰难,一时冲动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请黄老师可以体谅她!” “那,你又为什么会说是你自己拿了陈韵如的钱呢?” “事情发生的当天,我就怀疑是叶静,但我以为她会主动向老师您承认错误,所以并没有多说什么。可是,等了一天多都不见她行动,我只好跑出质问她……” “她在你的质问下承认了吗?” “她承认了,但她也向我说了客观的情况,所以我才在她的拜托下,谎称这笔钱是我偷的。”蓝悦大大吁了一口气,她总算把实情说出来了。 “……你的作文一直都写得那么好,逻辑思维也不错。但我没有想到,你居然这么会编故事!”黄英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如果不是叶静先一步给她打过预防针,她真的会上蓝悦的“当”。现在的小孩子,怎么一点都没有属于她们年龄的天真纯洁,一个个都成熟得可怕! “我没有编故事,您可以找叶静问清楚!” “不用了!叶静中午的时候已经来找过我,当时她一直哭,就是不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劝了很久,她才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言语之间还多方帮你掩饰。” “叶静来找过您?”蓝悦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她不是这样和自己说的啊!过于震惊的蓝悦错过了为自己辩解的最好时机,被这反戈一击弄得手足无措。 “是的,你没有想到吧!?你以为你威胁过她,叶静就不敢说出实情了是吗?你读了那么多书,难道不知道何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威胁她?” “自己做过的事也忘了吗?叶静告诉我,当时她肚子不舒服,去了洗手间后匆匆忙忙赶去音乐室的时候,正巧在教室门口撞上了你,所以她知道你回过教室。事情爆发后,她就怀疑你,但她还是想相信你……” “她胡说,事情不是这样的——” 正文 第5章 伤痕 “够了,叶静一直在为你说好话,你怎么忍心这样污蔑她?!她看一直没人承认这件事,再看陈韵如那么伤心,才会跑去问你。没想到你却反过来威胁她,说要是她敢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你就到我这里来告发她,说一切都是她做的!你是尖子生,她是借读的,看看老师会相信谁!” 说的这里,黄英忍不住重重地在办公桌上拍了一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才几岁?以为自己可以只手遮天,还是认为老师都会带着有色眼镜看人?自以为是、自不量力!” 再借给蓝悦一个心眼,她也想不到事实会被颠倒是非到这样的地步。叶静,怕是从撞上她的那一个瞬间,就开始计划这整个布局了吧!单纯如她蓝悦,怎么可能再跳得出来? “不是的,黄老师,你相信我,绝对不是我偷的!真的是叶静,真的是她!” “为什么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不肯悔改地要嫁祸给别人?!好,你说不是你,那我问你,教室的门是沈丹妮她们几个走的时候锁上的,当时叶静已经不在教室里,她又怎么能再进去偷翻陈韵如的书包?” “我……”蓝悦答不出来,她回去的时候,教室门确实是关着的,她也不曾亲眼看到叶静从里面出来。她只能试着为自己辩解:“我不知道,可是,就算我有钥匙,但佳艳知道我回去,叶静也知道,我又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偷韵如的钱呢?” “这——”黄英一时有些语塞,从道理上来说,这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因为你这个小鬼太阴险,存心想栽赃给我们家叶静!”一个穿着绒布睡衣的庞大身影,蓦地冲进教师办公室,一上来就撩起手,甩了蓝悦一个大耳刮子,直接把她打得仰天就摔在地上。等蓝悦挣扎着从地上撑起自己的身体时,鲜红的掌印、殷红的鼻血,已在白玉一般的脸颊上清晰地呈现了出来。 “叶静妈妈!”黄英惊呼,却阻止不了身形足有她两倍大的中年女子。 “黄老师,你要为我们叶静做主啊!”打完人之后,叶静妈妈看都不看倒在地上狼狈无比的蓝悦,拉起黄英的手呼天抢地,“我女儿她从小就乖巧,内向得不得了,从来都不做坏事的呀!这次她回来以后连续哭了好几天,我问她什么事她死活不说,直到我威胁要打她,她才支支吾吾地告诉我啊!” “叶静妈妈,小孩子最好是不要打……”黄英尴尬地劝解,她一向反对体罚学生,就算确实是蓝悦做错了事,也不可以这样拳脚相加的。 “我知道!您以为我舍得吗?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省吃俭用就巴望着她有出息。自从她爸爸残了以后,我全部的希望就在她一个人身上啊!我一直和她说,哪怕我们家再穷也好,绝不能拿别人的东西!黄老师,你相信我,这绝对不是我家叶静做的!” “我相信!您放心,叶静妈妈,这件事绝对不会怪到叶静头上的,我一定会秉公处理的。” “那就好,那就好!”中年女子放下了心,转头用恶狠狠的眼神看向仍有些晕眩的蓝悦,“你这个小鬼太坏了,你肯定是因为碰巧在教室门口看到我们家叶静,才存心想出这个嫁祸给她的招数对吗?!你为什么这么坏?我们叶静是没有你聪明、没有你成绩好,她是借读生,就应该被你这样欺负吗?” “我没有!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我没有偷钱!”眼冒金星的蓝悦此时头脑十足混乱,完全理不出这一场纠纷的内幕和线索。除了相信自己是清白的,并一再强调以外,她找不到更有条理的论据为自己辩驳。 但是如此苍白空洞的语言,在如今这个时机说出来,除了让黄英老师更加愤怒于她的死不悔改外,没有任何的效果。蓝悦越是这样说,黄英就越相信所谓的“事实”,徒然是越描越黑而已。 “你还敢说!黄老师,黄老师,”看到这一幕,叶静妈妈倒是有些莫名的急躁,“你不要相信这个小鬼!我们叶静,昨天跪在她爸爸的病床前发过誓,绝不是她拿的!我知道肯定不是我女儿做的,否则我打也打死她!” “这是怎么了?”一脸疲惫的蓝英风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中午他接都黄英语意不详的电话以后,还以为女儿出了什么意外,好容易下午才请假赶了过来。结果到教室一看,不见女儿的人影。有同学带着怪怪的表情告诉他,蓝悦在教师办公室,他才一路寻了过来。 不想才到门口,就看见一个胖女人在那边口沫横飞地指手画脚,女儿却一脸伤痕地狼狈倒在一边。蓝英风心下一慌,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蓝悦身边,一脸警戒地看向面对面站着的黄英和叶静妈妈。 “爸!”蓝悦看到父亲,立刻委屈地扑到他的怀里大哭。今天这一环连一环的事件,确实够她受的。 “哦,这就是蓝悦爸爸啊!”中年女子阴阳怪气地打招呼,“你真的要好好管教一下自己的女儿,小小年纪,心肠就这么恶毒,将来可怎么办啊!自己偷了东西,却来嫁祸我的女儿,我看电视上放的那些坏人,都没她厉害哦!” 一股邪火从蓝英风的胸口直冲脑门,他的脾气一向都急得很,被这番断章取义的挑拨之词一激,再加上一旁女儿的老师虽然一脸无奈,却也没有反驳的意思——他顿时火冒三丈地推开蓝悦,直接出口责问:“蓝悦,你居然偷东西!” “爸,我没有!是叶静偷的!”蓝悦没有想到,她所以为的温暖倚靠会失去得那样迅速!为什么连父亲都不能信任她?那曾经的赞美、夸奖、骄傲,难道全是假的吗? “够了,蓝悦!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不要再妄图砌词狡辩了!”不愧是语文老师,黄英的用词,此时仍是那么文邹邹的,但话语里的尖锐却也毋庸置疑。“蓝悦爸爸,事情是这样的……” 当下,黄英一五一十地把她了解到的“真相”一点一点转述给蓝英风听,说到一半的时候,陈韵如的母亲也赶到了学校。娇小的她也是一脸憔悴,对这过去几天发生的是是非非感到头疼不已。 “你真是丢尽蓝家的脸!”蓝英风听完黄英的陈述,没有给蓝悦说话的机会,狠狠一耳光抽在女儿已经伤痕累累的脸上。下手,比叶静妈妈更重! 正文 第6章 傲然 “爸……”蓝悦又一次倒在地上,但这一次,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只能捂着脸,瞪大一双不敢相信的泪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父亲。 “不要叫我,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在蓝英风看来,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不管蓝悦承不承认,都改变不了事实! 她之前都已经向黄英老师承认了错误,回家后却连提都没有向自己提过,摆明想瞒天过海!真有什么委屈,自然应该像叶静一样,找父母出面来澄清不是?既然她没有这样做,肯定是因为她心虚! 然而,不够冷静的他,始终漏算了亲生女儿的独立坚强和叶静母女的上下勾结,这才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局面…… “对不起,陈韵如妈妈!我没有教育好我的女儿,造成您的困扰,真是太抱歉了!” 对于蓝英风如此慎重的道歉有些不知所措,娇小女子手忙脚乱地扶起他,忙不迭地说道:“没事、没事,小孩子家不懂事,反正钱还在,不要紧的。” 感激地向陈韵如妈妈投去致谢的一瞥,蓝英风转头对还在地上瞪着他们的女儿大吼:“起来,给你同学的妈妈道歉,说你以后不敢了!” “我不!”斩钉截铁的否定掷地有声,泪水在蓝悦的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有再掉下来,“我没有做,不是我偷的!我没有犯错,不需要道歉!” “你还嘴硬?看我不——” “蓝悦爸爸,不要!”黄英及时制止了蓝英风再次挥出的手臂,“你要和蓝悦好好谈,而不是用暴力来解决问题!如果她不能意识到自己犯下的是怎样严重的错误,以后还会继续错下去的!她还小,只是一时钻到牛角尖里去了,等我们和她解释清楚了,她就会反省自己的错误的。” “黄老师,你看看她哪里有自己犯错的感觉?她不是口口声声嚷着不道歉吗?”叶静的母亲伸出她蒲扇般的大手给自己扇风,都已经是冬天了,这里怎么还是那么热?!这教师办公室里安了几个空调啊! 火上浇油的话听到蓝英风的耳朵里,不啻是在指着他的鼻子骂了,所以,他不顾陈韵如母亲的规劝和黄英老师的反对,一把抓起蓝悦推到娇小女子的身前。 “马上道歉!否则就不要再认我这个爸爸!蓝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不!”脸肿着,视线模糊一片,嘴角和鼻子下面仍血迹殷然,但是蓝悦就是有这么一股子傲气——不是她做的事情,无论别人怎样误会她也好、逼她也罢,她绝不会委曲求全地承认!“我没有做过,我绝不道歉!” “今天如果你不认错,就离开这里、滚出蓝家!我当是没有生过你这个女儿!”蓝英风也是硬性子,不管对这个聪明优秀的独生女儿有多么宠爱也好,他断不会纵容这样的“罪行”。 “好,我走!”蓝悦左手捂着脸,右手拉住办公室的桌脚,挣扎着、颤抖着,一点一点地站立起来。等身形完全挺直了以后,她没有回头看老师或者父亲一眼,迈开小小的步伐便向门外走去。 因为两次摔倒在地而沾满灰尘的浅色外套,看上去凄惨得紧,但她的头颅却扬得很高,绷得紧紧的下巴在冰冷的空气中挺翘;脚下的步子虽然不大,但每一步都踩得稳稳当当。那种又傲然又狼狈的姿态居然有一种诡异的平衡感,让办公室里的四个人都没能出言阻止她的离开。 等黄英反应过来,门外已经看不见蓝悦的身影,她心下一凛,连忙对蓝英风说:“蓝悦爸爸,你快去追蓝悦!事情好好说总能说通的,她应该是懂道理的孩子,只是一下子认了死理。快,我和你一起去追她!” “是啊、是啊,孩子那么小,还不懂事嘛!”陈韵如的母亲在一旁赔着笑,她倒是在这件事上最冷静的人;因为置身事外,反而看得比较清楚。只是,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先把孩子追回来最要紧! “对啊……”叶静的母亲见蓝悦一下子就跑得不见踪影,心下也有些着慌,不由嗫嚅着附和。 “随她去!”蓝英风咬咬牙,硬下心肠没有追出去。十四岁的女孩子,能跑到什么地方去?性子磨平了自然就会回家去的!“这孩子,死不悔改,是该让她受点教训!你们不用管她!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黄老师;再次抱歉,陈韵如妈妈!等那小兔崽子回来了,我一定逮她亲自登门道歉!” 心中愧疚的蓝英风并不知道,只是这一次的错失,就让他有生之年,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亲生女儿!但是,人生就是这样,有些人、有些事,错过,就是错过了…… 把纷乱扔在身后,蓝悦步履踉跄地跑出了校门。曾经当作人生支柱的信念整个在眼前崩塌的感觉,尖锐得像一柄悬在心头的刺刀,随着她心脏的每一下跳动,带出钻心刺痛的同时,还源源不断地放着鲜血。 她不知道世界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曾经温柔体贴的朋友、和蔼可亲的老师,甚至一向对她呵护备至的父亲,居然可以在一瞬间变得如此狰狞,生生毁去她心中那么美好的一切信仰! 今后,她还能信任别人吗?今后,她还能对别人无条件地释出关怀吗?今后,她还敢和别人随意亲近吗?她温柔美好的气质、她乐于助人的善良,原来竟是这般的可笑和自欺欺人?! 家,被赶出来了;学校,估计也是被开除的结局,天地那么大,却再没有一处是她可以归去的地方。她曾经光明无限的前途因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整个笼罩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也许踏出一步,就立刻会坠落到万丈悬崖之下! 母亲病得那么严重,蓝悦不敢去医院向她哭诉,而且她也不能肯定,母亲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她不是也曾万分信赖和仰仗父亲温暖的怀抱吗?可是,看看她得到了什么下场!? 没有目标,蓝悦只知道笔直往前跑…… 正文 第7章 挟持 祈恋临海,三面环水,航运业极为发达。作为祈恋市内最为著名的一所重点中学,蓝悦就读的学校傍水而建,环境极好。不过,隔开一片防护的树林,再远处,就是作业繁忙的码头了。 由于处在学校附近,考虑到环境保护的原因,此处并未规划成煤、矿等重污染严重的散货码头,而主要停靠相对污染较小的客滚两用船。除了上下乘客以外,就只装卸那些自身有动力的车辆或者工程机械之类的货物。 但是,由于这类船舶的特殊性,不免深受很多偷渡客和人口买卖分子的青睐。毕竟,以游客的身份上船,再随货一起离开,或者反向操作一番,都是较为容易的事情。如果再加上和船长以及边防警卫的上下勾结,那就更十拿九稳了。 这不,今天的泊位上,正停靠着一艘大型的客滚两用船——月亮河号,航程的终点,正是巴西的桑托斯港。 “弗多船长,那么接下去就拜托您了!”一个脸上长着两撇小胡子的瘦高男子,正吞吐着烟圈,斜倚在侧舷的窗口边,和高大臃肿的俄罗斯籍船长说道。 “放心,一个月后,你们就准备到桑托斯接货吧!”有些秃顶的弗多从随身的铁罐里大口大口喝了足有半瓶的伏特加,顶着大红鼻子和越发明亮的灰色眼眸,拍胸脯保证。 “那么,我们就合作愉快了!” “合作愉快!” 交易的双方刚准备互相拥抱,权当庆祝和告别,下层甲板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陆续有喝斥声和脚步声传过来。弗多皱眉诅咒了一声,觉得甚是没有面子。回身把酒罐往驾驶台上重重一放,操起一旁的对讲器,就爆出一串粗口,连骂带质问地要守在舷梯口的二副报告情况。 听完对方的回复,弗多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用有着浓重口音的英利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语气调侃起一旁的合作对象:“黄先生,好像你的手下没有管住人,让一个小女孩给跑下了船啊!我的船可是还有二十分钟就要解缆了,如果你还要送她走,那就只有十几分钟的时间把她抓回来了!当然,不走也行,不过我话说在前头,我可是不会退钱的!” 贪心的死胖子! ——黄殃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但表面上仍展现出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淡然:“弗多船长,您放心,我们弑月帮可不喜欢让人占便宜的!” 说着,向一旁的高壮随从使了一个颜色,并对弗多点了下头,便和下属一同步出了驾驶室。一出房门,黄殃原本儒雅的神色整个变了调,眼眸中的噬人凶光,令人完全不敢直视。 “怎么回事?怎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堂主,是意外!有一个小女孩正好被关在一台挖掘机的旁边,她利用挖斗里放的备件木箱的打包铁皮,割断了绑住她的绳索,趁刚才放游客上船的混乱,逃下船去了!”迎上来的某个手下诚惶诚恐地报告。 “我不需要知道意外是怎么发生的,只要了解你们准备如何补救!”黄殃大手一伸,狠狠掐住下属的脖子,“这些孩子,是夫人点名要的!如果出了任何差错,我就没命活下去了!而我这个人一向又怕黑又怕寂寞,万一我活不了,一定让你们先下去给我开路!听见了没有!?” “是、是,堂主!我们马上去找那个女孩!”顾不得脖颈间几乎令人窒息的压力,小喽啰忙不迭地出声答应,恨不得指天发誓。 “滚!你们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黄殃扔下惶恐的属下,左手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是,马上滚、马上滚!”连滚带爬地从甲板往舷梯冲,堂主的锱铢必报是出了名的,他们的命就看这十五分钟了,谁敢马虎! 码头虽然大,但能藏身的地方却不多。脱逃的女孩——若儿,运气的成分也远远大于刻意的成分。虽然成功地逃下了船,但若儿却完全没有进一步的周密计划。更何况,她为了割开拇指粗的麻绳,手腕和脚踝都受了不轻的伤,在空旷又一览无遗的码头边,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一开始因为陆续有提着行李的旅客上船,若儿还能遮遮掩掩地向外围移动。如今离开船只剩二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几乎全部的旅客都已经上了船,沿岸除了身穿荧光服的码头工作人员,只有着制服的边防警员而已。要不是因为此时已近黄昏,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若儿一定马上就会被黄殃的部下抓到;而现在,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眼看着形势越来越不利,若儿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心下着慌的她当下也顾不得再寻找其它的掩护,从躲藏的一个锚桩之后,背对着从舷梯上下船来的一个又一个的黑影,反方向狂奔着。 几乎在她启动的一瞬间,岸边便传来一阵惊呼,随后,便有人招呼着向若儿的身后追。脚步声、威胁声此起彼伏,但一旁的边防警员却只是视而不见地回头望向海面闪烁的浮灯,完全当是不知道眼前罪恶的一幕。 “呯——”随着一声短促的尖叫,两个小小的身影撞在了一起,齐齐摔倒在地上。若儿是因为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手脚又都受了伤,所以再也无力爬起来;但另一条人影不知为何,在倒地之后,也和她一样,一动不动地趴在了地上。 从后面赶上来的弑月帮众有些傻眼,怎么回事,逃走的不是只有一个女孩吗?可这里有两个啊!拿出手机,刚想请示黄殃的小喽啰,突然忆起刚才堂主的暴虐。这么小的事,他都办不好,那他的脖子…… 揉揉还有些刺痛的颈项,那么多小女孩,他怎么分得清每一个的长相?天知道眼前倒在地上的哪个才是真身!算另一个倒霉吧,谁让她这种时候好巧不巧地一个人跑到码头上来! 计议得定,他挥挥手,指挥其他人把两个女孩子分别绑起来,带回船上。反正这一路到巴西,五十几个女孩能活下来一半就不错了,多一个少一个也不会有人注意的,关键是让他过了堂主那关就行! 于是,阴差阳错地,蓝悦被带上了月亮河号客轮,贩卖到千里之外的南美。但此时,对于自己的命运仍毫无所知的她,还睁着一双茫然无神的大眼,神情恍惚地躺在阴冷潮湿的货舱里,对周遭的一切无动于衷…… 正文 第8章 若儿 “喂,你叫什么名字?”昏暗的货舱里,被绑得结结实实的若儿问着身边一声不响的女孩,“你也是被那些坏人带上船的吗?受伤了吗?要不要喝点水?” “……”回答若儿的,是一片默然的寂静。如果不是因为她逃走的行为,使若儿被重点看防,绑在了货舱的另一头,她真不想再自讨没趣下去。 “我是孤儿,我们院里,这次有两个女孩子被卖上船来了,亏我还一直以为我们院长是大好人!没想到她这么坏!你呢?你也是孤儿吗?” 孤儿?!蓝悦不知道她算不算,至少,她曾经有一个堪称幸福的家庭。不,她本该是和孤儿这个词搭不上边的啊! “你也试过逃走是吧?所以才和我两个人一起被绑在这里!你怎么不说话,是受伤了吗?他们打你了?我这里还有些水,要不你喝一点?” 不知为什么,若儿一个劲地想向陌不相识的蓝悦示好。要知道,自幼境遇坎坷的她,平时对人一向不假辞色——即使这次有一个自幼相识的女孩和她一起被带上了船,对于那个哭哭啼啼、被吓坏了的小东西,她都没有说过哪怕一句安慰的话呢! “我们孤儿院以前也有女孩离开过,院长说是被人领养的,本来我还一直很‘憧憬’呢!”若儿笑了笑,对自己能用出这个高段的词语非常得意,“现在看来,估计也是这样被卖给人口贩子了!你说我们会被他们带动哪里去?下次再有东西吃、有水喝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你确认你不要喝水吗?真的不要?” “你很烦,麻烦闭嘴!”坐起身体靠在身后的舱壁上,蓝悦皱着眉头打断若儿的喋喋不休。她的脑袋里正被各种各样的情绪所充斥,不甘、委屈、绝望,折磨得她头痛欲裂。她无法忍受有一只苍蝇在耳边环绕,也不能再思考任何其它的事情。此时的她,只想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或者黑暗冰冷,但却没有背叛和陷害。 但若儿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难得碰到一个“志同道合”敢逃跑的人,又那么“有缘”被绑在同一个角落,说什么她也不会轻轻放过。 “原来你会说话啊,那真是太好了!快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叫若儿哦!没有姓,本来院长说我们都可以用她的姓,害我感动得半死,原来都是假的!我才不屑用她的姓呢!你呢,你叫什么?” 奈何那昙花一现的一句话说完之后,蓝悦就紧抿上唇,再也不发声音了。任若儿好说歹说,就是能沉得住气一个字都不蹦出口。 客船在海上航行着,微微震动的船身在夜色的掩映下,如一道黑色的幽灵。虽然在船舱中的若儿无法了解昼夜的更替,但生物钟的惯性还是让她的眼皮逐渐沉重了起来。陌生的环境固然令人恐惧,但她还是没能抵抗住睡神的诱惑。 渐渐地,仍和蓝悦在有一句没一句搭着的若儿,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问话的间距也越来越长。再过一会儿,她终于支持不住地靠在了蓝悦的肩膀上,沉沉地睡了过去,还轻轻打着呼。 所以,若儿并没有发现,黑暗中蓝悦晶亮的黑眸中闪烁的光芒石那样柔和,轻缓地调整着姿势让若儿靠得更加舒适。 若儿的絮絮叨叨虽然杂乱,但清楚地诉说着她自幼的悲苦:被亲生父母抛弃、吃不饱穿不暖的孤儿院生活、被强壮的院童欺负、被一直信任有加的院长出卖……她所经历的一切,是今天之前的蓝悦,连想象都无法想象得到的。 于是,善良的本性占据了上风,纵然自己的思绪仍处于一片痛苦的混乱中,蓝悦依然忍不住对若儿释出她的关怀。虽然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帮助,但在这寒冷潮湿的所在,却显得那样温暖和明亮。 睁大着眼睛、一夜无眠的蓝悦,僵硬着身体克制住自己一动不动,唯恐惊醒了靠在她肩上沉睡的小若儿。尽管心里仍对几个小时之前发生的事悲哀而愤怒着,但绝望的心灵却因为若儿的出现被射入了一道细小但明亮的光芒,重新开始思考周遭的一切。在这条驶向未知国度的货轮上,遇到了若儿,不知道是蓝悦的幸,还是不幸呵…… 微弱的天光透过舱盖板的缝隙射了进来,又是新的一天。海浪的声音伴随着咸腥的海风,再夹杂上货舱里浓重的机油味,飘荡在潮湿的空气里,充斥着若儿的呼吸。皱着秀气的鼻子,她很不情愿地清醒了过来。 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货舱边上的一道小门便打开了,两个盘子被粗鲁地放置在蓝悦和若儿的面前——一碗菜汤加两个包子。菜式虽然简单,但好歹冒着些微热气。 呯——送饭来的水手没有啰嗦一句,径直关上小门走了。弗多船长给的吩咐和报酬,也就值得他做这个事了。货舱里的,本就该只是没有生命的货物而已。 借着微弱的光,蓝悦总算看清楚昨晚和自己说了几个小时话的女孩。出乎她的意料,孤儿院的出身并没有让若儿显得丑陋或粗鄙,精致的五官、混血儿深邃的轮廓,虽然如今年龄还小了些,但假以时日,必定是风靡一时的美人!秀眉一皱,看来这人口贩子的用心不简单啊…… 同样的,若儿也看清了蓝悦的模样。老实说,蓝悦长得绝对称得上漂亮,即使以若儿混血儿得天独厚的优势,也是不能和这尊美丽的东方娃娃相比的。秀气得不像话的眉毛、大而有神的杏眼、娇小殷红的双唇,蓝悦的美丽从小到大都受着众人的赞扬。 但是,此刻的她却显得有些狼狈。叶静妈妈和蓝英风打的掌印还清晰地盘踞在她的脸上,和之前的红印不同,经过一夜的折腾,破裂的毛细血管泛出青紫的色泽,在异常苍白的面颊上显得如此突兀。 “啊——”若儿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一手抚上蓝悦的左脸,“他们打你!痛不痛,我来帮你吹吹,我们院里的小孩子受伤,我都是这么帮他们吹的!” 说着,若儿仰着头往蓝悦脸上拼命吹气,眼眶里还夹着晶莹的泪水,滚来滚去。深深看了傻气的若儿一眼,蓝悦的眼中泛出温柔的光芒,拿起一个包子递给若儿。 正文 第9章 图谋 “我没事,这不是他们打的。你先吃包子吧,还是热的。”一字一字地缓缓道来,蓝悦尽量不去牵动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感。不过,成效似乎不大,她的声音仍是不免显得有些破碎。 但若儿却完全没有发现这个“缺点”,也不去拿蓝悦手上的热包子,反而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地嚷着:“哇,你的声音好好听啊!怎么我昨天晚上一点都没有发现呢!如果你去唱歌的话,一定会很红很红的!你知道吗,我的志向就是当一个红歌星,可以赚很多很多钱!” “是吗?希望你可以,但我不行,我毫无音乐细胞。”蓝悦下意识地勾起唇角,却又因为想起李巾帼老师和她的音乐课而迅速黯淡了下去,“快趁热吃吧,像你昨晚上说的,下一次有吃、有喝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嗯!”点点头,若儿接过包子咬了一大口,一边嚼着一边开口问蓝悦,“咦,原来你昨天晚上有听到我说的话啊,可是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呢?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脸痛,所以不能说话是吧?!对不起,我昨天还在心里骂你来着,等我吃完,再给你吹吹哦!” 但笑不语,蓝悦无意解释若儿的误会,对小女孩的天真感到无比羡慕:“你们,都是被卖上船的?” “是啊,连我和小菲在内,有四、五十个人呢!”若儿很快吧包子吃完,捧起菜汤喝了两口,说了一句“好咸”就不再喝了,顺手拿起另一个包子,撕开来一瓣一瓣地喂给蓝悦吃。“我撕得小一点,这样你嚼起来脸就没有那么疼了!” 看着眼前对自己漾开一抹可怜兮兮微笑的若儿,蓝悦实在不好意思拒绝。眼中闪着莫名的光芒,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送到嘴边的包子。淡淡的馅、有点黏牙的面粉并不如何好吃,却不知为何散发着别样的滋味,鲜美极了。 “都是女孩吗?”别有深意地询问,蓝悦想确认心中的怀疑。 “是啊,都是女孩子。” “长得都和你一样漂亮?” “你才叫漂亮呢!和你比起来,我多丑!就算你现在脸上有伤,都比我漂亮!”若儿撅着嘴,完全没有意识到蓝悦话语中的担忧。 “那些在船上的女孩,是不是都长得和你差不多?都挺清秀可爱是不是?”无暇理会若儿的委屈,蓝悦换了另一种方式询问。 “应该差不多吧,不过她们都没有你漂亮!” “若儿,你认真想一想再回答我的问题!”蓝悦为若儿的不以为然忧心忡忡,“那些女孩的年龄是不是也都和你差不多?” 被她严肃的语调吓了一跳,若儿呆了一呆才回答蓝悦的问题:“是,都是十二、三岁的样子,和我差不多…… ” “所有人都是孤儿吗?” “大部分是,但也有被人拐卖的。”若儿不明白,为什么蓝悦会在意这些问题,对她而言,这就是一个被人口贩子拐卖的悲剧,所有人的命运都是未知的。 但蓝悦的聪慧却让她看的远得多!虽然阅历上可能还有些欠缺,但自幼嗜书的她眼界却是相当高的,丰富的理论知识和敏锐的逻辑思维,足够让她掌握太多的信息。 “若儿,我们在船上,我的学校……”顿了顿,甩开莫名的思绪,蓝悦蹙着眉继续说道,“就在这个码头的附近。这里停靠的都是远洋客轮、刚才的水手也是白人,所以,这一定不是普通的人口买卖,而是涉及跨国的交易!” “啊!可是我不会说英利语怎么办?” 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蓝悦的脸色泛青得更厉害了:“若儿,你要担心的,应该是到达目的地后,等待我们的是怎样的命运?还有,我们是不是能有命撑到那个时候?!” “不公平,你都叫我好几声若儿了,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若儿毫不在乎蓝悦的担心,偏着头询问她的名字,一脸天真可爱的模样让蓝悦不知该不该接她的话。 不过看来如果不回答她的话,和若儿是谈不下去了!蓝悦只能选择先安抚仍有些孩子气的若儿:“我叫蓝——” 那个“悦”字,原是喻指蓝悦的降生为他们这个小家庭带来的喜悦,带着父亲、母亲美好的祝愿与真挚的情感。但此刻对于她来说,确实如此讽刺得令人触目惊心。蓝悦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吐出这个本该无限喜悦美好的字眼。 “索菲亚,我叫索菲亚!”随口报出一个英利语名字,只想暂时哄住若儿,蓝悦无心关注这些小节,“若儿,我们的航程可能很长,中途会发生什么,我们无法预料。” “索菲亚,你的名字真好听,我喜欢!”和若儿相比,蓝悦反而更像是孤儿院出来的孩子,冷静、自恃、独立,不过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可塑性很强,差一、两岁,性格上就相对成熟很多,更何况,还有天赋和受教育程度上的差别。 “若儿!”蓝悦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若儿对这个严重的问题上心,只能板起脸喝斥。不过,还别说,这方法管用极了,威严的气势伴随着她的声音扩散开来,直接让若儿正襟危坐,不敢再说些有的没的。 “对不起!我不敢再捣乱了,你说吧!反正我什么都不懂,我听你的就是了!”若儿往日在孤儿院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但一碰到蓝悦,不知为什么,性子却变得如此温驯和讨喜。也许,这就叫缘分吧! “我看过很多纪实性的文学作品和新闻报告,这种跨国性的交易,因为时间长,中途发生变数的机会很多。” “变数?” “比如遇到巡防的警察,为了避开法律的严惩,船员会把我们这些‘货物’扔进大海;比如我们只能一直生活在货舱里,见不得光,万一有生病什么的意外,就只能等死!” “啊!这、这怎么可能?我们是被卖的不是吗?他们付了钱却不管我们吗?” 正文 第10章 生机 对着若儿因惊恐而瞪大的眼睛缓慢却坚定地摇头,蓝悦的口气十分肯定:“刚才来送饭的水手,你也看到了他的表现,他们绝不会管我们的死活的;本来按理说,能够参与这种跨国交易的集团,规模一定不算小,没道理付钱之后就对货物不闻不问,可是……” “可是什么?他们会管我们的是不是?” “可是,一次性带那么多容貌上佳的女孩子离开,而其中大部分都是孤儿,年龄又那么小,我真的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有一点很肯定,我们的原始价值不高,对方一定承受得起一定的损失……” “那我们怎么办?”若儿真的慌了,上下牙齿打战的声音清晰可闻。她本来以为她们就是被人卖了而已,反正孤儿院过的日子也就是勉强温饱罢了,被父母抛弃的她,到哪里都是没有家的。年幼的她并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太多境遇,比孤儿院还要糟糕得多! “活下去,想尽一切办法活到我们上岸的那一天!”蓝悦看得很透彻,在海上,她们没有任何机会。只有到了目的港,在交接的那段短暂的时间里,才隐藏着属于她们的一线生机! 她不甘心,为什么她要被叶静她们如此冤枉?!为什么当时她不能更坚定一点地否认?如果她够坚持,就不会被人拐到这艘开往未知目的地的船舶上。那么无论如何,她的机会也要比现在大得多! 以后,只要还有机会,无论多么渺茫——蓝悦在心里对自己发誓——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轻言放弃!若儿所经历的一切,哪一点不比她悲苦,她还有什么资格再那里无病呻yin?! 她要活下去,带着若儿活下去!有朝一日,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地回去,把事情解释清楚!总会有人愿意相信她的,蓝悦是如此坚信着。 “上岸?”若儿不解,既然有那么多未知的危险,早一点逃走,不是更好吗?为什么非要等到她们都被送上岸? “在海上,我们没有机会。船再大,也没有我们的藏身之处。” “我们可以游泳啊,你不会吗?” “没用的!”轻笑,蓝悦被若儿的天真逗乐,“海水非常冷,海洋又是如此广大,在附近没有陆地的情况下,从船上跳到海里唯一的下场就是淹死!说不定更惨,被鲨鱼吃了……” “哇!那还是不要了,等到了岸边再说吧!我可不想被鲨鱼吃了!……可是之前我也逃过一次,还是被人抓回来了呀!”若儿摇着头,对顺利脱逃的信心显然不足。 “所以,我们要好好计划,不能容许失败!因为,机会只有一次!”蓝悦伸手握住若儿的左手,干燥、温柔的触感熨暖着若儿的心,“要有信心,我们一定会成功!” “嗯,我明白了!”像受了催眠一般,若儿望着蓝悦晶亮的杏眼重重点头,仿佛前面的艰难险阻一下子都不存在了一样!只要跟着蓝悦,她一定能脱离险境! 虽然艰难,但两个相互扶持着的小小人儿还是渡过了那一段暗无天日的漫长航程。 正值严冬,在夜晚温度低至冰点左右的货舱里,她们尽量不说话,保留所能节约的每一分体力。在蓝悦的坚持下,尽管一日两餐的食物已经单调、稀少得可怜了,她们还是尽可能地存心来一定量的、不容易腐败的干粮。谁也不知道船会抵达地球上的哪一片角落,总要准备着应对可能发生的一切! 身上被粗厚的尼龙带绑着,活动的范围非常有限,但是蓝悦还是想办法在一台汽车吊的尾部,搞到了一小段铁片的残余。因为若儿逃走时因为备件木箱上的打包带,船员们被告知了要分外留意,早搬空了附件所有的相似物。但是他们千防万防,还是算不到蓝悦的聪慧。 连续二十几天把那咸得发苦的菜汤浇在车尾最薄的那个连接处,让盐分充分腐蚀铁片;日夜不停地用力扳着同一块铁片,哪怕双手泛紫、疼得只能让若儿一口一口喂她吃东西,也没有一天中断! 终于,在天光第二十七次射入货舱的那一个黎明,那片饱含着希望的铁片,在若儿惊叹的目光中,落入了蓝悦小小的手掌里。 但是,为了逃脱而做的尝试依然没有结束!没有休息哪怕一个小时,掌心一翻,蓝悦已经侧拿起铁片,在舱壁上来回地摩擦起来。感谢当年学工的时候,那把耗费了她无数心血与精力的小锤子,正是有了那次的经验,才让蓝悦知道了如何在最短的时间里,让一样铁制的东西锋利起来! 贴身藏着这柄土制的“利器”和那些好容易节省下来的口粮,蓝悦和若儿,在航程的第三十八个夜晚,迎来了希望的曙光。月亮河号,终于准备靠岸了! 经过了这三十八天的航行,能够活着到达桑托斯的女孩,不到四成。途中熬不过的,尸体早已被抛入大海,无人问津。但谁也不知道,活下来的女孩和她们相比,究竟是哪一方更为不幸。 虽然是冬日,但在南美洲热情的阳光的照射下,一切都是那么暖洋洋的。乘坐月亮河号的旅客们兴高采烈地从船上提着行李鱼贯而下。虽然游轮上的条件很好,娱乐设施也不少,但毕竟是在波浪起伏的大海上航行,每天入目的也只是广阔无垠的太平洋。终于能脚踏实地的感觉,还是让大部分人都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感到一阵轻松。 不过,这其中可不包括弗多船长。这个俄罗斯胖老头没有家人、妻子,半生都漂泊在海上,月亮河号就像是他的情人,一旦离开了“她”,就让他受不了! 所以,尽管航程已经结束,弗多还是不愿意下船,而且,他还有一项交付没有完成不是!又打开随身的铁罐子灌了一口酒,弗多艰难地转动他肥壮的脖子向一旁的二副使了个眼色,手指向下指了指甲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