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闯入 暗夜是掩藏一切不光明事务最好的介质。 禹陵国皇城郊外是一片连绵的山,叫云安山,看似并无特别之处,实则山内别有洞天,坚硬的山体被巧妙地挖空了,谁也想不到这座山中竟驻扎了一支五万人的军队。 五万之众,并不是一个小数目,这么多人吃喝拉撒,还要加紧操练以备不时之需,怎么可能不引起一点怀疑?可是隐藏在云安山的人没一点担心,因为凭借着山中设置的精妙机关,绝对能让来人有去无回。 可今晚来的人,却不是普通人。 一阵阴风过,西北入口值守的孟队长一阵哆嗦,问自己的副手小郑道:“有没有看到奇怪的人经过?” 仔细听去,只能听到外面淅沥沥的雨声,正是春雨贵如油的时节。 “队长你饿昏头了吧?有人经过,咱会看不见?”小郑奇道。 这倒也是,为了便于管理,每个洞口仅能容纳一人通过,有人经过他们绝对不可能发现不了。 孟队长一细想便松懈下来,这才发现小郑话语中的调侃之意,不由得黑了脸,一巴掌拍在小郑的后脑勺上,骂了句:“兔崽子!” 过于匪夷所思,以至于他们谁都没发现身后干燥的石壁上,印上了铜钱般大小的一块水渍。 来人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身行极快,在忽明忽暗的通道一闪而过,形如鬼魅,仿佛那些精妙的机关不存在一般。 但马有失蹄,人有失手。 就在来人即将到达山腹之地时,狭长的通道中突然蹿出一只不明活体,让他不得不顿住了步伐。 此活体不过成年男子巴掌大,通体雪白,肥嘟嘟的,长得极为像鼠,却有着毛茸茸的尾巴。 小家伙速度极快,却在即将撞上来人时及时停住,两个后爪抓住石壁上的木杠,豆大的黑眼珠滴溜溜地看着来人。 黑衣人目光扫过那指头粗且磨得圆润的木杠,明白眼前这个小家伙估计是这里的主人养的。 就在黑衣人观察它的时候,小家伙显然也对他来了兴趣,毛茸茸的耳朵一动一动的,黑豆眼甚至看他看得有点斗鸡状态了,显得十分呆萌可爱。 世人甚少敢用这么直白的目光看他…… 黑衣人心念一动,右手便直直得朝那小家伙抓去,却忘了危机四伏的机关。 “嗖……”顶上石壁缝隙里钻出无数箭支,箭镞幽绿,一看便知淬了剧毒,想来是他停顿时触动了地面的机关。 心知今晚不能达成目的了,黑衣人有一瞬恼怒,万好的机会,竟被一只蠢物破坏了。 但此刻他不得不费心神来对付这些毒箭。 日渐腐朽的禹陵国,竟还暗藏机关高手,瞧这些箭射来时刁钻的角度,可不是一般人能设置出来的。 机关连着警报系统,就在箭出匣口的一刹那,隐藏在山体内的人都知道有外敌侵入了。孟队长和小郑面如死灰。 可那只呆萌鼠却不管这些,只知道这个新面孔上蹿下跳躲箭的举动愉悦了它,额……好吧,来人黑布遮面,它并没看到脸,但这不影响呆萌鼠的乐子。 只见它在木杠子上乐得手舞足蹈的,偶尔还发出“咯咯”的声音,就好像人类的嘲笑声般。 奇怪的是那些毒箭怎么射,都射不到呆萌鼠的身上,准确地说不会射到木杠周围。 黑衣人恼羞成怒,一不注意,一支毒箭擦着他精壮的手臂划过。 呆萌鼠更加乐不可支,甚至还变戏法似的从屁股后面拿出一朵紫色的干花,细细咀嚼起来,大有人类磕着瓜子看戏的姿态。 尽管黑衣人身子似有些摇摇欲坠,可他流露在外的狭长凤眼微眯,凛锐的杀意毕现。 呆萌鼠豆大的眼珠子和这股杀意顿时对了个正着,一惊之下它嘴中剩下的半朵干花掉落在了层层叠叠的箭簇之上,两只毛茸茸的耳朵不停地前后抖动着。 下一秒它转了个向,用肥硕的屁股对着黑衣人,就在黑衣人向他抓去时,竟以极快的速度顺着木杠向深处蹿去。 这黑衣人也不是个蠢的,当下“唰唰”几下砍落一波箭雨,提起真气一个翻身,竟如鬼魅一般横趴在石壁上,顺着细小的木杆追着呆萌鼠而去,也躲过了凌厉的箭阵。 半刻钟后,呆萌鼠惊魂未定地扑倒在自家主人的怀里。那个人太可怕了,中了箭还跑得飞速,差点抓到它,差点小命休矣。 “小七,你又疯哪里去了?”主人把这只叫“小七”的呆萌鼠从自己怀里扯出,一手托住它肥硕的身体道。 小七豆大的眼珠从主人鼓鼓的胸口划过,鼠眼里有一丝懊恼,随即对着主人一阵“吱吱叽叽”的比划起来,大意是说:有个黑衣人闯进来了,武功很高,这人对它很坏,要抓它烤肉吃。 在比划到黑衣人蒙面时,小七扯过主人的衣袖遮住自己的嘴,只余豆眼滴滴地转。比划到黑衣人中箭时,它竟一爪捂住另一爪,还夸张地向旁边倒去,却忘了主人的手实在娇小,没那么多地方供它发挥,差点摔到地上去。 最后以爪遮眼,无限委屈,它小七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追杀过? “呵呵……”女子见它卖萌,淡淡笑出声来。 远处右使的目光从手舞足蹈的小七转到女子身上,看到那张明媚的笑脸有瞬间的惊艳,但随即厌恶的情绪涌了上来,这女人就是凭她的美色迷惑了主子罢。 “左使大人,你还有闲情逸致逗弄这只老鼠。”右使绷着脸不悦道。 指的是外敌闯了进来吧。 左使在转身的刹那已收回了脸上的笑意,只见她肌肤胜雪,眉眼如画,偏偏看似慵懒的眸中隐含着几分凌厉,使她绝美的脸上透着几分英气。 “它叫小七。”左使纠正道。 随着她语毕,小七一反刚才的委屈呆萌,老鼠头高高昂起,豆眼朝天,整个一傲娇样,只是雪白的毛发因为逃命而凌乱不堪,有些地方甚至沾染了泥巴黑呼呼的,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右使看着一本正经的一人一鼠,绷着的脸更加僵硬起来。明明他每天操练士兵功劳最大,主子却让这个女人做了左使,左为尊右次之,自己硬生生矮了半头,屈居右使之位,连带着她的这只臭老鼠也趾高气扬的。 想到主子对这女人的态度,右使不得不压下怒气,拿公事压人道:“云安山闯入了外人,左使不需要前去查看吗?” 让他跟一只臭老鼠打招呼?门都没有!那不是把自己降到了畜生的位置? 左使却不以为意,也对右使的说辞丝毫不紧张,小心地把小七放到自己肩膀上,才淡声说道:“右使不必焦急,刚才小七与本座说了,那人中了绿鸢之毒,左右活不过今晚。” 绿鸢,西域传来的一种植物,花朵提炼物有剧毒,中毒者一个时辰之内必毒发身亡,关键此毒无解。 右使听罢稍稍放了心,毕竟云安山的秘密若是曝光,他和所有的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小七身上脏了,本座先带它去梳洗,右使请自便。”左使不欲与他多说,带着小七就往自己的石屋走去。 小七闻言,豆眼中闪过一道光亮,站立在主人的肩头威风凛凛地与右使错身而过,小小的鼠头高傲地别转过去,还若有似无地吐了口气,就像人“哼”了一声一样。 再通灵也是只老鼠!被小七鄙视了的右使气得七窍生烟,却不敢如何,最后只能悻悻离去。 一进入石屋,小七随即不淡定起来,主人,这里有那个坏人的味道! 还真是个聪明的。左使嘴角微勾,迈着轻盈的步子往自己的床前走去。云安山的人也就三块地方去不得,她、右使以及背后主子的石屋,而她这里也就那床幔后能藏人了。 “哗啦”一声,石青色的床幔被左使重重地撩起,果不其然看见了那个黑衣人。 小七对着他就是一阵龇牙咧嘴。 可黑衣人却无力再追杀它,露在外的眼睛周围青黑一片,显然毒素已侵入五脏六腑,回天乏术。 只是那双凤眸依旧凌厉,让凶悍的小七止不住一阵哆嗦。 左使冷艳一笑,毫不客气地扯掉了他的面罩。 怎么会是他…… 正文 第2章 回府 “小姐,到了。” 一大清早,禹陵新贵夏之然的侯府就迎来了一位特殊的人——夏侯府的四小姐夏莫然。 说她特殊,是因为她本非夏家小姐,只因七王爷的一句话,夏家不接受也得接受,夏莫然从此成为夏侯府的嫡出小姐,夏之然的义妹。 无利不起早,永芳街的小贩们在春寒料峭中,就看到一名身着白色素衣的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进了夏侯府的朱红色大门。那女子白纱遮面,看不清面容,但身材玲珑有致,自有一股清贵之气。 “四小姐就住这里?”夏莫然的丫鬟芝玉扫了一眼萧瑟的梅园,瞪着李管家问道。她虽是夏侯府的家生子,可从七岁起就服侍夏莫然,离府八年,与家人的感情又怎及得上夏莫然? “放肆!”李管家黑着脸斥责道,“老夫人安排四小姐住的梅园,你一个丫头,有什么权利置喙?” 印象中严厉肃然的声音响起,芝玉惊了惊,低着头不再吭声。 夏莫然露在白纱外的眸子扫了扫李管家,并未多言,接着便波澜不惊地踏进了梅园斑驳的大门。 可能接到了她回府的消息,梅园早就已经打扫一新,虽然看着萧瑟,但胜在素雅,不说别的,园子里那几棵紫竹就是夏莫然喜欢的。 走进屋子,清一色红木家具,到处弥漫着一股老旧之气,但桌子上那套青色汝窑茶具,以及几上的那只粉色雕莲花的梅瓶,是新的。可以看出,夏家老夫人虽然不待见她,但顾及七王爷,还是不敢做得太过,至少面上要说得过去。 夏莫然虽白纱遮面,可身上并未流露出任何不满的气息。沉稳,是李管家对她最初的评价。 “母亲住在什么园?莫然刚回来,梳洗一番便去拜见她。”随意地拨弄着桌上的茶盘,夏莫然问道,声音不高不低,让人听不出情绪来。 “四小姐,老夫人不巧今日天未亮就去落霞寺拜菩萨去了,等过几日她回来了再拜见不迟。”李管家眸也不抬地回道。 李管家身上所表现的疏离,夏莫然又如何不知?对他的话也感到非常搞笑,不是初一不是十五,又没发生什么大事,一大早的赶两三个时辰的路去拜菩萨,还要几天后再回来,这是得多不待见自己? 不过她本来就不是真的夏四小姐,也不会对夏家有太多的期待就是。 “老夫人走前特意交代奴才,她虽不在家,但万不可怠慢了四小姐,接风宴还是要办的。四小姐先歇息片刻,午饭前奴才会着人来请四小姐,二小姐、三小姐、秦姨娘、张姨娘会一起给四小姐接风。”夏莫然的无言让李管家禁不住讶异地抬了抬头,又不动声色地说道。目光触及夏莫然这么长时间还未拿下的面纱,心中了然,恐怕她毁容的传闻是真的,也因此老夫人才敢这么做。 夏莫然虽只是夏家义女,可是上了族谱的,记在老夫人名下,那就是嫡出的小姐,若让庶出的二小姐、三小姐还有半主半仆的秦姨娘、张姨娘来接风,可不是跌了自己的身份? 芝兰眉头紧皱,显然这么浅显的道理她一个丫头都懂,老夫人根本就不承认夏莫然! 李管家可不是芝兰,不会顾及夏莫然的想法,实在不是他不拿四小姐当回事,这世道从来就是这么踩高捧低。四小姐从哪里来,是什么人,夏府一无所知,只知道她幸运地被七王爷碰见,应了那个预言,本来有个光辉的前程,偏偏现在毁了容。 见该传的话已经传了,他就准备告退。“四小姐回来的急,奴才还未来得及安排,还请四小姐将就一晚,明天早上奴才再给梅园安排下人。如此,奴才就先告退了。” “等等!”就在李管家抬腿准备走人时,夏莫然淡漠却又清冷的声音响起,绊住了他的步伐。 “四小姐还有何吩咐?”李管家回转身垂首问道,面上倒把一个仆人的本分做得十足。 “吩咐不敢当,只不过有几件事情要麻烦管家。”夏莫然道,“我这一路颠簸,实在没气力参加接风宴了,还请管家代我向二姐、三姐、秦姨娘及张姨娘告罪一声。至于梅园的下人,我八年不在府里,万不可一回府就坏了规矩,让某些地方缺了人才是,所以还是请管家叫了牙婆来,我自己挑选吧。” 李管家不掩惊讶地抬眸看了她一眼,本不是侯府小姐,当夹着尾巴做人才是,没想到她竟毫不客气地否决了老夫人的安排,偏偏理由充足,让人拒绝不得。 接着又听她道:“芝玉虽是我的丫头,但管家也总算生养她一场,午饭过后就让她回去一聚天伦吧。”唯一流露在外的双眸,清润中带着坚韧,让人无法忽视。 李管家颤了颤,芝玉成为夏莫然的丫鬟是七王爷的意思,甚至连卖身契都在夏莫然的手上,她这么说,不过是在敲打李管家,虽是他的女儿,可也轮不得他来训斥。 夏莫然瞧着他僵硬的脸心中止不住一阵冷笑。八年前她被七王爷看中时,夏之然还只是普通的先锋官,夏家自然对她的到来欢迎万分。如今见她面容已毁,前途未明,觉得她高攀不上夏侯府了,就拿这种低劣的手段欺负她孤苦无依,一回府就给她这么个下马威,还想着在她身边安插人,未免欺人太甚! 李管家是一路跟着夏家从泥地里爬上清贵之流的,风浪不知经历了凡几,早就练了金刚不坏之身,轻易不会变了面色,此时在夏莫然这个他认为涉世不深的小丫头面前,竟也觉得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特别是那双犀利的眸子,让他有种面对七王爷的感觉来。 “是……”不过须臾,李管家便败下阵来,当下老脸涨得通红,低着头疾步离开了梅园。 正文 第3章 预言 “小姐,老夫人太过分了,怎么说你也是夏侯府的四小姐了,她这么做就不怕七王爷怪罪吗?”李管家一走,芝玉忿忿不平地说道。 七王爷么?除了八年前的那一场相遇,他就没再见过自己,再加上她现在又毁了容,没了价值,他还会再管自己么? 夏莫然嘲弄一笑。 她可是听说她名义上的哥哥夏侯爷夏之然,可是七王爷身边最得力的,若没有七王爷的纵容,老夫人有几个胆子敢违背儿子的顶头上司?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夏莫然只这一句话揭了过去,挥手对芝玉道:“不说这些了,去打些水来给我洗洗脸吧,脸上难受。” “哎。”主子第一天回府,住的是最破败的院落不说,连个粗使仆妇都没安排一个,芝玉虽不甘,但也知道主子讲的是实情,心情低落地出去打水。 芝玉一走,夏莫然便坐到老旧的梳妆台前,扯下了罩在脸上的面纱,没了光亮的铜镜中出现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前提是要忽略右边脸上那条狰狞的疤痕。 八年前禹陵皇帝宇文奎率群臣祭天,本来晴好的天气突生异象,不过顷刻间乌云遮日,白昼顿时如同没有光亮的子夜,黑得让人恐慌。 这下禹陵全国沸腾了,有的说要发生瘟疫了,有的说要灭国了,无论哪一种,宇文奎的帝德无异受到了百姓的猜疑,皇帝昏庸,上天才通过异象来示警。 宇文奎大怒,杀了一批跳得最激烈的文人墨士,却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无奈之下只能求教德高望重的云鹤大师。 云鹤大师夜观星象,最后得出结论,这是天上的白虎星下凡作乱,要亡禹陵国,所幸奎帝治国有道,上天这才在祭天途中突生异样示警,并预言乙女星也跟着白虎星下凡了,禹陵国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人,在七月七这日第一个碰到的女孩,便是乙女星转世,日后母仪天下,便能压制白虎星,以保禹陵国百年昌盛。 禹陵国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人便是七王爷宇文谨,宇文奎唯一容忍活着的异母皇弟。 夏莫然呢?本是M国情报组织重点培养的人才,本名叫夏天,偶然听到同舍师姐要去国家博物馆接近某个政要,而她却对博物馆展出的某件宝物感兴趣,因为一时的好奇心,她穿越到了这历时架空的禹陵国,好死不死那天正好是七月七,好死不死落到了七王爷的怀里,宇文谨还因为这一撞击一只手骨折了。 乙女星转世,那可是将来的国母啊,世人无不赞叹夏天的狗屎运,可同样想要这狗屎运的人多了去了,是以,夏天并不是唯一的那个候选人,同时出现的还有其她三个女孩,分别是丞相的孙女、大理寺卿的女儿及闵贤妃的侄女。 四个女孩,到底谁才是真的乙女星转世?真让人难以抉择。 其中,夏天的身份最差,又来得蹊跷,本来宇文奎和群臣的意思是去掉她的,但七王爷独排众议,鼎力支持夏天,并给夏天安排了一个身份,那就是成为自己属下夏之然的义妹,入了夏家的族谱,改名为夏莫然。 夏之然当时只是一个小小的先锋官,还是七王爷的侍卫出身,这么低下的身份,怎么可能坐得住一国之母的位置?这下丞相贤妃等倒也没啥意见。 穿越而来的夏天从此便有了新的身份——夏莫然。在夏家待了两个月后,夏莫然便和其她三个女孩一起被送往青城敏惠书院,学习妇容妇德,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国母。 僧多粥少,皇后之位只有一个,候选人却有四个,女子之间的争斗向来是最激烈最阴暗的。这不,随着夏之然在战场屡立奇功,乃至被封侯时,夏莫然这个空降兵被其她三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甚至她脸上的伤痕也是因为某次被暗害造成的。 明明是日全食现象,非要按上神秘的色彩,还什么白虎星祸害,乙女星转世。夏莫然对着铜镜,摸着脸上那道凸起的疤痕,心中不屑。但有些超自然的现象,她这个唯物主义的现代人也无法解释,比如说她具备的特殊能力,比如说她为何会穿越到古代。 “小姐,水来了。”芝玉端着一只铜盆进来道。 夏莫然暂停了思绪,走过来梳洗,此时的右脸光洁如雪,哪还有狰狞的疤痕?好端端的倾城美人一枚,难怪另三位一致枪口对准她。 芝玉视若无睹,显然是知道这个秘密的。 “午膳过后,你就回去见见家人吧。”夏莫然梳洗完毕,重新把那个道具沾回脸上说道。 芝玉收拾铜盆的身形便颤了颤。 原来夏家虽底子不高,但家境还算殷实,李管家便是从小时候起就在夏家伺候的,甚至在老爷的帮助下娶了个穷秀才的女儿为妻,也就是芝玉的娘。 李管家为人虽严肃,对妻子倒不错,夫妻恩爱得紧。芝玉的娘一连生了三个小子,就盼着生个女儿,怀是怀上了,可在生芝玉的时候难产死了。 前面三个都顺利的很,怎么就生芝玉难产了? 李管家悲痛欲绝,请道士一算,说芝玉八字硬,一出生便克死了娘,李管家听罢便对小女儿不待见。三个哥哥对她还算好,可娶的嫂嫂一个比一个精明,生怕芝玉出嫁分了家产,对她非打即骂,日子不好过。 及至夏莫然住进夏家,缺个贴身的丫鬟,芝玉一狠心便求到了夏莫然面前。当时夏莫然虽只有八岁,可现代来的孩子心机能少到哪去?当下让七王爷做主,直接把芝玉的卖身契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不必了,芝玉从跪到小姐面前那刻起,就发誓此生只侍奉小姐一人,以后也没了家人。”芝玉抓着铜盆的手紧了紧,说出的话却铿锵有力。 夏莫然不置可否,她要芝玉的卖身契,也是为了完全把芝玉掌握在自己手中,毕竟这是不熟悉的地方,贴身丫鬟身怀二心,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正文 第4章 吵闹 “不知道哪来的贱种,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我呸!” 用过午膳,夏莫然刚想休息一会,一道尖锐的女声在梅园响起,接着便听到纷沓的脚步声传来。 “小姐,是二小姐、三小姐和秦姨娘来了。”芝玉出去看了一番,回来不悦地说道。 夏莫然记在老夫人名下,那就是嫡出的小姐,而二小姐夏明然和三小姐夏玉然,包括出嫁的大小姐夏玲然都是姨娘生的,都只是庶小姐,身份上比不得夏莫然。 不过一刹那,三人连着各自的丫鬟就毫不客气地闯进了梅园。 夏莫然默不作声看着三人,一道厉色却从流露在外的眸中闪过。 听说秦姨娘是花娘出身,不过头夜就被老夫人买了回来,自然有几分姿色,不过花娘能有几分教养?已经出嫁的夏玲然,夏莫然没见过,但眼前一母同胞的夏明然长得与秦姨娘十分相似,鹅蛋脸,黛眉杏眼,口若朱丹,倒是生了副好相貌,可此时脸上的盛气凌人,硬生生破坏了她的好相貌。 夏明然见对方稳稳当当地坐着,连起身相迎的打算都没有,更加生气。“夏莫然,母亲安排的接风宴你竟敢不去?让我们等这么久?真当自己是夏家正经的小姐?” 能不生气吗?老夫人属于低嫁,本人善妒,手段又凌厉,夏老爷被这个妻子管得服服帖帖的,哪还有旁的心思纳什么小妾。老夫人生了夏之然之后便没了动静,迫于公婆的压力才不得不帮丈夫纳了秦姨娘和张姨娘,但两个姨娘生来生去也只生出女儿,半个小子都没蹦出来,其中的猫腻不言而喻。别以为夏家子嗣不盛,三位小姐就能待遇好一些,老夫人可不是个善茬,平时没少给庶女姨娘排头吃。因此,夏家三位小姐在外面如何风光,可在夏府与其说是小姐,还不如老夫人身边得力的婆子体面。 而夏莫然呢,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种,一来夏家便顶着嫡女的名头,还是下任皇后的候选人,怎么不让她们嫉妒? 夏玉然虽没有二姐那么直截了当,可眼中的不甘还是掩饰不了,其中也不乏浓浓的算计,她们在夏家压抑得够久了,当然不希望像大姐似的,连婚姻都被老夫人掐得死死的。 “明儿,休得胡说,四小姐虽辈分小,可毕竟是嫡出,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也是应该的。”秦姨娘道,虽是阻止夏明然的话,可语气中哪有半分不赞同,甚至明明白白指责夏莫然不尊重她这个庶母,太过目中无人。 一个姨娘也端起了长辈的架势,难怪老夫人要安排接风宴,可不就想借这群跳梁小丑来羞辱她。 夏莫然心中止不住一阵冷笑,再说她明明提前让李管家知会了她们不去的,怎么夏明然还说等了很久?让她不得不怀疑李管家有没有去说。 “姨娘你也太把她当回事了,不就是一个来历不明的贱种,居然敢在侯府拿乔!”夏明然语出恶言道,对秦姨娘的退让很不满。 夏莫然眸中一冷,对芝玉使了一个眼色,芝玉会意地点了点头,下一秒“啪”的一声,夏明然左脸上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 光脚的还怕穿鞋的?敢出言辱骂小姐,打了先! 这下秦姨娘三人及各自的婆子震惊了。老夫人虽不待见府里的庶女,可顾及儿子的前程,怕传出苛责庶女的流言来,所以万般凌厉的手段也只敢在暗处使,更是从没打过她们。 “你……”夏明然被打蒙了,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芝玉。她怎么说也是侯爷的妹妹,就算是别府的千金小姐,因顾忌夏之然在七王爷身边的地位,也是对她客客气气的,什么时候被个丫鬟打了脸? “贱人!” 夏明然本对夏莫然主仆不屑一顾,现在被打了脸,更加气得脸色铁青,跳起来指着芝玉就吼道:“还不把这个贱丫头拖下去杖毙!” “是!”夏明然身后的婆子、丫头立马趾高气扬地答道,再配合脸上阴测测的笑容,毫不怀疑芝玉落到她们手上能得什么好。 进她这个梅园还能带这么多人,存心来找茬的吧。 夏莫然眼睛眯了眯,在其中一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即将碰到芝玉时,阻止道:“慢着!”声音不高不低,却自有一股威严,那婆子竟然一时间被喝住了。 “四小姐莫欺人太甚!”秦姨娘脸色很不好看,她说了几句客气话,对方没听出来就算了,还当成福气了不成? “姨娘、二小姐莫气,老奴这就打折了这贱丫头的手,给二小姐出出气。”那婆子涎着笑道,暗恼自己怎么被吓住了,这四小姐连老夫人都不待见,不过是纸糊的老虎,怕什么? 不过她到底有几分脑子的,不说芝玉是李管家的亲闺女,老夫人不在就打死了人,自己总归吃不了兜着走,但打折对方一只手还是能够的。 说着那婆子领着另一个丫头就要上前来。 “放肆!”夏莫然把芝玉扯到自己身后,提高了几分嗓音斥责道。 面对她一瞬间散发的凌厉气息,那婆子两人不意外地瑟缩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下手,毕竟对方是小姐。 “还愣着干吗?给我狠狠地打!”夏明然气得不行,更不满身边的人居然会怕夏莫然。 “秦姨娘这是想让二小姐以下犯上吗?”夏明然夏莫然直接无视了,只盯着秦姨娘说道,“我虽不是老夫人的骨血,可到底是上了族谱的嫡小姐,二小姐以庶犯嫡,我相信到了府衙也讨不了好。” 古代是讲究嫡庶分明的时代,这也是庶出的子女在嫡出面前没有地位、没有尊严的原因。 此刻夏莫然白纱遮面,可这一刻眼中的冷意竟让秦姨娘无法直视。 夏莫然自然看出了秦姨娘眼中的怯意,可她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步步紧逼。“你们大概是看我容貌有损,没了利用价值,自然没人为我出头了吧?” 提到被毁的容貌,夏明然眼中不乏鄙视,她们就是如此觉得的,又如何?毕竟一国之君不可能娶个无盐女做皇后,那不是笑掉人的大牙么? 夏莫然甚至扯下了自己的面纱,露出右脸上狰狞的疤痕,此起彼伏的抽气声顿起。 “四妹妹……”一直不说话的夏玉然疑惑了,女子没了容貌不是该伤心难过吗?不遮掩一番就算了,还大大方方地供人观看。 夏莫然当然不以为意,她又不是真的毁容,她就是要告诉皇城所有人她是真的毁容了。 夏莫然淡淡地扫了夏玉然一眼,转身却气势十足地向秦姨娘母女看去。“云鹤大师的预言,七王爷那日碰到的女子必会成为下一任皇后,虽我不一定是乙女星转世,但七王爷也不能肯定其她三位,所以七王爷是不会放弃我的,就算我成不了皇后,那也一定会嫁入宫中。” 是呀,云鹤大师预言在那,夏莫然拥有四分之一的机会,无论如何都会成为太子的人,不然嫁给了别人,不是意味着那人才是真龙天子吗? 秦姨娘这才想通关键之处,觉得此行真是鲁莽了。她也是觉得老夫人不待见面前这位,这才想教训教训她,以此讨好老夫人。 不得不说秦姨娘还是有几分头脑的,偏偏她女儿空有美貌脑水全无,仍旧不罢休道:“别再危言耸听,太子那样出色的人怎么会娶你这个丑八怪?” 有夏明然这个咋咋呼呼的人在,谁也没看到夏玉然眼中的光亮越来越盛。 夏莫然不欲多说,连教训夏明然都觉得没成就感,对着芝玉就说道:“你跑一趟七王府,就说七王爷的决定有人质疑。” 七王爷是谁?在禹陵国是绝对有势力的人,就连皇帝都要让他三分。 秦姨娘一听夏莫然是真恼了,立马拉着夏明然往外走,边走边说道:“芝玉姑娘请留步,二小姐不懂事,四小姐莫怪,婢妾这就回去好好训斥她。” 二小姐比四小姐还大一岁呢。芝玉心中不屑,但也知道夏莫然并不是真的要她去七王府,当下顺应地止了步伐。 秦姨娘拉着骂骂咧咧的夏明然出了梅园,夏玉然这才告辞道:“四妹妹别介意,二姐姐就是那性子。四妹妹既然无事,那我就先回去了。我住在丽园,门口有两株美人蕉的就是,要是四妹妹方便,不妨常去坐坐。” 夏玉然倒是抹黑夏明然不遗余力,把今天的过错全部推到夏明然身上,只说自己是关心妹妹来着。且她这副殷勤劲,真让人感觉非奸即盗。 “那就先谢过三姐姐了。”夏莫然不痛不痒地说道。 夏玉然闹了个无趣,当下也不再说什么,立马带着婢女走了个干干净净。 正文 第5章 赏人 梅园的一切自然有人关注。 “你说什么?二小姐被打了巴掌,还灰溜溜地走了?”李管家听到婆子的禀告,不无惊讶道。那婆子赫然是夏明然身边的。 二小姐在老夫人面前有多乖巧,在其他人面前就有多横,没想到跟四小姐初次交锋就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太让李管家不可思议了。不行,他得赶快把家里的情况禀告给老夫人。 可是前往落霞寺禀告的人前脚还没走,后脚李管家又派了人去,这次禀告的消息简直给老夫人重棒一击。 “奴婢芝晴。” “奴婢芝虹。” “奴婢芝梅。” “奴婢芝雪。” “参见四小姐。” 面对一溜跪着的四婢,素来以沉稳自傲的李管家再也淡定不了了。 不是说七王爷不再看重这四小姐了么?怎么一下子赐下四名婢女来?如果他看不出这四个婢女不同凡响的话,那他也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赐下婢女是小事,关键老夫人刚给四小姐来了下马威,甚至没拨给梅园一个丫头,七王爷送的人就来了,重重打了老夫人的脸不说,还给了夏侯府一个莫大的警告,说明夏侯府一举一动都在七王爷的掌控之中。 明明春寒料峭之际,咋暖还寒,李管家硬生生惊得出了一头汗。 四婢名字中带有“芝”字,恰好与芝玉排名,绝非巧合,看来四人是七王爷特意给四小姐准备的。 “李管家,我怎么说也是夏侯府的四小姐,怎么能逾矩用七王爷的人?”在芝玉目瞪口呆之下,夏莫然慢条斯理地开口道,“麻烦你还把四人送回去吧,就说莫然无功不受禄,不敢受七王爷的赏赐。” 七王爷赏的人还能还回去?这年头,得到皇帝的赏赐很容易,可要得到七王爷的赏比登天还难,换做其她千金小姐早就嚷嚷得人尽皆知了,哪像四小姐这样还把人往回送的?再说四小姐如今没了颜色,皇城贵胄都在猜测她会不会失去嫁入太子府的资格,七王爷此时送了人过来不是更好吗?正好说明七王爷绝对会做她的靠山,谁也不能小瞧了她去。 李管家汗冒得更多了,苦口婆心地劝道:“四小姐还是收下吧,无论如何都是七王爷的心意。” 可夏莫然偏偏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四婢中的芝晴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低着头不卑不亢地说道:“王爷说了,既然把奴婢四人给了小姐,以后生死就是小姐的人,若小姐执意不肯收,那奴婢四人惟有一死。” 不收就死,这番话讲得竟是如此绝决。 “小姐……”芝玉不忍开口道,换来芝晴的感激一笑。 夏莫然却没接芝玉的话,看着芝晴流露出赞赏的目光来,暗道七王爷给她的人倒是机警的,她刚表现出拒绝,就立马表示了自己的忠心。 没错,这四人虽是七王爷赏下的,可她不想身边埋着别人的奸细,而且一埋就是四个,哪怕打着帮她的名义。 当然也不是她们一说会对她忠诚,她就能全然相信,她只是有言在先罢了,日子还长,她有的是手段让她们折服。 夏侯府因得七王爷看重,与朝中重臣走动也比较频繁,李管家也早就练得跟人精似的,这一来一往也明白了夏莫然的意思,心下稍稍吁了口气,收下就好,总不能真把人送回去吧? 不过他对夏莫然的评价也因此更高了一层,更加忧心老夫人。他在老夫人身边这么多年,老夫人对四小姐的态度,他又如何不知? 夏莫然无暇理会李管家的心思,满意地让四婢起身,一一询问四人擅长什么,最后安排了一下:芝玉贴身伺候她,芝晴武艺最高,平时管理梅园下人,如遇外出,也是她们两人跟随,芝虹手巧,负责她的梳发,芝雪懂医,负责膳食,芝梅心细,管理梅园的一应物件。 除非皇帝或者七王爷淘汰了她,否则无论如何她都免不了嫁入太子府的命运,参加宴会、与贵妇小姐打交道也就免不了,单凭芝玉一人肯定不行,有这四婢就方便多了。 不过别以为七王爷赏了四婢给她,她就要对他感激涕零,夏莫然眼底一冷,面纱下的红唇微微勾起。 七王爷,好好等待夏天给你精心准备的礼物吧! 正文 第6章 原由 第二日一大早李管家便带了牙婆来,一共五十个丫鬟、二十个婆子供夏莫然挑。 李管家今日的态度与昨天截然不同,想来芝晴四婢让他心有余悸,那七十个下人也齐齐整整的,一看便是费了心思的。 夏莫然也不客气,挑了十个丫鬟、六个婆子,加上芝玉等,倒也符合侯府千金的份例了。 李管家见她满意了,扫了眼正在训斥新人的芝晴,心下松了几分,这才道:“老夫人回来了。” 夏莫然闻言心中疑惑,不是说过几天才回的么?不过她还是笑道:“李管家先忙去吧,我换了件衣服就去给母亲请安。” 想起老夫人一进门便铁青的脸色,李管家神情窒了窒,欲说些什么,可惜夏莫然早就进了内室,他只能作罢。 老夫人住在馨园,与梅园相距有大半个侯府,可见老夫人有多讨厌夏莫然,连住的地方都打发得远远的,恨不得不见才好。 八年后回府第一次拜见请安,夏莫然这次只带了芝玉,免得带了芝晴等人让老夫人以为她拿七王爷压人。 踏进馨园时,夏明然、夏玉然和两位姨娘都已经到了,夏莫然以为三人中秦姨娘出身花楼,该是最漂亮的,没想到张姨娘倒不逞多让,少了几分艳俗,多了几分淡然。 走近时,张姨娘身上有股淡淡的檀香味,夏莫然这才想起芝玉说的,张姨娘常年礼佛,除了适当的关心女儿外,并不问俗事,夏老爷在世时也不争不抢,老夫人这才高看她一眼。 八年前夏莫然见到老夫人时,她还是个保养得宜的妇人,如今一见,苍老了许多,双鬓隐隐染了银霜,薄唇微抿,显得有些严肃,看来这八年她过得并不好。 “莫然见过母亲。”夏莫然恭敬地行礼道,倒不是她怕了老夫人,只是易地而处能体谅对方罢了,平白无故的多出来一个女儿,还占着嫡出的名头,换谁心里都不舒服。 夏明然坐在踏脚上,不待老夫人说话,便拿出一块玉簪花的绣帕语带讨好地道:“母亲,这是玉绣坊新出的花色,是明儿特意买来孝敬您的。” 声音略高,似要盖过夏莫然的风头般,说完还朝她得意一笑。 玉绣坊的东西不是谁都能买得起的,这块绣帕看着小小的,却值十几两银子,比市面上普通的贵了百倍不止。她们身为侯府小姐,老夫人虽在大面上不苛刻,可份例银子却没的多,平时打赏下人尚且不够,哪还有多的买玉绣坊的东西?所以侯府的三位小姐旁的不论,女工都是极为出色的。 秦姨娘出身花娘,倒有些体己银子,偶尔买些贵重的东西倒也是能够的。 “是不错,容娘,一会从我妆奁里把那支玉蝶簪拿出来给二小姐送去。”老夫人只淡淡地瞟了眼绣帕,便吩咐身边的婆子道。 夏明然没想到老夫人这次竟这么赏脸,当下喜不自禁,秦姨娘也喜滋滋地说道:“二小姐从小得您教导,可不是阿猫阿狗的人物,平时也最为乖巧懂规矩,就算刮风下雪请安也没迟过。再说女儿孝敬母亲是应该的,哪能要夫人的赏?” 这话说的可就有些意思了,既讨好了老夫人,抬高了夏明然,又打压了夏莫然,拿她来历不明的身份说事,说她不懂规矩,不知孝顺,连请安都迟到。 安静的张姨娘闻言抬头看了秦姨娘一眼。 芝玉听了满心气怒,谁规定请安的时间了么?又暗道这个秦姨娘昨天还对四小姐颇为忌惮,怎么一个晚上过去又变卦了。 其实她还不够了解女人罢了,女人都是善妒的,秦姨娘虽忌惮夏莫然未明的前途,可真得了七王爷的支持,她又万分嫉妒起来,觉得夏莫然什么都不是,哪来那么好的运道。 若换做以前,老夫人乐得秦姨娘打压夏莫然,可昨天七王爷赏了四个婢女,莫不是对夏侯府的一种警告。夏莫然虽是七王爷权压下不得不收的义女,可上了夏家的族谱,也就是夏家的小姐了,几个伺候的下人还要七王爷赏,怎不让人觉得夏府不拿七王爷当一回事? 老夫人现在就怕七王爷对儿子生了隔阂,夏家底子差,能封侯全仗七王爷青睐,一旦失去了七王府这个靠山,夏家立马会摔到泥地里去。 如此想着,老夫人心情更差了,当下对秦姨娘没了好颜色。“我说赏就赏,你一个奴婢论什么?” 姨娘只比下人高半等,老夫人这话十分打脸,秦姨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夏明然脸色也不好看,狠狠地瞪了夏莫然一眼,显然把原因归结到她身上了。 “明儿,坐到位置上去,莫儿坐到我身边来。” 主子发话,容娘十分有眼色地把夏莫然的座位移到她老夫人身边。 夏明然再次恨恨地瞪了夏莫然一眼,这才起身坐到秦姨娘身边。一抬头,看见夏玉然对着她捂着嘴笑。见风使舵的臭丫头!夏明然暗恼,却又不敢发作,不由得郁结于心。 “莫儿,明天樊贵妃举办桃花宴,特意邀请你去,我已在玉绣坊定了两套衣服,一会坊里的绣娘就会送到梅园,你试一试,有什么不合适的立马让她们改。”老夫人对着夏莫然说道。讨厌已久,虽迫于压力想装作亲昵,可做出来却有几分僵硬。 想来桃花宴就是她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原因。 夏明然夏玉然听到夏莫然要去参加樊贵妃的桃花宴,老夫人又特意给她定了两套玉绣坊的衣服,脸上爬满了嫉妒之色,谁不知道樊贵妃如今最得圣意,皇后已仙逝多年,樊贵妃等于无冕之后。 “贵妃只请了女儿一人,还是也请了其她三位姐姐?”夏莫然无视夏明然吃人的眼神,对老夫人问道。 樊贵妃出生祁阳樊家,樊家与七王爷母家慕容家是姻亲,所以樊贵妃算是七王爷的人。如果只请夏莫然一人,说明樊贵妃此举是向七王爷示好,如果同时请了另外三人,说明桃花宴代表的是皇帝的意思。 老夫人目露赞赏,有些耷拉的眼睛扫过夏莫然面上的白纱,心中叹息了一声。“樊贵妃请了陵城所有的贵女。” “女儿明白了。”夏莫然对她停留在自己面纱上的目光恍若未觉,只轻轻说道。 老夫人略点了点头,又扫了眼另外两个庶女道:“明儿和玉儿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我这些年只顾着之然的前程,倒把她们给耽误了,你明天也把她们带去吧。” 古代的女子,一般十二三岁就开始谈婚论嫁了,及笄过门,夏明然比夏莫然还大一岁,夏玉然比她大半岁,都属于高龄剩女了,虽然侯府小姐不愁嫁,可她们都是庶女,嫁又能嫁到什么高门去,再说婚事全捏在老夫人手中,能有什么好的? 所以一听说能参加宫里的桃花宴,夏明然和夏玉然全都很高兴,连平淡无波的张姨娘都隐隐露出几分期待来。桃花宴,可不是上流贵男贵女的相亲宴? 夏莫然目光微闪,她可是记得禹陵国嫡庶分明,庶女不经邀请不得参加宴会。可她虽有些明白老夫人的心思,却没反对,乖巧地答应了。 老夫人面色稍霁,又对三人训诫了一番,大体是说些让她们谨守本分,莫做出有辱夏侯府的事的话,之后便让三人各自回了住处,好好准备。 “夫人你又何必惹七王爷不快。”屋子里只剩下主仆二人,容娘便说道。她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终身未嫁,是以十分得老夫人器重,平时别人不敢讲的话也就属她敢讲。 老夫人知道容娘是说她让夏明然夏玉然参加桃花宴的事,可她也有自己的考量,努了努嘴说道:“我为两个庶女的婚事担忧,就算七王爷也怪罪不得什么。” 而且在她看来,太子虽得七王爷支持,可皇帝却不喜欢太子,未来的帝位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她们夏家也不能全在一棵树上吊死。再说夏莫然如今没了美貌,就算嫁入太子府也难得到太子的欢欣,于他们夏家也没什么益处。 容娘不知道老夫人的心思,只叹了一口气劝道:“老奴知道夫人为侯爷担心,可老话总说姻缘天定,说不定侯爷去了一趟边关,就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子了呢。” 说到这个老夫人就来气,她本来对夏莫然也谈不上讨厌,就是因为几年前夏之然代七王爷去了几趟青城后,对夏莫然念念不忘起来,连她安排的几桩婚事都不满意,二十三岁了还孤家寡人一个,让她如何不光火? 夏莫然是谁?未来的太子妃人选之一,这样的女子也是夏之然能惦记的? 俗话说:赖利头的儿子自个好。老夫人不怪儿子起了心思,心里倒怨恨起夏莫然来,觉得要不是她存心作怪,怎么会惹得儿子对她念念不忘? 所以听说夏莫然要回来了,老夫人逼着夏之然请命跟钦差大臣去视察边关。 “自古儿女的婚姻大事就由父母做主,此事由不得他,我看穆大人家的三小姐就不错,等之然回来我就上穆府提亲去。”老夫人恨恨地说道。 要是侯爷能听老夫人的就不至于这么大年纪还未娶亲了。容娘又暗暗叹了口气,可这些话只敢在心里盘思,怕说出来又惹得老夫人不快。 正文 第7章 出现 隔天寅时初容娘就来了梅园,夏莫然感到十分郁结,她在情报组织那会课业繁重,也都是卯时起的床,怎么参加一个劳什子的桃花宴需要这么早起来?再说她面容有损,整日戴着面纱,又不需要化妆啥的。 “四小姐,二小姐、三小姐丑时一刻就起床了。”容娘隐晦地提点道。 丑时一刻,那不是一点半? 夏莫然无语了,为了觅得如意郎君,那两位也是蛮拼的。 容娘指挥着芝玉、芝晴等给她洗发、沐浴,选了玉绣坊两套中青色的那套,又用淡雅的海棠花熏香熏了衣服,这才伺候夏莫然穿上穿上。待芝虹给她梳了时下流行的牡丹髻,容娘从馨园带来的匣子里拿出了一套赤金镶青金石的头面,给她戴上。 夏莫然身材纤丽,目光皎如秋月,风风韵韵,暗香袭人,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看得容娘眼前一亮,可上前几步触及右脸上狰狞的疤痕,她激起的心神又陡然降落了下去。暗道难怪老夫人并不看好四小姐,自古女子以夫为天,四小姐如何得七王爷支持,可这容貌不雅,终难得夫君欢喜。 “天色不早了,四小姐该出发了。”容娘淡淡地说道。 看着容娘神情的变化,夏莫然对她的心思有几分了然,她讥讽一笑,取了面纱戴上,从从容容地出了门,一点也没有第一次参加宫宴的紧张。 及至府门口,夏明然和夏玉然已经在等着了。 夏明然一身紫红色的衣裙,蝴蝶髻上戴的正是昨天老夫人赏的玉蝶簪,右手手腕上套着一只玛瑙绞丝手钏,通身看起来虽贵气,却显得有些艳俗。 夏玉然虽没有那些贵重的饰品,一席粉色的高腰流仙裙却为她增色不少,不算出彩的脸蛋也透出几分小家碧玉的清秀之感来。 夏明然看到夏莫然戴的那套赤金镶青金石头面,毫不掩饰自己的嫉妒之心。这套头面青金石十分纯粹,尤其簪子是牡丹花造型,大颗大颗的青金石做花瓣,赤金打造得如纸片般薄细,层层叠叠围绕着花朵,整只簪子足有酒盅般大小,十分难得,可是老夫人的压箱底陪嫁物,轻易不舍得戴,如今却给了不知哪冒出来的野种,怎不让她嫉妒? 夏明然虽然不甘,却难得的没有言语攻击,甚至破天荒地让夏莫然上了第一辆较为华丽的马车,大概是看在要夏莫然带她进宫的份上,足见她对此次桃花宴的重视。 自宫中樊贵妃独大后,每年都举办桃花宴,也就是变相的相亲宴。禹陵国民风较为开放,可男女一同参加宴会,只面对面坐着,看得也更为直接。宴中表演诗词才艺,比一般的盲婚哑嫁好多了。男子遇到心仪的,折一枝桃花扔给女方,如果女方也有意的话,回赠一件随身小物,过了桃花宴,男方就可以上女方家提亲了。 所以贵族男女无不削减了脑袋想参加樊贵妃的桃花宴,有时樊贵妃遗漏了哪位府上的小姐或是少爷,他们也都想办法通过贵妃宫里伺候的给樊贵妃递话音。 夏侯府的马车卯时初就出发了,一个时辰左右就能到皇宫,马车却在宫门口百米开外的地方停滞下来。 掀起帘子一角,只看到密密麻麻的全是各府的马车,一阵风过去,带动女子身上的馨香阵阵。 “四小姐,估计一时半会进不了宫门。”芝晴看着涌动的人群说道。 皇宫排查严格,无论谁的马车过去都要一一检查才能放行。 夏莫然只看了一眼便放下了帘子,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我们家主子的马车你也敢拦?” 不过半盏茶时间,本来还算安静的场地突然响起一道嚣张的声音,料是某家婢女仗着有主子撑腰,与人发生了口角。 这种事稀松平常,夏莫然本不想理会,可接下来某道声音却让她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你家主子是谁?我们夏侯府的位置你也敢抢?” 不可一世地拿夏侯府压人的当然是夏明然,夏莫然不知道该赞叹她勇气可嘉好,还是该骂她愚蠢? 夏明然只是庶女,平时打交道的也只是别府的庶小姐,或者官位比夏之然低的人,当然处处谦让于她,可能是这份谦让让她觉得夏侯府永远高别人一等,却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皇亲贵胄比比皆是,她一个侯府庶女实在不够瞧的。而且人家只出动了一个丫鬟,她却以小姐之尊与一个丫鬟争执,真正落了下乘。 果不其然,那婢女的主子讥讽道:“本郡主道是哪个府的小姐,原来是夏侯府的,不过本郡主听说夏侯府没有嫡小姐,你又是哪根葱?” 旁边自有好事的回答:“西宁郡主,她是庶出的二小姐,姨娘以前是花娘。” “哈哈哈……” “你们……”夏明然被众多千金小姐嘲笑,脸上羞得红一阵青一阵,却讲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夏玉然见此情景也有些害怕,她虽然有些小算计,可毕竟从小养在深闺里,平时接触不到这些,一时也没什么好办法,看到夏府前面那辆马车,她灵机一动,高声说道:“本来就是你们不对,这地方我们早就占了,我们四妹可是太子的人。” 夏莫然听了气得直翻白眼,没见过蠢的,只见过更蠢的,这下她躲也躲不成了。 西宁郡主当然从一旁讨好的小姐口中知道了夏侯府的四小姐是何许人,知道了也就越发不放在眼里了,无父无母的孤女也妄想压人一头! “本郡主听说夏莫然可是容貌有损了,这么大的动静都缩在马车里不下来,怎么,真丑得无法见人?”西宁郡主不客气地嗤鼻道。 旁边自然有附和的。 “可不是,听说小孩子看了都吓哭了。” “这么丑,太子才不会娶她呢。” “来历不明的人也妄想嫁进太子府,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 夏莫然顶着这片辱骂声下了马车,盈盈朝西宁郡主一拜,并无半点羞愤之色。“臣女见过郡主。” 西宁郡主,先皇后娘家侄孙女,西塘陈家的嫡女,甚得宇文奎喜爱,五岁便封了郡主。 “夏莫然?”陈西宁高高在上地瞥了一眼夏莫然脸上的面纱,目露不屑。 “正是臣女。”夏莫然不卑不亢地回道。 “咯咯,四小姐当真好运气呢,当初不过落在了七王爷的怀里,就被七王爷认定是太子妃人选呢。”礼部尚书方诗韵娇笑道,不过笑意里饱含多少恶意也就只有她自个知道了。 “哼,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居然存了乌鸦变凤凰的心思,别说太子妃人选有四个,是不是真的乙女星转世还不一定,就现在一个无品无名的小姐,看到本郡主竟敢不跪下拜见!”不知方诗韵的话触动了陈西宁哪根心弦,本来陈西宁只对夏莫然只有几分不屑,现在又多了几分厌恶来,竟当着众人的面要她下跪,存心羞辱人。 郡主二品,夏莫然虽是太子妃候选人,可毕竟还不是太子妃,等于还只是无品级的白身,按礼是该给二品郡主跪下参拜。可夏莫然出身侯府,能过且过,再陈西宁也没让在场其她小姐跪下参拜,这要求也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四妹……”夏明然和夏玉然都目露惊恐,她们也没想到西宁郡主是这么难缠的人物,特别是夏明然此刻懊悔异常,倒不是担心夏莫然吃亏,只是怕因此不能参加桃花宴罢了。 方诗韵看着夏莫然,笑得幸灾乐祸,她和孙丞相的孙女儿孙素雅一向交好,当然要帮着素雅打击其她人了。 “夏莫然,莫非你当本郡主的话是耳旁风不成?”陈西宁见夏莫然并没有跪下的意思,面色一沉,冷声说道。 夏莫然却没有任何惧色,目光清凌凌地扫了一圈众人,道:“郡主的话臣女不敢不从,只是臣女素闻已故的陈皇后德行出众,为人最是公正,料想她的娘家人也差不到哪去,若郡主真要臣女跪的话,在场品级不如臣女的都要下跪,以示郡主的公正。” 陈皇后正因为德行出众,才被皇帝立为后,甚至她死去多年也没再立后,宇文奎直言再没第二人德行胜过先皇后的。如果陈西宁今天不要其她贵女下跪,偏偏只让夏莫然下跪拜见,有失公允之下污的便是陈皇后的名声。 陈西宁跳进了夏莫然的坑里,让她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跪,陈皇后的名声污定了,甚至陈家的教养都要受到质疑。不跪,未免让人觉得堂堂二品郡主怕了无品级的臣女。 陈西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脸上阴沉得厉害。 夏莫然却没有步步紧逼,只笑道:“臣女也闻郡主从小便十分知礼仪,懂规矩,今天不过受了旁人的挑唆罢了,陈家的女儿都是极好的,否则怎么会出了个陈皇后?” 这算是给陈西宁铺了台阶,只要她顺势下就行了,顺便祸水东引,让挑拨离间的方诗韵承受她的怒火。 方诗韵接到陈西宁怀疑的目光,心肝颤颤的,这位郡主可不是善茬,让她这个一向在贵女圈子里横行无忌的人都要避其锋芒。她目光在夏莫然面纱上遛了一圈,一个主意爬上心头,凑到陈西宁耳边轻声说道:“四小姐倒是长了一张利嘴,当初也定是这样说得七王爷心动的吧?郡主何不让人揭了她的面纱,替太子把把关,他未来的太子妃人选到底是真丑还是假丑。” 夏莫然总算知道陈西宁对她的怒火从哪来了,这矫情的郡主根本就喜欢七王爷嘛,所以才这么容易被方诗韵挑拨,把她当成了假想敌。 “本郡主今日就瞧瞧夏四小姐长了一张如何倾城国色的脸!”陈西宁听了,怒火果然再次被挑起来了。 只见她话落便从身后掏出一只黑亮亮的鞭子,“啪啪”两声打得地面尘土飞扬,让在场娇滴滴的贵女们无不目露恐惧,暗道夏家四小姐今日要不得善果了。 陈西宁凶光毕露,接着用力一甩,那黑亮亮的鞭子犹如要吃人的恶龙,直直地往夏莫然面上袭来。 “小姐!”芝晴和芝玉齐齐惊呼,她们离得远,根本无法阻止。 这一鞭子下去,就算没有毁容也变成真毁容了。 贵公子哥们纷纷别转了头去,不忍直视,心中纷纷告诫自己打光棍一辈子都不可娶西宁郡主这只母老虎,妾从今往后,陵城一害的头衔就要从方诗韵身上转给她了。 见那鞭子以锐不可当之势袭来,夏莫然目光一冷,犹豫是要躲过去还是任凭她抽一鞭。 千金一发间,“嗖”的一声,不知从哪里射出一枚小石头,击断了陈西宁的鞭子。 “哪个混账东西敢毁了郡主的鞭子?”陈西宁的丫鬟巧侬横眉竖眼道。 “怎么,本王也毁不得?” 冷漠中带点狂傲,夏莫然听着记忆中那熟悉的声音,心神激动了片刻,七王爷宇文谨,他们终再见面了么? 正文 第8章 太子 时下男子都流行骑马,七王爷却喜欢坐马车,偏偏让人感觉不到半分娘气,因见不着面,更添了几分神秘和肃然。 夏莫然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绣着双龙戏珠的鸦青色锦缎车帘子,只见马车中伸出一只手,轻轻掀开帘子一角。那手修长白皙,与鸦青色的车帘形成鲜明的对比,却又节骨分明,让人幻想着被那手抚摸一下,该是何种销魂的滋味。 芝晴见到前主子有片刻的激动,可她知道四小姐不喜欢她一心二主,也就安安分分地站在夏莫然身后。 就在众人“突突”的心跳声中,马车里的人再没了动静,让等待瞻仰天光的人止不住一阵挠心挠肺。 夏莫然自嘲一笑,顺着身边的人流跪了下来。“参见七王爷!” 喧嚣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才听到马车中冷漠的声音又响起:“免礼。” 七王爷宇文谨在禹陵国可是如神祗般存在的人物,不仅代宇文奎处理朝政,才华横溢,且长了一副不俗的容貌,风光霁月、龙章凤姿尚不能形容他的千分之一,可他同时位高权重、冷漠无情,不近女色,让众家千金简直是又爱又畏。 宇文谨的贴身侍卫洛寒黑着脸守在马车边,手中的佩剑在日光下散发着丝丝寒气,众女就是有心思也不敢上前半步,只得纷纷上了马车,横竖樊贵妃的桃花宴,七王爷总是要到场的。 贵公子哥眼见一场女人的纷争因七王爷到来消弭无形,大感无趣,加之对七王爷的敬畏,也相继牵着马向城门口而去。 陈西宁却没有上马车,而是无视洛寒的大黑脸,蹦蹦跳跳地朝马车跑去,那邻家妹妹般调皮可人的样子,哪还有刚才对夏莫然挥鞭时的狠毒。 “七王爷。”到底畏惧宇文谨的冷酷,她只敢在马车边站定,隔着帘子跟心仪的人说话,满脸的羞意,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 “呸!”夏明然对着陈西宁的背影吐了口口水,典型的“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接着又鄙夷地看了一眼夏莫然,扶着婢女采荷的手上了马车。还真当她得七王爷看重呢,人家连见都不见她,也不过如此,夏明然决定回去就把这消息告诉老夫人。 “四妹妹,七王爷……”夏玉然对着宇文谨的马车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想说些什么。能让厉害的嫡母都畏惧的人,可不让人既敬畏又好奇吗?可惜七王爷从没驾临过夏侯府,她就算想见也没机会。 夏莫然能理解少女怀春的心理,可夏明然可不是好说话的主,当下刻薄的嗤道:“夏玉然,收起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心态,就你那样,还想妄想七王爷?” 夏明然说的一点都不客气,甚至觉得这是为夏玉然好,像她就一点都不贪心,只想被哪个皇子看中,做个侧妃就好了。一点都不贪心,真的。 “我我……”夏玉然羞得满脸通红。 夏莫然却没心情安慰她,在她看来,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夏明然虽然说得直接,可也没错,七王爷宇文谨,不是随便哪个女人都能肖想得起的。 耳边传来两人的对话声。 “丫头,怎么来陵城了?” “因为西宁想找七王爷兑现承诺了,您说过送西宁一件稀世珍宝做及笄礼物的。” “哦,原来丫头是大人了。” “讨厌,王爷取笑人家。” …… 真的有够让人讨厌的,这年头丫头也满大街都是。夏莫然无意于听别人的壁角,淡淡地对夏玉然说道:“上马车吧,今日参加宴会的人非富即贵,有些不是我们夏侯府能惹得起的。” 这话是警告,也是提点,夏莫然相信马车里的夏明然也听到了。虽然她对夏侯府并无太深的感情,可出于道义,她也不希望夏侯府出事。 一转身,便看见方府的马车里方诗韵对着她恶意地一笑,见她看过去又重重地放下了窗帘。 夏莫然勾了勾唇,果然女人多的地方麻烦也多。 祁阳地处禹陵西北部,气候严寒,桃花自是难见,听说樊贵妃来了陵城后,很是喜欢落花缤纷的桃花盛宴,宇文奎为博美人欢心,命人在皇宫东北角上的空地移栽了上万株桃树,造了一座桃花林。 花了半个时辰才进了宫门,又花了半个时辰七拐八绕的才来到举办宴会的桃花林,此时才辰时末,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一个时辰,负责此次桃花宴的贵妃宫女官便安排先到的人自行娱乐。 夏莫然穿越至古代后第一次在上流宴会中露脸,除了另三位,她也认不得什么千金贵女,因此百无聊赖地欣赏起桃花来。而她生怕夏明然姐妹又惹了什么事端来,也就拘着她们跟在身后一起赏花。 微风吹过,引起粉红色的花瓣翩迁起舞,的确美不胜收。 桃花在夏莫然眼中是道美丽的风景,殊不知自己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只见她闲庭信步地穿梭着在桃树间,偶尔伸出手去接半空中飘落下来的花瓣,那种轻灵,那份娴雅,就像凭空出现的桃之精灵,跟在她身后夏明然夏玉然两姐妹反倒变成了衬托。 身处林间看台上的某些男子险些看痴了。 那女子还未看清容貌,就那清雅纤丽的身段子,已引得他们遐想无限了。 “那女子是谁?本宫怎么没见过?”太子宇文恺喃喃地问道,清秀的脸上有股子未脱的稚气。 当今皇上宇文奎已经五十多岁了,宇文恺是他的孙子,当然年纪不大,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宇文奎并不是没有儿子,相反儿子还很多,不立儿子反立孙子做储君,放到哪个国家都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宇文奎也不想,可是谁让宇文恺得到七王爷宇文谨的鼎力支持呢? 宇文谨的理由很充分,前任太子是宇文恺的父亲,父亲死了,太子之位当然应该由儿子继承。偏偏宇文奎已年暮,且久病在榻,实在没有能力再跟年轻的皇弟宇文谨较劲。所以宇文谨虽然只比宇文恺大了十岁,实际却是他的皇叔公。 坐在宇文恺身边的紫衣女子朝夏莫然嫉妒一瞥,她正是闵贤妃的侄女闵心妍。 想到自己和柳姿姿在青城做的好事,闵心妍放心一笑,对着宇文恺娇声娇气地说道:“太子怎么把自己的未婚妻给忘了?” 柔弱无骨的小手攀扶着宇文恺的手臂,让宇文恺好一阵荡漾,脑子也成了浆糊。“本宫的未婚妻?” 此情此景,在场的其他男女无不知晓,回来不过两三日,这闵心妍怕是早就爬上了太子的床。 其中一个白色锦袍的男子看着远处风姿绰约的身影,眼睛里闪过兴味。 “太子惯会跟心妍装傻,夏侯爷的四妹可不是太子的未婚妻?”闵心妍装作生气地说道。 那女子是失了容貌的夏莫然?那个掉进皇叔公怀里无父无母的孤儿?宇文恺被恶心到了,神色间哪还有刚才的痴迷,只剩下浓浓的厌恶。 “闵小姐说的是,夏莫然可不是太子的未婚妻?太子难道想不认不成?”一旁喝茶的严家公子严煜凑趣道。 严家只有严煜的父亲做了四品的通政使司副使,可严家是禹陵首屈一指的世家,因此严煜跟这些王公贵子打交道一点没压力,他跟太子交好,也就看中太子身后的七王爷地位超然。 林间那女子是夏莫然,严煜早就知道了,她跟西宁郡主闹的那一出,他就在现场。 “太子想赖账了,五皇子你说如何是好?”严煜调侃道,顺便把事不关己的五皇子拉下了水。没办法,日子太无聊,总要来点调剂品才是。至于夏莫然,呵呵,对不起,也只有委屈她了,谁叫她丑呢,又无权无势。 “夏莫然是未来的太子妃人选,这是七皇叔定的,子钰想赖也不成。”五皇子宇文钦,也就是那白衣男子说道。 子钰是太子的字,宇文钦比太子长了一辈,当然有资格叫他的字,也更显得亲昵。 正文 第9章 闹心 想到要娶一个丑女为妃,宇文恺无比烦躁,毫不怜香惜玉地推开闵心妍,吩咐伺候的宫女道:“去把夏莫然给本宫叫来!” 闵心妍被推开自觉失了面子,但听到宇文恺的吩咐,知道他不会给夏莫然好果子吃,心下一阵快意,哪还管面子这档子事。 她和夏莫然、孙素雅等都是竞争关系,但却最看不惯夏莫然,明明无权无势,偏偏好运地撞上了七王爷。在青城也是,明明她最用功,对夫子也最是巴结,偏偏夫子就喜欢什么都不上心的夏莫然。 见夏莫然走近,闵心妍很快地收拾好脸上的嫉妒之色,装作惊喜的样子道:“还是夏侯府的米水养人啊,看莫然妹妹回来不过两三天,气色好了很多。” 这一声“妹妹”,便把夏莫然的身份定下了,就算她们进了太子府,夏莫然的身份也不能比她高。 况且容貌尽毁的人,恨不能日日夜夜蒙着面纱遮羞才好,还管气色好不好? 闵心妍自以为装的很好,但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严煜饶有兴趣地盯着夏莫然,宇文钦只温润地笑。 也只有太子宇文恺是个草包,指着夏莫然便怒道:“夏莫然你好大的胆子,见到本宫竟不下跪!”那趾高气扬的模样,倒跟陈西宁有的一拼,难怪宇文奎并不满意他做太子。 宇文恺虽胸无大志,但当太子久了,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仪,这么一吼,夏莫然还没被吓到,少见世面的夏明然和夏玉然被那声“本宫”吓傻了,“嘭”地一声滑到地面,想着虽不知面前的贵人是谁,但跪一跪总归没错。 她们两个无知,不代表夏莫然也无知,她看到闵心妍也在场,还这么亲密地靠着那斥责她的男子,便知他定是太子宇文恺无疑了,闵心妍可是立志要做母仪天下的皇后的。 当下她盈盈一拜,敛去眸中的不悦,声音清丽地说道:“臣女见过太子。”虽白纱遮面,看不清面容,但她体态轻盈,眉宇间一派祥和,并无半分怯懦之姿,显出几分大家小姐的矜持高贵来。 芝玉和芝晴也跟着福了福身。 “莫然妹妹,太子叫你跪下行礼呢,你可千万别像在青城那样冥顽不驯了,不然姐姐也帮不了你。”闵心妍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道,嘴里讲着关切的话,心里有多少恶意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冥顽不训?夏莫然眸中精光一闪,看来她在青城吃的亏还不够让她清醒啊。 当初闵心妍和柳姿姿嫉妒她得夫子器重,竟给她下毒,那毒还是无解的绿鸢,她虽然不惧,但怎么能不给罪魁祸首点厉害瞧瞧?于是她接连给那两人下绿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等她们快毒发身亡时再救回,几次三番,把两人折磨得够呛。 闵心妍接触到夏莫然眼中的冷意,不自觉地往宇文恺身边靠了靠。 “夏莫然,你好大的胆子,没听到心妍说的话吗?”宇文恺搂着闵心妍,一脸厌恶地对夏莫然道。 “四妹妹快跪下!”夏玉然和夏明然连忙拉扯着夏莫然的衣服,她们倒不是担心她,不过是怕自己会受牵连罢了。 没想到夏莫然却不领情,抽出衣摆,轻轻浅浅地说道:“太子见谅,不是臣女胆子大,相反臣女的胆子很小,臣女不跪,只不过遵从贵妃娘娘的意思罢了。” 见众人不解,她又道:“臣女虽第一次参加桃花宴,但也听说过贵妃娘娘为人随和,最是平易近人,她曾说过举办桃花宴只为图个开心,既然参加桃花宴就要放开了玩,不论尊卑。” 宇文恺气怒,樊贵妃这句话他当然知道,没想到成了夏莫然逃避罪责的借口,一时堵得说不出话来。 “哈哈……”严煜见状大笑出声,“子钰你这未婚妻倒伶牙俐齿的紧。”宇文恺和陈西宁两人让她下跪都未能如愿。 “不知公子是?”夏莫然对着说话的严煜问道。“未婚妻”三字让她实在反感得很,但目前也无力改变。听说太子跟五皇子和通政使司副使严大人的儿子严煜交好,此人能亲昵地叫太子的字,想必是两人中的一个,只不知是哪一位。 “我是严煜,四小姐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可。”严煜自命潇洒地说道,手中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 “严公子。”夏莫然点了点头。 又对着宇文钦福了福身道:“臣女见过五皇子。” “四小姐不必多礼。”宇文钦笑着道。他虽是皇子,却不如宇文恺受重视,父皇对他也是可有可无,他跟在宇文恺身边,虽长了一辈,却往往被人忽视,可这个夏莫然第一次见他们,却能知道自己,实在是个伶俐的,是以他看向对方的目光中毫不掩饰对她的欣赏。 夏莫然第一次见严煜和宇文钦,对两人的印象算不上好,但也不算差,比较让她吃惊的是,这两人并不像宇文恺那样蛮横无礼,估计与他交好也是看在宇文谨的份上。 先太子是宇文奎的第一个儿子,五皇子之前几位皇子也都夭折,所以宇文恺一出生便荣恩不断,之后就算父亲死了,有权倾朝野的皇叔公鼎力支持,恭维讨好他的人比比皆是,也就养成了他眼高于顶、骄横跋扈的性子。 见两个好友不再为难夏莫然,宇文恺心中的怒火又涌了起来,站起身指着夏莫然就喝道:“你这个丑八怪别得意,本宫一定不会娶你的!” 嗓门之大,引得附近的贵女贵公子们纷纷驻足观看,也成功地让半爬起身的夏明然姐妹又跌了回去。 夏莫然几乎可以肯定,宇文恺就算做了皇帝也不过是个傀儡,她实在不想再呆下去和这个富三代纠缠,于是一把扯下面纱,露出右脸上的疤痕,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臣女也自知配不上太子,只能祝愿太子得偿心愿了。” 那疤痕有一指长,大概割开皮肉放毒血的原因,表皮凹凸不平且青紫一片,异常狰狞,宇文恺吓得一下子坐了下去,压到闵心妍犹不知。 严煜惊得收了手中的折扇,却又暗自奇怪,夏莫然在皇宫外死活不肯拿下面纱,怎么到了太子面前反倒不再遮掩了? 宇文钦还是那副温润的模样,只是脸上的笑意不再,恐怕他自己也没发觉眼中含了一丝嫌恶。 夏莫然把三人的神情尽收眼底,朝他们讥讽一笑,淡定从容地仍旧戴好面纱,施施然地走出了看台。 闵心妍被宇文恺压得够呛,好不容易直起身子,就看见夏莫然飘然远去的身影,她得意一笑,轻柔地抚着宇文恺的胸口说道:“莫然妹妹真是的,干吗拿那伤疤吓太子啊。” 冷不丁对上夏莫然突然回视的眸子,眼中的冷意让她骇得通体生凉。 宇文恺不知夏莫然离去前那番话出自真心,还当她是在讥讽自己,气得拽紧了拳头。“丑女人,本宫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抬头看见夏明然和夏玉然还跪在那里,怒气更甚,大吼道:“丑八怪,还不快滚!” 吓得两姐妹连滚带爬地冲出了看台。 正文 第10章 秘密 一路有人指指点点,夏莫然不想招惹麻烦,目不斜视地走到偏僻处。 “四妹妹,你怎么能跟太子这么说话?现在得罪了太子该怎么办?”一站定,夏明然便抚着胸口不满地说道,夏莫然主仆走得太快,她差点跟不上。 夏明然恼恨夏莫然走到这么偏远的地方,让她如何觅得如意郎君嘛,话说太子身边的严公子不错,严家的嫡子,其父只是正四品的通政使司副使,自己一个侯府庶小姐,嫁进严家做嫡妻倒也使得。 夏明然打定主意要嫁进严家,但见夏莫然不理自己,心中呕的不行,挥开采荷搀扶自己的手,绕到夏莫然面前吼道:“夏莫然,我跟你说话呢,你听没听见?” 芝玉皱了皱眉,暗骂二小姐真是欺软怕硬,刚才在看台上太子为难四小姐时,怎么不见她帮衬一二,现在倒来指责小姐的不是了。 知道主子心里不舒服,芝玉拉开夏明然不客气地说道:“二小姐,你没看到是太子不待见四小姐吗?” 夏明然见芝玉三番两次得罪自己,上次还打了自己一巴掌,早就恨得牙痒痒了,吩咐采荷道:“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到你家主子被欺负了吗?还不给我打!” “是!”采荷一向惟主子命是从,得了吩咐撸起袖子就想上前来干架,可还没走到芝玉面前就被夏莫然喝止了。 “闹什么?三姐姐呢?” 此时众人才发现夏玉然和她的婢女芳荷没跟来。 “小姐,芝晴也不见了。”芝玉一脸恐慌地说道。 她跟着夏莫然在青城学习宫廷礼仪,其中一个夫子原先就是先皇后身边伺候的,对夏莫然也甚是喜爱,早把宫里的尔虞我诈说道给了她们听,今天来桃花宴的非富即贵,三小姐随便冲撞了哪一个就能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还要连累她们主仆。 芝玉现在非常怀疑老夫人就是故意让二小姐三小姐她们跟着来使坏的。 听到芝晴也不见,夏莫然反倒松了一口气,七王爷给的人都非常人,有芝晴跟着不至发生什么危险,当然还是尽快把人找到为好。 于是夏莫然便和夏明然分头去找人,但想到夏明然也是个不靠谱的,就让芝玉跟着她们主仆俩,发生什么事还能提点一番。 夏明然主动要求沿着原路找回去,夏莫然便从另一个方向寻找,说好找到了人就随便差个宫女通知。 夏莫然在举办宴会的场地外围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人,只得往更偏的地方找去。找了一盏茶时间也没发现人影子,算算快开宴了,想着回去再说,却在此时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个粉色的人影一闪而过,看着那衣服的样式倒像夏玉然今天穿的流仙裙。夏莫然心中疑惑夏玉然怎么到了这么偏远的地方,且她身边的婢女芳荷和芝晴都不在,但疑惑归疑惑,她还是跟了上去。 那人影走的很快,至少寻常千金小姐没有那么快的脚程,带着夏莫然在桃花林中七拐八绕的。就在夏莫然十分肯定这根本就是仙人跳,目的就是她,也准备撤退时,前方一道幽幽的女子说话声传了过来。 “难道你一点都不怜惜思敏么?” 夏莫然只觉得“思敏”这个名字异常耳熟,但就是想不起来,料想是皇宫里的某对男女在此处“约会”,被人发现了犹不知。 她勾唇一笑,暗道刚才那人是想引自己来抓奸不成?可惜她不是个爱管闲事的。 正转身想走,却突然听见了一道男人的声音响起,那说话声与前面幽怨的女子声音想比,显得冷酷无情,却让夏莫然听了心里一震。 “樊贵妃,你是皇兄的贵妃娘娘,与本王在此相见实在不合礼数。” “阿谨,你明知道我为了你才进的宫……”樊贵妃咬着嘴唇不甘地说道。 “请娘娘称呼本王为‘王爷’。”美人伤怀,宇文谨却没有半分怜香惜玉之心,星目间甚至隐隐有了几分不耐。 “为什么?难道只有她可以这么叫你么?”樊贵妃泫然若泣,哭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她要的真的不多啊! “若没有事的话,请恕本王先行离开。” 见宇文谨走的决绝,樊贵妃终于忍不住一把抱住了他。“不要走,阿谨不要走,你不知道宇文奎那个老不死的有多恶心,每当他苍老的身体趴在我身上,我都恶心得想吐!阿谨我快熬不住了,你再不理我,我该怎么办?” 樊贵妃哭得梨花带泪,可惜男人绝情的心就像严冬的冰,僵硬寒冷,也不给你捂热的机会。 夏莫然没想到参加一个劳什子的桃花宴会听到这么秘辛的事,慕容家与樊家本就是姻亲关系,樊贵妃是樊家嫡女,从小见宇文谨的机会也多,两人年纪又相差不多,喜欢上他也就不例外。 不过知道的越多,死得也越快,特别是七王爷的桃色事件她没兴趣知道,还是走人的好。 “还不滚出来!” 夏莫然面上一僵,心中低低地叹了口气。那男人还是一如既往地精,她都尽量收敛气息了,还是被他给发现了。 她整理了一下被树枝刮坏的衣服,波澜不惊地从掩藏自己的一棵桃树后走出。 就在知道此处还有第三人时,樊贵妃就已经放开了宇文谨,并抹掉了脸上的泪花,又恢复成高贵端方的贵妃形象。若不是她两眼红肿,恐怕没人知道权倾后宫的樊贵妃会是一个寻找机会红杏出墙的女人,这红杏出墙的对象还是自己的小叔子。 “你是谁?”樊贵妃见一个白纱遮面的女子走出,她尖利地问道,不过不管是谁,今天知道了她的秘密,就该死!“王爷,这女子留不得,让我带到贵妃宫里处置了她。” 却不想宇文谨看都没看她,只皱着眉盯着夏莫然,挥着手对樊贵妃说道:“不用了,这是夏侯府的四小姐,是本王的人,你尽可放心。” 夏莫然听到他的话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七王爷,您这话还能说得再无耻一些么?什么叫您的人?人家可是您侄孙的未婚妻,呃……之一。而且您是跟我有仇么?没看到美人瞪着我的眼神恨不能吃了我么?始一见面就不遗余力地给我拉仇恨值,皇叔公您这是有多恨我呀? “夏莫然?”樊贵妃当然知道云鹤大师的那个预言,也知道宇文谨当初认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女孩做候选人,没想到就是面前这个女子。 樊贵妃不满宇文谨对自己冷漠无情,对这个无关紧要的夏莫然却包容得很,又见她白纱遮面,分明是遮挡她脸上的丑痕的,没了容貌的女子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当下又是试探又是认真地对宇文谨说道:“王爷,夏莫然去青城多年,又失了容貌,这女子未必就是她,说不定是哪个居心叵测之人假冒的,还是让本宫带回贵妃殿,严刑拷问一番再作打算。” 不料宇文谨竟是想都没想,就吩咐隐藏在暗处的洛寒道:“把娘娘一路护送回贵妃宫。” 是护送还是监视,端看人怎么理解了。 樊贵妃面色一僵,忽视心底的酸涩,冷着声音说道:“不用了,本宫的女官就在前面,不劳驾王爷的人护送。” 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恨恨地瞪了一眼夏莫然,半是提醒半是威胁地说道:“桃花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夏小姐莫贪看桃花误了时间。” 瞪吧瞪吧,今天瞪本小姐的人还少吗?夏莫然垂了头,算是给足了樊贵妃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