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苏姑娘来了“快！抬过来！快去看看苏姑娘到了没！”一个穿着青色交领布衣的男人一边指挥一边冲棚子外面吼了一声。 两个粗壮的汉子抬着一具被麻布盖着的尸体抬进了茅草搭成的棚子里。 孙大娘昨日未曾归家，结果今日就被人发现死在了山上，身上也没有伤口和野兽咬过的痕迹，也不知是怎么死的。 有人匆忙报了官，这才让人从山上将尸体抬了下来，同时也赶忙让人去请苏姑娘来验尸，近年来的梅岭镇需要验尸的案子基本上都要请她。 “苏姑娘来了！苏姑娘来了！”有人欣喜的呼喊道。 县令带着镇上几个里正迎了出来，脚步有些匆忙。 阡陌小道上，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而至，正是众人口中的苏姑娘。 苏梓穿着一身白衣，腰封束起细腰，裙摆堪堪及脚面，走动间露出一双软底儿绣鞋，她有洁癖在身，所以平日里不论什么情况下，一身衣衫都是不染纤尘。 听到迎上来的众人，苏梓却步调未变，面上淡然，喜怒不显。 县令面上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似是怕冲撞了面前的人一般，其实苏梓不过是一介小小仵作，虽然在镇上破了不少迷案，但是也用不着县令这般对待，只是苏梓似乎生来便与他们这些不同，身上自带着一股矜贵出挑的气质，让人不敢轻慢。 而她的父亲又与京中正当大权的苏相有些交情，明里暗里多次嘱咐县官照拂，让人不得不猜测两家的关系，因此更不敢轻慢。 “县令大人。”苏梓拱手，细眉微敛，不疾不徐的打了个招呼，不卑不亢，自成一派。 青衣男人开口道：“苏姑娘快看看吧，孙大娘被人发现死在山上，孙大娘身上没有伤口，我们也看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否是被人所害！” “尸体在哪儿？”没有伤口，苏梓敛眸。 孙大娘的丈夫死去多年，她也寡居至今，家里也无一儿半女，平日里靠着在山上捡柴为生，最近也没听说过与人结怨。 她在青衣男人的带领下进了棚子，麻布盖着的尸体露出孙大娘穿着的褐色布衣，灰尘P扑扑，看样子像是在地上滚过。 她掀开了麻布，孙大娘形容枯槁，头发已经花白，眼睛凹陷微睁，眼中布有血丝，唇微张，唇色犯青紫，身体已经发僵，但还没有出现大面积的尸斑，看样子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一天。 查看了脑后并没有发现撞击过的痕迹。 她从挎着的白色绣兰花的布包里拿出了一副银针，挑了一个在尸体的几个地方各扎了一下，银针没有变色，看样子不是中毒，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看模样倒像是受了惊吓，难道是看到了什么野兽之类的触发疾病而死。 她让将草棚里的人都遣了出去，只让人点了个明火端些水过来，想要查清楚具体病因，只能剖尸，难免要宽衣解带，便不能再让这些人看着。 除去了孙大娘的衣服，她先是在孙大娘的左胸口处按压了几下，然后转到了腹部，眉间才微微蹙起，看起来像是找到了症结。 从放置解剖工具的布帘上拿下了自己自制的手术刀，古代没有合成金属，铁器又容易生锈，这刀片是她拜托父亲让那位京中的苏相找来的，一种特殊的金属，然后让镇上的铁匠细细打磨了好久，才得了这一副工具，她平日里很是珍惜。 在明火上烧过消毒，然后又用自己特配的清酒擦拭，然后才动手沿着胸前的肌理开了一道口子。 众人都候在草棚不远处的树荫下，等着苏姑娘的结果。 然而没人发现两道浅色身影就立于不远处的山坡上。 第二章天生拿手术刀的手 其中一人着玄色锦衣，负手直立，宽大的衣袖上绣有金色暗纹，在午后的阳光下隐隐泛出流光，金线绣成的衣带束着劲腰，腰间环佩错落轻垂，长身直立，带着难言的贵气。 他面上透出几分漫不经心的随性来。 另一人穿竹纹月白长袍，腰间缀着一只玉色长笛，一双手细白修长，骨节分明，若是被苏梓看见，怕是也要感叹一句这真是天生拿手术刀的手。 这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凉意，肤色如玉，不染血色，唇色极浅又薄，只有一双眸子黑的透亮，只是透着不然俗世的淡漠，他眸子看着不远处的草棚，开口淡淡陈述，却没带一丝情绪，“尸体被发现了。” “迟早会发现的，且先看看他们能探出些什么来，若是查到了那里，就得先处理一下了。”玄衣人勾唇，眸中带出几分邪气，“叶轩，那个女人有点意思。” 小小仵作，却让这么多人围着她打转，连着县令都带着敬意，怕是不简单。 “她能查到我们查出的东西？”叶轩语气带着几分质疑，眉眼间透出几分不快，他才不信那个故弄玄虚的女人能查出什么东西。 作为药王谷的少主，他向来只对医理药物感兴趣，来到这里自然听说了苏梓的大名，只是苏梓那些手法他都闻所未闻，让人直觉就是在故弄玄虚，偏生这阵子上的人都信她，等这件事结束，叶轩觉得他一定要将这女人的真面目揭穿。 “查不查得出来都无大碍，我已经找到了我要找的人，只要这些人不给咱们添麻烦就行了.......” 草棚内， 苏梓认真查看了死者的内脏，死者肺部有水肿，而且心肌坏死，心壁破裂，心室内血液进入心包，造成心包填塞而引起的猝死，简单来说是因为惊吓而造成的心肌梗塞。 找到原因之后她将尸体的切口重新缝合。 然后用清酒擦拭了手上的血，重新把麻布盖在了死者的身上。 颔首轻声道了一句，“一路走好。” 之后走出了棚子，午后的阳光正盛，她伸手遮了遮太阳，便有人拿伞遮在了头顶。 她微怔，侧脸仰头却撞进了一双褐色的眸子里，眸子的主人带着笑意看着她，一双凤目眼尾微勾带出几分邪气。 她淡眉微蹙，男人着一身玄色锦衣，容貌出挑，眉眼间带着几分不羁和随性，光看模样便知道不是这小镇上的人，这一身的贵气藏都藏不住。 “你是什么人？” “在下姓夏，来梅岭镇有些小事，听闻这里出了命案，过来凑个热闹！” 这人的话不知是真是假，苏梓也不在意，只是对这人没什么好感罢了，“公子觉得热闹？” “嗯哼——”夏靖淮挑眉，发出一声轻哼。 “那等哪天公子遭遇不幸，怕是会有更多人看热闹了，一定会比今日热闹的多，想必公子到时应该会很开心。”她淡淡瞥他一眼，然后向树荫下等着听她禀报的众人走去。 夏靖淮闻言也没有生气，眨了眨眼睛，唇角微翘，大步跟上她，“姑娘，伞给你，若是晒坏了姑娘娇嫩的皮肤，怕是不值。” “用不着。”太阳最烈的时候已经过去，现在这点日光对她还造不成什么伤害，而且她的皮肤也没有这么娇嫩。 然而身后的人却还是将伞撑在了她的头顶，送她到了树荫之下。 苏梓扫过众人，开口道：“孙大娘是因为突发心疾而死。” 第三章心疾 “心疾.......”众人一片唏嘘。 “原来是心疾，怪不得没有在身上发现什么伤口，只是孙大娘怎么会突发心疾呢？” “是啊，昨天见她还好好的！我还跟她打招呼了呢！” 站在苏梓身后的夏靖淮闻言眸中闪过几分惊讶，“你怎么知道她是心疾？”若人还活着，或许能够根据病人表现出的症状来判断，只是人已经死了，若非医术高明如叶轩，怎么会看出来呢？ “看一下不就知道了，死者肺部有水肿，心壁破裂，心室内血液进入心包，造成心包填塞而引起的猝死，典型的心疾。” 夏靖淮眉间露出几分不解的迷惘，这女人在说什么，感觉比叶轩说的还让人难以理解，“没想到姑娘还精通医术。” “那当然，我们苏姑娘不仅验尸从未出错，而且医术高超，许多镇上的大夫无法诊治的奇病怪症找苏姑娘准没错！你是外地来的吧！连这个都不知道！”有人接上了他的话。 苏梓不清楚这人的目的，觉得他应该不单单是为了凑这个热闹，见有人替她说话，她便也懒得再多费口舌，只是继续回答大家的问题。 “我观孙大娘的模样，应该是受了惊吓，引发的心疾，可能是在山上碰到了什么，也许是野兽，也许是......别的，可找人引我去现场看看，也许会有什么发现，若是真有野兽，也好警醒镇里的乡民们不要接近，请县令大人命人处理。” “这么说孙大娘是被吓死的！” “难道山上有大虫不成！” “这可说不定，如今正是林深叶茂之计，难免不会有什么野物出没。” “可是若真有野兽，孙大娘怎么会完好无损？” 这也是苏梓在考虑的问题，若真是因为野兽受到了惊吓，那势必会被野兽吃掉，可是孙大娘没有，那么她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呢。 县太爷安排抬尸体下来的几个汉子护送苏梓上山查看，苏梓没有拒绝。 只是上山的时候却发现那个给她打伞的玄衣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已有一把竹伞留在了草棚前显眼的地方，很明显是给她留的。 苏梓也没有多想，有伞遮阳不用白不用，带了些防身的东西和水，便跟着众人一起上了山。 山上草木茂盛，山路很是难走，负责带路的青衣男子撩起长袍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让苏梓小心些。 苏梓在现代是正儿八经的军校毕业，学过军体拳，体力并不差，所以不曾落后，一路都紧跟众人，只是裙子难免被剐蹭沾了荆棘还有泥污让她有些心生不悦。 孙大娘去的地方在林子深处，她要讨生活，又没什么力气，只能捡些碎柴，太少的话卖出去根本维持不了生计，所以只能到林子深处去捡更多。 几个人顺着绵延的小山路，一路进了山林，林中隐蔽，没了日光，也没那么燥热了，耳边皆是蝉鸣鸟叫声。 苏梓擦了擦头上冒出的汗，看向青衣男子，“还有多远？” “就快到了！辛苦苏姑娘还要到这深山老林里来跑一趟了！” 苏梓不甚在意，“职责所在，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众人穿过一段杂草丛生的地方，然后便来到了孙大娘所在的地方，是个斜坡，孙大娘应该惊惶之下失足从这里滚了下去，才导致弄的满身狼狈！ 苏梓在周边查看了一番，并没有发现野兽活动的痕迹，却在一条横枝看到了一个环佩，上面打着黑色的络子，看模样是不小心从某人身上勾下来的，但这绝不可能是孙大娘的东西，像这样的配饰多是富贵人家把玩的玩意儿，梅岭镇带的起这些配饰的人不多。 她莫名想起了山下一见的那个男人，敛眸思索那人难不成和孙大娘有什么关系。 众人顺着草迹发现了一条不太显眼的被踩压出来的小路，苏梓顺着小路一路过去，却发现了一个被杂草掩盖的山洞，洞口不大，只能容一人通过，若不仔细翻找，还真的难以发现。 几人面面相觑。 第四章不好的预感 苏梓直觉孙大娘一定是因为山洞里的东西才受到惊吓的，只是不知这山洞里会有什么，在山洞门口没有发现野兽活动的痕迹，确定里面不会有什么危险之后，苏梓才向身后的人要了个火折子。 几人挨个进了山洞，苏梓闻到了一股腐臭的气息，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帕子遮在了面上，然后声音严肃的提醒后面的人。 “这里可能有动物的腐尸，大家遮住口鼻，小心染上疫病！”说是动物的腐尸只是不想让身后的众人恐慌，这么大的味道.......要么死的动物体型不小，要么.......很有可能.....是死人！ 众人闻言都有些惊惶，纷纷掏出帕子，或者用衣袖遮住了口鼻，万一真的染病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洞口虽窄里面却很深，没有光，火折子只能照亮面前的一小片地方，腐臭味道越来越重，苏梓面色染上了几分凝重。 再往里走，苏梓差点被一个什么东西绊倒，她扶住石壁才勉强稳住了身子，但是感觉不是石头，有些软，倒像是....... 她俯身拿火折子照亮了脚下的东西，果然.......是一具男性尸体，看样子死了有一段时间了，身上尸斑密布，山洞潮湿，尸体已经有些腐烂，身上还爬着吸血的血蛭，她微微眯眼，心有余悸，刚刚若是没有扶住墙，怕是就要趴在这玩意儿身上了。 “苏姑娘，怎么了？” “你们别过来！！”苏梓阻止道。 然而已经晚了，青衣男子脑袋已经凑了过来，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地上的尸体，顿时吓得后退了两步，腿软的差点瘫在地上，还好后面的汉子扶住了他，才没能倒地。 “苏....姑娘，这...这是.....”他脸色泛白，胃里开始翻腾......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自己刚刚看到的画面，忍不住侧过头吐了起来。 苏梓有些无奈，这下山洞里的味道更难闻了，早说不让他看了嘛！ “胆小的先出去吧，到山下让人弄些火把来，看来吓死孙大娘的原因就在这里了，胆子大的留下，帮我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尸体，这恐怕是一桩大案.....”苏梓声音凝重，让其他人不自觉的严肃了起来。 苏梓蹲了下来，单靠一个火折子根本看不出什么来，也没办法验尸查看，只能等把整个山洞照亮，才能看出具体的情况。 最后只剩下了两个身高马大的男人，其他人都出了山洞，主要是这画面实在是太重口了些，再加上山洞漆黑，感觉很是可怕，没几个人能像苏姑娘一样做到面不改色，还能蹲下来细细查看。 苏梓带着两人往山洞更深处走去，里面七拐八绕，三人分别查看了四周，又发现了三具尸体，全部都是男尸，腐烂程度不同，有一具已经快要变成白骨，她还发现了一个共同点就是这些男尸下半身的骨头皆被敲碎，也不知道凶手是什么人，这么残忍。 “苏姑娘.....里面有声音......”人高马大的汉子声音有些发颤，看着山洞里的某一个方向。 苏梓蹙眉她也听到了，感觉像是又什么东西过来了。 “别慌！听声音应该不是体型很大的野兽，很有可能是人，不用怕！” 两个汉子莫名有些自行惭愧，两个大男人竟然还不如一个小女子来的镇定，心下不禁安定了几分。 “说不定是凶手，苏姑娘放心，我们一定护苏姑娘周全.......”两人想要到她身前，苏梓却伸手制止了他们。 只因那个方向出了几分光亮，墙壁上映照出了两个人影。 苏梓凝视着那个地方，眸中透出暗光。 拐角处出现了两人的身影，是两个男人，苏梓几乎立刻辨认出了其中一人便是在山下见到的男人，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苏梓沉声道，冷眼看着他们。 第五章来者不善 夏靖淮勾唇，昏暗的山洞里他的脸在火光的映衬下更加棱角分明，一双眸子也格外的亮，“苏姑娘，好巧！”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苏梓看着他，觉得这人太过狡猾，让她很不喜欢。 夏靖淮走近，立在了苏梓面前，轻笑，“你怎么来的，我就是怎么来的，想要找到这里并不难吧？” 苏梓这才看清楚了他身边的人，男人着月白长袍，面色如玉，端是一派谪仙之姿，只是面上的神色却透着事不关己的淡漠，似乎并未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察觉到她的打量，才施舍般的看了她一眼， 苏梓眼尾上抬，觉得这人倒是有点意思。 “他是在下的朋友，姓叶单名一个轩字，精通医理，想来和姑娘有些投缘，你们有时间可以切磋一下。”夏靖淮眸中含笑，透着几分狐狸的狡猾和精明。 苏梓收回目光，原来是个大夫，那他们查到这儿也就不奇怪了，但是却并不能证明他们不是凶手。 “这个是你的东西吧！”她举起了手，手里赫然是刚刚捡到的环佩。 夏靖淮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抿唇轻笑，“我说我的玉环怎么不见了，原来是被姑娘捡了去，的确是在下的！” “查案是官府的事情，不知两位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来这里？”苏梓眸中带上了防备的神色。 “不过是闲来无事，无聊罢了！都说了我喜欢凑热闹！苏姑娘何必如此审问，莫不是怀疑我们是凶手？还是在下看起来就不像个好人？”夏靖淮很是悠闲，一点也没有被怀疑的慌乱或者不快。 “夏公子有自知之明是好事，凶手脸上也不会写凶手两字，我如何不能怀疑两位？”本来就看起来不像个好人，苏梓垂眸，眸中浮现几分不耐，这两人简直就是在浪费她的时间。 “姑娘是有眼疾吗？”一旁一直闭口不言的叶轩忽然开口，然而却是来者不善。 苏梓心中冷笑，是在说她眼瞎吗？“有眼疾的怕不是我吧！” “尸体死亡时间不一，最久远的有两年之远，我们并非本地人，怎么可能是凶手。”叶轩语气不善，看着苏梓的目光带着几分讨厌。 苏梓不明白这人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大的敌意，“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官府稍后自会查证，但是你们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无法不让人生疑，既然有嫌疑那就要查明，也不算是误会了两位吧！” 夏靖淮弯唇笑得很是好看，“看来在下与姑娘着实有缘，既然如此，这坠子便算是送给姑娘的见面礼吧，姑娘也不用还给在下了！” 苏梓冷呵了声，她稀罕，“这是物证，我要上交官府，公子的好意我怕是不能心领了。” “两位若是没什么事，留下住处，便可以离开了，若是有需要问询的地方，自有官府派人上门，倒是还希望两位能够配合！”苏梓并不想跟两人过多纠缠，当下之际是要赶紧清点一下这里的尸体数量，同时判断是否还会有命案的发生，早点验尸，早点抓住凶手，就能少死一个人。 “姑娘这是在赶我们走吗？”夏靖淮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苏梓面不改色看着他们，“妨碍官府办案，可直接缉拿！” “妨碍？姑娘自去查案就是了，我们并不会打扰姑娘，而且这山又不是姑娘家的，我们在不在这里姑娘怕是管不着吧？” 第六章身份不简单 苏梓没想到这人脸皮儿会这么厚，“这里是凶杀现场，你们在这里若是破坏现场，很有可能会影响官府抓捕凶手，怎么就管不着了？” 啧，伶牙俐齿！还句句在理，有点意思！夏靖淮饶有兴味的打量了她一番。 “也是，既然如此，在下离开便是！就不打扰姑娘办案了！”他下巴微抬，眼尾勾出诱人的弧度，忽然改变主意想要看看这女人能查到什么程度。 “多谢公子，不知公子现下住在何处？”苏梓眼睫长若蝶翅。 “雁回楼。” 梅岭镇最大的酒楼，看来这两个人的身份确实不简单。 两人离开没多久，一队官兵便举着火把找了过来，整个山洞顿时亮堂了起来。 苏梓有条不紊的指挥他们，“查看尸体数量，看看还有没有漏掉的，将尸体都抬出去，没办法的移动的留在原地做好标记！以便日后查验！” “是！” 苏梓擦了擦手，拎着裙摆出了山洞，等着官兵将尸体抬出山洞。 只剩下骨架的尸体没办法移动，而且下身还被敲碎，一动就会散架，只能将腐烂程度比较轻的尸体移了出去。 苏梓让县令大人封锁消息，以免造成恐慌。 死亡时间最近的尸体应该在一月以内，这让苏梓意识到了这件案子的严重性，也就是过不了多久，凶手很有可能再次犯案。 她对尸体进行了简单的解剖，结果发现，所有尸体的下半身都被人用切面平整的凶器敲碎，初步判断应该是锤子之类的动，而凶手似乎还是着为死者接骨重塑，但是都失败了，有些长合的骨头很是畸形。 更让苏梓觉得凶手是个变态的是，她发现死者的眼球被人挖了出来，但是又被放了回去，且并不像是简单的塞进去，而是似乎想要重新把眼睛治好，真是既残忍，又变态！ 苏梓又在山洞里查看了那些白骨，勘验之后发现这场连环凶杀案至少是从两年前开始的，之后几乎每隔一两个月就会出现一个新的死者，死者全部为男性，死状都差不多，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死者的伤口处理的更加好了，倒像是凶手在做什么实验似的。 为了防止这些尸体中有例外，她将每具尸体都做了仔细的尸检，天很快黑了，但是山上却是火光冲天，官兵直接在这里安营扎寨，方便苏梓连夜验尸。 一直到天亮，确定没有漏过任何一个细节，才做了验尸单，结束了这一场巨大的工程。 仔仔细细的清理了双手和净了面，才开口道：“可以让死者的家属过来认领尸体了，分辨不出的，找个地方埋了吧！” 她眉眼间透出几分疲倦。 下山之后县令让她先好好回去休息，之后再审理这件案子，苏梓验了一夜尸，早就累的睁不开眼睛了，而且身上又脏又臭，还出了一身的汗更是让她无法忍受，别说查看，就是理清验尸单上的线索她现在都不想多想，只想赶紧回去先洗个澡。 翌日，苏梓又是梅岭镇风光霁月的苏姑娘，她直接去了衙门，县太爷正拿着验尸单犯愁，师爷站在旁边来回踱步，看到苏梓进来，眼睛一亮，像是看见了救世主一般。 苏梓躬身不疾不徐的行礼。 “苏姑娘可值这案子该从何查起?”山上并没有发现凶手留下的任何痕迹，凶手很是小心，基本上没有任何证据。 第七章线索 苏梓休息之后脑子清醒了很多，她简单给县太爷做了一个凶手侧写，“死者都是男人，想要把尸体不漏痕迹的运上山并不容易，所以凶手很有可能是个男人，且会医术，因为尸体很明显有医治的痕迹，或者凶手可能有两人，那么是男是女就很难判断，一人负责折磨，另一人负责医治。” “凶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弄伤再治好？怕不是有病？县太爷颇有些郁闷。 苏梓伸出三根素白的手指，“有三种可能，第一种就是凶手在做什么实验，需要这些人来当实验品，第二就是凶手想要治好什么人，所以在这些人身上练手，不过到如今为之都没有成功，第三种就是凶手是个疯子，这么做只是为了取乐，不过第三种的可能性不大，看尸体身上的伤很有条理，不太像是纯粹的虐杀。” “那这案子该怎么查，镇上发生这么大的案子，必须上报，若是本官不能处理妥当捉拿凶手，怕是本官这顶乌纱帽都要不保！”县太爷有些头疼的扶额，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了苏梓身上。 苏梓敛眸，“虽然凶手没有留下痕迹但是这件案子应该并不难查，大人可以从两个方面入手，梅岭镇的医馆大夫并不多，大人可以派人去查探一番，看看是否有可疑的地方。另一边可以让人去调查一下，看看镇上是否有和死者相同症状的病人，大人应该看过验尸单，所有死者的腿骨都被敲的粉碎，眼睛被挖又重新安回，死者的伤太具有特征，可能在暗示些什么.......” “好！我这就让人去办，真是多谢苏姑娘了，苏姑娘冰雪聪明，真是咱们梅岭镇之福！”县太爷立马叫人进来然后按着苏梓的方式下令让他们前去调查。 苏梓微微颔首，并不居功自傲。 一旁的师爷皱眉沉吟一番，忽然开口道：“苏姑娘说的这种症状在下好像有所耳闻，镇上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谁？”苏梓眸光微凛，看向他。 “我也不太确定，只是听说住在镇子西头的有个叫做夏子涵的人，好像是几年前从京城来的，听镇上的人说，此人下身瘫痪，只能在榻上度日，而且双目失明，是个可怜人......” 苏梓闻言垂眸沉思了片刻，抬眸眸中浮现流光，“是个线索，但避免打草惊蛇，便由我去试探一下吧，若是误会也不至于得罪。” 县太爷乐的有个人帮他分忧，自然不会拒绝，赶忙同意了。 其实苏梓只是一个仵作而已，这种事原本也轮不到她来做，只是她有一个习惯，就是一件案子若是接手了就必定要查到底，而凭衙门的能力，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找到凶手，倒不如她亲自动手，也能早点结束。 苏梓离开了衙门，向街坊打听了夏子涵的住处，然后便直接找了过去。 然而还未等苏梓过去，倒是有两个人比她先行找到了那个地方。 夏靖淮和叶轩看着面前的破落草屋，草屋与镇子并没有挨着，四周皆是荒掉的平地，这茅草屋便像是临时搭建的一般，看起来很是寒碜。 夏靖淮看着面前的景色面上很是不好看，一旁的叶轩冷冽的面容上却是动了动眸光，突然开口道，“昔日那般风光无限目的人，没想到如今却是个这般下场，当真是世事无常。” 旁边的人没有理会他的感慨，只是黑漆漆的眸中沉甸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不停翻涌着似乎就要涌出眸子。 他在草屋前站了许久。 直到旁边的叶轩都有些等的不耐，侧目看他，“不进去吗？” 夏靖淮才迈开步子走了进去，只是背影略透出几分沉重来。 第八章熟悉的人 苏梓没想到夏子涵会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若不是路上又找人确定了一下，她都不觉得这个地方会有人，怪不得平日里从没有听人说过夏子涵这个人。 她原本以为夏子涵是京城那边过来的，身份应该不简单，没想到住处却是这般简陋。 她一边猜测这人莫不是得罪了京城什么达官显贵，才被发落到这里的，一边打量着这地方走了进去。 院门没关，荆棘围起来的一个小院子，院子里面只有一口小井，角落里堆放这一些厨具，还有一个被茅草棚遮起来厨灶，院子虽然不大，但是收拾的却很干净，看的出来应该是经常有人打理。 可是据师爷所说，这人常年瘫痪在床，行动不便，而且双目失明，很明显没有自理能力，那么他一定不会是一个人生活。 苏梓微微眯了眯眼，心里有种直觉，这个叫做夏子涵的人一定不简单，不论这个案子和他有没有关系。 “请问有人吗？”院门虽然开着，可是屋子的门却是关着，苏梓试探的询问了一句。 正打算抬手敲一下，看看是否有人应。 没想要却只觉得耳边一阵凉风，她微微转了脖颈，一把匕首搭在她的颈间，微微凉意让她感受到这把利刃的锋利。 这般悄无声息，武功很高，古代人的功夫让总是让苏梓极为恼火，他们修炼内里，会轻功，即便她也是个有身手的，可是跟这些来无影去无踪的人想比，实在不知道差了几个段位，他们简直就跟开了挂似的。 “我没有恶意，只是有事想要拜访这家主人，不知大侠是夏子涵的什么人？”苏梓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微微侧目，目光触及那人的虎口，上面有厚茧，常年习武之人，这人这么对她，很明显是为了保护屋内的人，夏子涵身边竟然有这样的高手。 心里对夏子涵的怀疑不禁又多了几分，如果他身边有武功高强的人，那么想要少人抛尸简直是及其简单的事情。 那人冷冷开口，声音低哑，嗓子像是被石子磨砺过一般有些难听，“你是谁？” 苏梓刚要回答，没想到屋内却传出来一道声音，“隐一，这姑娘我认识，让她进来吧！” 声音莫名有些熟悉，苏梓眸中露出几分狐疑。 被叫做隐一的男人全身裹着黑布，包裹整张脸，有疤痕从黑色的面巾下延伸出来，看出来他的脸应该是毁容了。 苏梓只是在他面上淡淡扫过，并没有刻意打量，那人伸手打开了门，便站在了一旁。 他颔首的模样像个下人，苏梓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走了进去。 然而没想到却看到个熟悉的人。 “又是你们？”苏梓在看到里面站着的人之后狠狠的皱起了眉头。 里面那人倒是没有多少惊讶，夏靖淮看着她怀疑的神色勾唇笑了笑，顺手抽出了腰间的折扇，在掌心拍了一下，“啧，在下与姑娘当真是极有缘分，不过短短两日，便遇见了三次！”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苏梓怀疑的看着两人，目光却看向床榻的方向。 空旷的屋子里没有桌椅，只有一张床榻，被用白色的破旧薄纱层层遮掩，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个半卧的人影，应该就是传闻中的夏子涵，但是他听到她进来却并没有说话。 和夏靖淮一起的那个锦衣男人坐在床榻边，白皙修长的手指搭在另一个的手腕上，那手从床榻的帷幔中伸出来，那是一个男人的手臂，却极不正常的纤细，几乎皮包骨头，嶙峋的骨节像是一只骷髅的手，还透着股不健康的青灰色。 锦衣的年轻男人应该是在帮他把脉，这人会医术，苏梓眼神微凛，想起尸检的结果，不禁对这两人又多了几分怀疑。 第九章一个故人 夏靖淮啪的打开了折扇，好整以暇，不慌不忙的走到了她面前，“看望一个故人而已，怎么？难不成苏姑娘怀疑我们？” 苏梓收回目光，眸子微凉的看着他，目光聚集在他的脸上，似乎是想要看出这个人的真面目。 夏靖淮幽深的双眸微眨，眼尾带着难言的魅惑，“昨日我还以为苏姑娘只是验尸的仵作，没想到苏姑娘连查案的事情也要亲力亲为，官府的衙门养了那么多人都是摆着看的吗？” “官家的事情不劳阁下操心，阁下所说的故人，就是夏子涵？”因着这人实在可疑的行为，苏梓很难把这人当成好人。 “苏姑娘可有什么问题。”他挑眉，带着三分邪气。 苏梓敛眸，若是这样，她抬眸看着他，“你们是从京城来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梅岭做什么？” “姑娘真想知道？”夏靖淮面上虽是一副不怎么正经的样子，可是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却像是藏着诸多东西。 苏梓直觉那所未知的地方藏着的是很危险的地方。 “我只想知道这案子是否跟你们有关系？”她打量着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各自带着难以言说的试探。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凝固。 帷幔里的人忽然动了，他收回了手，“没想到我这样一个破落地儿，忽然来这么多客人！呵呵！” 帷幔后的人忽然开口，很是嘶哑难听的声音，带着剧烈的讽刺十分的刺耳，苏梓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男人的声音里带着极重的戾气。 苏梓在心中暗道，这么重的戾气，难免没有报复社会的心思！ 但是这案子是否和他有关系，还要先观察过之后才知道。 她不再理会身边的夏靖淮，抬脚向着床榻走去，眸中带着三分警惕。 夏靖淮的眸子暗了暗，却并未阻止，只是手中的折扇不知何时合上了。 越是靠近那床榻，苏梓心里越是有些不安，等站在床边的时候，她几乎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不知怎么回事，看着诸多尸体都能面不改色人，现下却有了几分紧张。 床榻边的叶轩已经站了起来，侧身立在一边看着她的行为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夏靖淮。 在场人的莫名的安静，帷幔里的人一动不动，寂静的像是已经失去了生意。 苏梓抬眸，眸中闪过一道暗光，伸手快速的拉开了薄纱，里面猛地扔出了一个东西。 苏梓眼睛狠狠眨了一下，反应迅速的侧身躲过，是个软枕，扔它的人是谁已经不用说了。 暴露在众人目光下的男人忽然撕心裂肺的叫喊起来，“滚！！谁让你过来的！！给我滚！我要杀了你！” 男人身体呈现一个奇怪的姿势，腰以下的位置隐藏在被子以下，胸口以上的位置极力的上仰着，看的出来他想要坐起来可是却办不到，只能伸出一双手狠命的乱挥着，如同枯槁的双手仿若一双利爪。 苏梓没有被他如同疯子般的举动吓到，目光从他的双臂移到了他的脸上，面上泛青，双颊凹陷，毫无血色，透着一股浓重的死气，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撑着活到了现在。 他的头发凌乱如同冬日的杂草，灰白而枯糙，明明三十出头的年纪，却已如同暮年老朽，也不知道曾经经历了什么。 她的目光移到了他的眼上，他的眼皮下垂，眸中空洞一片，眼珠竟然是被人残忍挖去了。 这人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被这般残忍对待。 第十章命不久矣 夏子涵的身体本就已经损耗殆尽，现在又这般损耗心神的嘶吼，很快便撑不住了，他忽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身体重重的摔回了榻上，侧身忽然呕的一下吐出了一口血来。 血色发黑，这人明显已经命不久矣。 夏靖淮终于变了神色，看向一旁的叶轩，叶轩接到他的眼色，正要动作。 没想到苏梓却是更快一步，伸手捏住了夏子涵的下巴，然后从腰间的布袋中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塞进了男人的口中，之后抬起男人的下巴，让他强行咽了下去。 夏靖淮眸子微变，几步走到了苏梓的身边，伸手抓住了她钳制夏子涵的手，“你给他吃了什么？” 看着面前忽然正色的男人，苏梓开始好奇两人的关系，是什么样的关系，才会让眼前的男人乱了分寸。 床上的夏子涵忽然安静了下来，躺在榻上出了一双微眨的眼睛证明着这人还清醒着，叶轩上前捏起了他的嘴巴，微微俯首嗅了一下。 苏梓抬着下巴，略带探究的看着夏靖淮。 夏靖淮这才察觉自己方才行为的不妥，登时放开了苏梓的手。 苏梓开口对叶轩道：“不用看了，那药只是让他暂时安静下来而已，定神安心，不过我在里面加了轻量的曼陀罗。”曼陀罗有麻痹的作用，用量适当的话可以起到镇定的作用。 从她进门起就没开过口的叶轩忽然道：“你会医术，会配药？”这人验尸的手法古怪，她再山上验尸的时候，他和夏靖淮也有在暗处查探，也不知道她师承何处，虽然没什么古籍所寻，但却像是自有一套章法，倒是令他产生了一些好奇。 苏梓自然看出他的目的，不过她忙着查案，并不想跟他探讨什么医术，所以只是淡淡道：“略懂而已。” “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如果这个案子跟你们没有关系，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藏尸的地方，别告诉我你们只是一时好奇？”苏梓声音镇静，抬头看着他，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夏靖淮难得正色了三分，似乎知道不给她个交代，他怕是不会罢休，“姑娘是怎么查到那里的，我们便是怎么查到那里的，至于为什么会对这个案子感兴趣，则是因为他！”他眸光流转落在了叶轩身上。 苏梓眼帘动了动，示意他继续。 “姑娘刚刚也看到了，我这位朋友会医术，不过是那日听闻姑娘说那位老大娘是因为惊吓而死，一时也有了些好奇，想要证实姑娘所说是否是真，便邀我一同到山上看看，是怎么回事，我这朋友向来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更何况他也喜爱钻研医术，更是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了。” 叶轩听着他胡扯眸中冷色未变，两片薄唇却是抗议的抿了抿。 这理由虽然牵强倒并不是没有可能，苏梓狐疑的看了两人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转头去查看夏子涵的伤势，只有确认过夏子涵瘫痪的原因，才知道是否和那些死者有相似之处。 她伸手掀起了麻布织成的被子，夏子涵极为抗拒的身体一震，空洞洞的眼睛陡然睁大了几分，然而苏梓连一个眼神都没有递过去。 她伸手摸向了男人的双腿，看样子他变成这样子已经很长时间了，双腿粗细不一，肌肉已经萎缩，双腿绵软无力，内里的骨骼成粉碎性，一部分已经长合，却是畸形的。 从胯骨以下都是这样，看来这人以前受了不少的罪，她眸中露出几分悯色。 仔细查看过之后，她重新帮男人盖住了下身。 和那些男性死者一样的症状，唯一不同的是那些人下身的伤是在两年以内造成的，而这个伤却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 苏梓垂眸思索了片刻，现在这几个人都有嫌疑，只是证据要怎么才能找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