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条落水狗 天色阴霾,Z国的第一场雪,正飘落在桐城。 透过蒙着白色雾气的车窗玻璃,冯艾兮看见住院部大楼的蓝白色建筑,笼罩在大雪中。 仁心医院的字样,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在了视线里。 作为一个被医生预判了死刑的植物人,她在病床上躺了三年之后,奇迹般苏醒过来。 没有人祝贺,因为,原本就无人期待。 她知道,那些人想等的,本是她的死讯! 可惜…… “二少奶奶,这是二少爷给您的!”司机江凯的话,打断了冯艾兮的沉思,他一边说一边递过来一份文件。 “离婚协议”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冯艾兮挑了下眉梢,并不算意外,却还是冷哼了一句:“他也够着急的!” 结婚三年零四天,她昏迷了三年,昨天刚苏醒过来,下午离婚协议就送过来了。 “这也不能怪二少爷绝情!只是不跟您离婚的话,林氏那边没法交代啊!” 江凯从车内后视镜里看了眼坐在后排的冯艾兮,心里有些忐忑。 毕竟这个女人的刁蛮,在宁家上下是出了名的,要是她发起疯来,他可招架不住! “您手术后昏迷了三年,应该还不知道,当年和您一起坠楼的林家大小姐,当场就死了……因为这件事,林氏和咱们宁家都闹翻天了!现在您醒过来了,林氏那边只怕不会善罢甘休,若是不给他们一个说法,他们也会找您的麻烦……” 冯艾兮忽的冷笑了一声。 她其实没太注意江凯在说些什么,对于宁夜风想要离婚的理由,她一点都不关心,甚至完全能够理解。 毕竟,她已经不是真正的冯艾兮了,而是三年前重生在这具身体里的一缕残魂,她原本的名字叫米娜! 所以,从某些层面上讲,在冯艾兮和宁夜风的婚姻里,她只是个局外人罢了。 当初宁夜风娶冯艾兮本就是被迫的,婚后也是在外面花天酒地,连碰都没碰过她一下,对她的厌恶可见一斑。 如果能借着三年前那次事故,冠冕堂皇地甩掉她这个包袱,宁夜风自然是迫不及待了。 她觉得可笑的是,宁家这般家大业大,离婚协议上却以冯艾兮是婚姻中存在过错方为由,拒绝分一毛钱给她! 越有钱的人越抠门,这句话还真是不假! 但江凯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看到提起死人的时候,她脸上的冷笑,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以前只知道这女人刁蛮任性,仗着有老爷子撑腰,谁都不放在眼里,宁家上下对她是敢怒不敢言,包括夫人和少爷们,甚至都要忍让她三分。 没想到,她居然还是个连杀了人都不屑一顾的冷血动物,哪怕只是个意外! 三年前那件事,该不会真是她故意而为的吧…… ··· 车子以最快的速度,驶进了宁氏庄园区,停在后门外的车道边。 江凯飞快地下了车,绕到后备箱去取行李。 冯艾兮看出江凯有些慌张,不过,以她在宁家的风评,怕她是正常的,尤其是在给她送了一份离婚协议之后! 那家伙应该觉得,还能有命回家,已经是万幸了吧! 她下车走向大门,认真地打量着,说起来,住在这里整整十七年,她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宁氏庄园的后门是这样。 从前,冯艾兮是高高在上的宁家二小姐,虽然只是老爷子收养的名义上的孙女,可爷爷对她的宠爱,更甚于至亲。 也正因如此,她被惯出了一身娇纵的坏毛病。 庄园后庭,是厨房、仓库、杂物间和佣人住所之类聚集的地方,放在往常,冯艾兮根本不会踏足半步。 没想到,时隔三年再回来,接纳她的,却只有这扇曾经被她瞧不起的后门。 她苦笑着上前,准备敲门。 突然“哗”的一声。 一盆腥臭的冷水从天而降,兜头泼在冯艾兮身上,从上到下,将她淋了个透湿! “嗬——” 冯艾兮屏住呼吸,愣在原地。 天上还在下着大雪,零下的温度,冷水顺着脖子灌进衣服里面,凉意犹如无数根针在扎着骨髓,冷得人止不住发颤。 “哎呀!这不是二小姐吗?您怎么会在下面?回来了,也不走正门!这儿可不是您该来的地方!”头顶传来刻薄的女声。 冯艾兮抬起头,看见二楼的阳台上,中年女佣举着一只桶,正在大嗓门地嚷嚷,像是恨不能将她在后门的事情,宣传给整个宁家。 这时,门从里面开了。 冯艾兮看见李氏集团的千金李梦茹,和一大群看热闹的佣人站在门后。 俩人从初中开始就是同学,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李梦茹就跟她水火不容,因为俩人都喜欢着宁家二少爷,宁夜风。 在冯艾兮嫁给宁夜风之后,更是被李梦茹视为了头号宿敌! “哟!这是……宁家二小姐?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哪条臭水沟里的落水狗,跑到家门口来了!” 李梦茹嘴角含笑,用讥诮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门口的冯艾兮,脸上露出挑衅的神情。 周围的佣人们都跟着捂嘴偷笑起来。 曾经高高在上,宛如公主一般的冯艾兮,竟沦落到像一条落水狗般的被挡在门外,污水正顺着凝结成一股股的长发,缓慢地往下流淌,浅色的外套也被污渍弄得深一块浅一块。 冯艾兮知道,他们不过就是想看她出丑,她越是生气,越是反应激烈,他们只会越高兴,越得意! 袖子里攥成拳头的手,缓缓松开了。 她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不像是在笑的微笑,平静地说道:“李小姐,你弄错了吧?” 李梦茹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那女人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以冯艾兮的性子,那盆水泼下去之后,就该暴跳如雷,闹得不可开交才对! 可她居然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淡定的目光,跟从前那个冯艾兮,判若两人! “我已经不是宁家的二小姐了。”冯艾兮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顺势在另一只手里的文件上擦干。 “你……” “应该是,宁家二少奶奶。”冯艾兮一字一顿,直视着李梦茹的眼睛。 李梦茹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 第2章 被占便宜! 看见李梦茹迅速黑下去的脸,冯艾兮嘴角的笑意更浓。 “李小姐难道忘了?三年前,我和宁家二少爷已经结婚了!现在,我是宁夜风的妻子!” 说这番话的时候,冯艾兮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是冷冰冰地,逐一扫视眼前所有的人,像是要记住每个人的模样。 刚才还在看笑话的佣人们,表情都凝固住了。 “你……” 李梦茹愣愣地看着冯艾兮,这女人跟之前,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可周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要是让佣人们发现,她居然被冯艾兮这个贱人给震住了,那以后在宁家,她还怎么立足? “你也配么?” 她咬了咬牙,扬起手就朝冯艾兮扇过去。 冯艾兮冷眸微眯,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稍微用力捏了一下腕上的几根神经,李梦茹就痛得惨叫起来。 “二少奶奶,老爷吩咐,为您准备了洗尘宴,在西区宴会厅呢!时间也不早了,您还是先上楼洗个澡,换好衣服,赶紧过去吧!毕竟,您可是主角,可不能缺席!” 见李梦茹吃亏,一名年轻的女佣赶紧出来开口解围。 回宁家之前,冯艾兮就提醒了自己要收敛一点,毕竟,还要在宁家待一段时间,太张扬的话,对她不利! 她松手将李梦茹撇开,同时扬起了手里那叠纸,说道:“文件都弄湿了,看来是用不了了!帮我还给宁夜风吧!” 说着,她将离婚协议塞给李梦茹,大步走进房间。 不用看也知道,李梦茹现在的脸色会有多臭。 这一局,算是扯平了吧! 冯艾兮穿过后庭,进入了前厅。 比起三年前,家里并没有太大变化,唯一不同的是,墙角多了一部升降电梯。 虽然庄园别墅的楼高比普通住房要大,不过三层楼加起来,也不过十五六米,根本犯不着装电梯。 是因为……那个人吗? 想到这里,冯艾兮的心脏紧缩了一下,不敢再深想,快步走上楼,找到自己原来的房间。 虽然和宁夜风已经是夫妻,可他从未允许她搬进他的卧室同房。对于冯艾兮来说,一切都保持着婚前的原样,不过多了一个二少奶奶的名头罢了! 身体已经冻得快要僵住了! 她拉开衣柜,本来想找一身干净的衣服,谁知道柜子里空荡荡的,连一条内裤都没剩下! “三年前,您成为了植物人,夫人就把您的东西都清理了!”引路的就是刚才替李梦茹解围的女佣,她转身指着床上的一套衣服,“现在只有这套衣服能给您,您将就着穿吧!” 床上摆放的,是一套女仆穿的旧裙装! “我得去宴会厅帮忙了,您准备好也赶紧过来吧!”女佣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转身扬长而去。 呵! 是想用这种方式来羞辱她吗? 宁家二少奶奶,穿着佣人的服装,去参加晚宴,真是讽刺! 冯艾兮没工夫生闷气,赶紧走进浴室,脱下湿冷的衣服,站在莲蓬头下面,用热水不断冲刷着身体,大概十几分钟之后,那浸入了骨子里的寒冷,才逐渐被驱散。 终于……真正地活过来了啊! “咔嗒。” 浴室的门把手从外面被拧动,有人推门进来了! 冯艾兮吃了一惊,眼疾手快地抓过浴巾,裹住身体。 是谁? 一个灰影迅速窜过来,一把将她按在了墙上。 “唔……” 瘦骨嶙峋的脊背冷不防撞在水管的门阀上,疼得她吸了口气。 “艾兮!没想到,你还能苏醒过来!呵呵,看来是老天爷要成全我们呢!”闯入者凑近冯艾兮,目光在她的胸口上下打量。 是魏明! 宁家大小姐宁夜雪的丈夫,也是皇都酒店集团的公子和副总裁! 进一步来讲,他还是冯艾兮的姐夫! 魏明长得还算英俊,但是泛青的眼底显得他人又油腻又疲惫。 “姓魏的!你干什么?你疯了吗?”冯艾兮低吼着,一只手紧紧地抓住遮羞的浴巾,一只手抵住对方的胸膛,别过脸避开他的亲吻。 “反正宁夜风那小子,不也是在外面沾花惹草吗?留你一个人独守空闺,就不寂寞吗?”魏明嘴里吐出熏人的酒气,凑在冯艾兮的脖子上啃咬。 以前就觉得,魏明看她的眼神,总是若有似无地带着挑逗的意味,但怎么也没料到,他竟然胆大包天到,敢在家里动手非礼她! “这可是宁家!你就不怕被人发现?”冯艾兮咬牙警告。 “放心吧,所有人都去宴会厅了,佣人们也过去帮忙了,要么就在后庭,不会有人敢跑到主人的房间来!”魏明肆无忌惮的在冯艾兮身上摸索。 即便隔着浴巾,也能感觉到那双手灼热的温度。 恶心! 冯艾兮咬紧牙关,忽然松开手—— 浴巾一下子被她扯掉了。 魏明眼前一亮,直勾勾地盯着眼前展露的春光。 就在这一瞬间,冯艾兮抬起腿,以最大的力气,用膝盖狠狠地顶向他的双腿中央。 “啊!” 魏明涨红了脸,从冯艾兮身边弹开,屈膝捂住痛处。 冯艾兮顺手抄起架子上的磨砂玻璃牙刷杯,往魏明的额角砸去,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跑了出去! 可是身上还光着,总不能下楼跑出去,她只能拐了个弯,跑向过道尽头的房间,开门躲进去。 谁知一口气还没喘匀,扭头就看见对面的书桌后,一双幽深的眼眸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嗯,没错,是一丝不挂的她…… “宁……” 宁夜寒?! 冯艾兮无声地动了动嘴角,回过神来时,慌忙缩起肩膀,用胳膊挡住身体的重要部位。 被称为“冷血怪物”的宁家大少爷,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安宁集团的总裁之位,说他是现在宁家真正的当家人也不为过。 她竟然慌不择路地,跑进了这个房间,而他正好还在里面! 不应该啊,她记得他的房间不是在最里层啊…… “那个,有人在追我……” 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冯艾兮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解释一下,但一开口,却觉得气氛更加尴尬了。 “滚出去!” 宁夜寒根本没打算听她的解释,不怒自威的语调,和他的眼神一样,冰冷而没有任何起伏。 冯艾兮愣了下。 他竟然连一句前因后果都不问? “可是……” 老娘还光着呢! 话到了嘴边,却被宁夜寒再次投来的眼神给震住了。 这个男人身上,散发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即便相处了十七年,冯艾兮对他的了解还是很少,因为从来不敢接近他! “听不懂人话?” 见冯艾兮呆在那里不动弹,宁夜寒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脸上俨然有了愠色。 第3章 真是不要脸 看出宁夜寒的怒意,冯艾兮也只能硬着头皮:“不是我不想出去,只是我这个样子……” 说着,她一脸难为情地低头看着自己。 光溜溜的身子缩成一团,勉强遮住几个重要部位,稍微动弹一下,就会走光。 “你还知道廉耻?” 宁夜寒冰冷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讥诮的意味。 “我又不是故意……”冯艾兮委屈。 她怎么就不知廉耻了?要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谁会大冬天的在过道上裸奔啊! “你以为这样的招数,在我这里能行得通吗?”宁夜寒的嘴角噙着讽刺的笑意,眼神却冷得好像二月寒霜。 招数?这是什么意思? 冯艾兮一脸错愕。 宁夜寒只当她是在演戏,干脆把话捅破了说:“三年前,你用这个手段嫁给我二弟,现在他要跟你离婚,就想故技重施,还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谁给你的胆子!” 森冷的语调,让人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 屋子里的暖气似乎都冷了几个度。 冯艾兮这才明白,宁夜寒为什么开口就让她滚,原来他以为,她是为了赖上他,故意设计了这副难堪的局面! “我没有这个意思!”冯艾兮哭笑不得。 “你以为我废了这双腿,就拿你没办法?你是在找死!”宁夜寒说着,双手放到了轮椅两侧的扶手上,将轮椅往外滑去。 一字一句,仿佛是从地狱里升起来的火焰,冰冷中却裹挟着能将人烧成灰烬的摧毁力! “你的腿……” 冯艾兮倏地睁大眼睛,整个人愣住了。 眼前的宁夜寒,坐在特制的轮椅上,用一双清冷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整个后背都在发凉,有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冒出来。 她没想到,那件被她下意识否定了的事情会是真的,更没想到,她确认这个消息,竟是从宁夜寒本人嘴里! 好像有一只手揪住了后颈,将力气从她的身体里抽走,她一下子便无力动弹了。 宁夜寒看着她一瞬间惨白的脸色,心头微微震动了一下—— 不知道? 那张脸上复杂的表情,如果说是装出来的,那她的演技未免也太厉害! 可若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残疾,这个寻常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女人,怎么会有胆子,闯进他的房间来,做这样的事情? “咚咚咚!” 门外过道突然传来响亮的高跟鞋声音。 敢在宁家弄出这样的动静,除了大小姐宁夜雪,没有别人! 冯艾兮失去力气的身体震动了一下,听见背后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走路的速度很快,像是径直冲这间卧房来的! 心道一声糟糕!来不及多想,她奋力挣扎着扑向前面的衣柜,拉开柜门抓了件衬衫套上,无论如何,她也不想再赤身裸体的被另外的人看去! “冯艾兮!” 一头红色大波浪卷发的宁夜雪喊着冯艾兮的名字,怒气冲天地破门而入,似乎早就知道她在这个房间里。 在看到冯艾兮的一瞬间,她怒气更胜,直接冲上来甩了冯艾兮一巴掌。 猝不及防的一耳光,打得冯艾兮往后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鼻腔里一股血腥味上涌。 “小贱人,勾引我弟弟?你活腻了?”宁夜雪一把揪住冯艾兮的头发,她原本个头就高,瘦弱的冯艾兮被她紧紧攥在手里,根本无法挣脱。 冯艾兮吃痛地捂着头皮:“我没有……” 怎么姐弟俩都这么不分青红皂白! “你以为我弟弟跟宁夜风那个小色胚一样?我告诉你,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死绝了,他也不可能看上你这种货色!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宁夜雪火冒三丈,根本不听冯艾兮的解释。 “你松手!”冯艾兮小脸煞白,咬紧了后槽牙。 这一家人都是什么奇葩? 宁家有二子一女—— 大女儿宁夜雪,貌美火辣。 二儿子宁夜寒,虽然在孙辈中排行老二,但对外称为宁家的大少爷,稳重谨慎,商业精英,天子骄子。 他们两个人都是第一个夫人的孩子,感情很深。 老三也就是急于和她离婚的丈夫宁夜风了,是这个家的二少爷。 至于老四也就是她,人称二小姐,但是不过是收养的义女罢了。 现在,姐姐的丈夫出轨,这姐弟俩却都找她的麻烦,还都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真是够了! 门口还有个女佣,在那儿探头探脑地看戏! 宁夜寒被眼前这一团乱的局面搅得脑仁疼,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行了!都别闹了!” 宁夜雪还是不解气地揪着冯艾兮大声咒骂:“这个贱人,把我们宁家、把你害得还不够惨吗?现在居然还有脸来占你的便宜!我非得好好收拾她不可!” 说着,宁夜雪一把将冯艾兮推倒在地。 “咝——” 冯艾兮重心不稳地扑向地面,膝盖磕到了床尾尖锐的棱角,被刮破一大块皮,渗出的血迹将白色衬衣的衣摆浸染出点点狰狞的猩红。 “也不知道谁把这小贱人教得这么不知廉耻!我们宁家可没有这种荡妇!你是不是骨子里就这么下贱,天生喜欢勾引男人啊?”宁夜雪极尽恶毒的辱骂声,不绝于耳。 冯艾兮像个罪人一般被宁夜雪不断推搡着,双手缓缓攥成了拳头。 心底深处某一道不可触及的伤疤,被人一下撕开,鲜血淋漓的伤口疼得快要让人喘不过气来。 晦暗的眼底迸出一道火光:“勾引了又怎样?” 咬牙说出的话,不计后果,也没给自己留退路。 宁夜雪愣了一下,才缓过神来,瞪眼说道:“你说什么?” 冯艾兮回头看向宁夜雪,那双眼眸里的光看似平常,却有一种莫名的力量,竟将宁夜雪给震住了。 “你再骂大点声,最好让整个宁家都知道,我睡了你弟弟!沈香兰和宁夜风那母子俩,应该会第一个赶来道贺!” 一字一句,嘴角噙着讽刺的笑意。 冯艾兮的眼神,是众人从未见过的决绝,外面看看戏的女佣都吓得缩了缩脖子。 “你、你真是不要脸……”宁夜雪气得瞪大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肩不停地耸动着。 说来她也是为了维护弟弟宁夜寒,偏偏宁夜寒却抿唇不语,反倒像个局外人一般,只是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着冯艾兮。 那张苍白的小脸陷在一头湿漉漉的黑发里,却带着一种不惜鱼死网破的倔强。 这份胆量,他在从前那个冯艾兮身上,可是半点都没看到过…… 第4章 大不了鱼死网破 “不骂了?” 面对哑然的宁夜雪,冯艾兮捂着被扯得皱巴巴的衬衫,扶床爬了起来。 没错,以她对这家子的了解,宁夜雪脾气虽然火爆,但宁夜寒是这女人致命的软肋,只要她抓紧了宁夜寒,那女人是不可能会让自己的弟弟跟她一起共沉沦的! 她整理着衣服的皱褶,口吻漫不经心:“西区宴会厅,这会儿应该有不少人吧——包括记者?你再闹得大些,明日全桐城的人都会知道,宁家大少爷和自己的弟妹搞在一起!” “你!”宁夜雪气得扬起手,但一想到冯艾兮说的话,便迟迟没敢打下去。 冯艾兮扬起脸,谅宁夜雪也不敢再动手。 “反正我冯艾兮只是个无名小卒,名声臭了也就臭了,过几年,还有几个人记得我是谁?可宁大少爷要是被传出乱伦的绯闻,那可就是臭一辈子!” 这每一个字,都如芒刺在背,深深地扎着宁夜雪的痛觉神经。 宁夜雪脸色大变,一把揪住冯艾兮的衣襟,低声吼道:“你敢!” “那你试试看!”冯艾兮一脸笃定。 别说宁夜雪不敢赌,就算真的赌一把,冯艾兮恐怕真能作出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这个冯艾兮,好像是个疯子! 宁夜雪扯了扯嘴角:“你……” “够了!”宁夜寒沉着脸,知道再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让她走吧!” “Ares……”宁夜雪看着弟弟,很是不甘心的样子。 在宁家的地盘,居然让一个外人耍得团团转,这让她怎么咽下这口气! 可宁夜寒很清楚,冯艾兮这一招鱼死网破,已经是出奇制胜了。而他的耐心也逐渐被消磨殆尽,没工夫陪她们演这场闹剧。 “我说够了!” 不容置疑的语气,即便是宁夜雪听了,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咬了咬牙,不客气地松开冯艾兮。 “我可以走了吧?宴会开始了,我可是主角!”冯艾兮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宁夜寒,“衣服会还你的!” 走出门,恰好碰到魏明从旁边的屋子出来。 看样子,他刚才是听到动静,在隔壁躲起来了! 若不是那女佣暗地里给宁夜雪通风报信,颠倒黑白,该倒霉的应该就是魏明了! 冯艾兮心里虽然憋气,但没有停下脚步,径直从魏明面前走了过去。 现在再指证魏明骚扰她,只会闹出更大的风波,给自己惹难堪! “老公?”宁夜雪看见魏明,皱起眉头,“你不是喝多了,回房间休息?在那里面干什么?” 她出嫁之后,就住进了魏家,不过以前的房间还留着,偶尔也会回来住。可方才魏明走出来的,并不是她的卧房。 “真是有点喝多了,还以为在自己房间呢!原来是间客房!”魏明讪笑着走上来。 宁夜寒抬眸看过去,只见魏明的头发和衣服都湿答答的。 “你身上都湿了。”他沉声,将魏明脸上一闪而过的异样收入眼底。 “咳!”魏明掩唇干咳,面对他这个妻弟,他紧张得连措辞都要斟酌好几遍,“刚去洗了个脸,地上好像有积水,就摔了一跤……” “怎么把头都磕破了!”宁夜雪盯着魏明额角的伤口,语气略带嫌弃。 “啊……摔倒的时候磕到了,没什么大事!”魏明摸了摸额角,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眼角流露出一丝懊恼和阴狠。 冯艾兮那个臭婆娘,给脸不要脸,还敢伤了他,等着下次给她好看! “行了行了,先回屋去处理一下伤口,一会儿还得去跟王总吃饭,总不能让人看见这副模样!”宁夜雪拧着眉头。 说着她转过头来,有些支吾地问宁夜寒:“那个女人,刚才真没占着便宜?” 宁夜寒沉着脸:“我还没沦落到被一个女人欺负的地步!” “……”宁夜雪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半晌之后,还是放弃了,改问道,“可你今天不是该去见‘天使会’的周会长吗?” “突降暴风雪,飞机都延期了。”宁夜寒说话时,目光却看向了魏明。 被他这一看,魏明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没底了。 也不知道刚才宁夜寒在房间里,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动静,或者冯艾兮那臭婆娘告了状? 趁着没被戳破,他赶紧拉扯宁夜雪说道:“走吧!时间不早了!” “姐夫!”宁夜寒幽幽开口,停顿片刻,“——少喝点,照顾好我姐。别忘了,你在婚礼上答应过我的事情!” 魏明脊背一僵。 “当然!”竭力保持着冷静,挤出两个字来回答。 “你就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能自己照顾自己!倒是你,也得照顾好自己!咱们还得留着精力对付那野种母子俩呢!等着瞧吧,最近会有好戏看的!”宁夜雪并未注意到这俩人之间那丝微妙的气氛,反倒是有些担心宁夜寒,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才跟魏明离开。 冯艾兮回到卧室,迅速反锁上门,身体一下子放空了,背靠着门板瘫软下来。 满脑子都是宁夜寒瘫痪了这件事。 是因为她么? 三年前,她从四楼坠落时,恍惚记得自己砸中了一名路人! 那时的经历,因为太过恐惧,被大脑的自我保护功能给屏蔽掉了,现在她努力回想,记忆才慢慢打开。 被她砸中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宁夜寒! 她抱紧了身子,周身蔓延着寒意,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欠下这么大一笔债。 这可怎么还…… 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听见背后有人敲了两下门,打断了思绪。 “二少奶奶,您好了吗?宴会都开始了!夫人说,您要是不舒服的话,就不用过去了!”是刚才那名女佣,好像叫小薇之类。 这是婆婆那边让人来探听情况了? 冯艾兮瞥了一眼放在床上的女仆装,思绪逐渐安宁下来。 该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在宁家还是要活下去的,要应付的事情也很多,不能先自乱了阵脚! 沈香兰用女仆装羞辱她,恐怕以为她会羞愤得不敢出门,现在正得意呢!要是不反击,他们肯定会蹬鼻子上脸,日后指不定怎么折腾她! 偏就不让那恶婆婆如愿! “我一会儿就去。你去把医药箱拿过来!” 冯艾兮淡定地答应,起身走进浴室,收拾了地上的牙刷杯碎片,重新用热水简单冲洗一番,换上了女仆装。 拿药箱来的女佣看到冯艾兮这一身,脸上憋着笑。 冯艾兮没有理会,娴熟地用红药水和纱布处理起膝盖的伤口。 突然她停顿下来,抬头看向女佣:“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大少爷的腿伤了!” “大少爷不让人谈论他的残疾,家里谁还敢提啊!”女佣压低了声音,一脸看似谨慎的表情。 究竟是不敢提,还是故意想让不知情的自己去撞枪口呢?冯艾兮心知肚明,也没有多问,收拾好便前往西区宴会厅。 第5章 宣示主权 穿过偏厅的甬道,转过角就听见了悠扬的音乐。 一眼看过去,穿着西装、燕尾服和晚礼服的男男女女们,觥筹交错。 上流社会的交际,井然有序,虽然大家都在说笑交谈,但并不算喧哗。 穿着女仆装进去的冯艾兮,跟其他的女佣没什么两样,甚至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直到李梦茹尖利的嗓音贯穿了半个会场,从另一头传来:“哟!宁二小姐来了!” 她一边喊着,一边有意挽上了身边宁夜风的胳膊。 闹哄哄的宴会场一下子安静了。 所有的目光都像箭一样,射向了冯艾兮。 “就是她啊?她还真有脸来?要不是她,宁家也不至于得罪了林氏,没了最大的供货商,一夜之间股市暴跌,损失了十几个亿!宁老爷子气得都住院了,这会儿都没出院呢!” “要不是宁少接手,力挽狂澜,挽救了颓势,宁家哪儿还有如今的风光?” “说起来,宁少那双腿,不也是被她砸坏的么?宁家居然还能让她回来,还办什么洗尘宴,也是够奇葩的!” “她不是宁家二少奶奶吗?凭着这层关系,也不能不让她回家吧!就是可怜了宁二少,怎么就娶了这么个丧门星!” “最可怜的还是宁大少,听说这辈子是毁了!可能连女人都碰不了了,啧……” “是呀!宁家兄弟俩有钱、有才,论样貌那也是绝世的美男子,怎么就都栽在这个扫把星手里了!” 几个嚼舌根儿的女人,毫不顾忌地大声言语。 冯艾兮只当没听见,不偏不倚的直冲着宁夜风走去。 宁夜风皱了下眉头,对那个女人的厌恶之余,还有些意外。 按理说,被人这样嘲讽了,那女人早该撒泼发脾气,闹个鸡飞狗跳了,怎么看上去,她却平静得好像与己无关似的? 这是聋了,还是脑子摔坏了留下了后遗症? 没工夫揣摩更多,他瞥向另一侧的母亲沈香兰,小声抱怨:“不是说她不会来吗?” “我也没想到,她脸皮那么厚,穿成这样也敢来赴宴!”沈香兰嗔道。 不过人既然已经来了,她总不能赶人走,不管怎么说,今天的聚会,还是打着冯艾兮的名义呢! “不用担心,二少,反正她也呆不了多久!”李梦茹意味深长地对宁夜风说道,转头和跟着冯艾兮进来的女佣小薇暗暗交换了眼色。 一张小人得志的嘴脸! 冯艾兮不是没看到李梦茹那些小动作,刻意在她面前跟宁夜风表现得如此亲密,不就是想气她! 真以为她还是从前那个,把宁夜风这种渣男当个宝,吃醋能把自己给酸死的傻女人吗? 冯艾兮心里这么想着,但脸上还是迅速扯了个笑容,冲宁夜风甜甜地喊了一声:“二哥!” 她本就是宁家收养,虽然没有改姓,但在家里也是被尊为小姐的,地位等同于宁夜雪,跟那三姐弟也同样是兄弟姊妹的辈份相称。 宁夜风是冯艾兮名义上的二哥,结婚之后,因为宁夜风不喜欢被她叫老公,她也只好继续沿用二哥这个称谓。 可是眼下,她这一声腻歪的“二哥”,还是叫得宁夜风整张脸都垮了下来,甚至想直接转身走人。 可冯艾兮根本没给他躲闪的机会,直接扑上去搂住了他的腰,还用额头在他的胸口蹭了蹭,小猫一般的,嘴里嘟囔说:“我想死你了,二哥!” “你……疯了吗?”宁夜风石化了一般,身体僵硬,低沉的声音里氤氲着一丝怒意。 这个女人,虽然一直单恋他,可在他面前都是扭扭捏捏,绝对不敢做出半点越矩的行为,远远看他一眼都脸红心跳得不行! 这样的拥抱,还是他俩之间第一次! “唔,我不是摔坏脑子了吗?可能是创伤后遗症吧!”冯艾兮耍无赖地说道,抬起头冲着宁夜风灿烂一笑。 其实她的五官长得很是精致,算得上是个美人,原本就白皙细腻的皮肤,因为在医院躺了三年,更加苍白了,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个被精心雕刻的瓷娃娃。 可惜,对于宁夜风来说,她这类清纯的长相过于寡淡了些,多看几眼便觉得索然无味,以至于她这个近水楼台一直没能摘到月亮,要不是后来发生了那件事,她根本不可能被宁夜风娶进门! 宁夜风抽了抽嘴角,没见过认领傻子名号都这么自觉的! 殊不知他这一脸晦气的表情,反倒让冯艾兮笑得更灿烂了。 在自己有限的能力范围内,让看自己不爽的人过得不舒服,就是她的小小乐趣! “松手!”宁夜风懒得废话,皱起眉头呵斥了一声。 冯艾兮这一路走过来,被无数双眼睛行注目礼,她心里很清楚,大家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也在等着分析形势——她冯艾兮这次回来,在宁家到底是个什么地位! 从李梦茹到家里的佣人,包括魏明那死变态在内,不都是觉得她没了人撑腰,才敢个个都欺到她头上? 只要保住这宁家二少奶奶的位置,看谁还敢轻易招惹她! 于是她死皮赖脸不撒手,甚至还故意气宁夜风地说了一句:“就不!” “你想死吗?”宁夜风没想到,冯艾兮居然敢跟他说这个“不”字,顿时脸黑得像锅底一样。 不得不说,宁家这两兄弟,虽然不是一个妈生的,但威胁人的语气还真是有点像。 还有那李梦茹,也是够厚脸皮的,都被挤到边缘,快站不住了,还硬是抓着宁夜风的胳膊不放,像是铁了心要让冯艾兮明白,宁夜风身边这个位置,该是她的! 冯艾兮觉得这俩人挺好笑,打算继续逗逗他们,于是仰着脸一副认真的模样:“什么?二哥想让我去死?” 不大不小的声音,足以让旁边的人都听见。 就算冯艾兮再怎么不受欢迎,作为丈夫的宁夜风当众说出想让她去死这种话,也是不合适的。 何况还有那么多记者和媒体人在这里,这话落在他们手里,还不知道能写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报道! 第6章 夫妻情趣 “你瞎说什么!”宁夜风的怒吼到了嘴边,也只能变成低沉的警告。 周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他抿了抿唇角,看着冯艾兮那张笑嘻嘻的脸,从未想过竟有这么一天,他会被这个女人弄得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 为了打圆场,他只好挤出一丝笑意:“我是说,我也想‘死’你了!” 说着,他抽回被李梦茹挽着的胳膊,一把将冯艾兮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好像要勒断她的腰! 在外人看来,他只是亲昵地回了她一个拥抱,殊不知,他正附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问:“给你的协议看好了吗?没问题就早点签了!” 冯艾兮挑了下眉梢:“二哥你确定要在这个场合谈这件事吗?” 宁夜风拧起眉头,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滑了?同样是耍无赖,她现在的招数可比以前的撒泼打诨高明多了! 这确定是摔坏了脑子? 他狐疑地侧过头,看见冯艾兮勾了下嘴角,狡黠的弧度像极了一只狡猾的狐狸! 心脏竟莫名地跳快了半拍! 明明被这女人耍了一通,可怎么反而心里并没有以前那种极度厌恶的感觉呢? “行了!大庭广众,拉拉扯扯的,成什么体统?”旁边的沈香兰终于看不下去了,开口训斥。 对付冯艾兮这个丫头,寻常靠宁夜风自己绰绰有余,没想到这次连他都搞不定,看来佣人说这丫头跟之前有点不一样了,并不是凭空猜测。 冯艾兮转头看着沈香兰,仍然笑眯眯地,说道:“可我跟二哥是合法夫妻呀!我拉扯自己的丈夫,有什么不成体统的?某些人拉扯别人家的丈夫,也没觉得不知羞耻呀!” 伶牙俐齿! 沈香兰没好脸色,原本就有些刻薄的面相此刻更显凌厉,dan不及开口,冯艾兮突然捂着嘴,自顾自地“呀”了一声,然后一脸抱歉地对沈香兰说道:“对不起啊,妈,我不是说你!” 在宁家十七年,冯艾兮作为被收养的孩子,也没叫过沈香兰一声“妈”,跟宁夜风结婚不过三天,更是没叫过两次。 这会儿冷不丁一句“妈”,听得沈香兰浑身不舒坦。 当然,更让她不舒坦的,是后面那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 沈香兰的脸刷一下白了。 当年宁夜寒的母亲尚在人世时,沈香兰就跟宁夜寒的父亲宁世勋出双入对,甚至还有了孩子——也就是宁夜风,在当时造成不小的轰动。 沈香兰因此一度被冠上“桐城最贵小三”的头衔,也就是她上位成功以后,压下各路媒体报道,不断洗白,这样的言论才逐渐少了。 不过大家私底下也没少拿这件事当谈资,即便放在今天,也是足以让众人津津乐道的八卦。 冯艾兮这么一说,等于把这件事给放到台面上来了,不过她也没有这么傻,当众打沈香兰的脸,把事情做绝了,沈香兰一定会绝地反击,所以她面向一转,将矛头对准了李梦茹:“说你呢,李小姐!还不赶紧离别人的老公远一点?” 刻意加重的“别人的老公”这五个字的语气让李梦茹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这圈子里谁不知道宁夜风那点风流韵事,可被原配这么指着鼻子嘲讽,她还是头一个! 李梦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哽了好一会儿,才瞪眼说道:“你穿成这副模样,出来就是给二少丢脸!” 周遭好几个人跟着议论。 “就是!好歹是二少奶奶,穿一身佣人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她在宁家的地位,可不比从前了!做了那么多坏事,还以为有人罩着她不成?” “二少本来就不愿意娶她!谁不知道当年是她投怀送抱,爬上了二少的床,宁老爷子这才逼着二少娶她的!” “她就只配穿这身衣服!以她的出身,连给宁家提鞋都不配!” 听到大家都在贬损冯艾兮,李梦茹更加得意了,冷笑一声:“听见了吗?该放手的人,是你!你根本就配不上二少,抓着他不放,只会让你显得更低贱!” 冯艾兮看着李梦茹那张妖娆的面孔,像极了蛇蝎二字的形容。 然,越是歇斯底里的人,手里的底牌越少。 冯艾兮噗哧一声笑出来,往后退了两步,扯着裙摆说道:“这不是二哥喜欢的吗?夫妻之间那点小情趣,用不着我细说吧?” 少女般娇羞的语气,说完还脸颊微微泛红,旁人看了,倒真像是那么回事! 众人汗颜…… 就算真是这样,也不会有人把夫妻之间的情趣放到台面上来吧! 冯艾兮看向沈香兰,说道:“一定是妈知道,我和二哥分别了三年,需要好好重建感情,所以特意为我准备的!还是妈懂男人的心呢!” 大家心里其实都清楚,这么做不过是为了羞辱她。 只是冯艾兮这么装疯卖傻,当众说出给她这身衣服的是沈香兰,尴尬的反而不是她。 “你给我闭嘴!”宁夜风咬着牙,小声呵斥。 沈香兰额角的青筋也在颤抖着,尴尬和怒火都写在了脸上。 李梦茹见状,赶紧上前拉开沈香兰,一脸谄媚地解围:“该跳舞了!大家都在等着,还得伯母您主持大局呢!”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缓解现场的尴尬气氛。 沈香兰憋了一肚子火,又不好发作,不然传到老爷子那边,又要惹麻烦,只好借着这个台阶下,让人奏起了舞曲。 现场立马恢复了之前一派其乐融融,灯红酒绿的场景。 也不等冯艾兮反应过来,李梦茹就抢先拉着宁夜风进了舞池。 冯艾兮懒得搭理他们,原本今天也没有要跳舞的打算,何况膝盖上还有伤口,她可不想为了那对狗男女勉强自己,于是走到一边去独自饮酒。 不过一杯鸡尾酒端在手里,晃了晃,却丝毫没有要喝的意思。 前世打小就厌恶酒的味道,可以说是滴酒不沾,即便现在借用了冯艾兮的身体,也依然接受不了,只是拿着酒杯装模作样罢了。 今天这场宴会,是为了证明自己地位的一场博弈。她要让那些躲在黑暗角落里,虎视眈眈想要对付她的人知道,她没那么好欺负!这样,她才能省下时间和精力,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露个脸,呆上几分钟,就可以离开了。 这场名义上为她洗尘的酒会,其实真正在意她的人,一个都没有。他们并不希望她会来,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场宴会也不过是做给疗养院里的爷爷看的。 正当冯艾兮放下酒杯要走时,一名年轻男子却迎了上来,主动向她抛出了橄榄枝:“二少奶奶,可以请你赏脸跳支舞吗?” 冯艾兮脚步一顿,诧异地打量眼前这位公子哥,似乎见过,但并没有进一步的印象。 “你是……” 这种场合,她穿着一身女仆装,别人都是避之不及,还有人来找她跳舞?实在有点奇怪! 第7章 意外的报复 “我们是大学同学,你不记得了吗?”公子哥眼底闪烁着试探的光亮。 大学同学? 即便说到这里,冯艾兮也没想起来,毕竟她到大三结束的时候都没认全班里的人。 公子哥见冯艾兮一脸迷茫,笑了笑说:“还是想不起来?没关系!都知道你眼里只有宁二少,记不住别人也很正常!” “诶……”冯艾兮愣了愣,进而感到一阵尴尬。 曾经的她,真是被宁夜风那张过分好看的脸迷了眼睛,现在回想一下,简直想给那时候的自己两巴掌,把自己打醒! “让淑女落单,可不是绅士的行为!”公子哥继续发出邀请。 冯艾兮下意识想要拒绝,不过对方盛情邀请,还是当着这么多人,要是被拒了,对对方也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她并不想继续树敌,毕竟以她现在的处境,多个朋友比多个敌人,可要好太多了! 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搭了上去,步入舞池。 因为从小上的就是国际私立学院,上流社会那一套都是娴熟于心。 冯艾兮的舞步倒也不赖,只是因为膝盖受了伤,迈步的时候伤口阵阵刺痛,显得有些勉强。 舞池暗了下来,背景音乐换了一首低沉抒情的乐曲。 冯艾兮的脚步跟着慢了下来,心情也放松了一些,却没注意到,一只脚突然伸了过来。她猝不及防地绊了上去,一下重心不稳便重重地摔倒在地! 一起跳舞的公子哥,顺势抓住她的肩膀,但只抓扯到了衣服。 “咝——” 布料破碎的声音,在低沉的音乐中,格外尖锐。 一股凉意袭来。 身上的女仆装,从左肩的部分开始,到胸口以下,被撕裂了一大块,露出了里面的内衣,和大片雪白的肌肤。 一切发生得太快,冯艾兮猝不及防地跌坐在地上,慌忙捂住衣服的裂口。 抬头看见那公子哥手里捏着碎布,冲她微微笑道:“啊,我本来是想拉住你的,没想到……” 嘴上说着抱歉,可那双眼睛里溢满了嘲讽。 他是故意的! 四周紧跟着传来了阵阵窃笑声。 大家都停下了舞步,围过来看戏。 冯艾兮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被扭伤的脚踝根本使不上力,就连膝盖的伤口也重新裂开了,鲜血从纱布底下缓缓地往外渗。 嘲笑声和大家看戏的眼光,让她只能蜷缩起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今天她已经在两个男人面前被看个精光,就算再怎么厚脸皮,再一次经历这种事情,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走光,心底的那道防线已经绷成了一根快要断掉的弦。 公子哥俯身凑近她,脸上的笑容也冷了下来:“被人当成笑话一样围观的感觉,怎么样?” 顿了顿,他的眼里透出恨意,“现在想起我是谁了吗,宁二小姐?我叫——康允!” 听到他咬牙切齿报上的名字,冯艾兮的思绪有一瞬间的凝滞,在漫长的记忆回溯中,才想起一个人来。 根本不是什么大学同学! 这个康允,是她的高中学长,入学那会儿曾经热切追求过她,给她写情书,约她见面。 她原本连正眼都没瞧过他,只是听说宁夜风和康允之间有些小过节,为了取悦宁夜风,她便假意跟康允约会,将他引到教学楼下,当着全校的面,让人从楼上朝康允泼了一大盆洗拖把的脏水! 从那以后,康允成为全校的笑柄,没过两天,便听说他转学出国了。 对于那时候的冯艾兮来说,这件事不过是芝麻大的一件小事,津津乐道了几天便抛诸脑后,以至于她一时之间,根本没有认出他来。 “是你……” 冯艾兮瞬间明白了,从一开始,跳这场舞就是针对她的阴谋! 康允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向她复仇! 其实在他说出她眼里只有宁二少的时候,她就该察觉到不对。因为她跟宁夜风上的不是同一所大学,不可能随随便便来个同校生,就知道她对宁夜风的迷恋! 而今日这件事,康允一个人也不可能做到。 宁家的佣人,穿的都是统一定制的服装,就算是八成新的旧衣服,质量也不可能差到一撕就破。 也就是说,衣服肯定被人动了手脚! 婆婆沈香兰虽然不喜欢她,可也看重自己和儿子的声誉,让儿媳妇在众人面前丢这么大的人,沈香兰做不出来。 底下的佣人,没人撑腰,也不敢这么大胆! 冯艾兮抬起头,看向正笑得开心不已的李梦茹。 发现冯艾兮在看着自己,李梦茹不但没有避开,反而挽着宁夜风的胳膊,像个得胜者一般冲冯艾兮炫耀。 “二少你看,那女人多狼狈!简直就是一条丧家犬,丢人都丢尽了!看她以后还有什么脸缠着你!” 李梦茹一副邀功的姿态,一边说还一边用丰满的胸部在宁夜风身上蹭来蹭去。 宁夜风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冯艾兮,正对上她无助的眼神。 那个女人,是在向他……求助? “帮我……” 她无声地动了动嘴角,仿佛在说这几个字。 对冯艾兮来说,这偌大的宴会厅里,她能求助的人,竟然只有宁夜风! 可宁夜风只是一脸冷漠地站在那里,旁观着这场戏,好像这件事跟他没有丝毫关系。 该死的聚光灯,偏偏在这个时候打过来。 冯艾兮就像一只折了翅膀的蝴蝶,孤零零地跌落在舞池中央。 没有人帮她说一句话,也没有人愿意上前帮忙解围。 寒意就像是病毒,不断在身体里扩散,吞噬着她对抗的勇气,身体开始止不住地发抖。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阵吸气声,紧接着,原本哄闹的会场,竟有片刻安静下来。 昏黄的灯光下,几名保镖分开人群,腾出了一条道,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缓缓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舞池中央的聚光灯,此刻就像是为他一人而存在,即便一句话未说,他的身影已经吸引了全场的注意。 “宁总?是宁大少!真的是他!” “他真的瘫痪了么?” “自从他出事故以后,有多久都没出现在聚会上了,终于见到真人了!” 几句窃窃私语从安静的人群中传来,会场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诡异。 大家都憋着满肚子稀奇和疑问,盯着这位已经许久没有公开露面的宁家大少。 冯艾兮缓缓抬起眼眸,正对上宁夜寒向她投来的视线,那两道毫无温度的目光,像是往她身上又浇了一盆凉水! 第8章 把臭虫轰出去! 他也是来看笑话的么? 冯艾兮咬牙止住颤栗,紧紧地用手捂住衣服的裂口。明明没有风,可总觉得身上有一丝凉意,缓缓渗入骨髓。 既然她接受了这具身体,那“她”曾经的孽债,也合该她来还吧! “大哥,”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宁夜风别别扭扭地站出来,“您怎么来了?” 自打当年出事故后,宁夜寒因为无法再正常站立和行走,所以再没参加过这些宴会之类的,除非是出席非常重要的场合。 可今天这给冯艾兮准备的接风宴,算不上有多重要吧? 宁夜寒面无表情地看了宁夜风一眼,还没说话,后者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蔫地垂下了对视的视线。 从小到大,宁夜寒都是这个家里除了爷爷以外的,拥有绝对话语权的人,宁夜风是在宁夜寒的光环下长这么大,心里对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有着深入骨子的畏惧。 旁边的康允却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俩兄弟之间的异常气氛,笑嘻嘻地凑上来:“宁少,您也来凑热闹呢?” 三年前那场事故,虽然宁家从未正面回应,可冯艾兮害得宁夜寒双腿残废这个消息早已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圈子。 这位宁家大少爷,应该比谁都更想看到冯艾兮这个贱人的悲惨下场才对! 想着,康允还刻意斜睨了冯艾兮,似乎是用嘲讽的眼神告诉她—— 看吧,所有人都在看你的笑话!你就是活该! 冯艾兮蓦地攥紧了手掌,咬牙向康允看去,指甲都扎进了肉里也感觉不到痛意。 “也?”宁夜寒冷冷地开了口,眼神如冰冷的利刃一般,刺向了康允,“我宁家的热闹,是你这种身份的人配来凑的吗?” 康允一愣,笑容难看地僵在脸上。 宁夜寒这番话的言外之意,是将他排除在了今日的宴会之外,还将他贬低成了“下等身份”的人,不配参与他们上流社会的事情! 不明情况的围观群众们,不由得小声议论起来。 “还等什么?”宁夜寒并未理会其他人,略侧过脸对身后的私人助理兼保镖肖睿说道,“把那些臭虫给我轰出去!” 肖睿百分百执行命令地打了个手势,身后的保镖们立马出列了俩人,冲上去一左一右的把康允架住了。 “你们、你们干什么?”康允露出慌张的神情,双腿死死地钉在原地,“我是客人!我是被邀请的客人!宁家就是这样待客的吗?传出去要笑死人了!” 他这么一喊,保镖们有所忌惮,便停下了动作,等待指示。 人群中的媒体人也小声议论起来,还有一些同样被邀请的宾客,见到这幅场景,也有些不明所以和不适。 宁夜寒将身体微微放松地往后靠在椅背上,明明是自下而上的目光,却有种在看自己脚下之物的蔑然,悠悠说道:“是你先坏了规矩!我分明警告过你的!看来,你是忘了我们的约定。” 他的声音不大,只有近处的几个人能听见,包括就在他轮椅一侧的冯艾兮。 她抬起头看着这个男人笼罩在晦暗光影中的侧脸,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 从宁夜寒出现,到现在为止的所言所行,都让她看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在帮她解围么? 康允更是满脸狐疑,似乎并不明白宁夜寒说的警告和约定是什么意思。 虽说都念过桐城的贵族中学,不过宁夜寒比康允还高一年级,又是整个学校的风云人物,无数人争着向他献殷勤,像康允这种中等阶产家庭的人,连宁夜寒的一个衣角都摸不到,更遑论对宁夜寒有所冒犯,又怎会牵扯上什么警告和约定? 宁夜寒迎着康允迷惑的眼神,字字清晰地说道:“你父亲不是跟我保证过,会滚出桐城,而且永远不再出现在我面前么!” 滚出桐城,永远不再出现…… 随着这番话,康允的记忆很快闪回到八年多以前的某天下午,他放学回家,看见父亲哭丧着脸坐在客厅里,手里拿着一张名单,上面是他家公司所有的供应商以及客户。 “咱们公司的几家主要供货商已经被安宁集团收购了,还有几个大客户也被挖走了!他们说,如果一周内我们不离开桐城,并且承诺永远不再回来,就截断公司的供货渠道,挖走剩下的客户,让咱家彻底破产,沦为乞丐!……你怎么就得罪了宁家的人呢!……只能搬走了,或许还能保住公司!” 回忆中父亲苦恼的唉声叹气和责备还在耳边盘亘,现实里康允的脸色已然煞白如纸,盯着眼前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嘴角颤抖着:“是、那时候是你……” 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年针对康家的事情竟然是宁夜寒所为!这个被许多人私下里称为“冷血怪物”的男人,被他盯上会是什么后果?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现在该怎么办呢?你违约了。”宁夜寒并没有给康允太多感悟的时间,扬了扬嘴角,却又不像是在笑,那表情看上去只让人心底凉飕飕的。 “我……”康允的话难堪地哽在喉间。 是解释,还是求饶?他该做些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盯着他,现在,他成了全场最大的笑话! 宁夜寒没有等太久,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覆了他那双幽深的眼眸,让人有些看不分明他眼中的情绪。 “我最讨厌的就是有人不遵守承诺!” 并没有刻意加重语气的一句话,却令整个会场的气温骤降,好像有一片低气压笼罩在上空。 康允虽然很多年没有生活在桐城了,但对宁家的威严的了解并不比其他人少分毫,几年前,他可是亲身领会过那个人的手段。 时至今日,他都还记得那段时间公司的一堆烂摊子让父亲忙得有多焦头烂额,濒临破产的恐惧比此刻笼罩在低气压下的氛围还要让人胆寒! 第9章 别给脸不要脸 “不、我不是,我没有……”康允挣扎般的摇头,睁大眼睛看着宁夜寒那张仿若面具一般没有多余表情的面孔。 宁夜寒重又抬起眼眸,看向了康允恐惧的眼神,一字一顿地说道:“让温秘书立刻停止供应原材料给康家的公司,其他的,等明天开会再议。” 助理肖睿点点头,立马转身去拨电话。 康允一听,再也顾不得什么颜面,干巴巴地哀嚎起来:“我真的不知道那是您的意思!是有人邀请我来的!我真的是被邀请的!宁少,你不能这样!求求你放过我家人!” “机会只有一次。所以,我给你机会的时候,就应该心怀感激地把握住才是!” 宁夜寒说这些话的时候,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就像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下达命令之后,会有企业破产、会有人因此失业,甚至有可能有些人一辈子都毁了! 或许是,他根本不在意这些。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拥有权势的人掌握着话语权,也决定着另外一些人的命运。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宁少,您饶了我吧!” 康允哭喊着,全然没了先前那股嚣张的气势。明明是个近一米八五个头的汉子,在两名差不多身高的保镖中间却像是矮了大半个头似的,双腿发软的被拽着走。 慌乱中,他看见人群中的李梦茹,向她伸出一只手像是想要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帮帮我!梦茹!李梦茹,你说句话啊!” 明明是这个女人邀请他来参加宴会的啊! 当年他不小心冒犯到宁夜风,全校都盛传他跟宁夜风不和,所以他一直以为,逼迫他们全家离开桐城的人就是宁夜风。 而这次李梦茹邀请他回来参加宁家的接风宴,他还以为是宁夜风松口了——毕竟同学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李梦茹现在是宁夜风身边的“红人”,她的意思不就是宁夜风的意思? 他要是早知道会招惹上宁夜寒这么恐怖的角色,就是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做这些事啊! “关、关我什么事?”李梦茹一边往人后缩,恨不能将自己藏起来,一边讪讪地嘀咕。 她其实也没弄明白,宁夜寒怎么会突然出现,事情又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但显然要是被牵扯进去,自己只怕也没有好果子吃! 说着,她下意识看了眼宁夜寒,急于撇清关系地补充了一句:“虽然以前是同校,不过交情也不深……” 可宁夜寒并没有看她,目光如利刃一般迅速地扫了一眼场上众人。 经过刚才那么一闹,大家似乎还没从那大起大落、峰回路转的剧情中缓过神来,全都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最后,宁夜寒的目光斜斜地落在侧边的冯艾兮身上。 在病床上躺了三年,她原本就白皙的肌肤呈现出不健康的苍白,又被聚光灯惨白的光笼罩着,像极了一层冷气包裹在那具瘦削的身体上。 只要她稍微动弹一下,被撕裂出巨大口子的布料底下就会露出胸口那片柔软的春光。 宁夜寒动手解开自己身上那件西装外套的扣子,转动轮椅面向冯艾兮,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将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淡淡的男士海洋香水味,混合着柠檬草香气,还有他温和的体温,一齐包裹住了冯艾兮。 她怔愣地抬起头,看着身体微微前倾的宁夜寒,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是在维护她,维护这个把他害得要终身在轮椅上度过的女人。 可是,为什么? 宁夜寒并未回应她迷惑的目光,重新将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回轮椅两侧的扶手上,保持着一个礼仪得体却又威严逼人的姿势,一字一顿地说道:“谁要是想看宁家的笑话,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免得先变成笑话!” 这话是在警告在场的各位,管好自己的嘴巴,也收一收心里的鬼胎! 他宁夜寒虽然很少露面,但在背后将安宁集团管理得井井有条,单是看这一点,众人心里就有张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舞池内外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大声喘气。 “笃笃笃——” 突兀的电话铃声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众人小心翼翼的,才看见是宁夜寒从裤兜里摸出了电话。 来电显示是“老爷子”。 宁夜寒挑了下眉梢,并没有立刻接听,而是看了看对面僵着的宁夜风,冷声道:“愣着干什么?还不送你夫人回房间去!等着让老爷子看你干的好事么!” 从他口中说出“你夫人”这三个字,可比冯艾兮做的所有事情都要有分量,一下就让众人明白了冯艾兮在宁家的地位。 宁夜风十分委屈地憋了一肚子话,却敢怒不敢言,只能狠狠地瞪了眼李梦茹:都是你干的好事! 李梦茹畏畏缩缩地绞着十指,在心里埋怨宁夜寒多管闲事,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宁夜风向冯艾兮走去。 谁知冯艾兮毫不领情地侧过身子,躲开了宁夜风,喝道:“别碰我!” 宁夜风被吼得一愣,身体尴尬地弯成九十度,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这个女人现在是仗着大哥撑腰,在向他示威么! 他本来就不乐意,还被冯艾兮摆这么一道,心里一下子窜上来一股火气:“别闹了!赶紧起来!” 冯艾兮当然清楚他不是因为担心自己才这么说,只不过现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被一个女人拒绝,这对他宁二少来说可是格外丢脸的事! “现在知道丢人了?早干嘛去了!” 冯艾兮并不打算给他留面子,直接戳穿了他的心思。 宁夜风迅速沉下脸,用眼角余光瞥到大哥去接爷爷的电话了,终于松了口气,但也不敢大肆发作,只得咬牙小声骂道:“趁我还好好说话的时候,见好就收吧!不然到头来吃苦头的还是你自己!” “哦?你猜刚才那件事传到爷爷耳朵里,吃苦头的到底是我还是你!”冯艾兮凑近宁夜风耳边轻声问道。 一旦理智回笼,她就变得犀利起来,精准地抓住了宁夜风的痛点。 果然,宁夜风闻言嘴角一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嗞的一下露出了獠牙:“姓冯的你别给脸不要脸!” 说话间,只见宁夜寒一个眼神过来,似乎正在跟电话另一端讨论起冯艾兮或是宁夜风。 下一秒,冯艾兮的世界倏地180度颠倒—— 宁夜风竟然一把将她拦腰抱起,直接扛在了肩上,大步往外走去! “啊!”冯艾兮低声惊呼,拼命用拳头捶着宁夜风的后腰,“宁夜风,你干什么?放我下来!你放开我!” “老实呆着!”宁夜风压低声音警告。 他可不想被这么多人当成笑柄围观,更不想因为今天的事情被人打小报告,让爷爷教训一顿。 于是身后的一票围观群众亲眼目睹了这俩人“恩爱”的背影离开会场,目瞪口呆。 唯有李梦茹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目光宛若淬了毒一般,幽怨地瞪着在宁夜风肩上挣扎的冯艾兮。 这个死女人,不会每次都这么好运的! 第10章 有什么旧情可念? 直到亲身体会过之后,冯艾兮才知道电视剧里某些看起来浪漫的桥段,其实都是活受罪! 比如她现在,像一只麻袋似的挂在宁夜风肩上,从会场到二楼卧室,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折腾她,有电梯不坐,非要走楼梯,可谓一路颠沛流离,差点没把她这一身纤细的骨头架子给摇散架了! 不过一进门,宁夜风就迫不及待的把肩上这个累赘扔到了床上。 毫无设计感可言的动作,简直是将冯艾兮当作是垃圾一般抛了出去。 她“咚”的一头砸在床上,龇牙咧嘴地一手捂着被砸痛的后脑勺,另一手则捂着刚被硌得快要破裂的胃,弯腰做了个干呕的动作。 “唔——” 除了出院前吃的早餐以外,她已经大半天没有进食,这对一个还没恢复元气的病人来说,简直是非人的折磨,又这么折腾了一番,从胃里翻腾出来的酸水顺着喉咙直往上冒,但最终也没吐出来。 她哽咽着瘫在床上,眼角瞥着还没离开的宁夜风。 他修长的身姿站在一片漆黑之中,挺拔结实,刚才能一把扛起她时就能看出来,平时没少健身锻炼。 不过他的男人味,也就仅限于这身迷惑人的皮囊了。 “嘁!”他一开口,便是令人幻想破灭的冷嘲,“别装可怜了,这里没别人!爷爷又不在,演给谁看呢!” 冯艾兮真想大大地翻个白眼给他,不过她现在实在难受得很,没心情跟他斗嘴,干脆说道:“不想看我演,那你还不走?在二哥你面前,我就是忍不住变得柔弱了呢!” 这娇嗔的模样,真真是跟刚才让他别碰她时判若两人! 这女人是会变脸吗? 宁夜风心里厌恶地想到,在很早之前他就见识过了她人前人后的两幅面孔,尤其在爷爷面前,装得跟二十四孝孙女似的,就连他们这几个亲孙子和亲孙女都被她比下去,所以才会格外被爷爷所偏爱! “怎么,二哥想留下来跟我一起睡吗?”冯艾兮单手撑起了脑袋,抬头望着他,嘴角弯起一丝微笑的弧度。 其实整体看她的脸,完全是足以让人惊艳的美女类型,即便在病床上躺了三年,有明显的营养不良等病态综合症,可细细琢磨那清秀的眉眼、挺直的鼻梁和厚薄适度的樱桃小口,仍是精致得挑不出一丝毛病。 否则那个康允当年也不会被她迷得七荤八素,不顾一切的要追求她。 要是用现在流行的网络语来说,便是许多男人们向往的“初恋脸”,清纯得不染丁点杂质。 她这一笑,多少曾经的倾慕者都要神魂颠倒了。 可惜,宁夜风不喜欢,打从她进这个家门开始就不喜欢。 因为她父亲救了他大哥,用母亲沈香兰的话来说,就是如果没有这小杂种的爹,今天宁家的一切都该是他们母子的。 于他而言,那便是意味着往后的十几年,不用再在大哥那过于耀眼的光环下长大,不用每天胆战心惊地看着大哥的脸色行事,不必再为了争夺家产绞尽脑汁,也不会再因为争不过大哥而被母亲指责不争气,被外人觉得是废物! 甚至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爷爷对他本就不多的宠爱和关注,都被分走了大半!他一度怀疑,这个丫头的父亲是不是爷爷在外面的私生子,或者干脆她就是爷爷的私生女! 为此,他还偷偷让人做过亲子鉴定,直到被结果打脸了,他才肯接受自己在爷爷心目中的地位还不如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这个事实,但也因此更加讨厌这丫头。 偏偏这女人却粘上了他,就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从家里到学校,从课余到他几乎所有的闲暇时间,都不得不面对这张脸! 这么多年,每当看见她像这样满眼柔情地对他笑时,他只会感到恶心! 他冷着脸,没好气地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没给我?” 要不是为了那份至关重要的文件,他才懒得多看她一眼! “?”冯艾兮一脸迷茫地看着他。 “我让江凯拿给你的,别装傻!”宁夜风对她伪装的天真已是见怪不怪,一只手从裤兜里拿出来,向她勾了勾手指,“在协议上签个字而已,用不了太长时间吧?” 其实冯艾兮是真忘了还有这档子事,被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江凯在车里拿给她的那份离婚协议。 “噢,你说那个啊!”冯艾兮懒洋洋地用手指卷着头发,“不是我不想签字,只不过我还没看完,就被李梦茹那死丫头浇了个透湿,我只能扔给她了。你要想要就找她去吧!” 被……浇湿了…… 宁夜风用“其实你就是不想签吧”的眼神睨着她,好像怀疑她在说谎似的。 冯艾兮哭笑不得地耸了耸肩,心道是:你在我这里,还真没有这么大的魅力,值得我死缠烂打不放!当然,除非是财产分割问题谈不拢,那就另说了! 不过嘴上还是解释了一下:“你不信的话,问问李梦茹就是!” 宁夜风也不知是信了她的话,还是懒得跟她纠结这种没营养的问题,直接撂了话:“你就算想拖延也没用,反正迟早是要离的。你要是乖乖听话,还能给自己留一丝体面,否则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旧情? 呵—— 冯艾兮差点笑出声,扬起下巴一脸真诚地问宁夜风:“我们有什么‘旧情’可念么?” 宁夜风一滞。 这个女人是疯了吗?真的是三年前摔坏了脑子不成!当年那个追在他屁股后面甩都甩不掉的烦人鬼是谁?死缠烂打手段用尽非要嫁给他的心机婊又是谁?现在翻脸说跟他没“旧情”,也是够睁眼说瞎话的! 正当宁夜风满脑子愤懑不平时,冯艾兮悠悠地补刀一句:“还是说,二哥你其实早就对我情根深种,情意绵绵了?” 宁夜风嘴角抽搐:“神经病!”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甚至连离婚协议的事都没有再谈下去。 冯艾兮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身子一软,四脚朝天地瘫在床上,半点都不想动弹。 要是宁夜风再坚挺一点,忍着不走,她可能就要先忍不住被自己恶心死了! 而这只是她回到宁家的第一天,应付各种人和事,已经要让她筋疲力竭了。现在她只想安安稳稳地睡一觉,等睡饱了再想明天的事物 她干脆闭上眼,放空了思绪,把绵软的身子往被子里一裹,连外套都没脱,埋头就睡。 迷迷糊糊的,突然听见房门“吱呀”一声响动。 她睁开眼,看见一个模糊的灰影向床边走来。 “唔……” 张了张嘴,嗓子眼里好像被一团棉花堵着,干涩地疼,竟没法出声! 好像是受了凉,加上太疲倦,整个人昏昏沉沉,跟喝醉了似的,脑子重得都抬不起来。 那灰影径直走到床边,抽出一支针筒,和一只盛着透明液体的小药瓶。 晦暗的灯影下,吸饱了药液的针筒被举起来,尖利的针头喷出一道细细的水雾,接着便冲她来了! “不要!不……” 她眼睁睁地看着,针头扎进了自己的胳膊弯里。 冰冷的金属刺破皮肉,将药水缓缓推进深处的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