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大婚 “啧啧,真是伤风败俗啊!” “这我要是她,早就跳河自尽了,怎么还有脸活着。” …… 浑身湿漉漉的陆妍伶被一群激愤的村民围着,感觉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将她给淹死。 可她身边的男人却站立在河边冷漠的拧着外衣上的水,半点都没有要帮她的意思。明明是他将她救上岸边, 才被村民误会两人晴天白日做了不可描述之事,他却像个局外人一般,事不关己? 突然陆大娘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扑到陆妍伶身上就是一通捶打,下手也没个轻重。 “我打死你个贱蹄子,你还要不要脸了!啊?我打死你,还敢跟野男人待在一块儿,你不嫌丢人,老娘还嫌 躁得慌!” 吃痛的陆妍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解释道:“我落到秋河里,是他救了我,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陆大娘愣了一秒,眸子里闪过几分诧异,她这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女儿竟然还敢还手? 随即更怒,挣脱了陆妍伶的钳制又是一通上手,“你还有脸说!我打死你个赔钱玩意儿,你怎么不死在河里 ,还活着干什么!” “住手!” 陆大娘的手被人死死抓住,顿在了半空中。 陆妍伶抬眼一看,竟然是全程未曾开口的那个男人。 这男人是一个月前来的秋河村,身受重伤且无分文,随身还带着一柄长剑,众人纷纷认为他是什么亡命之徒 ,因此没有哪家肯收留他,他便一直住在村口的破庙里。 此刻他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个脸庞,但整个人的气场竟是比那秋河里的水还要冷上几分,隐隐透着几分杀 气。 他说,“就为了这点事,难道还想将人逼死不成吗?”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但安静不过片刻,人群又闹了起来。 “这么伤风败俗的女人,还不如死了算了。” “一定要将她浸猪笼。” 听着村民激愤的言论,陆妍伶心底一沉,顿时感觉整颗心都拔凉拔凉。 平日里朝夕相处的村民,此刻竟都是巴不得她赶紧赴死,别脏了他们的眼。 人心,竟是这般凉薄! 男人突然牵起了她的手,冷眼扫过那群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的村民,开口道:“男未婚,女未嫁,大不了 我娶她就是了。” 众人闻言,皆是大惊失色。 “老娘不同意。”陆大娘当即一口否掉,“就你那破穷酸样,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你拿什么娶我女儿? ” 男人冷笑一声,“嫁给我,就算是喝西北风,也比被你们逼死要强!” 至少还能活着! 他的言外之意,陆妍伶听懂了,心头莫名泛起一股暖意。 但他的话却让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的紧,陆大娘更是脸色铁青,却还是十分强硬的道:“她就算是死,也不 会嫁给你。” “我愿意嫁。”陆妍伶高声开口。 活着比死要强,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有希望,她绝对不会因为这些封建的偏见思想就结束自己的生命。 比起要逼死她的“亲人”跟乡亲门,她更宁愿去相信这个陌生男人。 “你这小贱蹄子,吃老娘滴、喝老娘滴,这么些年就养了你这么个赔钱玩意儿。”陆大娘在一旁气得跺脚, 真是反了,反了! “你要敢嫁,我就当你死在外面了,从此陆家没有你这个女儿。” “认与不认,在你眼中我都是该死。”陆妍伶直接跪了下去,“那女儿只能跪拜以谢娘生育之恩!” 能把亲女儿逼到自尽的娘亲,根本不配为人母。她这一跪,只当是替原主还了陆大娘生育的恩情。 “好啊,好得很!老娘十多年养了头白眼儿狼,转眼就在外面勾三搭四,让你死去的爹怎么能安息!你还不 如死了,一了百了!” 说完,陆大娘甩手就走。 村民见她都走了,便也渐渐四散离去。毕竟她已经跟陆家脱离了关系,又要嫁给外男,已经算不得是秋河村 的人了。 此时,陆妍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没想到一穿越过来就遇上这么棘手的问题,还草草给自己找了个男人嫁了 ,终结了她二十几年的单身。 这些年来,她拼命读书想要出人头地,空余时间勤工俭学,每走一步都是再三思量过的,像今天这么荒唐的 事情,真挺难想象是她做出来的。 “谢谢你救了我。”陆妍伶有些局促的开口,“不知道你叫什么?” “九晏。”男人淡淡的回应了一句,早已经收敛了刚才震慑众人的气场,却依旧语气冰冷,就好像方才说要 跟她成亲的人不是他一般。 还不等她自报姓名,他已经转身走了。 “喂,你去哪?” 陆妍伶赶紧追上去,对方却没有回答,于是她一路跟到破庙。 突然,九宴在门口停下,淡淡的开口,“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 她刚才都当着全村人的面说要嫁给他了,现在才反悔怕是太迟了。 这件事不出三天,就会在十里八村传遍,到时候身败名裂的她,又还有哪里是她的容身之处? “我不走,我就跟着你。”陆妍伶坚定的说道。 这时原本背对着她的九宴,突然转过身来,深邃的眸子盯着她一阵打量。 她被看的心慌,生怕他直接赶人,脱口就说,“我不会走的,我要跟你成亲。” 闻言,九宴不为所动,只是眉宇皱的更紧了。 陆妍伶又赶紧补了一句,“现在就拜天地。” 说完便拉着他在破院里跪下,对着苍天道:“以天为媒,以地为证,今日陆妍伶跟九宴结为夫妻,一生不离 不弃!” 三叩首,礼成。 这时九宴才对她开口,“跟我进来吧!” 走进破庙,里面早已颓败不堪,尚有一处还勉强有瓦片遮盖,下面铺着一堆稻草,像是他平日里睡觉的地方 。 只见他径直走到早已看不清模样的神像面前,鞠了个躬,便摸出来一根红绳,转身系在她的手腕上。 “聘礼!” 陆妍伶“噗嗤”笑出了声,这恐怕是史上最简陋的聘礼了吧? 第2章 生死攸关 见她发笑,九宴又道:“这是月老的红绳。” 陆妍伶有些咋舌,没想到这里竟然是月老庙,难不成她跟这个男人还真是天定的缘分? 她笑了笑,转眼扫视了一圈破庙,“折腾了一天,倒是有点饿了,这里有吃的吗?” “没有。” 看着也不像是有吃食的样子,甚至都看不出来这间破庙居然有人住过一个多月,倒是她明知故问了。 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他一个人住在这漏风漏雨的破庙里是怎么熬过来的。 “饿了就去山里摘些果子,去河里抓几条鱼。” 原来是这样! 陆妍伶笑了笑,“那我去山上摘点野果回来。” “你去吧!”九宴淡淡开口,走到草堆上坐下。 见状,陆妍伶眉头微微皱了皱。 她一直觉得九宴这人不简单,他的衣着虽然朴素,却生生让他穿出了几分高贵,像他这样的人,不应该出现 在秋河村这样的地方,更不可能甘愿住在一所破庙里。 等她出了破庙,回头再来看,只见他依旧一动不动的坐着,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颓靡之感。 这人到底什么来历?又曾经历了什么? 陆妍伶叹了一声,转头朝山上奔去,等她抱满野果回来的时候已经快日落了。 一进庙里,便看见九宴脸色苍白的躺在草堆上。 他的额头滚烫,胸前的衣衫上似是还沾染着血迹。 陆妍伶毫不犹豫的揭开他胸前的衣衫,伤口有些触目惊心,从胸口一直蜿蜒到腰间,又因今日救她泡了河水 ,似是有些感染了。 再不医治,他会死的! 陆妍伶扭头跑出了破庙,直奔陆家而去。 这个时候陆大娘正在做饭,嫂子林云霜平时就好吃懒做不管事,哥哥陆元旭又陪她回娘家探亲去了,此时正 是回家拿钱的好时机。 于是,她凭借着记忆轻车熟路的拿了一件原主从来都不舍得穿的冬衣,还有衣柜里偷藏的二十五文钱,又马 不停蹄的朝着十几里外的县城奔去。 “老板,当衣服。”陆妍伶气喘吁吁的将冬衣放到柜台上。 “死当还是活当?”青色长衫的中年人冷漠的拿起看了看。 “死当。” “你这件衣物布料下乘,做工粗糙,还是旧的,也就里边的棉还值点钱,五十文。” 陆妍伶眉头一紧,原主这衣服做的时候花了两百文,九成新,一直没舍得穿,这老板未免砍价太狠了些。 见她犹豫,老板似有不耐的开口,“五十文,不当就走,这马上就要关店了!” 陆妍伶扭头看了一眼天色,再拖下去,只怕药铺也关门了,只得咬牙应下,“当,我当!” 拿到钱,她一刻不敢耽搁,直奔药铺而去。 这点钱,只够抓一点药材回去。 几样常见的退烧消炎药材、一瓶金疮药和一小坛烈酒,就把钱都花得七七八八了。 但此刻并不是心疼钱的时候,她拎着东西用最快的速度赶回破庙,已经半夜了。 熬药,喂药,上药,不停地用酒给他擦拭身子,折腾了一晚上,陆妍伶摸到温度接近正常的九晏,终于松了 口气,累得坐到地上一动不想动。 到中午的时候,九宴才算是醒了过来,他声音虚弱的开口,“是你救了我?” 陆妍伶上前将他扶坐起来,“我若是不救你,这新婚第二天就成了寡妇,那我不得被村民当成扫帚星,给活 活烧死?” 九晏闻言没有反驳,倒是嘴角噙出了一丝笑意。 这是陆妍伶第一次看他笑,就好像千里冰封的雪山,在一瞬间都化开了,俊得让人移不开眼。 见她失神,九宴不由开口,“怎么了?” “没什么。”陆妍伶窘迫的垂下头,她怎么垂涎美色了,只得转移话题,随口道:“昨晚你梦魇了,一直在 嘴里说着一些奇怪的话,你以前一定经历过很多事情吧!” “嗯!”九宴淡淡应声,抬头望着破窗之外,神情深邃而悠远。 “你不说,我不问。”陆妍伶一边说着,一边倒了一碗刚熬好的药,“但是你现在是我丈夫,你可不能死。 ” “好!”九宴将乘着药汤的破碗接了过去,一饮而尽。 陆妍伶又递来一些果子,“吃点吧,我昨晚摘的。” 见九宴又接了,她心情大好,真不枉费她昨晚拼死买药回来救他,回头打量了一眼破庙,又开口,“你是病 人,长期住在这又脏又乱的破庙里,伤势能好才怪呢!” 九宴眉头轻皱,有些不明所以。 只见陆妍伶已经起身,开始倒腾起来了,“灰尘多,细菌多,伤口容易感染恶化,你要是再这么来一次,我 可没有钱再给你抓药了。” 闻言,九宴哑然失笑,竟是这般道理! “要不,你先出去?” 陆妍伶随手扯下月老像前的幔帐,扯开用力抖了一下,细小的灰尘登时在空中飞舞,她整个人都笼罩在灰尘 里,呛得微微咳嗽。 九宴步子一退,便已经站到了庙外的院中,倚着那颗梧桐树,看着陆妍伶在殿里忙活。 真是个手脚勤快的姑娘。 九宴嘴角微微上翘,视线随着她劳动的身影在小小的月老庙中转来转去。 只见她一会从香案下头发现个罐子,一会儿从月老像后头发现几段香烛,每发现一个小物件,她都要欢欣雀 跃上好一阵子。 不知不觉被她感染,他竟然也会为了一摞碗碟而高兴。 不到一天功夫,陆妍伶已经把原先破败的月老庙收拾得干干净净。 随即她歪着头,跟九宴并肩站在梧桐树下,颇有成就感地感叹,“这才勉勉强强有个家的样子。” 闻言,九宴眸色沉沉。 家么?他在这里,也能有个家? “你先去里头歇着。”陆妍伶把在庙里找到的铁叉扛在了肩膀上,“我去外头找点吃的。” 九宴却拦住了她,“我同你一起去。” 陆妍伶笑嗔道:“你呀,现在只负责养好身体。在家等着我就成。” 说罢,就扛着锄头走出月老庙,直奔秋河。 日头正当头,晒得人昏昏欲睡。 整座秋河村静悄悄的,村民们好像都沉入了午睡中,只有秋河边时不时传来一阵阵女人笑声。 陆妍伶深吸一口气,脚步轻快地往河边走,远远就看到了一群妇人在河边洗衣服。 有妇人眼尖,瞧见陆妍伶拐过来,就低声絮絮叨叨,“快看,是老陆家的姑娘!” 第3章:立誓出头 “哟,这小贱人还有脸出来!咱们村出了这么个不要脸的小贱货,真是晦气!” “可不是嘛。我看就应该把她浸猪笼,别因为她一个人,连累了咱们整个村的名声!” “我看陆大娘做得对,这样不要脸的小贱人,就应该给她赶出去!让她饿死在外头!” 又高又壮的朱五婶咳嗽了几声,“行了行了。你们光在这说有什么意思?看不惯这丫头,上去撕掳她一顿, 那才叫痛快呢!” 妇人们连连摇头,“这可不敢。那丫头是个野性的,发起疯来,谁挡得住!” “是呀,我还得洗衣裳呢!” 喧闹的秋河边顿时又安静下来。 朱五婶往河里啐了一口,“呸!都是些花花样子,中看不中用,看我一会儿收拾这不要脸的小蹄子!” 隔着老远,陆妍伶就听到妇人们的嬉笑声了。 她对这些满脑子封建遗毒思想的妇人没什么好感,径直绕过她们,往秋河下游走去。 妇人们洗衣处的不远,就有个浅水湾。这里的水浅,哪怕站进河中,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陆妍伶选定地方,就两手举着铁叉,聚精会神地盯着河面。 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河水中泛起了一层一层的金光,一条肥青鱼摇头摆尾往她身前凑。 陆妍伶举起铁叉,屏气凝神,正要往鱼身上叉,忽地,一件衣服从天而降,重重地落在她面前的河水中。 陆妍伶被溅了一身的水,衣服从里到外都湿透了。 大青鱼也受了惊,迅速往远处游去。 陆妍伶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子,捡起面前的衣裳,往洗衣服的妇人们那边看。 “这是哪位婶子的衣裳?” 她也不傻,这群人好好地洗着衣裳,若不是有人成心,衣裳又怎么会落到她面前的水中。 “哟,陆丫头,你手里拿着的是我当家的衣裳呀!” 朱五婶扯着大嗓门呵呵地笑,“我是真没想到,你这丫头还主动给我家那口子洗衣裳,怎么,又看上我家那 口子了?” 妇人们哄堂大笑,有人笑着往朱五婶身上溅水,“五婶子,你要小心了!这陆家丫头连个穷酸野男人都能勾 搭,你家男人有把子力气,能赚钱,这丫头说不定早就看上你家男人了!” 朱五婶越发得意了,“那敢情好呀!人家城里的太太们进出都有个小妾姨娘伺候着,我也想跟富太太一样呀 !这陆丫头又不要聘礼,我家白白捡了个干活的劳力,这可是个大好事!” 成了婚的妇人们凑在一处说的话都粗俗不堪,陆妍伶这个大姑娘家听了,耳朵里都发臊。 “陆丫头!”朱五婶可不打算放过陆妍伶,她大声嚷着朝陆妍伶招手,“跟婶子回家去。你跟着一个野男人 还吃不饱饭,去婶子家跟着你五叔,你五叔可会疼人哩!” 妇人们又爆发出一阵大笑。 陆妍伶气得眼圈都红了。 这群肮脏无耻的妇人们,欺负她一个女孩儿家面皮儿薄,又是跟娘家断绝了关系的,没有任何依仗,就可以 随意辱骂她。 大家都是女人,为什么要这么难为她! “啪”的一声,陆妍伶将那件衣裳随手一扔,扔到了河水中央。 衣裳随着河水打了个转儿,就被湍急的河水冲着往下游走。 朱五婶连忙跑过来,推了陆妍伶一把,“你这个死丫头,怎么把我家衣裳扔了!” 陆妍伶身材瘦小,哪架得住朱五婶这一推搡。 她不由得往后仰倒,差点跌落河中。 幸亏她眼疾手快,扯住了朱五婶的衣裳。 只听“哧啦”一声,朱五婶的衣襟竟然被扯裂了。 朱五婶愣了一瞬,就嗷的一嗓子叫出来,追着陆妍伶就要打,“你这个下贱的死丫头!你丢了我当家的衣裳 还不算,还扯坏了我的衣裳!我这衣裳可没穿过几次!” 陆妍伶腿脚快,眨眼就沿着河上简易的木桥,跑到河对岸去了。 倒是朱五婶,追了一阵子就喘得厉害,只能扶着双膝,盯着河对岸的陆妍伶骂骂咧咧,“死丫头,你可要赔 我的新衣裳!” “你说是新的就是新的了!” 陆妍伶缓过劲来,不甘示弱地顶了回去,“五婶子说话太好笑,你那衣裳若是新的,怎么布料都被洗的磨了 边?薄得都能看到里头红色的肚兜!” 妇人们嘻嘻哈哈笑起来。 谁都知道,这朱五婶是个最抠门的,要说她身上衣裳是新的,满村都没有一个人信的。但朱五婶可是远近闻 名的泼妇,谁会没事去惹她。 这陆家丫头可真敢说。 朱五婶一张脸在哄笑声中涨成了猪肝色,大嗓门顿时炸了起来,“你个死丫头快赔我衣裳!” 陆妍伶冷笑了几声,“五婶子要我赔衣裳,也行。不过,五婶子方才把衣裳丢到我跟前来,把我的大青鱼给 吓跑了!想要我赔衣裳,那五婶子就得先把我的那条大青鱼赔给我!” “我呸!”朱五婶撸了撸衣裳袖子,摆出了一副要打人的架势,“你个小贱蹄子还想和老娘要鱼,你也不对 着河水照照镜子,你算哪根葱!别等着老娘缓过这口气来,等会儿追上你,看老娘不扒了你的衣裳,把你扔 到河里喂鱼!” 说罢,朱五婶果真吭哧吭哧地追了过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陆妍伶拔腿就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回头一瞧,朱五婶再没跟上来。 陆妍伶松了一口气,身子一软,就瘫倒在地上。 眼角有滚烫的泪水滑落,陆妍伶用手背狠狠地抹去眼泪,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一直都是一个不怕苦不怕难的人,不就是穷了点苦了点吗?等她在这秋河村立住脚跟,活出个人样来,看 谁还敢欺负她! 陆妍伶咬咬牙,拖着铁叉子另外寻了个浅水湾。 她叉鱼的技术并不好,废了老半天功夫,才叉上来两条鱼。 直起身子一看,天都黑了,陆妍伶便急急忙忙往月老庙赶,远远地,就瞧见一个人影奔过来。 “你去了何处,怎么才回来?” 第4章 相拥取暖 陆妍伶双眸一亮,是九宴来迎她了! 她连忙加快脚步,小跑着迎了上去,“你看,我带回来什么好东西了?” 陆妍伶努力举高手臂,两条活蹦乱跳的青鱼在她手中甩来甩去,溅了她一脸水珠,像是一个等待夸奖的小孩 儿一样,带着几分小得意。 但九宴却眉头一皱,“你衣裳怎么湿了?” 陆妍伶低头一看,身上那层薄薄的料子紧紧的贴在身上,狼狈极了。又怕他担心,没敢提跟朱五婶的冲突, 只悻悻地道:“我就是站在河边上捕的鱼。是这两条鱼太狡猾,废了我好半天功夫,捉上来的时候溅了我一 身水。” “那走吧!”九宴冷声开口,打量了他两眼便转身朝着月老庙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道他信没信! 许是秋夜的风太凉,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只见九宴的步子顿了顿,却终究还是没再与她搭话。 陆妍伶有点失落,快步追上去,“你这个人,怎么总喜欢板着脸啊?我一个人捉了两条鱼,你都不知道夸夸 我吗?” 九宴瞥了她一眼,脚下步子却不停,声音依旧冷淡,“我给你在庙里升了火。” “啊?”陆妍伶有些不明所以。 此时一阵凉风袭来,冷得她直哆嗦,九宴朝她靠了靠,挡住了大半的寒风。 陆妍伶笑了笑,真是个面冷心善的家伙。 很快,两个人便回到了月老庙,熊熊火焰把小小的破庙照得亮堂堂。陆妍伶一进门,身上的寒意便渐渐被驱 散。 她将铁叉子放在一旁,指着九宴随身佩戴的长剑问道:“可以借用一下吗?” 九宴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剑递了过去。 陆妍伶将其抽出,破空之声在耳边呼啸,而剑身寒光冷冽,不似凡品。她举着晃了晃,“你就不问问我用它 做什么吗?” “随你。” 说完,九宴便在草堆上坐下了。 倒是陆妍伶有些咋舌,却也无从反驳。于是,她笨拙的挥舞着长剑,开始处理两条河鱼的鳞片。 半晌过去,她已经有些累的气喘,可却还是没处理干净。 九宴冷眼旁观,倒是有几分胆颤心惊,好几次,陆妍伶都差点把自己的手腕割伤。 “我来吧!” 陆妍伶见九宴起身,连连摆手,“不用,你去休息,你别忘了自己还是个病人呢!” “等你处理,我就饿死了。” 陆妍伶一想,也对,便乖乖将剑还给了他。 说来也是可气,这剑在她手中,就使得极其笨拙。怎么一到九宴的手中,就像有了灵魂一般,他手中灵活翻 舞。 不一会,九宴就已经把两条鱼收拾得干干净净。 陆妍伶见状,泥瓦罐中掏出一把盐巴,里里外外都摸了一遍,才用树枝串了,架在火堆上。 这瓦罐跟盐巴还是今日收拾破庙的时候,在雕像后面找到的。看来在他们之前,也曾有人在这庙里住过一段 时间,倒是给他们留下了不少好东西。 就目前来说,锅碗瓢盆、铁锹锄头这类的物件并不缺,只是破旧了点,勉强能用。 陆妍伶很快就将两条鱼烤熟了,香味四溢,倒是有几分馋人。她递给九宴一条大的,“尝尝我的手艺。”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太饿了,接过去就啃了一大口,吃的津津有味。 陆妍伶忽然起了捉弄他的心思,歪着头冲他笑,“那你说,我贤不贤惠?” 九宴一怔,清冷的眸子盯着她,好半晌才挤出几个字,“你说呢?” “呃……”陆妍伶满脸黑线,这问题他也能甩回来? 陆妍伶只得灿灿的拿起自己的那条鱼啃,这秋河水质上佳,连养出来的鱼都格外的鲜嫩肥美,只是简单的抹 了盐巴放火上一烤,味道就格外好吃。这要是正儿八经的做一道菜,好好腌制一番,放齐佐料,岂不是人间 美味? 突然,她就有点想念穿越之前的生活了。 虽然家里也穷,但好歹也不像这破庙简陋,连遮风避雨都成问题,重点是……她有点想妈妈了。可她知道自 己回不去了,因为现代的她已经死了。 陆妍伶落寞的啃着烤鱼,突然就有点食不知味了。 她来回打量着这间破庙,低声问九宴,“你会离开秋河村吗?” 九宴顿了顿,想起她白天收拾破庙时随口说出的一句话:这才勉勉强强有个家的样子。 嘴角若有若无的勾了一抹笑意,回答她,“应该不会吧!” 陆妍伶点了点头,给火堆添着柴,“过几个月就要入冬了,我们总不能一直住在这破庙中。” 九宴低低地应了一声,嘴角的笑意早就不见了,神情突然变的深邃起来,气场也冷了几分。 陆妍伶转过头看他,“我们得赶在入冬之前盖个房子。” 九宴自嘲地撇撇嘴角,又别过头去望着火堆,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妍伶叹了口气,看他这个样子,也指望不上,这发家致富盖房子的路,还得她自己琢磨。 不过,眼下当务之急,是要赶紧给她和九宴都扯一身入冬的衣裳穿,再做两条被子。 他们两个人都只有一身换洗衣裳,眼看着一天冷似一天,若是没有御寒的衣物,着凉生病了,也没有银子看 大夫抓药。 她们是穷人,没有资格生病。 陆妍伶叹息了一声,眼皮却渐渐地耷拉下来。 夜色越来越深,月老庙中也渐渐冷起来。哪怕殿中燃着火堆,也无法抵挡住这入骨的寒意。 陆妍伶迷迷糊糊就头一歪,靠在九宴身上,睡着了。 身边人的呼吸慢慢沉稳,九宴睁开了双眼,一只手不由自主就将瘦弱的少女揽在怀中,用自己的体温给少女 带去些许温暖。 少女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转身抱住了九宴的腰,在他怀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九宴低头望着陆妍伶清丽的面庞,神情有几分复杂,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信任自己,在他面前毫无戒心和保留 。 火光渐渐地黯淡,直至熄灭。 破旧的月老像前,两个人相拥而眠,睡得十分香甜。 陆妍伶一觉睡到大天亮,一睁眼,发现自己像一只树袋熊一样,两条腿和两条胳膊都死死地缠着九宴,一张 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她慌忙从九宴怀中挣脱而出,捂着脸就跑到月老庙门口,拄着门口残破的石碑,怔怔地发起呆来。 清晨略带冷意的风把她唤回神,想起方才那令人脸红心跳的姿势,陆妍伶脸上就一阵火辣辣的。 她昨晚怎么就钻到九宴怀中去了! 第5章 商机 月老庙中响起了动静,想来是九宴已经起来了。 虽然和九宴并没有发生什么,但是陆妍伶还是觉得十分难为情。 她又冲进破庙,头也不抬的拿起昨日在庙里收拾出来的竹篮子,匆匆往外走,低声说了句,“你好好休息, 我去山上摘点野果子回来。” 说完,她便又夺门而出,挎着竹篮子,一口气跑到了山上。 深秋正是农忙时节,村里的人大多都在地里忙活着。 陆妍伶杵在地头看了一会儿,就默默地进了旁边的密林中。 九宴是外乡人,她又是被家里头赶出来的,在秋河村,他们两个人无地可种。 除非拿钱买地。 可是如今又上哪儿去弄银子呢? 陆妍伶叹了一口气,心情低落的摘了一些野果。好在是秋天,这山中很多野果子都成熟了,可以果腹。 九宴身上有伤,吃点野果可以补充维生素,虽然不能替代药物,但是也有利于九宴的身体。 她一边摘野果,一边在林中转悠,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蘑菇之类的采摘一点回去,却在一丛灌木后头发现了成 片的小紫花。 这些小紫花一簇一簇的,这一片,那一片,挤挤挨挨地凑在一起,看着特别好看。 陆妍伶喜欢极了,顺手摘下一朵,凑在眼前一瞧,心里头登时就狂喜。 这不是桔梗吗? 在现代的时候,妈妈经常挖了桔梗回来腌制,喝粥的时候再端出来佐粥。 而且桔梗是可以入药的。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好多感冒药的成分里头就有桔梗。 这下子可让她捡到宝贝了,这么多桔梗挖回去,如果吃不完,可以腌制成菜。若是她和九宴有个头疼脑热的 ,都不需要去镇上买药了,还能省下一笔钱。 陆妍伶今没带工具,便在地上随手捡了跟木棍就开始撬土,小心翼翼地挖起桔梗来。 正好有村民上山路过,见到她蹲在地上忙活,便大声嘲讽她,“哟,这不是那个跟着野男人跑了的陆家丫头 么?你不想办法找点吃的,还有心思挖野花?” 另一个妇人往地上啐了一口,“她婶子,可别跟这小贱人说话。呸!一个不知羞耻的小贱妇!” 陆妍伶权当没有听见。 她嘴角浮现出一抹嘲讽,山野无知妇人,宝贝近在眼前都不认识,她才没有功夫与她们计较呢。 等挖了一大片桔梗,陆妍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往不远处一瞧,眼睛顿时一亮。 她绕过桔梗花丛,在一片野草前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挖下一株野草,凑在鼻尖闻了闻。 没错,这就是山苦菜,可以治疗外伤。 陆妍伶赶紧挖了一大片。 有了这山苦菜,以后磕磕碰碰的小伤,就可以不用去买金疮药了。 没想到这山上的野菜种类还真不少,只是这里的村民都不清楚这些“野草”其实是宝贝,这下她可是强占了 先机。 挖着挖着,陆妍伶心里头就有了个发家致富的法子。 只可惜,手里的竹篮子太小,装不下这么多宝贝,陆妍伶叹了一口气,便往回走了。 此时已经接近晌午,等她回到月老庙里的时候,正见到九宴拎着三条鱼回来。 “你伤还没好呢,怎么不歇着,又裂开了怎么办?” 陆妍伶迎上去,想帮他拎鱼,却被九宴躲开了,“无碍。” 顿了片刻,又道:“以后你别去河里了。” “哦哦!”陆妍伶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一起进了月老庙,心思转的飞快,有几分偷乐。 他这是怕自己掉河里淹死了吗?所以才亲自去抓鱼。 陆妍伶将竹篮子放到一旁,凑到九宴跟前,“你把鱼处理干净,我一会给你做鲜鱼汤喝吧!” 九宴没有搭话,却抽出佩剑,挥舞了起来。 这么好的剑,用来杀鱼,真是可惜了。但陆妍伶更觉得心疼的是九宴,他从前也该是个富家子弟,如今却… … “给你。”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九宴便已经将鱼给处理好了。陆妍伶将鱼接过来,也不再多想,拿盐巴略微腌制一番 ,便将其中两条鱼放进了罐子里。 她们没有铁锅,只有一口药罐,这还是上次九宴发烧的时候她倒腾出来的。 随后,她便将竹篮子里的桔梗取出,九宴眉头微皱,“这什么东西?” 她笑了笑,故作神秘。 别说九宴不认识了,就连在秋河村土生土长的村民都认为这是野草,陆妍伶便也不想多解释,只道:“放心 ,毒不死人。” 她说着,便将干净的桔梗根茎撒进了罐子里。 生火,焖制了大约十来分钟,鲜美的鱼香便已经四溢开来了。 “怎么样,馋了吗?”说着,颇为得意地扬了扬小下巴,“野菜鲜鱼汤,营养又好吃哟!” 九宴早就被这美味的香气所吸引,瞧着她这般俏皮,竟也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那我尝尝。” 陆妍伶拿出早就清洗干净的破碗,先给他盛了一份鱼汤,自己则眼巴巴的望着,像是个期待被表扬的孩子。 只见九宴先小尝了一口,随即一饮而尽,将空碗递给她,语气早已不复昨日的冰冷,“再来。” 陆妍伶满意的笑着,这次给他盛了一碗满满的鱼肉。 “你是病人,要多吃点,伤才好的快。” 九宴不置可否,最后却吃的干干净净,竟破天荒的夸了她一句,“好吃。” 这话,他是发自肺腑。 虽然从小锦衣玉食,可他总是食不知味,远没有跟她在一起吃饭的这份自得惬意。 随即,他又笑了笑,许是落魄久了,一顿这么简陋的饭菜竟也让他觉得有一丝温暖。 而得了夸赞的陆妍伶,有几分得意,心情大好连汤都多喝一碗。 很快,一罐鱼汤就已经见底了,刚好吃饱。 这罐鱼汤,只用了两条鱼,还有一条陆妍伶将其腌制起来了,她告诉九宴,“等冬天就不好抓鱼了,现在抓 到没吃完的可以先风干,冬天就有存粮了。” 九宴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你就应该多笑。”陆妍伶说完,将鱼挂在横梁上,动作十分娴熟。 第6章 秋河村集市 接下来她便开始处理竹篮子里剩下的野菜,她准备将这些做成咸菜,拿到村子里去售卖。 不过竹篮子太小,她上午又没带工具,所以采来的量很少,中午做汤又用了不少,现下已经所剩无几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还早,便找了个破破烂烂的麻布袋子,拿了把破锄头,便又上山了。 等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暮色,但她却好像不知疲倦一般,又开始清洗倒腾了起来。 九宴帮不上忙,站在一旁愣愣的瞧着她,期间生了一堆火,给她喂了几颗竹篮子里的野果,权当晚饭了。 三更天的时候,陆妍伶才将全部的桔梗腌制好,大概装了三四罐子。 此时正见九宴眉宇微皱的坐在柱子旁,她走过去关切的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九宴故作轻松道。 陆妍伶却是不信,伸手扯开他胸前的衣襟,给他查看伤势。 他身上的伤不少,大部分都愈合了,像一条条蚯蚓一般蜿蜒在他的肌肤上。而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他胸前的 那道长口子,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 九宴想拦,却是来不及了,只得据实相告,“真没事,就是稍微有点痒。” “痒是好事,说明伤口开始愈合了。”陆妍伶松了一口气,转身拿来金疮药,给他洒在伤口上。 这伤起码有一个月以上了,可是现在才有好的趋势,可见之前九宴根本就不将自个的身体当回事。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才会将一个人的意志磨灭至此? 陆妍伶心里满是问号,却又不敢问,她想也许有一天,他会主动将这一切说出来。 她等这一天。 这么想着,一失神,手指竟然不由自主的就摸了上去,触在他那些已经愈合的伤口之上。 她的指腹有些凉,带着一层薄茧,触碰到肌肤之上,竟然有一丝奇异的感觉。 九宴身子不由得一僵。 这时,陆妍伶才察觉到不妥,赶紧收回手,脸上浮现出两抹红晕,讷讷地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身子亏 虚的厉害,需要多补补,我今日在山上摘了不少野枣子,补血养气。” 说完,她起身去找竹篮子。 火燃的正旺,照的她脸颊发烫,她将头埋的低低的,害怕被九宴看出什么端倪。 九宴倒是神色如常,大方的接过了她递去的野枣子,淡淡道:“天色不早了,睡觉吧!” 睡觉? 陆妍伶心头一惊,将头埋的更低了,今早的画面还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脸上更是变得火辣辣了起来。 还不等她想好怎么开口,只听九宴又道:“你睡草床,我靠着柱子将就一晚上。” “那怎么行?”陆妍伶猛然抬起头来,“你身上还有伤呢!” “怎么,难不成你想跟我一起睡?” 九宴淡淡的开口,可语气里却有几分揶揄的味道,陆妍伶羞愧难当,赶紧反驳,“才不是呢!” 说完,也不再理九宴,当即就背对着他,躺在了草床上。 一开始,还想着这些事情难以入眠,但到底累了这么一天,不多时,便也渐渐合上了眼。 第二日恰巧是秋河村的集市。 秋河村在四里八乡算是个大村子了,四周的小村子离镇子太远,几位村长合计了一番,便在秋河村弄了一个 集市,三天赶一小场,五天赶一大场。 因此这一大早,村口就热闹极了。 卖猪肉的大汉大声吆喝着,扯布料的婆娘也不甘落后,两个人跟比赛似的,都敞着大嗓门。 对过卖馄饨的、卖鸡蛋的、卖自家园子里的小菜的,摆成了一长排。还有那卖针头线脑、胭脂水粉的摊子, 早就被姑娘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陆妍伶挎着竹篮子,里头放着三四个罐子,都是她昨天就腌制好的咸菜。 她寻了个空处,把竹篮子往地上一放,鼓足勇气,也学着别人的样子叫卖起来,“大家过来瞧一瞧,看一看 啊,有腌制好的咸菜卖啊!” 可叫卖了半天,却没人驻足。 旁边卖鸡蛋的大娘可怜陆妍伶,笑着教她,“姑娘呀,你这么喊是没用的。这四里八乡的,谁不会腌个咸菜 吃呢?你这东西啊,放到咱们大集上,根本没人买。白送给人吃,这还差不多呢。” 大娘滴话却让陆妍伶茅塞顿开。 对呀,她可以白送给人家吃啊! “看一看,尝一尝!自家配方做的咸菜,味道好得不得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尝一口不要钱!” 陆妍伶打开一个咸菜罐子,堂而皇之地摆在地上,做出一副让人免费品尝的架势。 卖鸡蛋的大娘惊得下巴都要掉出来了,“姑娘,你还真白送给人吃啊?” 陆妍伶把罐子往大娘眼前送了送,笑着点点头,“真的!大娘,要不,你先尝一尝?” 大娘狐疑地望了陆妍伶一眼,又看看那咸菜罐子里认不出名字的野菜,想了半天,再三确认陆妍伶是真的不 要钱,才挑了一筷子出来尝了尝。 “大娘,怎么样,好不好吃?” 大娘闭着眼睛没说话,第一口咸菜下肚,睁开眼就要去挑第二筷子。 陆妍伶连忙把咸菜罐子挪开了,“大娘,到底好不好吃呀?” 大娘讪笑着收回了筷子,“你这丫头鬼灵精的,还怕我一个老婆子把你这咸菜都吃光了不成?这要是不好吃 ,我还想着吃第二口吗?” 陆妍伶羞红了脸,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那大娘,你觉得我这咸菜能卖出去吗?” 大娘上上下下打量了陆妍伶一眼,这丫头长得水灵,身上也收拾得干净,只是这衣裳太单薄了一些,一看就 是穷苦人家的姑娘。 大娘是个心善人,干脆就从鸡蛋筐子里数出十个鸡蛋,摆在陆妍伶跟前,“这样吧,我买你一罐咸菜!不过 ,我拿鸡蛋跟你换,怎么样?” 村子里的鸡蛋卖得贱,一个鸡蛋两文钱,大娘愿意用十个鸡蛋换一罐子野菜,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陆妍伶毫不犹豫,就点头答应了这第一笔买卖。 第7章 尝尝不要钱 这鸡蛋可是好东西。 九宴身上有伤,正是需要补营养的时候,他们没钱买肉,每天有一颗鸡蛋吃也很不错了。 陆妍伶小心翼翼将鸡蛋放到竹篮子里,顺手在身后揪了几把野草盖上,又开始大声叫卖起来。 水灵灵的丫头又生了一副黄莺似的嗓子,大声喊着咸菜免费品尝,很快就吸引了很多外村的妇人。 妇人们都喜欢占些小便宜,有这样的好事,谁不愿意尝一尝。 可陆妍伶只许每个人尝一口,再多要,就不给了。 有妇人很是不满,“小姑娘,你这咸菜不是要人免费尝的吗?” 陆妍伶抱紧了咸菜罐子,笑嘻嘻地道:“这位婶子,我腌点咸菜也不容易,这是拿到集市上来卖的。开这一 罐给大家尝,是为了吸引大家伙来买我咸菜的。要是都让大家吃完了,我拿什么卖呀?” 旁边的妇人拽了先前说话的那位妇人一把,笑道:“行了行了,李嫂子,就你这一张大嘴下去,这罐子里的 咸菜就得少一半!人家小姑娘也不容易,你可别再尝了。” 围着的人哄堂大笑起来。 李嫂子一张脸红了红,瞪了方才那妇人一眼,“我是觉得好吃,想要买她一罐,这才再多吃一口!你懂什么 !” 她很是大气地掏出了钱袋子,“小姑娘,你这咸菜多少钱一罐啊?” 陆妍伶还没定好价,按照那卖鸡蛋的大娘给的数,这一罐子咸菜就只能卖二十文。 虽说二十文还是少了点,但已经开了先河,就不好改价了。 也罢,只当今天第一天做买卖,做个优惠活动吧。 陆妍伶刚要开口,却只听那个卖鸡蛋的大娘抢先替她说了话,“三十二文一罐野菜!” 要掏钱的李嫂子吃了一惊,“这一罐野菜要三十二文?” 那大娘冲陆妍伶使了个眼色,要其不要说话,听她说就是。 “怎么,你嫌弃贵了?这野菜你刚刚也尝了,好吃吧?这里头的菜,你叫得上名儿来吗?认识吗?人家一罐 野菜要你三十文,还让你白尝了几口,你还想咋地?快掏钱吧,剩下那两文是罐子钱。” 这咸菜谁家不会腌啊,李嫂子一听这么贵,就有几分犹豫。 陆妍伶赶紧趁热打铁,“婶子,您别看这罐子里的也是咸菜,但这个咸菜和咱们家里吃的咸菜不大一样。我 用来腌咸菜的是可以入药的野菜。婶子平常就着稀粥吃,还能清热败火呢。” 李嫂子半信半疑,“真这么神奇?” “婶子,我一个小姑娘家,能骗你吗?” 李嫂子打量了陆妍伶一眼,小丫头一双眼睛清清亮亮的,不像是会骗人的。 再加上周围人又起哄,李嫂子咬咬牙,从钱袋子里数出三十二文铜钱,交给陆妍伶,嘴里还唠唠叨叨的,“ 你这咸菜是好吃,但是盛咸菜的罐子也太破了。这么个罐子就要两文钱……” 话还没说完,陆妍伶就捧着已经打开口的那罐咸菜递到了李嫂子跟前,“婶子,要不,您再尝几口?” 李嫂子立马喜笑颜开,二话不说就挑了一大筷子咸菜送入口中,含糊不清地道:“你这丫头,会做人!” 旁边的妇人又笑着捶了捶李嫂子的肩膀,“你呀,就是喜欢占人家小姑娘滴便宜!” 李嫂子瞪了她一眼,“你不占人家的便宜,那你刚才也吃了好几口,你怎么不买?” 妇人被说得羞臊起来,干脆也把剩下的一罐子咸菜给买了,“买就买!不就是三十几文钱的事儿吗?” 有人尝着也觉得好吃,就出了二十文钱,把免费品尝之后剩下的那大半罐子咸菜也买走了。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陆妍伶带来的四罐子咸菜就被一扫而空,破篮子里,只剩下十只鸡蛋。 她从贴身的小袄子里摸索出一个帕子来,把新赚的八十四文钱仔仔细细的包在帕子里,又塞进小袄子里。 卖鸡蛋的大娘在一旁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禁感叹,这丫头也是个可怜孩子呀。 “大娘。”陆妍伶收好钱,就真心实意地拉着她的手道谢,“方才多亏了大娘帮我讲价,不然,我今儿个也 卖不了这么多钱。” 大娘忙摆手,“姑娘,你不用谢我,我帮你,也是因为我有私心。” 她指着陆妍伶的篮子,笑道:“我看你刚刚拿来装咸菜的罐子,已经挺破的了。想来,你家就这么几只罐子 吧?” 陆妍伶一拍脑袋,糟糕!她把这事给忘了! 她一共从月老庙中就找出了这几个瓦罐,今天全卖出去了,下回再用什么东西盛咸菜? 大娘一看陆妍伶的神态就知道了,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手,“姑娘,你别急。我家就住在王家庄,我家男人 在族中排行第七,你叫我一声七大娘就行。” 陆妍伶从善如流,笑眯眯地喊了一声“七大娘”。 七大娘应下了,“丫头呀,不瞒你说,我家儿子在窑厂干活儿,平常也私下里给人烧点东西。前一阵子就给 人烧了这么百来只瓦罐。结果那个人嫌弃瓦罐不好看,不要了。你说这事儿闹得……” 陆妍伶明白了,“大娘,你是想把家里的瓦罐卖给我?” “瞧这丫头,真是聪明,我老婆子说一句,你就什么都明白了。姑娘,我也不卖你贵了,两只瓦罐三文钱, 怎么样?” 陆妍伶细细想了想,她现在的确缺瓦罐。三文钱两只瓦罐,已经挺便宜的了,就立马和老太太定下了。 谈妥了什么时候去拿罐子,陆妍伶就准备回去。 方才听说这有好吃咸菜的人找过来,一看咸菜卖没了,都拍着大腿大呼可惜。 陆妍伶忙说下个集市还来。 有好吃咸菜这一口的人就跟陆妍伶定下了,更有甚者,还掏出了定金。 正是热热闹闹的时候,忽然听得一声大嗓门的嚎叫炸起,“呸,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这个小贱人!” 一听这大嗓门,陆妍伶就皱起了眉头。 真是冤家路窄,赶个集也能碰上朱五婶。 第8章 打不还手 方才还热闹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往两边挤开一条缝,让身材粗壮的朱五婶挤进小圈子。 有更多的人为了看热闹,纷纷围过来。 朱五婶一看人多起来,就更加得意了。 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陆妍伶,“我呸!你个下作的小娼妇!今儿个可是让我逮着你了,快赔我和我当家的 衣裳!” 虽然知道陆妍伶就住在村尾的月老庙中,但是朱五婶不敢去啊。 那个不知来历的野男人身上可背着一把长剑呢,谁知道他以前干过什么勾当。万一惹恼了他,他二话不说就 砍人,被砍上一剑,不死也是个伤啊。 朱五婶可不敢冒这么个险。 可巧今天来赶集,就遇上落单的陆妍伶在卖咸菜,卖得还挺好,她便是憋不住了。 小贱人,弄坏了她的衣裳,还想赚钱过好日子?做梦去吧! “我看你今天也赚了钱,赶紧把钱都拿出来赔给我。要不然,我就把你这张脸给挠花,看你以后还怎么勾引 人!” 陆妍伶护着篮子就往后退,“朱五婶,我劝你见好就收。那天明明是你自己把你当家的衣裳扔进河里的,跟 我有什么关系?而且,我话早就撂在那儿了,你赔我的鱼,我就赔你的衣裳!” 她说完就要走,谁知朱五婶却扯着大嗓门直嚷嚷,“大家伙快过来看!这就是我们秋河村有名的小荡妇!成 天勾三搭四,还是个姑娘家,就跟个野汉子做那不知羞耻的事儿,把她娘气得都下不来床!” 陆妍伶一口气直往脑门上冲,她转过身来,狠狠地瞪了朱五婶一眼。 这冷冰冰的眼神,竟然把朱五婶吓了一跳,“小娼妇,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朱五婶又冲方才交定金的那个妇人嚷道:“我说你是不是没脑子?这样下作小娼妇的东西,你也敢买?不怕 她在菜里下了什么毒,把你家汉子的魂儿给勾走?” 那妇人就有几分犹豫,另外几个想要买咸菜的人,一听陆妍伶还勾引汉子,就纷纷摇头,表示不买了。 简直是欺人太甚! 陆妍伶几乎把一口银牙给咬碎,“朱五婶,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这么污蔑我,就不怕老天爷降下雷,劈死你 吗?” 她转向已经付了定金的那位妇人,无比诚恳地道:“嫂子,我陆妍伶行的端坐的正。我如果像五婶子说的这 么不堪,就教天打五雷轰,劈死我!让我死后下地狱,永世不得轮回!” 时下人都迷信,谁也不敢这么发毒誓诅咒自己。 那妇人就信了陆妍伶的话,反而还因为这番话更加信重陆妍伶的人品,干脆又掏出十文钱,递给陆妍伶,“ 姑娘,我定两罐子。我家那口子特别喜欢吃咸菜,你可得给我做好点。” 陆妍伶收下钱,满口答应。 那朱五婶心里头酸溜溜的,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呸,真是狐狸精,迷了汉子还不算,连婆娘都迷!” 陆妍伶心里头这口气,真是堵在了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 她正要和朱五婶理论,几个秋河村的小孩却挤进来,拍着手闹道:“不要脸的贱丫头,你哥和你那个野汉子 在村口打起来了!” 这是谁家小孩,这么没教养! 陆妍伶也来不急和小孩子计较,她狠狠瞪了一眼朱五婶,抱着篮子就往村口跑。 留下得意的朱五婶在后头嚷,“小娼妇快些跑,去晚了,野汉子就被人打死了!” 陆妍伶全不理会,就当是被苍蝇叮了一口。 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又不是被不相干的人说出来的。她堂堂正正清清白白,总有一天,会把日子过好的。 想到九宴身上有伤,陆妍伶又心急起来,忙加快了脚步。 远远就看到村口那挤了一圈人,里头还传来自家哥哥陆元旭不堪入耳的叱骂声。 陆妍伶连忙分开人群挤了进去。 只见陆元旭刚好一拳打在九宴的肩头,把九宴给打了个踉跄。 而九宴的嘴角已经渗出了血丝,脸颊也青紫了一块。 看到陆妍伶,他漠然地擦去了嘴角的血丝。 陆元旭也看到了自家妹子,心头火更盛,一脚冲着九宴踹过去,“哪儿跑来的野汉子,敢拐走我妹妹!” 这一脚特别狠,九宴没站稳,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陆元旭见状就要补上一脚。 陆妍伶连忙冲过去,护在了九宴跟前,“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无缘无故就打人!” “你起开!” 陆元旭拽住陆妍伶的胳膊,要把她拉开,“我跟你嫂子在娘家就听说了这丢脸的事情,连忙赶回来。就是这 个混账东西勾得你连娘都不认了是吧?今儿个我非要把他给打死不可!” 陆妍伶怕篮子里的鸡蛋打碎,就着陆元旭的手劲往后退了几步,把篮子放下,转头看到陆元旭又对着地上的 九宴踢打起来。 而九宴好像一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一声不坑,好似被打的人不是他。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这么打下去,非得把旧伤口也给崩裂了。 陆妍伶生得瘦弱,自知没法拽得动陆元旭。 她咬咬牙,干脆一低头,冲着陆元旭的腰就撞了过去。 他没防备,一下子被陆妍伶撞了个四脚朝天。 围观的人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臭丫头,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陆元旭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指着陆妍伶,破口大骂,“不知好歹的死丫头,我这是为你好,你知不知道 !不把这野汉子打死了,你以后就没好日子过!” 陆妍伶扶起九宴,自嘲地笑了笑,“要是没有九宴把我从河里救上来,我早就死了,哪里还谈得上过好日子 呢?” “你就是死了,也比现在跟个野汉子混在一起强!” 陆妍伶一张脸登时冷了下来,“你也是这么想的?” 陆元旭恨恨地抹了一把脸,骂道:“你做出那种不知羞耻的事,死了倒也干净!” 这话,令陆妍伶感到一阵恶寒。 这种口口声声要自己亲妹子去死的兄长,到底是如何有脸打着为她好的名头,在这里欺负九宴的? 第9章 倒打一耙 “原来你巴不得我死了呀?” 陆妍伶气极反笑,“既然如此,你又跑来欺负九宴,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陆元旭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呸!到底是跟了野汉子,这胳膊肘也要往外拐。咱娘被你和这野汉子气成什么 样了!你嫂子一回来听说你这事,也气得差点晕过去,我不揍这小子出口气,我揍谁?你起开!” 陆妍伶横在九宴跟前,仰头冷冷地直视他,“陆元旭,你说话注意点,别一口一个‘咱娘’、‘咱娘’的, 那是你娘,不是我娘!” 陆元旭顿时瞪大了双眼,显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臭丫头,你说什么?你连亲娘都不认了?” 陆妍伶这个丫头,一向胆小如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牙尖嘴利,竟然还敢顶撞他! “你个贱丫头,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陆元旭说着,抬起手来就要扇陆妍伶。 “你敢!”陆妍伶抬头挺胸,冷笑着瞪陆元旭,“前几日,陆大娘可是亲口说了,把我逐出家门。你要是不 清楚,那就回去问问你娘!从今以后你若是再敢打我,我就去衙门里告你!” 陆元旭天生无赖,最怕跟官府打交道,一听她搬出了衙门,就缩手缩脚地哼唧起来,“贱丫头,你敢!”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有什么不敢?” 陆妍伶狠话放下,便拉着九宴就要走,还没走几步,就见嫂子林云霜从人群中挤出来,“啧啧啧,老陆家出 了你这么个丫头,真是祖上缺了大德了!” 陆元旭一见林云霜,赶紧溜过来,却被她瞪了一眼,“真是没出息,连个丫头都降不住!” 她甩开陆元旭,皮笑肉不笑地眼斜陆妍伶一眼,忽地拍着大腿大叫起来。 “大家伙儿都来看看啊!我这个不要脸的小姑子,放着病倒在床的亲娘老子不管,整天跟一个野汉子厮混在 一起。我公爹去的早,婆母一个人把这兄妹俩拉扯大,对我这小姑子真是掏心挖肺地好。” “没成想,竟然养出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简直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这种贱人,怎么还能在咱们村子 里生活!” “留她在村子里,这不是败坏咱们秋河村的名声吗!将来大家的儿女要嫁娶,人家一来打听,知道咱们村子 里有个跟野男人勾搭成奸的小荡妇,指不定对咱们村的姑娘们什么看法呢!大家伙说是不是啊!” 眼见林云霜在人前演了起来,陆妍伶恨得牙痒痒,一双手也死死地揪着自己的衣角。 这世上竟然有这么不要脸面倒打一耙的人。 原主从小到大过的那就不是人过的日子,小小年纪就要家里家外地忙活,干活儿干慢了还要挨打。整天吃不 饱穿不暖,跟一个讨饭的没什么区别。 走在村子里都没有小姑娘愿意和原主玩。 待陆元旭娶进林云霜,原主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 这个林云霜,是真正的面甜心苦、两面三刀的小人。当着外人的面摆出一副长嫂的架势,关上家门,就撺掇 陆元旭打骂她,甚至还偷偷撺掇陆大娘把原主卖给别人做妾。 原主也是实在活不下去,才投的秋河。 而这些乡亲门明明都看到陆妍伶从小到大是怎么受欺负的,此时却都默然不语。 更有甚者,还大声附和起林云霜,“是呀,咱们是好心,才留陆丫头和这野汉子在村子里过活,这万一将来 惹了什么风言风语,影响了家中儿女的婚嫁怎么办?” “就是就是,我看这野汉子来路不明,谁知道他以前干过什么!” 陆妍伶举目四望,这些一个个大义凛然、义愤填膺的村民,面目竟然如此可憎。 她不求着他们好心同情她,但求他们不要踩她一脚便是。 而这点小小的要求竟然都是奢望。 眼下,这些人不仅没帮她,还想着把她和九宴从村子里赶走。 陆妍伶慢慢握紧了拳头。 “陆妍伶,说你呢!”林云霜得意地翘起了兰花指,“你还不走呀?真等着大家伙儿拿叉子把你们给赶出去 ?” “林云霜,你别欺人太甚!” 陆妍伶实在气不过,冲过去就要动手,胳膊却被身后的九宴拽住了。他轻轻地摇摇头,一双眸子黑沉沉的, 仿若黑夜无边,看不到尽头。 林云霜却还在嘻嘻笑着,不断挑起陆妍伶的怒气,“哎呀,小姑你不是要揍我吗?怎么还不动手?啧啧啧, 光天化日之下,你和一个野汉子拉拉扯扯的,真是不像话。我都替你丢人!” 陆妍伶赤红了双目,挣扎着冲林云霜挥舞着拳头,“林云霜,你别得意!” “都住手!” 正是闹哄哄的时候,匆匆赶来的村长大喝一声,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村长也姓陆,在陆家族里排行老二,陆妍伶见了他得喊一声“二伯”。 原主以前受欺负,村长还能站出来说几句话。因为在族里辈分高,又是村长,陆大娘便也肯听几句。 “二伯,”陆妍伶见了村长,不知怎地,竟然委屈起来,“今日的事……” “二伯呀,你可来了!” 忽地,林云霜一声哭嚎,倒把众人给吓了一大跳。 村长就皱了眉头,神情不悦地瞪了林云霜一眼,“旭哥媳妇,晴天白日的,你号丧啥?” 林云霜惯会做戏,这眼泪是说来就来,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抽抽噎噎泪流满面了,“二伯,你若是再不 来,我家元旭就要被打死了!” 什么?陆元旭要被打死了? 陆妍伶冷笑着看看一脸吊儿郎当样的陆元旭,再看看衣裳都被撕裂了脸上带伤的九宴,心里头也不得不佩服 林云霜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这演技,这脸皮,不去演戏都可惜了。 村长也不是瞎子,一看九宴和陆元旭的样子,就知道事情大体是什么样了。 他阴沉着脸,挥挥手,让围观的众人都散了,“地里没活儿了吗?都围在这儿干嘛?回家去吧,该干嘛干嘛 !” 第10章 又添新伤 “二伯,你怎么把人都给赶走了呀!” 林云霜急得直跺脚,她要的就是人多势众,大家伙儿一口一个唾沫星子,也能把陆妍伶给淹死。 村长瞪她一眼,“我把人都赶走,是为了给你们两口子留点面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村长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婆母亲口说,把陆丫头赶出你们家门,她现在不是你家人,又和这……” 陆妍伶忙道:“九宴。二伯,他叫九宴。” “对,九宴。陆丫头现在又和这九宴结成了夫妻,人家两口子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林云霜一看村长是明显偏帮着陆妍伶,便不服气地哼道:“那我家元旭被打的这事儿……” “元旭媳妇,你还有脸说!” 村长一双眼珠瞪得跟牛眼一样大,把林云霜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你看看你家元旭活蹦乱跳的,再看看九宴浑身上下都是伤,这到底是谁打的谁!” 林云霜一看九宴那身被撕碎的衣裳和脸上的伤,饶是她脸皮再厚,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二伯,我家元旭 受的是内伤……” “还内伤!”村长都被气笑了,“行了!你婆母不还躺在床上吗?赶紧回去照顾你婆母去!” 他又招手叫过九宴和陆元旭,“今儿个这事就到此为止,我可警告你们,以后不许再在村子里打架!” 陆元旭虽然低垂着头老老实实挨训,嘴里头却不干不净,“这小子欠揍,拐了我妹妹。” 村长照着他的屁股就踹了一脚,“你妹妹跳了河,是人家九宴救上来的。你还得感激人家呢!陆元旭,你要 是再挑衅欺压九宴,今年秋后上头抽税,你家多摊两个人!” 陆元旭和林云霜两口子没讨到好,灰头土脸地走了。 陆妍伶也冷静下来,拉着九宴就给村长道谢,“二伯,今儿个多亏了你,我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得出手做 谢礼的。只能跟二伯说一声谢谢。” 村长叹口气,拍拍九宴的肩膀,又冲陆妍伶点点头,“陆丫头,日子还是得靠自己,先过好自己的日子吧。 ” 辞别村长,陆妍伶和九宴一前一后地回了月老庙。 一进门,陆妍伶就拉着九宴查看他的伤势。 这一看,陆妍伶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九宴胸口,先前好不容易的结疤的伤口,已经都开裂了,正汩汩地往外渗着血水。 还有几处乌青,都是陆元旭方才打的。 陆妍伶气得直咬牙,这陆元旭,下手也太狠了。 她赶紧取来剩下的金疮药,先把九宴伤口处理干净,再把剩了不多的金疮药一点一点抹在九宴伤口上。 “疼不疼?” 九宴没吭声,视线越过陆妍伶,盯着庙里倒伏的破碑,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妍伶也没指望他回答,叹了一口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是不是傻啊?他打你,你不会还手吗?你就 算不想还手,那你不会跑吗?得亏陆元旭是个花花架子,下手虽然狠,却没多少力道。不然,你说不定就要 被打死了……” 陆妍伶絮絮叨叨,自己都觉得像个碎嘴的老太太,九宴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这个人,就不知道疼的吗?” 这些盘踞在九宴胸前的伤口,新旧交加,让人头皮发麻。陆妍伶光是看一眼,就觉得自己身上也疼,也不知 道九宴是怎么忍下来的。 她手下动作更轻柔,只要九宴的呼吸稍微重一些,就下意识地停顿一下。 九宴见状,便自嘲地笑了笑,“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这点疼,我还忍受的住。” 跟死相比,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 “你又逞强!” 陆妍伶嗔他一眼,盯着这些恐怖的伤痕,不知怎地,鼻尖一酸,“都是因为我,你今天才挨了打。如果不是 ……” “不是你的关系。” 九宴抿抿唇,很不自在地别过头,“如果不是你,我这身伤无药可医,也早就死在这破庙里了。” 饶是如此,陆妍伶仍然十分自责。 她给九宴上完药,才发现金疮药已经用完了。 “你在这里歇着,我去就给你买药。” 九宴看看天色,“明日再去吧。” “这怎么行?你这身伤可耽误不得。你放心吧,我走得快,很快在天黑之前就回来了。” 看着陆妍伶匆匆忙忙跑出去,一股暖流慢慢涌入九宴心田。 原来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如此在乎他啊。 出了月老庙,陆妍伶几乎是一路小跑,往县城而去,终于在傍晚之前,进了县城,在上次买药的那家药堂又 拿了两盒金疮药。 这金疮药可不便宜,三十文一盒。 这下子,今天赚来的钱,也就所剩无几了。 陆妍伶虽有些心疼,可想着这药能救九宴的命,便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日头偏西,马上就要天黑了。 陆妍伶不敢耽搁,买了药就赶着出城。 经过路边一家布庄,看到门口写着低价出售陈布,陆妍伶就动心了。 九宴今日跟陆元旭打架,身上的衣裳都破了。原本还能坚持个几天,如今却是一天都坚持不了。 还有她自己,也得做一身换洗衣服,不然脏兮兮的穿在身上就难受。 陆妍伶一咬牙,抬脚就走进布庄,把手头剩下的钱都扯了陈布,又买了针线,还跟布庄伙计讨了几块边角料 ,和一包碎布头。 这样一来,陆妍伶身上又一分钱都没有了。 她抱紧怀中的陈布,不停地安慰自己,钱嘛,赚来就是花的。衣裳也是必需品,这钱花得值当。 等陆妍伶从县城里出来,天色都完全黑了。 她也没有灯笼,只能借着月光,在路上跌跌撞撞。 这十几里路可不好走,路上还要经过两个山坳。山坳里也不知道是什么野兽在嗷嗷叫,吓得陆妍伶腿都僵了 。 幸好,走不了多远,就看到前方那个高大熟悉的影子。 陆妍伶一下子松了气,抱着东西跌跌撞撞往前跑。 “九宴。”她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在黑夜中好像天上的星星,有碎金的光芒在闪动,“你怎么来接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