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神久大陆上数国多如繁星般在这片大地上密布。宗政家族是湛国唯一的皇族。且,是少数的异术者家族。听说宗政家族百岁以内的小辈中,唯一达到紫巫的术巫宗政寒,在十年前差点引动天地杀劫。 天地杀劫是这片大陆最强的劫数,若是一个人的杀孽造下太多,便极有可能引动杀劫。经历杀劫的人,十有八九都会被银色的雷电劈得灰飞烟灭。 而宗政寒当年差点引动天地杀劫,仅仅是为了一名女子。 那名女子,名唤风弦魅。而风弦魅,是我的第二任主人。 我是一把剑,确切来说,是一把带煞气的灵剑。 我最原本的名字是铸剑师为了纪念他的妻子而取,名唤阅卿。 可惜的是,铸剑师和他的妻子,却因为许多人觊觎我这把灵剑,而惨遭杀害。 我原先是没有灵识的,那些人想要得到的,只是铸剑师藏在我身体里关于聚灵师修习的宝书。 那些人冲上来掠夺我的时候,铸剑师的妻子见自己这方寡不敌众,便将我微微泛着冰蓝色的剑锋抵在脖颈上,轻轻一动,鲜热的血液顺着我的身体滴滴滑落。而铸剑师的妻子,也在顷刻间,没有了呼吸。我的第一任主人,就这么死了。 那铸剑师见心爱的妻子已然自尽,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便发了狂,用我杀了那些所有蜂拥而来的掠夺者,我便是在那时,饮够了所有贪婪的鲜血。而铸剑师,也随着他的妻子,一同死了。 只有铸剑师以及他的妻子,给了我拥有灵气的鲜血。而他们,也是我所认识的第一对能够生死相随的相爱之人。 在那之后,我的灵识初醒,却什么也不知道,灵识处于混沌的时期。只知道不停的杀,不停地吸食鲜血中的灵气,剑身终年泛着一层绯红的剑芒。世人不知道我的名字,只称呼我为绯芒妖剑。 我有点郁闷,明明我就叫阅卿。剑柄上斗大的两个字,难道都看不出来么?虽然斗大两个字实在有些夸大了,虽然剑身被绯芒覆盖看不清字了。可是,我真的有名字。 此后,只要我一出现,势必会引起群雄争夺。 有一回,我路过一个不知名的山崖,那里似乎是一个异术者家族的领地。 有两方人马对持,大约是一个术巫家族想要吞并另一个家族。那一战是单方面压倒性的一战,被屠戮的一方,有一个小女孩藏在死人堆里。我会注意到她,只是因为被她眼中的恨意所吸引。我从未在一个人眼里,看到这般强烈的恨意,像是要焚天灭地般的怨恨。 我想过去看仔细,却被胜利的一方异术者发现。 那是一个相当该死的老太婆,见到我,知我不会臣服,便用血咒将我封印。 还美名其曰的道,封印我是为了天下的其他人不被我杀害。 我从来都只是吸食该死之人的血,这老太婆,我算是记住她了。 我最后被带走的时候,冲着那死人堆里的小女孩喊了一声,也就是剑身颤鸣。旁人只当是我想要挣脱,没有深想。而那小女孩,却深深看了我一眼,不知想些什么。 第一章 幽弦魅影 我的剑身虽然被封印住了,可灵识却依然能够感知四周的动静。那个封印我的老太婆是宗政家族的长老,宗政文慈。我被她装进一只扁长的木盒,盒子上有精致的雕花,以及,沾满鲜血的符文。模模糊糊间,似乎听到宗政文慈在宗政家族其余的长老面前炫耀。 我虽然比不得很多年前的绝世名器破天绫那般出名,但是好歹在破天绫消失后,我就一直稳居第一。那老太婆,怎能不得意? 自大炫耀,好大喜夸,向来就是人的劣根性。 在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木盒子里的黑暗中沉寂。只是偶尔,我会想起那个小女孩眼中那令人惊心,不对,是令剑惊心的恨意。 我也不知道时间到底过了有多久,黑暗中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那么的缓慢,那样没有尽头的沉静,着实是很煎熬的。尤其是,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吸食血液了,我甚至能感觉到,我剑身所蕴含的嗜杀煞气都在一天天被磨平。 直到那天,我又一次想起那个小女孩的时候,剑盒被忽然打开,我微微颤了颤,对上一双熟悉亦陌生的眼眸。那双眼眸,带着入骨的冷意。我想,我如果是人的话,当时肯定能被吓唬住。她冲着我微微一笑,似能蛊惑人心的声音响起;“绯芒妖剑?原来你叫阅卿。” 那个女子容貌生的妖魅,只是面上微笑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仿佛是很长时间没有笑过,面颊略微僵硬。我认出她了,她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那时她看上去还只有七八岁,头上梳着两股发辫。只是发辫特别凌乱,脸上也是脏兮兮的,跟个小乞丐似的。只是没有想到,她长大以后竟是这么漂亮的女子。 她专程来找我的,不对,是专程来盗走我的。 她将我从木盒里执出,我因为能够重新出来,兴奋的用绯芒包裹住她,向她示好。她除了带走我以外,还顺路带走了放置在我对面的那只盒子。那只盒子是在我之后才被放进来的,当时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不过,大概也是兵器一类的吧。 进来容易,出去难。一藏入院子,我便立刻感觉到与我同带杀气的武器。 最强烈的杀气发出的地方,在一间紧闭的房门里。我的主人似乎也知道那扇门后的人很强,便小心翼翼的想绕过去。 只是飞驰而出的青芒色长剑,定定的挡在我和主人面前。我知道这把剑,它叫沉沙。昨如沉沙已逝江,多淡泊的剑名啊,只是……我却知道,它本身并不如剑名一样好相与。 里面的人应该是个年轻的男子,因为他的声音很年轻……而且很是清冷彻寒;“你是绯巫?你胆子倒是挺大的,竟敢独闯宗政家族驻地。” 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异术者,就算是异术者家族,每代也只有最多五人能成为术巫。术巫有三个等级,蓝巫,又称水巫。绯巫,又称魅巫。紫巫,又称神巫。 我没想到主人能够修习成为术巫,因为当初见到她的时候,她身上根本没有巫力波动。也就是说,她重塑了体质。 第二章 沉沙寒 不管用什么方法重塑体质,都是一项异常痛苦煎熬的事情,我不知道那时那么小的主人是如何挺过来的。作为一把没有感情的剑,我第一次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大约是世人口中的酸涩罢。 主人对那男子的话倒显得不屑一顾,她紧抿着唇,口中吐出清冷孤傲的声音:“废话少说!" 男子似是被此话激怒,瞳孔一缩,举着沉沙剑直直的朝主人刺来,我被主人握在手上,清楚的看到男子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意,他是真的动了杀心的。 几乎是本能的,我挡在了主人面前,替她化解掉了那致命的一击 沉沙剑的主人,是我后来极度讨厌的人,他叫做宗政寒。 主人执着我与那戴着面具的宗政寒在半空中缠斗,绯芒与青芒不断交织相抵。两人发出的巫力不断碰撞,而主人血红色的面纱,也被打斗中产生的劲风掀开。 宗政寒看到主人的容貌,怔了怔。而主人趁着他怔愣之时,快速逃脱。 主人的容貌真的很美,便说是冠绝天下也未尝不可。只是她从来都戴着血红色的面纱。 血红色,我最喜爱的颜色,也是我最恨最讨厌的颜色。 每每见到血,我都抑制不住那种本能的兴奋,恨不能立刻尽数吸食。而血红的色泽,诡异凄艳,总给人一种绝望,衰败的感觉。 可是主人爱极了血红色,衣裳是艳烈的血红色,发带是血红色,鞋面上的花纹,也是华丽诡异的血红色。就连挂在我身上的剑穗,也是血色的宝石,泛着森寒妖异的微光。 我猜宗政寒大约是被绯巫的精神驾驭蛊惑了。绯巫既然别称是魅巫,那么自然是些魅惑人眼,蛊惑人心的招数。 主人最擅长的是以容色魅惑人眼,让人稍微松懈,哪怕只有一刻,也能给她机会顺利逃脱。但是事实上,宗政寒没有被巫力蛊惑,因为我发现他的精神游丝没有被巫力牵制。他似乎,真的只是单纯的被主人容貌显露的一瞬间,惊艳到了。 主人的身影离着宗政寒越发远了,我却看到他没有继续追上来。许是他有心放水罢了。 主人带着我逃离宗政家族的驻地后,悄悄潜进了湛国京都的一家客栈。 在客栈三楼的一间天字号客房里,我见到了主人的朋友苏惘。苏惘是喜欢主人的,这点只要细心的人,就一定能发现。苏惘长得很是清秀俊逸,长身玉立,温雅无双。 只是,主人不喜欢他,主人也没有喜欢的人。她的心太冷了,像一块被寒冰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的石头。 像这样的人,只能慢慢靠温暖融化,或者直接强势侵占。苏惘大概采用了第一种作战方略吧,可是收到的成效,却是极低的。可他也不敢直接进攻,生怕把那一块冰石,给轰成冰渣。 我不懂主人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的心给封闭的死死的,连一丝软弱,也不肯施放给自己。 我时常在她沉默的时候,发出剑芒,告诉她我的存在。每当这时,她都会温柔的拂过我的剑身。我知道她一定很难过,只是她已经习惯克制了。甚至自动的把这种难过伤心转化成怨毒的恨意。 我唯一明白的一点就是,如果没有这些恨意支撑,主人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坚韧的活着。 第三章 恨难 主人将我递给苏惘细看,苏惘见到我剑身绯色剑芒,也不由得一阵惊讶。我后来才知道苏惘为什么会惊讶,因为他是聚灵师,而我的剑身内就藏着传说中聚灵师修习的宝书,名曰;万灵书。 我很明白万灵书对于聚灵师的意义,记忆中,就是那些意图夺书的聚灵师们,将我的第一任主人和我的铸造者害死的。可苏惘却并没有露出那样贪婪丑恶的神情。只是淡淡的对主人道了句;“恭喜。” 苏惘虽然是聚灵师,可是他的能力不足,所以未曾看出我已经初具灵识。他将我小心的还给主人,而后打开那只木盒。 木盒开启的一瞬间,我就感觉到冰寒的冷意,以及其中隐隐蕴含的杀伐之气,转瞬即逝。那是一把上好的匕首,银光生寒,异常锋锐。 主人给它取名为离刃。 我觉得离刃这个名字真的很悲哀。 离刃,离人。 我的铸造者给我取名为阅卿,意思是;读你。独你。 他很爱我的第一任主人,我曾经无数次听到他对我的第一任主人说过爱这个字。 虽然我不明白爱是什么,可是总觉得温暖。 话扯的有点远了,我还是说说离刃吧。 这时的离刃,尚且没有形成灵识,不过也算是一把很好的武器。近身攻击的话,它的确比起长剑更容易得手取胜。 不过,我还是稳稳的在现今第一武器的椅子上坐着。 其实主人不止宗政家族一个仇家,当年是以宗政家族为首,联合其余几大异术者家族一同将风家灭门的。 主人和苏惘告别后,就独自用易容术乔装打扮成侠士的模样出了城。 她想从最弱的一个家族寻起,一个一个寻仇。 以她一个人的能力,只要不是神巫,基本无人可敌。 第一个被主人寻仇的家族,是文家。文家在几大家族中是最弱的存在,其他家族尚且还有几名绯巫。可文家,只有两名蓝巫。我只能说,主人对付蓝巫,就跟弄死蚂蚁一样简单。 我看着主人宛如炼狱修罗般手起剑落的收割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热血不停浸透我的剑身。甚至比我吸食鲜血的时候还可怕。可主人一点也不开心,她每杀一个人,都会使劲的安慰自己,他们该死,是他们害自己变成如今这幅模样的。 浓重的悲哀蔓延在主人心头,萧索,凄凉。 可见,仇恨真的能把人变得可怜,可悲。可主人不能不恨,多年流离的生活里,就只有恨意支撑着她。她没有亲人,没有依靠,没有被爱,也不会去爱。心里若是连恨的信念都没有了,她也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了。 苏惘是个意外,因为他的出现,终于让主人有了一丝情绪。那时主人还小,侥幸活命以后就一个人流落在城镇里的乞丐堆里。乞丐也经常有争斗,抢吃的,夺喝的,争穿的。尤其是冬天,若是没有御寒的衣服,那就只有成为这世间新的孤魂。人性就是自私,为了活着,可以不择手段,争斗,抢夺,偷窃。只要有人,这些争抢就不会停止。、 主人被乞丐抢走了御寒的外衣,甚至被某些乞丐赶出破庙。大雪中,一个瘦弱的女孩子,就是心中有再多的恨,再多的求生意志,也敌不过又冷又饿的境况。 第四章 再遇 而这时,苏惘出现了。 那时的苏惘,还只是一个孩童。却是一个极有身份的孩童,他的家族是苏皇国中仅次于皇族的家族,甚至被赐以皇族的姓氏。他的父亲是苏皇国的承安王,而他便是承安王府唯一的小世子。 当时主人奄奄一息的倒在雪地里,皮肤被冻的青紫,眼睛紧闭。苏惘乘坐的马车正好从这里经过,他的仆从正欲将我的主人一脚踢开。却被他制止。小小的身体里,有着自幼被悉心培养出的尊贵气质,只是随口一喝,随从便不敢不从命。 主人仿佛有感知般的睁开眼,看到那个锦衣华服的孩子,不抱希望般,艰难地说;“救..救...我。” 苏惘当时并没有怜悯主人,转身欲走。可,下一刻,他却听到主人的一声轻笑。笑的无比讽刺,无比冷。主人知道,若是苏惘不肯救她,她孤零零的在雪地里,也活不了多久。这一声冷笑,只是回敬这个世间对她的冷罢了。 苏惘终究还是救了主人,将她从湛国,带回了苏皇国。 主人在承安王府渐渐长大,直到十五岁时,告别了苏惘,她才开始谋策报仇之事。于情来说,她是感激苏惘的,若是没有苏惘,她早就死了。她对苏惘,只有感激。 处理完文家后,主人又马不停蹄赶往上水家族。上水家族位列在宗政家族之后,算得上湛国第二家族了。只是,若是还有风家,撑死上水也只能位居第三。 上水家族不若文家那般好对付,其他的术巫也就罢了,偏偏就遇上一个和主人同为绯巫的女子上水阡。虽然上水阡最终还是死了,可是主人也被她最后拼死一击给重伤。 主人带着伤快速离开上水家族的领地,却因气力不足,从山崖摔下,跌进崖下的河流里。主人虽然昏迷了过去,却仍是牢牢的抓紧我。她的潜意识里,是极没有安全感的。 我们顺着河流,渐渐被流送到了岸上,岸上是一大片青草覆盖的草地。 离着山脚的大道不远,我隐隐约约听到马车的马蹄声,不禁一喜。发出绯红的光芒,想引那人过来。不过,我发出绯芒后,立刻就后悔了。万一来的不是什么善良的人,趁着主人昏迷杀人夺宝怎么办?更何况,主人是个女子,要是起了坏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保护好主人的。若那人不是什么好人,我杀了便是。 那马车果然朝这边靠近,车上的人优雅的下了车。我看清他的样子,眉清目秀,丰神俊朗,一身淡紫衣衫更是添了几分尊贵之气。可我却蓦地急了,他周身散发的气息,竟和之前同主人交手的宗政寒身上发出的气息,一模一样。 我立刻横在他面前,试图阻拦他靠近主人。 却听得他轻轻一笑,清冷的声音顿时响起;“好一把护主的剑,我不愿同你动手,让开罢。” 我顿时怒了,既然知道我护主,就应该知道我不会让开的,这话,摆明了不把我放在眼里。 但我很快便知道了,他的确有不把我放在眼里的资本。 他挥手间,紫芒一闪,我便被这股力量挡在侧边。眼睁睁看着他横抱着主人走上马车。 紫芒顿时消失,我也立刻寻着主人的气息跟上马车。 第五章 浅谈 我跟在马车后一直不停的想,宗政寒见过主人,也知道主人的样子,万一他要跟主人算账怎么办?毕竟虽然他不晓得主人和宗政家族有仇,却知道主人偷盗了绯芒妖剑,也就是我。再加上离刃的话,难保宗政寒会不伤害主人。 思绪忐忑间,马车在一座幽静雅致的别院前停下。宗政寒抱着主人下了马车,我跟在他身后,却不敢轻举妄动。没有主人,我就这么孤零零的一把剑,打不过他。 倒是宗政寒见我还跟着,又开口赞道;“不愧是第一名剑,怕是沉沙也未必有这般灵性。” 沉沙剑是他的佩剑,我有些小得意,若不是主人是除了铸剑师和第一任主人以外第一个喊我剑名的人,我也不会轻易臣服。我既然是名剑,自然是傲气的,普通的人,哪里入得了我的眼。更何况,那些人还喊我绯芒妖剑,总说我坏话。 我跟着宗政寒进了这座别院,入眼所见,是一片清幽的竹林。许多大家族的人都喜欢在院里栽种竹子或者梧桐,显示自己的气质上层,品味不俗。可是大都是栽种极少的,很少像这般大面积的种植。 竹林后,是一座精巧的房舍,看似简单,却总有一种让人舒服的感觉。 宗政寒抱着主人进去,他望向主人的眼光,没有一丝的邪意。只是有另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但我知道,他不会伤害主人。 主人昏迷了两日,两日后的黄昏,她缓缓醒过来,我高兴的围着她转。 宗政寒也恰巧端着药碗过来,见主人清醒,轻笑道;“姑娘醒了?可是感觉好些?” 主人眯着眼,翻身下床,看向他;“你是谁?我为何会在此?” 宗政寒含笑道;“这便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 主人似乎也意识道自己有些失态;“多谢相救。” 宗政寒放下药碗,说道;“姑娘昏迷了两日,虽已清醒,但身子尚虚,需要好好调养。” 主人并未见过宗政寒真容,以至于认不出他。 她道;“不知恩人尊名,烦请告知,来日也好报答。” 宗政寒道;“在下寒衫,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主人冷冷回道;“风弦魅。” 风弦魅这个名字在湛国还是颇为出名的,湛国第一绯巫。并且以一人之力,灭了文家,屠了上水家。还甚是嚣张的指明下一个目标是宗政家族。 宗政寒却未表现出惊讶,主人反倒惊讶了。道;“你不怕我?” 宗政寒回道;“为何要怕?” “若是我恩将仇报,杀了你,你当如何?”主人缓缓道。 宗政寒自信的笑道;“若是姑娘下得去手,在下已经是死尸了。” 主人皱眉,她不喜欢宗政寒这般笃定的话语,却也不再说些其他的了。 宗政寒端着药碗,道;“风姑娘,药还得趁热喝,否则便没了药效。” 接过碗,主人将黑褐色的药汁,一饮而尽。她倒是不怕宗政寒害她,若是想害,早就趁她昏迷时,将她击杀了。 宗政寒见此,嘴角微勾。 第六章 银铃 我甚是无奈,觉得宗政寒太过分了。欺负剑不会说话,所以用假名骗我主人。 我要是会说话,我一定会告状,宗政寒居然敢施术拦我。真真是气煞我也。 我在主人身边不停的转圈圈,希望她能明白我的意思。这什么寒衫,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是你仇人之子啊喂。 主人却呵斥我一声,将我收回剑鞘。 还甚是歉意的对宗政寒道;“寒公子勿怪,想来是因为我醒来,阅卿太过兴奋了。” 宗政寒他心知肚明我认出他了,含笑回道;“无妨,姑娘的剑很是护主,若不是它发出剑芒指引,在下也未必能发现姑娘。” 主人摸了摸我的剑身,少见的柔声道;“这剑对我来说也是同等重要。” 我听了这话,也不闹腾了,安安分分的呆在剑鞘里。我心道,只要宗政寒不伤害主人,我就不同他计较好了。 接下来的日子,主人还是呆在房里养伤,宗政寒时不时来探望。偶尔两人也会闲聊几句,可也不会太久。 主人伤好后,拜别宗政寒。她承诺宗政寒一件事,以报救命之恩。 主人一身血衣,冷艳的不可方物,面容仍是清清淡淡的,她对宗政寒道;“大恩不言谢,我欠公子一件事,若日后公子想我兑现,便带着此物来湛京寻我。” 那是一串银铃,银铃里面是一只子蛊,在一定范围内,摇动银铃,便能靠着子蛊寻到母蛊的所在地。而母蛊也能感应到子蛊。 宗政寒收下了银铃,对着主人道;“风姑娘这是要去何处?” 主人道;“与公子无关,告辞。”说罢,主人转身就走。 我看着夕阳拉长主人的身影,而宗政寒仍然站在别院的门口,看着主人离去的背影。我忽然就无端端觉得凄冷,夕阳昏沉的暖光,也照不进两颗渐远的心。 主人回到湛京后,便开始策划如何攻灭宗政家族,宗政家族不比文家和上水家。文家没有能力高的异术者,而光是灭了上水家,就差点搭上主人的性命。而宗政家族,光是长老级别的人物,就有两名绯巫。而封印我的宗政文慈,而今也成为了紫巫,再加上宗政寒,百年内新晋的紫巫。宗政家族不愧是异术者中的第一家族,高手比比皆是。 主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如果只是一名紫巫的话,尚可一战。可是,紫巫和绯巫之间的差别,就如同中间有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主人不得不暂时放弃对付宗政家族,而是转而修习术巫。 半年时间悄然过去,而我也守在主人身边半年。 主人睁眼,凌厉的微光似从她眼里划过。主人她,如今是越发冷厉了。 我的剑芒依旧是绯色,而主人的巫力却已然成为紫色。紫色的巫力与绯色剑芒交织,煞是迤逦好看。可如此绚烂的招数,却是极阴寒的。若是被一击击中,死的连灰怕是都不会剩。 随即,我和主人离开修习的地方,回到了湛京。 第七章 深交与否 一回到湛京,主人便感觉到手腕上的银铃手链一阵响动,又是宗政寒。 主人想了想,还是循着银铃的感应,找到了宗政寒的所在地。 宗政寒在湛京郊外的一片竹林里,竹林里甚是清幽,石桌上摆着精致的点心,茶盏里盈满淡青的茶水,上面还飘了两片零碎的茶叶。 主人见到他,不急不缓的走上前去,开口问道;“寒公子,可是想到了要弦魅做什么事?” 宗政寒微微一笑,“风姑娘,请坐。” 主人将我放置在石桌上,自己随意的坐下。石桌很凉,但我本身也是凉的。 宗政寒站起身,将一盏茶放置在主人身前,也为自己续上一杯茶。 “此茶名为寒烟云翠,平素里,在下闲暇时,总爱亲手泡制。不知风姑娘可愿赏脸?” 主人微微颔首,轻泯两口,清冷的声音道;“不错。” 听得主人的夸奖,宗政寒有些愉悦。便坐下同主人介绍桌上的点心。 主人蹙眉,打断他,问道;“寒公子,此番你用银铃唤我过来,只是为了品茶?” 宗政寒望向主人,“风姑娘,与在下一同品茶,竟如此让你厌倦?” 主人不知如何开口解释,索性便不说话。宗政寒也保持沉默,气氛瞬间降临到了冰点。 良久,主人开了口,“若无要事,寒公子还是不要找我的好。我欠公子一条命,日后若是有难,能帮的我会尽量帮。告辞。” 其实我是明白主人为什么不愿意与他人深交的,因为她自己的命,也悬着。自从灭了文家,上水家以后,便被追杀连连。她只是不想将救了她的寒公子扯进麻烦之中罢了。 主人虽冷,但对自己好的人,她也会铭记在心。 我觉得主人活的很累,她甚至不敢想报仇之后自己能做什么。当一个平凡的女子么?笑话,杀了那么多人,立了那么多仇家,她如何当平凡的女子? 主人收敛了情绪,一步一步向着宗政家族的领地走去,这一去,便是一生的万劫不复。 潜入宗政家族后,其实主人也并没有想一次性解决,毕竟宗政家族这般强盛,与其他两个撑着门面的家族不同。此时,主人只是想先解决长老中的几个蓝巫。不能怪主人能力不够,以二十二之龄成为紫巫,已经算是运气了。 却不料,主人顺利的杀掉那几名蓝巫后,正巧遇上宗政文慈来找其中一名长老。宗政文慈当年封印我的时候便是紫巫,如今的实力,哪里是主人能挡的? 主人与她交手后,不愿多与她纠缠,侧身从窗外逃匿。拼着硬接宗政文慈一掌,躲进一间厢房。 这是一间男子的厢房,上好的檀香燃着,主人躲进了衣柜。在黑暗的衣柜,暗自侥幸,幸好半年前没有一冲动就直接来灭宗政家族,不然,被灭的就是她了。 外面的搜查的人走了,主人正想悄悄溜出去,却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 便不敢轻举妄动,依旧躲在衣柜里。 第八章 再相救 主人感觉那人越发往衣柜的地方靠近,暗暗警戒。 那人在衣柜面前停下,却并未打开柜门,良久,转身出了房门,主人暗自松了一口气。 主人悄声出了这间房,我却在房门转角的地方发现一片紫色的衣角。 是宗政寒,他居然没有抓主人去家族里邀功,而是放了主人。 我想我或许明白了什么,可却又不明白。 思绪翻卷间,主人已经带着我出了后院。殊不知,宗政文慈竟在前院布下了阵法,主人被困在阵法里。身体里的巫力仿佛被压制了,使不上劲,加上事前被宗政文慈所伤,嘴角的血迹蜿蜒而下。这个死老太婆,真是可恨。每次都是她。 宗政文慈苍老的面容上满是狠戾,双手聚出巫力,狠狠挥向主人。主人被这一击打中,身形不稳,半跪在地,用我支撑着身体不倒。 宗政文慈冷笑;“好,好得很,这臭丫头,三番两次来我宗政家族捣乱。前次盗了宝剑不说,这次竟心狠手辣的杀了我宗政家族诸位长老。也罢,老身便替死去的长老,好好教训你这可恶的丫头。”说着宗政文慈又是一击打在主人身上。我看着着急,却也毫无办法。 主人口中喷出鲜血,意识越发模糊。 就在宗政文慈施展最后一击的时候,我看到宗政寒来了,只不过这次他没有带着面具,而是戴着纱帽,白纱遮挡住他俊逸的容貌。宗政寒抬手挥出巫力,挡住了宗政文慈的攻击,而后抱起主人,飞身从阵法中逃离。 主人强行睁开眼,见到是他,呵呵笑道;“寒公子,这下...弦魅...又欠了...你...一命。” 宗政寒不做声,只是抱紧主人羸弱的身体,无奈苦笑。 很久以前我独自游离在神久大陆的时候,曾经听过一个说书人说书。故事里的男子和女子的家族是宿仇。可他们却相爱了。只是家族的人都强烈反对,最后两人的结局,是同归于尽。我一直以为故事终归是故事,现实里是不会发生的。 可我却忘了一点,故事是人写出的,而素材恰恰来自与世间。 而主人,也在两次相救后,冰冻的心,有了渐渐融化的迹象。 女子再薄凉,终究也是女子。在触手可及的温暖面前,我相信,没有人会拒绝。 而主人,大抵也无力再拒绝了。 若是宗政寒不是主人的仇家之后,我想这会是一段很美满的姻缘。可惜二人不仅是宿仇,还是不死不休的那种。灭门之仇,怎能相忘。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宗政寒才不敢把真实身份告知主人。 我觉得主人是知道的,以她的聪明,应当能猜到的。 可她却选择了自欺欺人,宁可被欺瞒,也不愿意去猜测那个可怕的真实。 有些恨,悬而未决。 却始终逃不过阴晴圆缺。 千生万劫,悲欢离合,此恨意绵绵。 而这场伤情,才刚刚拉开序幕。 我无力阻止,也无力哀叹,更无力挽救。因为彼时,我只是一把剑。 一把除了杀戮,其余什么都不懂的剑。唯一知道的,便是保护主人而已。 第九章 暖 宗政寒救下主人后,连夜出了湛京,在湛京外的一所农舍里暂时住下。 宗政寒小心地将主人放下,两人双双盘腿端坐在床上,宗政寒双手化掌,为主人输送巫力,以保证主人的性命无虞。 渡了巫力后,宗政寒小心地将主人安置在床上休养,为她盖好被子。正欲出门找些药材,好为主人疗伤。主人却倏地拉住他的手,口中轻喊;“不要走。” 宗政寒回头望向主人,见主人仍旧是昏迷,口中却不停的说着什么。反握住主人因为常年用剑而略带薄茧的手。安抚道;“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你。安心睡。” 主人沉沉的睡了过去,宗政寒又将主人在睡梦中依旧紧蹙的秀眉抚平。便出去寻药了。 不多时,宗政寒便带着药材回来了,我见他为了主人不停的忙碌着,煎药,喂药,拭汗。直到黎明时分,这才消停。他趴在房间里破旧的木桌上,单手撑着头,便闭了眼,小睡片刻。 宗政寒借住农舍的那家人,是一对和善的老夫妻。两位老人见此,还特意帮忙从附近的镇子里买了些药材。虽然那些药材不怎么值钱,但是好歹是老人家的心意。 宗政寒在主人床前守了三天,三天后主人醒来,第一眼就看到宗政寒憔悴却依然俊秀的脸。见他额上出汗,主人便用衣袖一点一点轻轻拭去。就如同宗政寒在主人昏迷时,也是一样将主人的额汗一点一点温柔的拭去。 宗政寒睁开眼,看到主人醒了,不由得一喜,道;“风姑娘,你终于醒了。” 主人问道;“我昏迷了几日?” 门外进来的老妇人接口道;“小姑娘,你可是昏迷了整整三日啊。这小伙子人不错,三天都寸步不离的守在你床前。还亲自为姑娘熬药,喂药。小姑娘,有这么个好夫君,可真是好福气啊。” 我感觉到主人有些尴尬,她正想开口解释。却被宗政寒抢先道;“多谢大娘收留,内子害羞,脸皮薄,大娘还是别打趣她了。” 那老妇人回道;“小伙子可真是会心疼自家娘子,好了,小姑娘害臊啊,那我也就不多说了。有什么需要,就跟大娘说,大娘能帮的就一定尽量帮忙。” 说罢,那老妇人便忙着家里的农活了。 老妇人走了后,宗政寒笑眯眯地对主人解释;“风姑娘勿怪,只是孤男寡女的用这个名目借住,会比较好。” 主人别信啊别信啊,这宗政寒就是在占你便宜。 主人瞪了宗政寒一眼,便侧头继续养伤。 我能感觉到主人心里其实是有一点欣喜的,主人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权权是因为宗政寒,不仅是因为宗政寒相救,而是因为宗政寒给了主人那般温馨的暖意。 平凡的农家小夫妻,哪怕没有锦衣玉食,没有富贵荣华,只要有那么一丝温暖,我想主人也是难以抗拒的。 这和对苏惘不同,对苏惘,主人只有感激。可对宗政寒,主人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 第十章重要么 宗政寒在农舍照顾了主人整整半个月,主人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 半个月来,虽然看似平静,主人心里却是波涛汹涌。她不知道该不该信宗政寒,宗政寒出现的时间太及时了,及时到,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根本就是事先知道她所有的打算,并且将主人的意图,知晓的透彻。 宗政寒坐在木桌前的长凳上,长凳似乎很长时间没有修理,有些歪歪扭扭的晃动。主人定定的看着宗政寒,道;“寒公子,请问你是如何知晓弦魅夜潜宗政家族的?” 主人很不愿怀疑宗政寒,也不想问出这样的问题。可,她潜意识里,始终是有些芥蒂的。 宗政寒轻笑道;“风姑娘以为如何?不错,在下的确是知道风姑娘的来路,的确查过风姑娘的过往。” 主人听着这话,刚刚被暖意稍稍融化的心,瞬间便如同三尺冰封般迅速再次冻结凝固。 宗政寒话锋一转,便又道;“若不是在下查过风姑娘,也不会在半月前再次凑巧的搭救姑娘了。” 主人微微一愣,随即冷声道;“你究竟是谁?” 宗政寒道;“这个问题问得好,姑娘觉得我是谁?为何姑娘一定要再三追问?姑娘只要知道,不管在下是谁,在下都不会害姑娘的。” ——姑娘只要知道,不管在下是谁,在下都不会害姑娘的。 清晰的清冷男声在耳边回响,是啊。为何会这般在乎的再三追问?这不是她啊,只要不是害她的,他是谁,又有什么重要的。 主人突兀的微微一笑,如同冰山初融般,耀目绝魅。 第二日,宗政寒便不告而辞,只是留了封信给主人。 书信的内容,大致是劝主人不要想着报仇,然后劝做个普通的女子云云。 说来说去,还不是不想主人去灭了宗政家族。 主人知道光凭自己是斗不过宗政家族的,除了高层的高手外,宗政家族还有倾一国之力的人脉。现任的湛国国主是宗政家族的宗政仁。 蚁多咬死象,主人就是再能打,也打不过一国的人。 于是便给苏惘传信,拜托他从苏皇国前来相助。 主人在宗政寒走后,在农舍又待了两日,便收到了消息。 宗政寒在乱月城被伏击,重伤潜逃回宗政家族领地。 主人暗道,好机会。宗政家族的紫巫有两个,若是趁此机会先行除掉一个,那么之后报仇,也容易的多。 天色渐暗,主人准备再次潜入宗政家族。 而这一次,我有了不好的预感。 主人驾轻就熟的躲过层层防卫。进入了宗政家族的后院。 在黑暗中,细细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忽然听到一声咳嗽,似有些熟悉,却也很是陌生。 主人悄悄靠近那间房,那间房里的人,五识灵敏。竟发现了主人。 又是那个清冷的声音,带着冷厉的低喝;“竟敢擅闯宗政家族的驻地?胆子可真不小啊。” 主人立即知道这人是谁了。 房门应声而开,宗政寒戴着面具从里面缓步踏出。 第十一章竟是你 房门打开的瞬间,主人瞄准时机,先发制人。立即出招上前,而宗政寒本能的侧身一躲,手上聚出的巫力反射性朝主人施放。主人轻松躲过了攻击,这一招试探,主人大致肯定宗政寒是真的在乱月城受伤了。 伤他的人,不是主人,听说是他们家族中的争斗。大家族就是这样,在外争斗,好使家族的名声水涨船高。而在内,为了家族里的实权,又不惜手足相残。 实在是可笑之极。 主人蹙眉,没想到就算宗政寒受了伤,她也讨不得好。 宗政寒不再出手,而是倚在门边。主人微恼,这人摆明了不把她放在眼里。别人来杀他,他居然还是一副闲适的模样。这简直就是对杀人的人的一种蔑视,以及侮辱。 主人再度出手,和宗政寒再次缠斗一起。 不知是否是错觉,主人看见他的身法,微微一愣,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许是因为身上有伤的缘故,宗政寒体力不支,用沉沙剑支撑着自己的身子站立。冷声问道;“姑娘为何苦苦相逼?宗政家族可是得罪过姑娘?” 主人冷冷一笑,嘲讽道;“宗政家族的人,你们还有脸问?当年若不是你们三大家族联合,我风家何至于如此凄惨?灭族之仇,十多年来,弦魅未曾有过一刻敢忘。” 说罢,主人再不开口,执起我发出剑招,我看到绯色和紫色的光芒交织在一起,朝着宗政寒席卷而去。宗政寒勉力支撑起一个巫力护盾。 剑招和护盾相抵触,发出强大的气浪以及声响。紫色的巫力护盾应声而裂,而宗政寒面上的面具,也随着护盾的破裂,也缓缓四散而开。 宗政寒捂着心口处,嘴角血迹蜿蜒而下。 气浪散去,主人看向对面,看向依旧站立的人影。忽的愣住。那张脸,竟和寒衫的面容一模一样。 主人心思飞快转动,惊讶的吐出两个字;“寒衫?” 宗政寒苦笑,咳嗽了两声;“风姑娘,正是在下。” 就那么一刹那间,我感觉到主人心底的寒霜,越发浓郁了。 主人轻笑,眼底尽是苦涩;“竟是你。” 好不容易,主人的心,才解冻了那么一点点。如今,却让她得知,唯一一个让她感觉到温暖,让她感觉到自己还是个人的人。居然是仇家之后。 呵,真是讽刺。 宗政寒苦笑道;“风姑娘,若是想要在下的命,拿去便是。但,希望姑娘能够放过宗政家族的所有人。” 宗政寒说这话,确是实话。虽然主人现今比不得宗政文慈功力深厚,可假以时日,超过宗政文慈后灭了宗政家族,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主人冷淡道;“我欠你两条命,两个承诺。但是,除了放过宗政家族,其他的,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说罢,主人转身便想走。 宗政寒却道;“只是欠在下两条命么?那么,姑娘大可不必如此。在下再不济,也不需要如此来保全宗政家族。” 第十二章让她走 主人停下脚步,侧头道;“那么,你到底想如何?” 宗政寒摇了摇头,道;“在下想劝风姑娘放弃报仇,宗政家族,远不止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宗政家族自然不简单,光是在湛国各大家族中,能够保持八百多年的屹立不倒,并且牢牢控制皇权这一点上,就不得不让人赞一句。 主人冷笑,眸中透出决然的骄傲,缓缓说道;“你以为,我还想报完仇后活着?” 是了,宗政家族是强悍,可是,那又如何? 若是主人拼着一死杀了紫巫,剩下的人,又怎能敌得过苏皇国的铁蹄踏过? 主人说完这话,便想遁走。 可却被身后的一道紫色巫力击中后背,她快速回过头,看到宗政文慈苍老狠戾的面容。 宗政寒却蓦地大喊;“风姑娘。”声未落,人以至。宗政寒快速的急射到主人身前,正想扶着主人。却冷不防被主人大力的推开。 主人抬手拭去唇边的血迹,黑色眼眸中翻卷着强烈的恨意。 又是这一招。十多年前,就是这一招打在温婉的母亲身上。 主人深深的看了宗政寒一眼,一步一步朝身后倒退。 可宗政文慈哪里肯放过主人,双掌聚出巫力,又是一击。主人被偷袭了一次,心下也是怒意翻腾,绯色的剑芒和紫色巫力交织成华丽的剑招,直直的朝前方的攻击而去。剑招穿过巫力,拍打在宗政文慈身上,宗政文慈一个踉跄,有些站立不稳。她努力维持着身形不倒,继而冷笑道;“原来是当年风家遗漏下的祸害,今日就了结在这里吧。” 话音刚落,四周便涌现出了更多的术巫。 宗政文慈手一招,轻喝道;“动手。” 却听得一声更加寒彻的男声;“统统给我住手,让她走。” 主人强行抑制内伤,正欲出招对上那些术巫。却听得这声男声,微愣。 那些术巫,被这声厉喝一吼,也惊诧的愣住。 众人愣怔间,外面又闯进来一群人。 主人立刻认出为首的人是苏惘,当下心神一收。 宗政文慈见到这一群人,更是气的火冒三丈,什么时候宗政家族是随意能闯的地方了? 一个风弦魅不够,竟还来了这么一群人。那个气啊。 宗政寒见到风弦魅在看到为首的苏惘时,那明显放松的神色,有些微微失落。却还是眼睁睁的看着主人和苏惘逃离。 出了宗政家族的领地,主人看着苏惘,漂亮的眸子微微一凛问道;“苏惘,你怎会来此?不是让你在城郊等我么?” 苏惘温雅的一笑,清秀的面容无端端让人生出与之亲近之感,清朗的声音如清风般让人舒服;“我在城郊等了三个时辰,却还是没有等到你,怕你出事,所以就自行过来查看。没曾想,你竟真的被困在宗政家族驻地中。” 主人蹙眉,仍是一副冰冷的模样,她道;“苏惘,你别对我太好。我受不起。” 苏惘侧着头,冲着主人笑,而后说;“我乐意,你且安心受着。大不了,以后嫁给我当承安王妃,就当报答我对你的收养之恩。” 主人不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倏地,她看向苏惘,道;“若是报仇成功,我会自行离去,承安王妃的位置,我承不了。”说罢,主人再不开口,一个人走在人群前面。 苏惘仍是温雅的笑着,只是眼底却有着化不开的忧伤,他知道,她不喜欢他。他知道,她不喜欢任何人。也好,她不喜欢他,那就他喜欢她好了,反正都一样。 第十三章一年之约 从宗政家族顺利逃脱后,约莫过了半个月,主人同苏惘商量了一番,准备回苏皇国集结兵力,发兵湛国。 主人收拾好了行李,随意的端坐在桌前,带着薄茧的手指不停轻抚着手腕上的银铃。眼底略带了些迷惑,主人最近时常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离着离去湛国的日子越近,这种感觉就越发清晰。 主人微恼,单手一翻,将我执在手中,独自跑到湛京城郊的竹林里。 竹林中,月华从疏漏的竹叶缝隙透出,隐隐约约斑驳的竹影,更是添了一份朦胧的意境。主人纵身越过青翠的绿竹。足尖轻点,转瞬便到了石桌前。 就着皎月清辉,主人将我放置在石桌上,仍旧是那般冰冷的感觉,那种冰凉,似乎能和我的剑身融在一起。主人也轻轻坐在石凳上,似是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想到这里来。 四周是安宁的平静,偶有竹叶随着晚风吹动而‘沙沙’作响。一片宁静中,我感觉到主人的心,也渐渐安宁下来。 可偏偏,有其他人的闯入,破坏了这种宁静。 主人听到衣角拂过竹叶的声音,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微微一愣,似是没有想到来人会是他。 主人眉间是一贯的肃杀与浓丽,冷厉的眸光瞥向来人道;“你来作甚?” 来人是宗政寒,他比前些日子,清瘦了许多,清俊的面容有些憔悴,周身的气质,却依旧是清贵的韵致,风仪典雅。 宗政寒缓缓开口;“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主人双眉一挑,肃杀的气息消弭了几分,道;“何事?” 宗政寒也不废话,彻寒的声音染上几分淡不可察的笑意;“我此番前来,仅为一事,风姑娘可还记得,事前答应在下的两个承诺?” 主人手一颤,浓丽的秀眉微微一蹙,道;“我说过,除了让我放弃报仇以外,其他的我都可以答应。” 宗政寒唇角微勾,轻笑;“既如此,那么风姑娘,在接下来的一年内,放下所有恩怨纠葛,与在下同游四海可好?只需一年,一年后,不管风姑娘做什么,在下都不会阻拦。” 主人听闻这话,低头看着石桌上自己的影子沉思,四周竹叶纷纷扬扬的被晚风席卷,飞舞在半空中。煞是好看。 时间过去良久,久到我都以为主人不会答应的时候,主人却突然出声道;“好。” 宗政寒大步上前,坐在主人面前,从容温雅。 主人面色一凝,问道;“那第二个承诺,你要我做什么?” 宗政寒又是一笑,边用衣袖扫去桌面的积灰,边对主人说;“第二个承诺,在下还未想好。等到在下想好时,再告诉风姑娘可好?” 主人偏头,不去看他有些戏谑的笑意,冷声道;“那么,你最好快点想好,有些承诺,时间过得太久了,未必就能如约兑现了。” 宗政寒不置可否,含笑看着主人;“在下相信,风姑娘不是会食言的人。” 主人反讽;“那倒不一定,公子小心看走眼。” 宗政寒笑意不减,甚是风仪无双,缓道;“明日起,便是一年之约的第一天,在下会在竹林里等着姑娘到来,届时,望风姑娘莫带着仇恨上路出发。” 主人点点头;“那是自然。” 两人又安静的坐了一会儿,便各自回了住处。 第十四章问心湖 当清晨的第一缕晨光,轻轻洒落在湛京错落有致的屋舍上时。 主人已经同苏惘告了别,独自前往城郊的竹林。 到了地方,那宗政寒果然在。 只见宗政寒随意的站在竹林中,青衣渺渺,墨发清扬,说不出的优雅清贵。 有那么一种人,他在哪里,那里便是景。许是,就是用来形容此刻的宗政寒吧。 宗政寒见到主人如约而来,轻轻一笑道;“风姑娘果然守信。” 主人挑眉,抬首看向宗政寒,冷冷说道;“那么,我该称呼你寒公子呢?还是宗政少主呢?” 宗政寒仍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唇边嚼着一抹笑;“宗政少主也好,寒公子也罢,不都是在下?若风姑娘介意,便还是当在下是寒衫罢。” 主人走上前,冷冷询问道;“那么。寒公子,现下,我们该去何处?” 宗政寒轻声道;“跟上。” 随即转身出了竹林,主人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竹林外,马车早就等候了良久。宗政寒翻身坐上去,正准备唤主人上去,主人却已经利落的翻身,登上了马车。 两日后,主人和宗政寒到达了湛国南方的一座小城,南枫城。 南枫城的城门,宗政寒和主人下了马车。 宗政寒朝南枫城四处望望,随后对主人道;“南枫城的景色,乃是湛国一绝。不知风姑娘,可曾听说过这南枫城的问心湖?” 主人淡淡答道;“不曾。” 宗政寒轻轻一笑;“这问心湖,原先是没有名字的。只是听说湛国开国之初,第一代术巫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来此地游玩。在这湖边向那女子倾诉自己的爱慕,并且问那名女子,可愿下嫁于他。” 宗政寒说道此处,侧首看了主人一眼,见主人还是那副清冷的模样,便继续说道;“那名女子答应了第一代的术巫,只是可惜,那名女子后来死了。” 听到此处,宗政寒却不说了,那名女子如何死的,以及问心湖到底为什么唤作问心湖,他也不说了。生生吊着别人的胃口。 此时日暮渐沉,主人见宗政寒不说话,便冷冷的提醒道;“时候不早了,找个地方落脚。” 话音刚落,主人便提步朝南枫城内走去,宗政寒紧随其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陡然发现宗政寒眼里,划过一丝落寞。 主人和宗政寒两人进了南枫城,在南枫城唯一的客栈里住下。两人房门相对,正好有事的时候,可以喊对方。 入夜后,主人靠在床头,抬手揉了揉眉心。我感觉她的心绪不稳,杂乱无比,可我却不懂主人是为了何事烦心。这种烦乱,是主人从来没有过的。莫名的,我便为着主人这杂乱的心绪,担忧起来。 主人却轻轻叹了一口气,似有些无力,却更多的,是无奈。而后轻飘飘的从唇边逸出一句话;“宗政寒。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何?” 听得主人这句话,我仿佛也受感染般,有些涩然。但我不愿见主人不开心,便发出剑芒,在她身边转了转。她见此,只是微微一笑,而后将我收入了剑鞘。 第十五章血玉簪,始知情根深 次日清晨,宗政寒便带着主人往问心湖而去。 南枫城的确是个好地方,便是没有问心湖,也称得上是一座精致的南方小城。 街上的繁华喧闹,丝毫不亚于身为湛国主城的湛京。 宗政寒和主人并排走在街上,时不时向主人说些南枫城的风土人情。倒也算得上相谈甚欢。 走到一处卖首饰的摊位前,宗政寒却倏地停住脚步。 他快步上前,在那摊上执起一支用血玉制成的花簪。那支花簪通体泛着妖冶的红光,层层叠叠的花瓣错落有致,煞是惹眼。雕花的匠人定是雕刻的极为用心。 主人见宗政寒停下,也跟着停下脚步,上前看了眼他手里的花簪。 摊主是个热情的中年妇人,见两人在她摊位前停下,极有眼色的说道起来;“这位公子好眼光,这血玉簪可是摊上成色最好的。公子定是买来哄自家娘子高兴的吧?”说着那妇人便看了一眼主人。 主人听这话,刚想要唤宗政寒走人。 宗政寒却先一步开了口,微微笑道;“这位大婶莫要误会了,在下还未成婚。” 那妇人一听,了然般的笑了笑,便接着开口道;“便不是买来给自家娘子的,定也是买来送与心上人的吧?” 宗政寒看了一眼主人,似有些尴尬。那妇人见此,以为宗政寒是不好意思,便接着说道;“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好福气,公子这般的好样貌,又这般的能体贴人。公子的心上人,定会动心的。” 宗政寒又是一笑,问道;“大婶,借您吉言,这支簪子,在下便买下了。” 说着,宗政寒一手递过碎银,一手将用木盒装好的簪子稳稳的拿在手上。 买下簪子后,宗政寒回身将簪子塞在主人手上,说道;“这簪子,风姑娘可莫嫌弃,虽不是价值千金之物,却也算得上在下的一番心意,望姑娘收下。” 语罢,便继续朝问心湖的方向走去。 主人看着手中的木盒,有些怔愣。 却听得那卖首饰的妇人唤着自己;“这位姑娘,莫怪大婶多嘴,这般优秀的男子,可不多见。莫说这皮相气质皆是上等,光是这对姑娘的一片真心,就已是难得一见了。” 主人听到这话,回头望了一眼那妇人,那妇人对着主人笑了笑,便埋头整理摊上的饰物。 主人回过头,却见宗政寒已经走了一段不短的路,而后她连忙跟上。 宗政寒仍旧悠闲的和主人走在南枫城繁华的大街上,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主人的心不在焉。 主人低着头,想到了很多很多,其实她并不是不明白宗政寒对她的情意。 只是一直未曾有人捅破,如今被这妇人一说。便是想装作糊涂,她也不会允许自己逃避下去。 两次刻意放过,两次相救,在加上欠下的情。主人如何还得清? 如今,想来主人是不会再自欺欺人了。 主人那如同冰石般寒冷顽固的心,原来早在不经意间,已经开始丝丝融化了。 第十六章因为,我不喜欢 问心湖不愧是南枫城出名的美景,垂柳依依,湖光潋滟,水清澈的似能见底。吸引的游人,络绎不绝。只是这游人,大多都是听说问心湖的故事,慕名前来的有情人。成双成对,浓情蜜意,好不羡煞旁人。 而此时,湖边站立的两人,却丝毫不显亲密。两人之间始终不曾消失的隔离感,与周围的双双对对显得格格不入。 宗政寒与主人稳稳的立在湖岸边,湖面轻轻柔柔的被微风漾开一圈又一圈涟漪。 主人站的笔直,湖面吹过来的风,吹乱她鬓边的垂发。宗政寒抬手,似是想要为主人将乱发拨到耳后。主人极轻微的向后一动,而后自己抬手将乱发理好。宗政寒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便很快又收回去了。 只是宗政寒的眼底,失落又覆上了一层。 主人稳住心底悸动的感觉,看似平静无波的眼底,亦是划过一丝挣扎。 却听得宗政寒又是一笑,清冷彻寒的嗓音却独独对主人犹带了一丝暖,只听他似玩笑地道;“当年第一任术巫在此地向心爱的女子表达爱慕之情,那女子最后是答应了的。” 说到此处,宗政寒定定的看着主人,仿佛要看进主人的心底,让主人的心思无所遁形般。而后见主人轻轻撇过头,他才又道;“只是不知,若是在下提出,愿与姑娘缔结秦晋之好,姑娘可愿?” 语毕,宗政寒看着撇过的头的主人,清俊的眉目中,带着一丝期待。 微风依然柔柔的吹动着湖面。主人的心,却比这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更加动荡。一面挣扎的因为灭族的恨意不愿答应,一面又为那一腔无私的真心而感动着。主人的手握成拳,紧了紧,感觉到痛后,松开手。 冷冷的看着宗政寒,强迫自己尽量平静,面上却依旧冰冷,似不为之所动。 她启唇,一字一句淡漠的说道;“我不愿。” 而后,转身,一步一步远离宗政寒。 宗政寒听到主人的回答,心中一痛,却开口问道;“为什么?” 主人听到询问,没有回头,只是身影一缓,道;“因为,我不喜欢。” ————因为,我不喜欢。 放佛回音般,回响在宗政寒耳边。这便是心痛的感觉么?主人口中不痛不痒的六个字,对他来说,犹如凌迟般,他一时沉浸在这话带来的伤痛里。 而他看着主人远离的身影,倏地,惊醒。 不行,他知道,若是他让主人此时这般走了。以后说不准便在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连忙追赶而上,拉住主人纤瘦却有力的手腕。 他道;“风弦魅,你当真如此狠心?” 主人不为所动,看着被他拉住的手腕,有些愠怒的道;“松开。” 宗政寒一改往日温润的模样,执拗的不愿松开手。定定的看着主人,仿佛主人不答应,他便不松开一般。 主人一时挣脱不开,只得被他紧紧扣住手腕。耐着性子道;“宗政寒,你原是明知道我不会答应的。” 第十七章逼爱 宗政寒自然是知道主人不会答应的,不仅仅是因为主人性子冷排外的原因。横在他们之间的,是一代满门鲜血铸就的血海深仇。 宗政寒苦笑,扣住主人手腕的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仍是不肯松开。 只见宗政寒在主人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将我拨出剑鞘,将我的剑柄扣入主人的手里,他握着主人的手,以剑尖指向自己心脏的位置,猛地刺入。 我只感觉到宗政寒温热的鲜血顺着我刺开的伤口,不停的涌出身体。将那一身渺渺青衣,渲染的艳烈至极。 主人呆呆的看着宗政寒握着自己的手,那双手无力的松开。主人的手被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松开,我也被主人松了开。我失重的跌落在地,发出了与地面相接触的撞击声。 主人惊恐的抬头看向宗政寒,只见宗政寒冲着她虚弱一笑,有气无力道;“如此,宗政寒还清了多少?弦魅,如此,你可愿答应?” 我第一次见主人流下了眼泪,自眼角滑下,滴滴晶莹剔透,包含的尽是极致的心痛。 主人清冷的嗓音带了几分刻意压抑的沙哑,眸中尽是挣扎,失声低吼道;“宗政寒,你非要如此逼我么?” 宗政寒蓦地抬眼,看着主人眼底的挣扎,想要解释些什么,有气无力地说道;“弦魅,我……” 主人打断他的辩解,一手扶住他,眼泪像是止不住般,和宗政寒的鲜血混杂在一起。一边说道;“宗政寒,你不欠我的,可宗政家族欠我。宗政家族欠我的,我定会讨回来。只是,我答应你,在这一年内,我会同你一起,好好地在一起。” 这是主人做出的最大让步,是用宗政寒的血换来的。 宗政寒虚弱一笑,如玉的手指缓缓抬起,慢慢的拭去主人眼角的眼泪,声音虚幻缥缈的仿佛能随时消失一般;“一年么?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说罢,在主人担忧的目光下,宗政寒昏迷了过去。 主人扶着宗政寒回了客栈,让客栈的小二帮忙去找大夫,自己则在房里守着宗政寒。主人查看了宗政寒的伤口,轻轻舒了一口气,幸好伤口不深,而且也并没有刺中要害处,而是偏移了几分。 主人沉下脸,看着伤口仍是不停的流着血,先前已然变成暗红的血迹,又浸在新流着的鲜血里。一边暗恼小二行事太慢,一边着急的用被热水打湿的毛巾擦拭宗政寒额角的冷汗。 在主人焦急的等待中,小二终于把大夫请来了,主人忙退开,让大夫医治宗政寒。 大夫简单的给宗政寒的伤口做了处理开了药,并且嘱咐主人许多伤口该注意的地方。便领了诊金,出了客栈。 此时刚入夜,主人顾不得吃饭,给昏迷的宗政寒喂了药,自己便趴在桌前睡了过去。 主人刚入睡,床上的宗政寒便睁开了眼。眼底有心疼,有自责,却唯独,没有悔意。哪怕会因此受伤,他也不悔。终归,主人还是答应了,不是么? 第十八章上水陌 时光荏苒,已是半月。 夕阳的霞光笼罩着这方南边小城,南枫城繁华的街道上,仍旧是人来人往。 此时的宗政寒已然大好,伤口愈合的差不多了。 而主人,亦是看清了自己的心。 宗政寒拉着主人的手,自然而然的对主人珍而重之。主人却还是有些别扭,却任由宗政寒把自己那双略带薄茧,却纤细的手紧紧握住。 宗政寒正笑着同主人说些什么。神情尽是愉悦轻松。 主人在这段时间里,也渐渐习惯和宗政寒相处。时不时也附和两句。 正是此刻,却不知从何处冲出一名衣裳褴褛,头发杂乱的孩子。举着一把泛着幽蓝色剑芒的长剑,朝着主人刺出。 主人侧身一躲,身法快速的闪到那孩子的身后,抬手将她手中长剑打落。而后又快速的站立在那孩子的身前。 那孩子眼见自己手中的长剑被打落,却依旧不死心,快速的扑至主人身前,用双手使劲儿捶打主人。 主人微微皱眉,点了那孩子的穴。 而后和宗政寒一起,细细看向那孩子的面容。 我也因着好奇,看了过去。 细看下,我心头一惊。一样是八岁的年纪,一样是一身破烂,一样是满眼刻骨的恨意。 就那么一刹那,我以为,我看到了当年的主人。 主人看清那孩子的长相,也是微微一惊。这孩子的容貌,至少有三分与那上水家的上水阡相似。 那孩子死死瞪着主人,若是眼神能杀人,怕是主人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只听她恨声开口;“风弦魅,你这个杀人恶魔。我要杀了你,我定要为族人报仇。” 宗政寒看着这个孩子,有几分熟悉感,便对主人说道;“弦魅,这孩子是上水家族家主的小女儿。上水陌。她姐姐上水阡曾经带她去过宗政家族的驻地。” 主人一边解开她的穴道,一边说道;“若是你不想报仇,你可以再次扑上来。” 上水陌听得这话,忍下心中翻涌的恨意。 主人见她如此,微微一笑,问道;“想报仇?” 上水陌用稚嫩的声音说道;“哼,风弦魅你这个杀人魔,我恨不得每天饮你血,食你肉。将你的骨头拆出来,给狗吃。” 主人状似不屑的开口道;“以你现在的实力,就算我不杀你,你也未必能活到能杀我的时候。蓝影剑,是把好剑啊。” 这话说的没错,杀人越货的事,这世间并不少见。 那孩子垂着头,说不出话来。 主人又再次说道;“不若这样,你跟着我,我教你如何使用巫力,如何使剑?你也可以在我身边,随时找机会杀我。” 那小女孩瞪着主人,稚嫩的嗓音有些恼怒;“我才不会跟你,你这个该死的女魔头。” 主人也不恼,微微一笑道;“爱跟不跟。杀不杀得了我,就端看你自己的本事,只是现在,你就别瞎折腾了。别忘了,除了我,其他人都很愿意寻一把趁手的兵器。” 主人说完这话,便转过身,不再看那上水陌了。 第十九章教导 上水陌拾起地上泛着幽蓝色剑芒的蓝影剑,看了看主人淡漠离去的背影。 咬咬唇,随即跟在主人身后。 宗政寒神色一凝,对着主人道;“弦魅,我并不认为留下这个孩子是件好事。若是将来,她学成后,对你可是极为有害的。这祸端,趁早除了好。” 对,我很赞成宗政寒的话。这孩子的恨意,不比当年的主人少。 若是任由她成长起来,想想就觉得可怕。 可主人却看着宗政寒道;“我知道留下她就是留下祸端,可是这是我欠她的。我不想,这世间,再多一个风弦魅。” 宗政寒冷道;“若是你不愿,那便我来代劳。我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你,哪怕她现在只是个孩子。” 主人立刻道;“宗政寒,你若敢伤她,我就敢杀你。” 宗政寒闻言,身形一顿。回头看向主人,仿佛想看进主人的内心。主人也毫不示弱地回视过去。静默片刻,宗政寒恼怒的拂袖而去。 其实主人是不想看到上水陌活的像她一样累,仇恨,真的太沉重了。 而之后的一切,也都证实了宗政寒的话,这个孩子,定是个祸端。 若是后来没有她,若是后来没有她,也许事情就不会演变成那样了。 只可惜,这世间,很多事情,都是注定了的。 主人对那个孩子很好,真的很好。 完全像是把她当成亲妹妹般疼爱。会在她面前笑,会温柔的给她梳发辫。会给她买许多其他小女孩喜欢的物品。完完全全把她当做了普通的小女孩那般。 可她从来都是不领情的,她故意把衣服剪得破破烂烂,故意将吃的扔在地上踩踏,故意将一头漂亮的发辫,弄得歪歪扭扭。 主人也如约教给她巫术,教会她用剑。教会她,杀人。 而这时,她才认真郑重的学习。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上水陌都会从床上爬起来,一遍一遍执着蓝影剑,重复白天主人教给她的剑招。稚嫩的小手上,虎口处被剑柄磨出了血。她似不知道般,继续麻木的练习。 主人在暗处看着,只是叹息。 这孩子,太像主人了。 而宗政寒看着主人对上水陌这般好,也曾奉劝过好几次,可主人就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愣是一个劲的对上水陌好。 宗政寒剑主人坚持,便不再劝她了。 至于蓝影剑,那是和沉沙剑一样的存在。虽然没有形成灵识,但是却仍然是把好剑。拥有剑芒的剑,都是上品的好兵器。只是,这上好的兵器,也分好多种。 至少,除了破天绫以外,我从未把其余任何兵器放在眼里。 没有灵识的兵器,再好,也只能发挥它被驾驭的价值。 上水陌的进步,是极快的,快到已经能够熟练的驾驭蓝影剑。能够毫不费劲的杀掉不是术巫的普通人。 我很为主人担心,若是以后,那上水陌还是不愿放下仇恨。那么到时,主人又该如何面对她。如何面对,这个她极力疼爱,却想杀自己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