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涛哥你轻点 “啪……” 一声闷响,掉落在泥水里的破布包溅了喜秀一头一脸的泥点子。 “嗯……啊……”喜秀下意识的伸手去抹眼角的泥水,迎面贴着大红喜字的小泥房里恰好张扬的传出了女子哼哼唧唧的浪叫声,刺耳的让她怔在雨帘中。 三个月前的那一晚,这小泥房成了她和蒋涛的婚房,就是那一晚,她成了蒋涛的女人。 那一晚的大红喜字一直贴到现在她都没舍得揭下,那一晚的蒋涛很温柔,让她每每回想自己的第一次脸上都烧烫的厉害。 却怎么都没有想到,这还不到一百天,蒋涛就把正害喜的她赶了出来,迎进了孟翠莲做媳妇。 都是下乡的知青,她和蒋涛是自由恋爱。 喜秀怎么也想不明白蒋涛为什么不要自己了。 明明前几天还恩爱的不行,每次出工回来,蒋涛甚至等不及吃晚饭就把她摁到小泥房的土炕上…… 她能感觉到他对她的喜欢。 哪怕是知道她怀孕了,每到夜里也不肯放过她。 可,他现在攀上了孟翠莲。 “嗯……啊……涛哥你轻点,人家可是第一次……” 喜秀只觉得五雷轰顶一般,整个人都瘫软了。 她无法忍受蒋涛与另外一个女人在她与蒋涛曾经的婚炕上行这样的事。 冰凉的雨丝打在身上,身体跪坐在泥水里,凉气从头到脚的沁入到骨头缝里,她却忘了冷,耳鼓里全都是小泥房里那一声声的浪叫。 村里人朴实,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样娇媚入骨的叫声,不得不说,孟翠莲比她会侍候男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哐啷”一声,小泥房的门开了。 只是这开门的女主人再也不是她,而是孟翠莲。 孟翠莲拢了拢身上的单衣,撑着伞一身风骚味的冲到喜秀面前,一个小绿本狠狠砸到了她的脸上。 “涛哥说了,你肚子里的野种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想打掉就打掉,不想打掉生下来也是你自己养,跟我涛哥半点关系都没有。”喊完了,孟翠莲抬脚就踹向了喜秀的肚子。 喜秀下意识的护犊子的一侧身才堪堪避过那一脚,心口一颤,抬眸看向孟翠莲身后的小泥房,“他真这么说?” 孩子是蒋涛的,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了。 就因为她前天悄悄的翻了蒋涛的上衣口袋,拿了一毛钱买了一串糖葫芦,他昨天就提出离婚了。 理由很简单,她与卖糖葫芦的小伙有一腿,不然,绝对不会偷钱去买糖葫芦的。 喜秀回想到这里,眼睛里一片潮润。 从小到大,她特别爱吃糖葫芦。 可是家里穷,一毛钱一串的糖葫芦,她从前只吃过一次。 也许是怀了孕的缘故,这几天每次听到院子外叫卖糖葫芦的小伙的声音,口中就禁不住的分泌唾液,最终抵不过诱惑的就买了一串。 如果她早知道一串糖葫芦换来的是蒋涛与她的离婚,她一定忍住的。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 象是回应喜秀的问题,小泥房的门又开了,蒋涛不疾不徐的走到喜秀面前,微微俯身,一手捏住喜秀的下巴,一手里的一粒药就递到了她的唇边,“吃了。” 第2章 雨一直下 “什……什么?”喜秀迷糊的看着蒋涛手里的药粒,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果然,蒋涛开口了,“既然是野种,自然不能要。” 所以,这是打胎药。 “不要……不要……”喜秀惊惧的摇头,脸上的水珠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了。 都说虎毒不食子,她不能让蒋涛亲手杀了他自己的孩子。 “吃了。”然,她的泪水换来的却是蒋涛更为的冷漠,指上一用力,那粒泛着苦意的药粒就强塞进了喜秀的口中。 不等她反抗,蒋涛一捏她的鼻子,“咕噜”一声,药粒被迫的咽了下去。 “咳咳……”喜秀慌的去掏自己的喉咙,就想把药粒给掏出来。 却根本不可能了。 蒋涛退后了一步,接过孟翠莲递给他的手帕慢条斯理的擦着手,仿佛他刚刚碰到了多脏的东西似的,眼神里全都是冷漠。 一旁,孟翠莲望着表情痛苦的喜秀,却犹嫌还不够,“涛哥,也不知道那药好不好使,要是没啥药效的话……” 大概是听进了孟翠莲的话,蒋涛又往前迈了一小步,一双崭新的绿色帆布鞋就停在了喜秀的脚边,喜秀惊喜的抬头,以为他舍不得他们的孩子了,“阿涛……” “嘭”的一声,下一秒钟,喜秀整个人都懵了,那只她亲手为蒋涛买的帆布鞋狠狠的踢在了她的身上,身子在雨帘中划了一个抛物线,随即重重的撞到了土墙上。 “嘶……”好疼。 身体沿着土墙滑落,喜秀挣扎着起身,手里紧攥着唯一拥有的破布包,还是不死心,“蒋涛,你真的不要你的孩子了?” 他这一脚,断了她所有的自尊和希翼,身体有多疼,心就有多疼。 “不要。”蒋涛半丝犹豫都没有的说到。 喜秀忽而觉得身下传来一股温热,紧接着就是浓浓的粘稠感。 喜秀慌的手指急忙落向湿了的裤子上。 被雨水冲淡了的血就这样的落在眼中,让她心一抖,蒋涛这一脚,已经说明了他的立场,他坚决不要她的孩子。 不,小东西是她的希望,是她的命根子。 可距离村子最近的赤脚医生住在三里地外,如果用走的,走不了几步孩子就完了。 蒋涛有自行车,可以驮她去找赤脚医生,孩子或者还有希望。 手拄在雨水中,喜秀一步一步朝着蒋涛爬去,染着血的手握住了他的裤角,“蒋涛,我流血了,这是你的孩子,真的是你的孩子,你救救孩子。” 却见蒋涛又一抬脚,直接就把她踢到了泥水里,“流了最好,省得生下来丢人现眼。”说完,他拿过孟翠莲手里的伞,大步的离开了小院子。 雨一直下。 喜秀一直坐在泥洼里,身后的男人越走越远,很快消失。 孟翠莲好象一直在说话,只是,喜秀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冷。 除了冷还是冷。 喜秀睡着了,就睡在冰冷的泥水坑里。 迷迷糊糊中,有男人有力的臂膀抱起了她。 “涛哥,是你吗?”喜秀吃力的环上男人的腰,整张脸都埋在男人的怀里,只想汲取更多的温暖和安然,蒋涛到底还是在意他们的孩子的,那是他的骨血,他怎么能不管不顾呢。 男人的身体一僵,一滞,许久才终于迈出步子,一步一步,直到进了一个草棚子里,才把喜秀小心翼翼的放下。 第3章 孩子是无辜的 喜秀听到了噼里啪啦的柴火燃起的声音。 身子也慢慢的暖了过来。 耳边传来邻居张家嫂子和一个男子的对话,听着有些耳熟的感觉。 “唉,造孽呀,这孩子动了胎气,咱们村的习俗,谁招待了这样的女人就会家门不幸的,偏蒋涛那个男人直接锁了队部的大门,所以,不得以只好把喜秀送到这地头的草棚子里了。” “请医生了吗?” “她自己的工分早先都合并到了蒋涛的名下,这现在工分没有,钱也没一分,就算是请来了医生,也没钱买药,还是顺其自然吧。” 喜秀的眼皮一跳,这顺其自然说白了就是任由她自生自灭。 吃力的抬手,轻轻的落在小腹上,任由她的自生自灭,也就是变相的任由她肚子里的胎儿自生自灭。 蒋涛,他何其的残忍。 眼泪,毫无预警的就流了出来,无声的,悄悄的沿着脸颊滑落,她自己死不足惜,只可怜了才怀了一个多月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秀儿好象醒了,你看,她的手在动。”张家嫂子突然间惊喜的说到。 喜秀顿时就感受到了有男性的气息逼近,然后人中就被掐住了。 “阿嚏……”打了一个喷嚏,喜秀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张放大的俊颜,白白净净的书生相,竟然是那个骑着自行车卖糖葫芦的小伙子。 想起自己现在的委屈,全都是因这个男人的一串糖葫芦而起,喜秀想也不想的一挥手,“啪”的一声打在了男人的脸上。 空气瞬间凝滞了一般,草棚子里只剩下了尴尬。 打完了,对上男人印着清晰五指山的脸,喜秀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男人了。 “秀儿,要不是厉旺生救了你,你现在八成都流产了,你怎么可以动手打他?” 喜秀囧了。 算起来那串糖葫芦她和厉旺生是一个愿买一个愿卖,纯粹的买卖关系,她凭什么打人家? 仿佛蒋涛说她出轨厉旺生她就真的出轨了厉旺生似的,多听了几次连她自己都要信了。 “对……” 可喜秀的‘对不起’才说出一个字,草帘子就被撩开了,蒋涛长腿迈入,“村支部通知,所有村上的社员知青马上去村南那块地里拔草,不到者扣半个月的工分。” “蒋涛,你媳妇这才动了胎气,差点流产,你看看……”张嫂上前,想为喜秀说说情,这样的喜秀要是去参加拔草,不等拔完就会再次昏过去的。 到时候,流掉的可是他蒋涛的孩子。 她却忘了,喜秀之所以动了胎气全都是拜蒋涛所赐。 蒋涛冷冷睨了张家嫂子一眼,随即墨眸落在了喜秀的身上,“果然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这把男人都勾搭到身边了,陈喜秀,不要再给张嫂灌迷魂汤了,我媳妇现在叫孟翠莲,不叫陈喜秀,起来,上工去。” 喜秀身子一抖,撑着身子坐直了身体,“蒋涛,为什么?”小腹隐隐做痛着,可这所有的痛都抵不过心痛来的让她生不如死。 第4章 贡南村的村花 “涛哥,完不成工分,就是娇生惯养的地主家作风,是要挨批斗的,到时候,石头瓦块不长眼的落在该落的地方,其实也挺好的。”紧跟在蒋涛身后的孟翠莲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似的,很是漫不经心。 可她这意有所指的分明就是喜秀。 喜秀真不明白,蒋涛怎么会喜欢上这样恶毒的女人呢。 她被迫吃了药,还被摔到了墙上,到了这一刻孩子还在,这么有着顽强生命力的孩子,她真的不想放弃。 吃力的起身,“我去。” “喜秀,别去。”厉旺生伸手就要摁着她躺下。 “呃,原来那一付憔悴的模样是故意装的,大着肚子也不耽误勾男人,陈喜秀,你真是个狐狸精。” 喜秀只觉得头疼的厉害,小腹上的痛意也是有增无减,可她这个时候不想连累厉旺生,“起开,我行。” 为母则刚,她不能倒下。 她活着,宝宝就能跟她一直坚强的活下去。 对,活着就有希望。 喜秀挣扎着起身,晃晃悠悠的越过厉旺生越过张家嫂子,然后越过了草棚子外恨不得她即刻就死了的蒋涛和孟翠莲,一步一晃的朝着村南头走去。 她要拔草,她要赚工分,她要用工分去找赤脚医生保住自己的孩子。 村南的地头上,已经聚集了很多村民和知青,此时正在热火朝天的一边拔着草一边喊着口号。 可当喜秀出现,刚刚还响亮的口号一下子停了下来。 无数道目光落在喜秀狼狈的身上,她衣服还没干透,皱巴巴的紧贴在身上,窈窕的曲线玲珑中,腹部微微隆起。 不过一点也不影响她的天然美,也吸引着那一个个的村民和知青紧盯在她身上,不想移开视线了。 真好看。 陈喜秀是贡南村的村花,一等一的美人。 在她结婚前,是十里八村的青年都争先恐后追求的女知青。 不过现在这个女知青有点惨,身体摇摇晃晃的不说,裤子上还染着血,真可怜。 “看什么看?还不拔草?都不想要工分了吗?”身为村副党支书的孟翠莲随着蒋涛也赶了过来,一眼就发现那一道道的目光全都在喜秀的身上了。 她也很美的,这些人居然只看喜秀,半点眼尾都不给她,太过份了。 孟翠莲的声音一落,才长出半尺高的玉米地里越发的安静了,只有踩着泥土地咯吱作响的声音和拔草的声音。 人多地少,很快的,每人两垄地的任务差不多都完成了。 男人们或叼着烟站在地头抽烟,或坐在地头的草皮上休息。 干完活的女人就去扯自己男人的耳朵,一边扯一边低声咒骂,“看什么看?再美也不是你想上就能上的,就算蒋涛不要了,也轮不到你。” “给我走,再看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喜秀两垄地的任务才只拔了几米,头就一阵晕眩,她现在这样的情况,就是走路都成问题,更别说是拔草了。 拔草这活说累不累,可是总弯着身子压迫着肚子很不舒服。 更何况,她肚子已经有半天都不舒服了。 脸越来越白,身子越来越重,踉跄的脚步带起被不久前的雨水浇得湿透的黑泥,每一步都是艰难。 从前村里上工的时候,遇到有象喜秀这样的病人,大家都是一哄而上的直接帮着干完。 但是现在,看看还在的蒋涛和孟翠莲,没一个敢上去帮忙的。 “糖葫芦,一毛钱一串的糖葫芦,又甜又脆的糖葫芦。”不远处的泥路上一辆自行车飞骑了过来。 随即,自行车就停在了路边,厉旺生不管不顾的就冲进了地里,不由分说的抱起喜秀放在地边,“你先休息一下,我来替你拔。” 第5章 打倒小白脸 “臭不要脸小白脸。” “打倒小白脸。” “打倒奸夫。” “打倒淫妇。”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一团团的泥巴不住的掷向厉旺生,然后还不解恨似的又往喜秀的身上掷去。 喜秀蜷缩在湿湿的泥地上,两手护在小腹上,呼吸开始乱了。 她想叫停那些打骂她和厉旺生的人,可是半点力气都没有了。 甚至于都躲不开那一个个的泥团子。 疼。 很疼。 哪里都疼。 肚子更疼了。 “阿涛,你放过我,你放过我们的孩子吧,我求求你,求求你。”眼角的余光都在不远处冷漠脸的蒋涛身上,残存的理智告诉喜秀,只有蒋涛能救她的孩子。 “涛哥,你可不要再被她给盅惑了,涛哥,我今天一直呕,我好象也有喜了。” “真的吗?”蒋涛的视线立刻就被孟翠莲给吸引了,转身一把就抱起了孟翠莲,兴奋的转了个圈圈。 “好象是真的。” “嗯,我带你去查一查,要是真有了的话,今晚给你添菜,一个红烧肉一个鸡蛋羹,还想吃什么?” “我要小米粥,我要烤红薯……” …… 后面孟翠莲还说了什么,喜透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孟翠莲如果也害喜了的话,那就证明跟她怀孕的时间差不多。 那就证明蒋涛和孟翠莲在她和蒋涛刚刚结婚的时候就有一腿了。 呵,真正的奸夫是蒋涛,真正的淫妇是孟翠莲,可这些个村民只知道羞辱她和厉旺生。 “喜秀,你没事吧?只要你同意,我送你去看医生,你要挺住,一定要挺住。”耳中传来厉旺生焦急的声音,还有那一下下落在他身上的泥团子的声音。 那雨点一样原本是要落在她身上的泥团子,现在全都被厉旺生挡住了。 喜秀深吸了一口气,用尽了所有力气眼睛才勉强睁开了一条缝隙。 视野里,蒋涛骑着自己行车载着孟翠莲正在离开。 她忽而咬牙,厉声道:“带我去卫生所,我要做人流手术,立刻,马上。” 不保了。 再也不保了。 保一个任由自己被人打骂的男人的孩子,她真傻。 “咔”的一声,蒋涛的自行车停了下来。 孟翠莲只好跳下去,“怎么了?” “车链子掉了。”蒋涛停稳了自行车,摆弄起了车链子,半晌低声道:“断了,骑不了了,得换一个车链子。” “那就换一个呗。”孟翠莲说着,目光盯到了厉旺生叫卖糖葫芦的自行车上。 蒋涛二话不说的走过去,“厉旺生同志,你的车链子被我们贡南村征用了。”说着,他扯下了厉旺生的车链子就装到了自己的自行车上,载着孟翠莲离开了。 厉旺生背起了喜秀,卖糖葫芦的自行车不能骑了,他就用走的背着喜秀朝着卫生所的方向走去。 背上,是发高烧的喜秀一直低喃着的声音。 “阿涛,你别走,你别不要我,我爱你,我只爱你。” “阿涛,孩子没了,我就死给你看……” 厉旺生一个激棂,这才发现,停了半天的雨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第6章 你真不要脸 喜秀醒来,已经躺在卫生所潮湿阴冷的病房里了。 一杯热姜汤递到她的唇边,“喝点姜汤,暖暖身子。” 喜秀一手接过,一手轻轻落在小腹上。 眼睛则是在厉旺生白皙的脸庞上,“他走了吗?”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嗯,已经做完了手术,很成功。” “哦。”喜秀淡应了一声,一口将杯子里的的姜汤全喝了下去,然后转头看窗外,“出院吧,厉旺生,以后我陪你卖糖葫芦,我只要你每天给我一口饭吃就好。” 一天一粒糖葫芦也可以。 她真喜欢吃他做的糖葫芦。 厉旺生白皙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你真要跟着我?” “你不喜欢吗?”喜秀瞥了一眼病房门外的那道影子,莫名的就认定那是蒋涛。 他居然也在卫生所。 是的,他带着孟翠莲也来了。 孟翠莲怀孕了。 “我……”厉旺生的脸更红了,如染了胭脂一样。 喜秀从前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近距离的认真的看过厉旺生,这一刻对着他的眉眼才发现,怪不得村子里的人都说他是小白脸。 他这清秀的模样,倒是真有做小白脸的资本。 眼角的余光再瞟了一眼门外的那道影子,随即她的指尖就落在了厉旺生的脸上,轻轻的抚过一道明显是划伤的口子,“还疼吗?” 一定是村里那里人丢到他们身上的东西划伤了他的脸。 心有些疼,他们明明素不相识,他却为她背负了许多许多。 小白脸的骂名,会让一个男人一辈子直不腰的。 “不……不疼。”厉旺生已经结巴了,浑身发烫一样,想要避开脸上的这只手,却又象是生了根似的,全身都动弹不得。 “旺生,我离婚了,你要是愿意,从此后我就是你的人,我可以为你生孩子,男孩女孩都行,你想要几个咱就生几个。” “旺生,雨停了,你去把你的自行车修好了骑过来,接我出院。” “旺生,姜汤好辣,不过更甜,等到了你家,我给你做一碗更甜的给你喝。” ……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影子终于不见了。 喜秀也终于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如果可以,她宁愿一辈子都这样的睡去,那样,就不用去面对一辈子都不想面对的人了。 厉旺生去取自行车了。 酣睡中的喜秀被人推醒了。 一巴掌重重的煽在她的脸上,“陈喜秀,你真不要脸,做个人流还要大张旗鼓的宣传,还非要跟我到同一个卫生所,你故意的就是要勾搭涛哥是不是?” 喜秀捂着脸,这家卫生所是距离贡南村最近的卫生所,厉旺生用背的只能选这个最近的卫生所,“我没有。” “没有吗?那你来了怎么不做人流?” “没……没做吗?”喜秀的手再次落到小腹上,她问厉旺生,厉旺生就点了点头,她以为孩子已经流掉了。 知道流掉的那一刻,她居然出奇的平静。 原来没了也就没了,天并没有塌下来的感觉。 可现在,孟翠莲又告诉她她的孩子还在肚子里,她没流产。 她到底要听谁的话? 她懵了。 “没有,你自己好好摸摸,你肚子还大着呢,不过,涛哥已经请了陈主任亲自给你做人流了,马上开始。”说着,孟翠莲拍了拍手,两个外表凶悍穿着护士服的女人冲了进来,驾着喜秀就走。 第7章 要尿出来了 喜秀被扒光了裤子固定在了手术台上。 嘴,也被堵住了。 她挣扎不了,她也喊不出声音。 就象是一条砧板上的鱼,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蒋涛,就是一个人流手术而已,这很容易,你不用客气。”隔壁,忽而传来了一道女声,听到蒋涛的名字,喜秀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陈主任,这个女人已经成了贡南村伤风败俗的典型,为了不影响社会风气,一会做人流的时候,顺便把她的子宫也挖了,看她还怎么勾搭男人。” “这……” “你放心,这是我们贡南村开出来的介绍信,这是经过村支部全体表决通过的,现在委托你做这个手术,算是为我们贡南村除掉一个祸害。” 喜秀的眼睛越睁越大,那字字入耳,随即钻入心底,如刀子般的剜着她的心,一寸一寸,寸寸染血。 蒋涛,他怎么敢? 她挣扎着想要起来,想要逃离这做人流手术的手术台。 然,她怎么挣扎都没用,手腕和脚踝早就被刚刚那两个凶悍的女护士给用铁环固定在了妇科手术台上。 她想喊,可是嘴里的破布让她什么也喊不出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惊惧的盯着门外的一男一女的侧颜。 女的应该就是行将要给她做人流加挖子宫手术的陈主任。 而男的,自然就是蒋涛。 喜秀恨恨的看着蒋涛的侧颜,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她想把他杀一次又一次。 次次割肉次次剜血。 她那么爱他,他居然利用自己村支书的身份让人杀了他们的孩子还要挖掉她的子宫。 眼泪,如雨般滚落,滴滴入唇角,只剩下了决然的苦涩。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绝对不会再爱上这个如同刽子手般的冷血男人。 陈主任走了进来。 口罩。 手套。 钳子。 镊子。 所有的冰冷的器械顷刻间都摔到了喜秀的面前。 她看不清陈主任,只能不住的小幅度的扭动身体呜咽着发出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的声音。 “你有话要说?”一手钳子一手镊子的陈主任终于被她的扭动吸引了注意力。 喜秀拼命点头,如染血的眼睛里一片雾朦朦,她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现在只想保住子宫,保住她做女人的权利。 “好吧,都是女人,要不是有介绍信,这单手术我也不会接,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不过说完了,还是一样要做手术,我可不想被送去游行。” 嘴里的破布去了,喜秀大口大口的呼吸着,随即道:“我想上厕所,我要尿出来了,然后我就回来。” “不行。”之前的两个女护士背着手凶悍的站在那里,直接阻止。 陈主任叹息了一声,“她要小便,如果膀胱里尿水太多的话,会影响手术的,我建议还是让她去排一下尿再做手术,不然要是手术不成功,就是你们两个的责任,与我无关。” 两个女护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其中一个人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蒋太太,陈喜秀要小便,陈主任说需要排尿后才方便做手术,可以放她下去吗?” “给我盯好了,她要是敢跑,我涛哥说直接就废了她,晾她也没有三条腿逃出我的手掌心,盯好就是。” 第8章 流氓死性不改 女护士接收到了孟翠莲的指令,这才朝着喜秀走过去。 手腕上的铁环开了。 脚踝上的铁环也开了。 喜秀踉跄的下了手术台,穿上裤子就往手术室外面走去。 身后,两个明显是孟翠莲派来的女护士亦步亦趋的紧跟着她。 厕所有点远,喜秀却是越走越快,突然间,她抬腿就跑了起来。 她看到了,看到了走廊尽头的蒋涛的身影。 孩子不要就不要了。 他的孩子她也不想要了。 可是蒋涛为什么连她的子宫也要剥夺了。 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对她。 就算是死,总也要死的明明白白。 “站住。”两个女护士实在是没想到看起来病怏怏虚弱至极的她突然间撒腿就跑,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喜秀已经冲出了七八米远。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绝对箭一般的速度。 女护士的低喝声,让走廊尽头的蒋涛下意识的转过了身,停住了脚步看了过来。 那是一张化成灰都能让喜秀认出来的脸,她冲过去硬生生的停下来,就停在蒋涛的面前。 眸光如刀子般的恨不得在他的身上剜几个窟窿,“蒋涛,为什么?” 为什么要一次次狠到极致的对她? 离婚。 羞辱。 想方设法的要她小产。 然后可能是没想到她肚子里的宝宝神奇般的顽强的在被他喂服了打胎药后还存留了下来,他就恼羞成怒的要对她下死手了。 是的,人流后再挖子宫,那就是让她生不如死。 她就问他一句,为什么这样对她? 蒋涛冷冷的睨了她一眼,随即将她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番,“里面连内裤都没穿吧,陈喜秀,你真不要脸。” “啪……”喜秀一巴掌打在蒋涛的脸上,是的,她得手了。 怒极的她下手极快,于是,猝不及防的就让她得手了。 “我没穿还不是因为你?”因为他派的女护士扒了她的裤子,内裤直接被丢进了满是血的人流后的残留垃圾中,她根本没办法穿了。 所以,只好只着一条外裤冲出来。 没想到这男人到现在还是流氓死性不改,一眼就看了出来。 蒋涛抚了抚脸,“陈喜秀,你疯了是不是?你居然敢打我?” “我就是疯了,还是被你逼疯的,蒋涛,我就问你一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蒋涛厌恶的看着陈喜秀,一脸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明知道……”刚刚他说了什么,她全都亲耳听到了,他这还想要狡辩吗? 可惜她刚刚没有办法录音,不然一定把他说过的话录下来,然后广而告之贡南村的村民,真正残忍的是他蒋涛,而她,从来都没有水性杨花伤风败俗。 她没有,她真的没有。 直到现在,她都是干干净净只有过面前这个男人。 却是个冷血的男人,让她悔不当初。 从前那么多的男人追求她,结果,她眼瞎的选了一个蓄生级别的。 悔,喜秀后悔极了。 “我知道什么?”蒋涛不明所以的看着喜秀,就一付她冤枉了他他什么都没说的样子。 第9章 拿命来偿 “你居然要……要……”挖子宫这样的话,原谅她,她真的说不出来。 太狠了。 如果说是因为病变必须要挖的子宫,挖了也无可厚非。 可她没病。 什么病都没有,他凭什么让陈主任挖掉她的子宫。 “没什么说的就给我滚。”蒋涛说完,转身就走。 一转弯,就是楼梯了。 喜秀眼看着他真的要走,早就把身后那两个女护士给抛到脑后了。 更没发现那两个女护士就在看到她冲到了蒋涛面前的时候,已经悄悄的退到了角落里,根本没有再跟上来了。 “涛哥,我的鸡汤呢?”楼梯下方,孟翠莲突然间出现了,甜蜜的走到蒋涛的身边,人也靠到了他的怀里。 “放你的病房了,去哪了?我找了半天都不见你。”蒋涛温声的与孟翠莲说着话,眼底眉梢,全都是喜秀熟悉的那种从前只专属于她的温柔。 但是现在,蒋涛的温柔只属于孟翠莲。 “我听说喜秀也在卫生所,就准备来看看她,呵,她还真在呀。”孟翠莲说着,就从蒋涛的怀里挣脱了开来,然后上前一步到了喜秀的面前,“来做人流了?” “你……”明明就是这个女人让人押着她去做人流的,现在居然还演戏的说是她要自己做人流。 这是不想给蒋涛她残忍的一面吧。 “让开。”她现在不想理会孟翠莲,一切的根源都是蒋涛。 如果没有蒋涛的休弃,没有蒋涛的背叛和残忍,孟翠莲也得不到蒋涛。 说到底,就是这个男人喜新厌旧,变心了。 他就是现代版的陈世美。 她死不足惜,但有些话,必须当面问清楚了。 “喜秀,你别这么凶,大家都是女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你看看你,这样泼妇的样子真不好看,我和涛哥是真心相爱,既然你们已经没有感情了,你就不能成全我和涛哥吗?” 孟翠莲越走越近,此刻,整个人都贴在了喜秀的身上。 那触碰的感觉,让她浑身一个激棂,可不等她做出任何的反应,面前的女人突然间的一个倒地,随即就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涛哥,救我,救我们的孩子。”孟翠莲尖叫了起来。 喜秀怔在了原地,就见蒋涛一伸手就拉住了继续往下滚的孟翠莲,然后弯身打横一抱就抱到了怀里,“你……你没事吧?” “我不知道,孩子……孩子……” 随着她的声音,喜秀和蒋涛一起看向孟翠莲的腿间。 孟翠莲流血了。 喜秀瞪大了眼睛,看着孟翠莲腿间如同小溪流般喷涌而出的血,总觉得那不真实。 她被蒋涛服了药还踢了一脚,也差点小产,但流的血绝对没有孟翠莲这么多。 还有,她与蒋涛间的距离不过是四五个台阶,孟翠莲可以说是一滚下去就被蒋涛救起了,就这么瞬间,她就流血了?她就要小产了? 还有,她压根就没有碰过孟翠莲。 但现在,她接收到的就是蒋涛冰冷的视线,恨不得直接弄死她。 “陈喜秀,翠莲和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拿命来偿。”说完,蒋涛抱着孟翠莲就往抢救室走去。 第10章 一别两宽 那声音,一字字,又在剜着喜秀的心。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但是现在,蒋涛什么都怪到了她的身上。 踉跄的跟在了蒋涛的身后,她只想跟他说清楚。 是她做的她都认,可不是她做的,她绝对不认。 到了。 蒋涛把孟翠莲交给了医生和护士,沉声道:“孩子和大人我都要。” “那如果孩子和大人只能保一个呢?” “保大人。”蒋涛一点也不迟疑的说到。 医生审视了一眼孟翠莲的情况,摇了摇头,“我看孩子是保不住了。” “不是说了嘛,保大人。”蒋涛冷喝一声,此时特别的烦躁。 于是,孟翠莲被推进了手术室。 眼看着门关,蒋涛一下子转身,一只手突然间死死的掐住了喜秀的脖子,“你为什么?” 喜秀睁大了眼睛,她还没有为自己洗脱嫌疑,这个男人直接就要杀死她了的样子,“放手,放手。” 可蒋涛的手却是越掐越狠,掐的她就快要没有了呼吸。 脸色越来越白,空气越来越稀薄,喜秀看着蒋涛这张不久前还熟悉无比的脸,心底里五味杂陈。 突然间,她一张口就狠狠的咬向了蒋涛。 蒋涛的脸上现出一条清晰的牙印。 蒋涛的手也终于松了开来,“陈喜秀,你找死。”一脚踹在她的身上,喜秀直接撞在了身后冰冷的墙壁上。 “蒋涛,你真的想我死吗?”她轻声问,伴着一声声的颤抖。 “对,我就是恨不得你死,好替我和喜秀的孩子偿命。” “蒋涛,你真的不喜欢我和你的孩子?” “不喜欢,只要是你生的,都让我恶心,你这样的女人,根本不配生孩子。” “蒋涛,告诉我,为什么不要我?”喜秀轻声问,眼底的泪意越聚越浓,而眼前的男人也越来越模糊。 模糊到她再也看不清他了,他们,再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因为你肮脏,因为你不配。”蒋涛怒吼,再一次的冲向了喜秀。 “呵呵……”喜秀忽而笑开,她肮脏吗?她哪里脏了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不配吗? 可是当初是蒋涛先追求的她,而根本不是她的主动。 她还记得他当初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认真对她说,“陈喜秀,我爱你,嫁给我吧。” 就是他那双当初看起来无比真诚的眼睛打动了她,让她终于坠入了爱河。 如今想来,还是她眼瞎呀。 眼瞎的厉害。 “眼瞎了,眼瞎了,眼瞎了……”喜秀低喃,眼看着蒋涛一步步的朝着自己走来。 忽而,手拄着墙壁她站直了身形,然后,美目染着雾气的对上蒋涛越来越近的脸。 他一直都是英俊的。 但这一刻,英俊的男人身上全都是狰狞的味道。 喜秀突然间抬手,手上寒光一闪,一把锋利无比的手术室专用剪刀直直的划开了小腹,露出了她肚子里血红的一片,她随手一掏,掏出了一片血水,“蒋涛,孩子还给你了,呵呵,还给你了,从此,一别两宽,此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