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回非唐? 长安一夜,清雨绵绵。 太子府中,上下一片愁然。 李观皱着眉头昏睡在雕镂红木床上,被众人围在中间,只觉得天地间无比压抑,难以动弹。 如梦如醒,他微眯着眼,目光一片浑浊。 恍然间,脑海里一道金光闪过,剧痛倏地袭在其中,他大叫一声后,惊坐而起,恐惧的看向四周。 紧接着,身旁却传来了惊喜的呼喊。 “小世子醒啦!” “小世子万福!” “小世子?”听着这些人怪异的称谓,又望着他们喜上眉梢的表情,李观一片茫然。 他揉着眉心不安的看向四周,只见里里外外围着七八人,个个穿着豆绿色齐胸襦裙,诚惶诚恐的跪于地,一看便是下人打扮。 李观虽不解她们何意,但看着也没什么危险,轻舒一口气,稍微安了安心。 又抬头扫了扫古色古香的房间,屋内一片奢华,膏粱锦绣,墙上挂满龙飞凤舞之字,分明出自大师手笔,四角摆着雍贵青花瓷,富丽堂皇。 李观吞了吞口水,这房间也太富贵了,摇头闭眼,他开始整理混沌的思绪,回想方才。 他白手起家,年纪轻轻便当上了四海集团的董事长,家财万贯,手下无数。 看遍红尘琐事,处尽人间百态,在各种阴谋诡计中浪起浮沉。 然而令他不敢置信,万没意料到的是,自己最亲近,最深爱的女人,竟然会联合兄弟一起来陷害自己。 不仅公司全垮,还背上了天文数字般的债务。 李观如遭晴天霹雳,一夜之间,整个世界都在与他为敌。 万念俱灰之下,失落的站上天台,选择结束自己这辉煌却又落魄的一生。 可破空声未绝,怎么会在这里? 随着身子传来的阵阵痛感,他头脑愈发清明,咧着嘴看向自己的身体,腰部以下被一席红色蝴蝶绣被盖住,而这一双稚嫩又雪白的手臂,是谁的?什么情况?穿越了? 李观瞬时愣在原地,赶忙伸手摸了摸脸,感觉到又嫩又小,绝不是自己本来模样。 莫不是真的穿越了? “贵妃娘娘驾到!” 不等李观细想,耳边一声尖锐的呼喊打断了他的思绪。 身旁众人连忙行礼让路,一位美艳妇人,快步走到李观身旁,神色间满是担忧。一把攥住他的手,又仔细的摸了摸他的额头,关切的问道:“承义,好些了吗?可把娘亲担心坏了。” “娘亲?贵妃娘娘?” 李观心情忐忑,小心的转头看她。 只见一位貌美如花,肌如凝脂,娥眉秀口的女人正坐在他身旁,身着淡黄色锦绣凤凰服,一袭蝶兰纱裙,三千青丝被一枚精致玉簪细致所扣,宛如画中仙女。 李观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一时呆滞。 但顿了顿,又望见女人那盛满了母爱关怀的目光,心头倏地一暖,忍不住轻轻唤道:“母,母妃……” “承义,没事就好,以后娘亲再不会强求你吃药了,别怪娘亲。” 贵妃娘娘说完,眼含热泪,紧紧搂住李观。 被女人温润的身体包围住,李观小脸一红,但随即被这股温暖慈爱的气息所折服,舒服的倚在母妃肩头,微蹭了蹭,如同襁褓中的婴孩。 上辈子他出自孤儿院,无父无母,亲情是他最大的奢望。 如今眼见母妃如此疼爱自己,顿时让他产生了无比珍惜的念头。 身旁丫鬟们见贵妃娘娘落泪,也赶忙跟着哭起来,跪做一团,气氛令人动容。 享受了一会儿舒适后,李观愈发笃定自己确实穿越了,只是不知来了哪朝哪代,或者说,可能是另一个世界。 他撇了撇旁边几人,那副穿着,很像唐代打扮,正沉思间,贵妃娘娘缓缓推开他,宠溺的揉了揉他的脑袋后,轻声说道:“你父王在和明如宗的玄灭大师议事,今天恐怕不能来探望你,好好休息,等会母妃派人给你送你最爱吃的桂花糕来。” “嗯,谢谢母妃。”李观轻声呢喃,目送贵妃出门后,又躺回床上,辗转半天,才小心的朝着身边丫鬟问道:“呃,今年年号几年?” 前世的他,工作闲暇之余,便爱研究些历史,还特意去某个野鸡大学买了个历史学的研究生文凭,所以大概某朝某代,只要知道年号,他就能清楚。 丫鬟们先是一愣,半晌才恭敬回道:“禀世子,今年为武德九年。” “武德九年?” 李观闻言,疑惑的挠了挠脑袋,思忖半天,才想起,武德,似乎是唐国开国君主李渊的年号,还真是唐朝。 那敢情好,唐朝文治武功,本就是他最喜欢的朝代,如今能在此建功立业,日后想必也能留为一段佳话。 “我们在何宫何殿?” “回禀世子,这里是太子殿下的东宫。”丫鬟们只觉今日世子问的问题十分奇怪,个个面面相觑。 原来老爸是太子李建成。 李观倏地一喜,能有个这么高的起点,日后少去多少奋斗的辛苦。 只是,想起史书上的记载,李观眉头不禁紧皱。 唐国权利争斗,政权更迭,李建成最后的下场可是挺惨的。 并且据小说电影等表述,李建成暴戾好色,猜疑无度,虽然是父王,但指不定怎么对待自己。 想至此,李观一阵头疼,斟酌半天后,才下决心到,既然自己来自未来,李建成又成了自己父亲,那就肯定要改变这些事。 于是也懒得休息,叫下人给他更衣后,问了李建成所在位置,快步走去。 一路风景,繁华无双,即便前世贵为百亿富翁,李观也从没见过如此奢华的院子。 也亏得好他以前是有钱人,好歹见过些世面,心气不俗,不然可得被这些景致惊得不轻。 依循着下人们的指引,李观一路小跑,等不及要见自己那位太子父亲。 才到议事厅门口,却听到一句浑厚淡然的佛号:“阿弥托佛,世事无量,太子殿下言重了。” 还有个和尚? 李观心头一奇,随即想起母妃所说,这人好像叫个什么玄灭,也不知古代这些老和尚,会不会也爱招摇撞骗。 打定了主意,李观悄悄跑到门口,他现在虽然十四五岁,但体弱多病、身形瘦小,躲在偌大的议事厅口,若不仔细探查,旁人还真不容易看到他。 探着脑袋往里看去,空旷的大厅内,零零散散站着十来人,当中两个红香木椅,正有两人对坐。 其中一个是个和尚,想必就是玄灭,一身红黄袈裟,身形佝偻,面容苍老,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样。 而他身后笔直站着一个年轻和尚,眉清目秀,目光如炬,温文尔雅,不时俯身为老和尚端茶递水。 另一边,正襟坐着一位中年男子,手中端着一盏清茶,身形偏瘦,但器宇轩昂,剑眉星目,一身金黄色长袍,看着令人不敢冒犯。 而英气的脸上却毫无凶意,一片平和,总是挂着淡然的微笑,言语间,又让人忍不住心生近意。 李观打量了半天,估摸着这中年男子便是李建成,而另一位,居然能和太子平起平坐? 他又侧过脸看向老和尚,目光刚触在玄灭脸上,就见他苍白的长眉倏地一抖,有些微耷的脑袋也乏力的动了动,浑浊的眼神一转,疑惑的看向李观,两人相视,方才刹那。 嗡! 李观甚至还没看清玄灭眼帘双眸,大脑倏地一阵嗡鸣,气血骤然翻滚,身子一颤,如同被雷击一般,瞬间瘫软在地。 恍惚间,似乎看到了玄灭目光中那微弱的一丝惊讶。 “谁!” 响动声起,玄灭身后那和尚凛声一问,却见一个小孩倒在门口,当即也是一奇,连忙跑过去扶起李观。 望清门口是谁后,李建成赶忙站起,脸上的从容也变为满满担忧,朗声问道:“承义?你怎么会在这?大病初愈,母妃不是让你好生休息吗?” “父王……”李观怯生生的低下头,在小和尚的搀扶下,一摇一晃的走进来,刚刚玄灭一个眼神给他的精神震撼,让他到现在都回不过神,大脑依旧一片混沌。 “原来是小世子。”苍老浑厚的声音再次响起,李观迷糊间,只觉一双粗糙褶皱的大手握住了自己手臂,一股清凉的气体也紧接着笼罩起全身毛孔,李观不自觉的一激灵,大脑霎时清明,浑身仿佛像搓过澡一般,无比惬意。 “多……多谢大师。” 李观哪还不知道面前这玄灭是高人,根本不敢抬头看他,低着头轻声感谢。 “小世子人中龙凤,识海气穴宽而无垠,与世人皆不同,生于帝王之家,实乃机缘。” 玄灭徐徐说完,语气间满是赞许,而李观可听不懂这些,悄悄瞥了眼玄灭后,赶忙回到父亲身边,小声问道:“父王,什么是识海气穴啊?” 李建成闻言轻笑两声,却是不自觉紧张的伸手捏了捏李观微肥的小脸,面容间写满了慈爱:“识海气穴,便是修真者最基础的灵根,只有识海气穴全通,才能感知到天地灵气,成为一名强大的修仙者,不过,玄灭大师所言,父王也不懂。” 李建成说完,又好奇的看向玄灭,但玄灭似乎没有解释的意思,浅笑着摇了摇头,眼皮一闭,宛若坐定。 令他们都没察觉到的是,李观整个人已愕然呆住,微张着嘴不敢置信。 修仙者?这个世界竟然有修仙者?莫非不是唐朝? 第二章 不解风情 第二章 玄灭坐定,之后便一直没醒。 他身旁那和尚法号无念,向李建成解释他师父坐定之后无需照顾,太子殿下自行去忙便好。 李建成仔细叮嘱下人几句,带着李观,回到寝宫。 刚一进门,李建成便着急的蹲下身子抚摸李观额头,担忧的探查半天,确保儿子身体无恙后,才安心的对着李观一笑:“承义,下次没有父王的允许,别来议事厅玩,你还小,身体又羸弱,贸然撞见这些大修行者,他们修炼自带的灵煞,会大大有损你的识海。” 灵煞? 李观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感受着父王对自己如此关切,早先的担心早已抛去九霄云外,心头一片温暖。 话说完,李建成拉着李观往屋内走,李观借机好奇的张望四周。满屋子都是些刀剑兵器,却又与平时所见的兵器不同,这些武器似乎带有一种浓浓的杀意,就像有眼睛在瞪着李观一般,越是往里走,身体越是发寒。 李观打了个冷战,忍不住小声问道:“父王,玄灭大师是很厉害的修行者吗?这些是修行者的武器?天下有多少修行者?” 听着儿子连珠炮弹般的询问,李建成大笑两声,坐在座位上,温和回答道:“天下上千宗门,数万修士,各有千秋,互比强弱。而玄灭大师所在的明如宗,被尊为正道第一大派,玄灭大师又是明如宗首座,修为通天,乃天人境高手,自然是极厉害的。” 天人境高手? 李观虽不知是何境界,但听到父王言语间流露出的浓浓敬意,心头也猜到了个七八分。 “这些武器,确有修行者所持,都是这些年南征北战,你王叔秦王送予父王的。” 秦王李世民?听到这个名字,李观心头一冷,毕竟李建成便是死在他的剑下。 不过,这又不是历史上的唐朝,会不会没有这么一出呢?李观深感纠结。 “秦王……” 李建成突然又轻轻念了一声,望向远方,深感忧虑。 李观顿时一惊,赶忙问道:“王叔怎么了?” 李建成回过神,故作没事的答道:“没什么,只是最近你王叔脾气怪异,爱和父王争吵。” “争吵?是因为皇位……” “不得胡说!”李建成眉头一紧,严肃道。 李观吓得连忙住嘴,低下头去。 看他害怕,李建成也察觉自己言重了,摸了摸李观额头,语重心长道:“我和你王叔是亲兄弟,从小到大,无论什么我都会给他,但除了你说的那个。” 李观怯怯的点了点头,还没说话,李建成又担心道:“父王不是贪图权势,只是父王若是让了,你们所有人,都会死。” “嘶!”李观倒吸一口凉气,也记起历史上秦王即位后,的确把太子一家满门抄斩。 既然如此,更不能让秦王得逞。 李观笃定了心思。 “父王!六弟!” 门外突然一声大喊,只见一二十来岁,身着盔甲,身体挺拔如松,眉间英姿勃发,如阳光一般充满朝气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看到李观后,开心的朝他挑了挑眉,接着又恭敬的向李建成一行礼,朗声说道:“儿臣承道,拜见父王,祝父王……呃,身体安康,福,福……” “得得得,说不成就别说了。”没等李承道憋完,李建成就轻笑着摆手示意他停下,又低头对着李观说道:“承义,你二哥难得回来,叫他带你出去透透气。” “二哥?”李观望了望李承道,心头有些忐忑。 才被挚友出卖的他,对于兄弟感情,实在是太过提防。 而李承道微躬着身子看他,不停挤眉弄眼故意逗他开心,李观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里乍然一暖。 出了寝宫,李承道明显就放肆许多,随意把盔甲解开,找了个石椅坐下,翘起二郎腿,拉过李观,挑眉说道:“小六啊小六,二哥我知道你醒了,可是马不停蹄的就赶来了。以后别呆在东宫,二哥带你出去见见世面。” 李观答应,李承道笑着带他出门。 来到长安街头,李观大开眼界。 唐国不愧为千古名朝,街上人声鼎沸,商旅往来无数。 古都风貌令李观目不暇接,都没注意到已经进了一家名叫“兰桂坊”的青楼。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脂粉味让李观呛得不轻。 古代美女所用的胭脂水粉可不比后世经过那么多细致的加工,很多直接是原生态,气味格外浓烈。 李观捂着鼻子,打量着青楼内部,文人雅士,喝酒聚会这些倒也和电视上的差不多,并且这些风尘女子,天然去雕饰,比后世的还要漂亮。 “得了,别看了,以后长大了二哥带你来玩,今天你大病初愈,二哥知道有几位西域的推拿女郎,效果不错,给你好好诊疗下。”李承道兴冲冲的说完,带着李观上了楼。 在小二们的精心安排下,没多久,就进来了四五个,艳丽多姿,异域风情的美女。 李承道随手给李观点了一个,仔细叫下人安排好后,便自顾自出门玩。 而李观尴尬的坐在床上,望着身前这媚眼迷离,正在宽衣解带的女人,难免想入非非。 “怎么古人也爱搞这些?这不是带坏未成年吗?” 李观毕竟也在风尘中滚过不少,此刻身处香闺,自然是邪念丛生。 女郎没多久便换好衣服,穿着一件类似肚兜的紫色围腰,把她上半身白皙的婀娜紧致展现的淋漓尽致。 而下半身一袭红色纱裙,诱人深处若隐若现,配上她貌若狐仙的妖媚长相,顿时让李观一阵晕眩。 女郎缓缓走近,说着格外蹩脚的中文:“小世子,请您趴下。” 李观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闻着女人沁人心脾的体香,浑身血液翻腾,身体燥热的无比难受。 趴下之后,女郎更是趁热打铁,轻轻骑在李观腰间,一双如羊脂般的玉手,顺着李观腰部徐徐刮上,揉捏在他瘦小的肩头。 女郎的手酥软无骨,搭着无比娴熟的手法,李观不由舒服的哼了出来,丹田火气,更是汹涌的寻求发泄。 女郎兴许是察觉到了,娇声问道:“小世子,可是这样压痛您了?” 声似呢喃又妩媚入心,李观本就要爆发的欲火点的熊熊旺盛。 女郎看他点头,顺势朝后坐在了他的屁股上。 一双恼人的玉手贴在李观腰间,缓缓的搓弄着,并一寸一寸的朝下靠,直逼李观最火热的地带。 “小世子,奴家能再近一点吗?”女郎突然趴在李观身上,妩媚的说着,似是在喘息,鼻息浓烈,温柔的扑在李观耳垂。 受不了了。 李观心头大喊。 而女郎也不知为何翻在床的内侧。 李观一收身,决定起来做点坏事,一回头,却对上一把长长的,泛着寒光的钢刀! 第三章 命克黄龙 “卧槽!”李观瞬时吓得冷汗直流,汗毛高束。 女郎也是万没想到他会突然回头,本来必杀一击竟是扑了个空。 李观连滚带爬的摔下床,捡着什么就往女郎身上砸,口中救命更是喊得撕心裂肺。 避过李观丢来的茶杯,女郎提刀直直朝他刺去。 亏得李观前世略懂一些防身逃跑术,完全没想着反击,凭借自己幼小但灵活的身躯,在不大的房间内竭力躲藏着。 但也就跑了十来秒的样子,实在是避无可避,钢刀如同跗骨之蛆,怎么也甩不开。 “完了,怎么命运如此捉弄我!”李观绝望的闭上眼,耳边劲风呼啸。 嘭!刀剑声鸣! 比钢刀先到的,竟是一把长剑! 大门被人一脚踢碎,李承道如救世主般,杀了进来。 “敢刺我六弟!” 李承道咬牙切齿的怒斥贯彻了整栋“兰桂坊”。 女郎眼看失手,逃无可逃,直接选择自尽。 望着缩在地面,气喘吁吁的李观,李承道痛心懊恼。 赶忙吩咐手下人彻查后,一刻不停,带着李观回了东宫。 …… …… “岂有此理!” 李建成重重砸着桌子,跪在堂间的李承道身子一颤,埋头大气不敢喘。 “你身为皇族,竟然带着自己弟弟去风流之地!还让他置身险地!”李建成声音气的发颤。 “儿臣有罪,请父王责罚,今天的凶手,儿臣一定查出来,将他碎尸万段!”李承道重重磕着头,忏悔道。 李观坐在一旁,心有余悸的同时,也忍不住劝道:“父王,二哥也是无心之失,您就别怪他了。” 李建成沉着脸,没有说话,整个大堂瞬间寂静无声。 李观还想劝说,却突然看到一旁的管家李三正不怀好意的打量自己。 李观朝他看去,他又赶紧转过脸。 凭借多年用人识人经验,李观知道他肯定有问题,于是装作身体不适,让二哥先送自己回房。 李建成准后,也没说怎么惩罚李承道,倒是皱着眉头,坐在一旁陷入沉思。 李承道如释重负,赶紧带着李观出门。 “二哥,李三的房间在哪?”李观问道。 “李三?怎么了?”李承道一头雾水。 李观回头看着堂内如若无事的李三,也不多解释,直接去了他的房间。 尽管只是个小管家,但身为东宫人,待遇还是相当不错。 屋内宽敞且亮丽,家具摆的井井有条,干净利落。 两人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李观心想自己莫不是猜错了? 正要离开,李承道却大步踩上李三的床,冷声道:“床下有人。” “有人?” 李观一惊,来不及细问,李承道已是一剑劈开木板。 木屑飞舞,床下三尺宽的大洞赫然而出,连接着一条阴森森的地道。 李观和二哥对视一眼,倍感惊讶。 李承道沉着脸:“这群狗贼,竟敢在东宫作恶,下面似乎有三五人,我下去宰了他们。” 说罢他就一副要跳下去的姿态,李观赶忙拉住他,劝道:“二哥,这地道也不知通向何处,你贸然下去,中了埋伏可就糟了,还是告诉父王,抓了李三,再从长计议。” 李承道斟酌点头,趴在洞边细听,接而说道:“脚步声已远,看来已经出了东宫,这帮狗贼,怎么做到的?” 李观不解,心头无比震撼。 能在东宫砸出这么长的一条密道不被人知?简直是天方夜谭,如果太子也不知的话,恐怕会是一件牵扯天下的大事! 两人不敢耽搁,快步走回大厅。 李三依旧在那侍奉李建成,见李观们回来,恭敬的弯腰行礼。 李建成抬头,却见李承道怒不可遏,正想问话,李承道已然暴起一脚,直接踢翻李三。 “狗贼!把同党招出来!” 李三一声惨叫,瞬时吐出一大口鲜血,周围下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暴行吓得连忙跪下。 李三趴在地面,痛哼道:“世子,奴才不知您的意思。” 李建成起身,呵斥道:“承道!住手。” 李承道稍微冷静一些,低身朝李建成作揖。 李观趁机解释道:“回禀父王,我与二哥在李三房内查到一条深长的密道,不知通向何处。” “说!刺杀六弟的凶手,是不是你指使的?狗贼,东宫可待你不薄,居然敢做这种事!”李承道又狠踢了李三一脚,鲜血吐了他一鞋。 李三捂着肚子,眼看李承道还要打,连忙缩做一团,竭力求饶。 李建成看他年长可怜,制止了李承道。 盯着李三,冷声道:“李三,你侍奉东宫也十多年了,到底什么事?” 他说完,又皱眉看向李观:“密道?” 看来太子果然不知。 李观心头一紧,赶忙回到:“回禀父王,确实有一条很深的密道,里面还有人走动,我怕二哥被人埋伏,就制止他没下去。” “狗贼,快说!”李承道看李三装死不说话,眼看又要打人。 李建成神色阴沉下去,望着李三:“说吧,既然能在东宫开密道,以你的能力,肯定做不到,背后是谁?” 李三显然很尊重李建成,眼看瞒不住,挣扎半天后,爬起来,老老实实的跪着,和刚刚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天差地别。 “禀太子,奴才都是为了您好!一切都是为了我大唐万世基业!”李三说完,突然使劲给太子磕头,额头都磕烂了,血沫染了一地。 周围下人纷纷噤若寒蝉,看都不敢看。 李承道气的发颤,咬牙切齿,但碍于李建成问话,没敢多嘴。 李观倒是一奇,这李三看着也不像说谎,为什么? “为了本王好?”李建成一皱眉,像是知道什么。 李三抬头看他,整张脸满是鲜血,但真挚的眼神却无比光亮。 回头狠狠瞪着李观,盯得李观心头发毛。 “回禀太子,小世子命克黄龙,若是不死,您将无法登基!” “闭嘴!”李建成暴喝,茶杯猛摔在地。 李承道顺势一脚踢在李三脸上,整个人直直飞出三四丈。 “放屁!” “命克黄龙?”李观吞了吞口水,脑海里不敢置信的回荡着这四个字。 难道是我克了李建成的龙脉? 李观身子发颤,怯生生的看向李建成。 李建成呆在原地,神色甚至有些慌张,半晌后才赶紧安抚李观:“承义,不要听这些江湖术士危言耸听,都是假的。” “不是假的!” 李三大口吐着鲜血,声嘶力竭道:“今日奴才便是死,也要说出真相。小世子生来便负着寒脉绝症,出生当日,太子便在扬州城折了三万部队,可有此事?而国师夜观天象,说的天道无观,方成东宫,指的就是小世子!” “杀了他!”李建成面若白纸,眉间发颤。 李承道听话的拔出宝剑,但满脸的震撼却是难以掩盖,望着李观和李建成,呆若木鸡。 李三又大喊:“太子,您心头也清楚,如果小世子不死,秦王一定会登基!到时候天下百姓可就难了!整个东宫可就亡了!” “杀了他!” 李建成再次怒吼,李承道这才回过神来,一剑劈下,李三身首异地。 李承道迅速跑过来,跪下说道:“父王,儿臣相信,六弟绝对不是!” 李观整个人都在抖,刚刚李三言之凿凿,加上李建成的举动,分明就是真的。 他微颤着看向李建成,正想问话,五脏六腑倏地疯狂翻滚。 噗! 一口浓浓的黑血喷出,李观眼前一花,却是晕了过去。 第四章 棋子 天色已黑,夜风呼啸。 李观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看到身旁坐着一个白胡子郎中,正耐心给自己把脉。 堂前站着四人,有李建成、李承道,以及两位衣着华贵,并不相识的中年男子。 几人见李观醒来,纷纷走近,但面色各不相同,有的转忧为喜,有的却眉头更紧。 “父王……”李观有气无力的喊道,想起身行礼。 李建成坐在他身旁,眼底满是忧虑,强颜欢笑道:“别乱动,承义,太医说你气血虚乏,多休息就好了。” 李建成说完,转脸看向太医,太医慌张的点头称是,接着迅速离开。 李观观察着两人举动,浅浅一笑,别过脸去,深舒一口气,感到浑身疼痛,气血翻腾。 他看向李承道,却见二哥眼眶通红,似是哭过。 “王兄,既然承义已醒,咱们就别打扰他休息了。”堂前那贵人轻声唤道。 李建成转身瞪了他一眼,又沉眉半晌,随即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带着几人离开。 他们走后,下人们进来侍奉,李观心情复杂,随手推开为他擦汗的丫鬟,冷声问道:“我是什么病?” 李观目光淡漠凶狠,丫鬟们吓得跪在一团,连声解释:“小世子,奴才们哪有听太医说话的资格。” 李观瞪着她,确认并无假话后,摆手让几人出去。 …… …… 东宫议事厅。 偌大的房间只有三人。 李建成沉眉坐在中间,刚刚说话的那位贵人跪在地面,抱拳求道:“王兄!前朝杨广您忘了吗?国师说的话还能有假?承义同样是我的子侄,但为了天下,牺牲他又有何妨!” “闭嘴!”李建成愤怒的拍着桌子,说道:“今日太医所言你没听到?承义只有一年生命了,为何还要狠心去剥夺!” 跪着那贵人转脸向站着那位喊道:“裴寂,你也深知得天下不易,还不快说句真话。” 裴寂一作揖,直言道:“回禀太子,若是以前,小世子这一年给便给了,但目前秦王咄咄逼人,目前已马上整合京城,眼看就要起事。如果我们再犹豫不决,恐怕真的坏了大事!” “王兄,您不可能为了承义那短短的一年光阴,将我们所有人葬身死地吧!” 李建成望着二人,长叹一口气,拳头攥的很紧,心如刀割。 …… …… 李观置身阴暗,远处的烛火让他心神不宁。 他挣扎着起身意图吹灭,好不容易够到,却怎么也弄不熄。 “我他妈真是个废物!” 李观丧气的骂着自己,心头酸楚。 命克黄龙? 竟然还投胎在帝王家! 难道我真的是个煞星,被老天爷所遗弃?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响起,李观一惊,慌乱着回过头,却见玄灭那徒弟无念,正站在身后。 “你干嘛!”李观喝道。 “小世子无需慌张,贫僧是来渡你的。”无念微笑。 “渡你们那群秃驴去吧!老子才不信你们这些和尚,招摇撞骗。”李观没好气的推开他,一颤一颤的走回床上坐好。 无念倒也不恼,依旧笑吟吟的:“绝命寒毒,命克黄龙,即便没有李三下的药,你也只能活到18岁,满打满算,四年而已。但你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竟有这种心机猜疑,确也不像凡人。” 李观一惊,看向他的目光稍微转变,但转眼更怒:“你们这帮和尚满口胡言,危言耸听,我才不信!” 无念摇了摇头,唤了声佛号“阿弥陀佛,今日小世子晕厥,正是李三所下的‘招魂散’所导致,按理说,‘招魂散’毒性巨大,即便是修灵期的修士也该死了,你一个小孩子,竟能活下,真是福大命大,说明你命不该绝。但由于毒性激发了你与生俱来的寒毒,所以哪怕这次侥幸逃生,也不过是延时一年罢了,一年之后,真佛现世也救不了你。” 李观被震住,原来李承义是这么死的,自己或许也是因此才能穿越过来。 但只有一年生命,又有何用? 好不容易才拥有这么美好的亲情,刹那间又要失去,还不如直接死透了。 无念接着道:“小世子命途多舛,贫僧闻之不忍。国师所言恐已成真,京城必有大难,如今哪怕太子保你,李元吉裴寂等人也必不放过你,所以就连最后这一年,你都活不过去。” 李观犹记得今日李三对自己那浓浓杀意,心神俱凉。 一个十四五岁,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怎么可能在这些大人物们的手里生存下去。 他绝望的埋着头,知道无念并不是骗自己,可内心的万种不甘却在低语:“虽说本就不是我的,命里无时莫强求,但我真的不能逆命吗?” 无念赞赏一笑,肯定道:“若贫僧能渡你过这一劫,小世子可否一试?” 李观当然是想活着,惊喜的抬头看向他,但转念又摇了摇头,问道:“京城大人物们都要杀我,你一个小和尚,如何渡我?” 无念转身开门,轻声道:“世子跟贫僧来便是。” 话一说话,无念踏步出去。 李观皱眉盯着他的背影,鬼使神差般,也跟着走了出去。 门外的丫鬟们不知所踪,甚至整个东宫的护卫们也寥寥无几。 无念就这么缓步走在前方,满眼平和。 出了东宫,街头人影寥落。 夜风侵袭,李观感到一阵寒意。 无念回头朝他一笑,抬手指了指不远处一间民房,轻声道:“世子请进,有贵人在等。” 李观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望着黑沉沉的大门,犹如一道深渊。 但强盛的求生欲望死死占据着他的大脑,李观没有多想,径直走了进去。 民房内昏暗狭小,李观看不清周遭。 只能看到眼前正对着大堂内闪着的一盏烛火,烛火之侧坐着一名金袍玉锦的男子。 因为灯火不明,李观看不清他的模样。 只能依稀看到他嘴角一扬,低沉道:“好侄儿,你终于来了。” 秦王李世民! 李观当即反应过来是谁。 心尖一颤的同时,连忙低身行礼。 “侄儿承义,见过王叔。” 李世民巍然不动:“过来,让王叔看看你。” 虽然他说的淡然温和,但其间的杀意,却透进李观骨髓,李观额间密布汗渍,猛咬着舌尖,才强迫自己平静的走过去。 站在李世民身旁,虽有烛火相衬,但寒气依旧森森。 李世民抬手擦去李观脸上冷汗,轻笑道:“李淳风果真没骗我,以后你可得做好王叔的臂膀,东宫的人不保你,王叔我救你。” 李观吞了吞口水,沙哑道:“多谢王叔,救命之恩,侄儿一定……一定赴汤蹈火。” 这时李观明白,他以后恐怕就成了李世民对付李建成的棋子,但也只有活下去,才有改变的可能。 李世民拍了拍他的肩头,却是没再说一句,敲了敲桌子,起身步入黑夜。 李观呆站在大堂之中,忐忑半晌,无念再次出现。 “小世子,以后咱们可就是一路人了。” 第五章 鸿门宴 李观顿了半晌,才回首朝他一作揖,恭敬道:“多谢大师相助,刚刚多有冒昧,还望大师见谅。” 无念依旧带着淡然的微笑,看不出情绪,平静道:“因唐王纵容,致使京城风起云涌,小世子虽还年幼,但却成了左右天平的重要一环,从今日起,你该明白,即便太子是你生父,却也保不住你的性命,为今之计,唯有一心辅佐秦王,方能护得住你自己,以及家人之性命。” 李观闻言,深舒一口气,故作挣扎道:“我怕……万一被父王知道,那我……” 看他惊慌,无念宽慰道:“小世子无需顾虑东宫,目前你最需要提防的,是李元吉,必要杀你之人,想必也是他。” 无念徐徐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古籍,借着昏暗的烛火,隐约看见四个龙飞凤舞的古字《半步佛缘》。 “这本半步佛缘本是我明如宗不外传之秘技,但天下能解你体内寒毒的,恐怕仅此一本,小世子务必潜心修炼,为己为民。” 李观郑重接过,刚一触手,便能察觉其间浓浓佛意,一股淡然的气息,瞬时笼罩住自己,隔绝开寒气,暖意盎然。 无念接着说道:“小世子体内的绝命寒毒,天然便被佛缘之气所克,加上你宽而无垠的识海气穴,只需广积佛气,囤到修灵之境,寒毒便可迎刃而解,只是其间过程痛苦,望小世子坚持。” 李观嗯了一声,翻开看了看,修真之事他可一窍不通,这些晦涩的文字更是如看天书,于是说道:“大师,我没有修炼过,还望指教。” 无念早已料到,右手轻抬,一缕佛气直直塞入李观脑海。 李观浑身一热,身体顿时不受控制,跟着无念便出了门。 “修道一路,坎坷危险,但世间俗人,却又趋之如鹜。真正得道的,往往又是力求因果之人,以小世子的机缘,倒是很有窥得大道之感。修道第一境,炼体。” 无念话锋一转,右手朝天一舞,顿时薄雾丛生,隐了星辰。 李观瞬时一晕,大脑混沌不堪,种种奇异画面,闪现心头。 “天地广藏元气,养育万物。俗人要想化磅礴的天地之气为己用,必要修身炼体,以强壮的体魄,去盛住元气;第二境,修灵。元气入体之后,若是要试图操纵,以凡夫俗体,必是不行。唯有修出可以感悟天地的灵神,才能如神灌体,气贯长虹。” 若是只有这些复杂的讲述,李观肯定是一头雾水。 但此刻他仿佛置身仙境,种种元气为他所用,一举一动间,飘飘然也。 “修道第三境,离凡。当体内元气到了庞大的临界点,也就是识海气穴装不下的时候,修士就必须将元气操离凡体,寻求一神物相助,即位本命之器,与自己相辅相成,即可踏离黄土,翱翔于天。” 李观闻言,兴奋的向上一跳,身体果真如脱离地心引力一般,行走于空气之中。 “我的天啊,原来修真这么爽!”李观忍不住大喊,又追问道:“大师,再往上呢?” “再往上?”无念摇了摇头,抬手将李观拉下。 “贫僧境界低微,只能让小世子梦入离凡。第四境化羽,第五境天人,可遇不可求,日后若是再有机缘,小世子可自行感悟。” 李观犹自处在兴奋之中,脸上的笑意掩藏不住,说道:“修真就这五个境界?” 无念眉头一展,望向星辰:“这些为人间五境,入了天人境,便要开始经历天人五衰,能达到天人境的修士已是凤毛麟角,挺得过天人五衰的,更是屈指可数,放眼天下,想必也就剑仙李白一人,入了五境之上。” “李白?”听着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李观向往的幻想起来,若是能与千古诗仙对酒当歌,一谈剑道,该是怎样的美景。 两人各自沉思,约莫片刻。 无念眉头倏地一紧,轻声道:“小世子速速收好半步佛缘,日后无论在哪,无论是谁,你都切莫不能说出怀有此书,否则,必有杀身之祸。” 李观一惊,连忙把书塞入怀中,刚一放好,便听到不远处二哥李承道着急的呼喊:“六弟?你怎么在此处?府中来了刺客,我到处找你,可把二哥担心坏了。” 李观赶忙深舒一口气,作出一副闲情逸致的模样:“刚刚我一个人闲来无事,偶遇了无念大师,便和他聊了起来,不自觉,却是出了府。” 李承道不忿的拍了拍手:“你这大病初愈,怎么能乱走呢,快回府去,别着凉了。” 李承道快步走过来,一把拉着李观的臂膀,接而一脸疑惑的看向无念:“玄灭大师已然离开,你怎么还在东宫?” 无念双手合十,轻声道:“家师命我留在此处,太子殿下是知晓的。” 李承道哦了一声,也没在多问,转身担心的探查了李观一番后,面上有了笑意:“我给你说,六弟,今天我们找到的那个密道,竟然是前朝杨广给挖的,不仅发现了很多宝贝,还顺着密道出去,一网打尽了诸多前朝余孽,你立了大功了!” “杨广挖的?”李观不由发蒙,疑惑的看了眼无念后,却见他浅浅的点了点头,明显是知道什么。 李观不敢再问,跟着李承道,回了东宫。 无念说是有事,自顾自离开。 进了门,李承道面上沉重了些,小声说道:“六弟,明如宗的秃驴个个心怀鬼胎,少跟他们打交道,我听说今天玄灭来东宫,就是想劝父王撤去清明宗的李淳风,立他们明如宗的玄奘为国师,你说怪不怪。” 李观点了点头,思量着该怎么回答,还没开口,议事厅内却快步走出两人,正是今日在病床前看到的那两位,李元吉和裴寂。 来了个照面,李观李承道赶忙低身行礼。 李元吉冷眼扫着李观,眼底凶光闪烁,面上却是大笑道:“承义贤侄神采飞扬,下午方才病愈,晚间便可漫步了,我那孩儿体虚多病,和你属相相合,倒是想借你的福气沾沾。” 李观致谢后,抬头看了眼他们,裴寂远远站在一旁,显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而李元吉满面红光,怎么看都像一个平易近人的好长辈。 李承道在旁喜笑颜开,说道:“王叔疼爱你,到时候去王府上玩几天,好玩的可多了。” 李元吉微笑着点头,盯着李观。 李观经无念点醒,哪还不知道这是个鸿门宴,于是拒绝道:“多谢王叔抬爱,只是……侄儿气血贫虚,又身患风寒,若是传染了弟弟,怕是不好。” 李元吉朗声道:“这倒是无事,后日正是你俩属相吉日,到时候王叔派车来接你。” “王叔,我……”李观还想说话。 李元吉神色顿时一冷:“怎么?王叔这点要求,你都不肯帮吗?” 气氛骤然一紧,李观哪里还敢多嘴,连忙低身答应。 李元吉冷哼一声,直接甩手离开。 “后日中午,正是好时辰,贤侄可别误了时间。” 第六章 东宫乱始 李元吉与裴寂大步离开,留李观兄弟二人各自为难。 李承道疑惑道:“六弟?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若是如此,到时候二哥帮你走一遭,大不了替你挨顿骂。” 李观苦笑着摇了摇头:“没事,二哥,后日肯定身体好些了,我先回房休息,你帮我替父王问好。” 李承道爽朗的点了点头,关心李观几句后,便也走开。 李观此时不知道李建成心中所想,于是尽可能的想躲避他。 快步回房,屋内一切如旧。 李观小心的四处探查,确保隔墙无耳后,上床掏出了《半步佛念》。 扉页第一句。 “佛之因果、道之自然、儒之圣言,凡佛家弟子,皆谨记于心。” 李观似懂非懂的皱起眉头。 “怎么儒道佛三家?会在一本书上?” 思忖半天,李观感叹自己真是没事找事。 这种大事他怎么可能摸透。 于是懒得细究,连忙朝下翻看。 “入我佛门,常伴佛闻。因果循环,自是天道。凡阅此经者,必先抹去体内一切旁家灵力,否则佛法霸道,恐引经脉断绝。” 望到这一句,李观顿时愣了。 他自己确实是什么都不会,但之前的李承义,会不会修炼了某种秘籍? 若是因此引来大祸,那可倒了八辈子血霉。 念头一起,李观还没回神。 脑海里突然嗡嗡嗡响个不停,和当时见到玄灭一样,人顿时就软了下去。 “啊!好痛。” 李观吃痛的揉着脑袋,却发现大脑里好像多了个东西。 他尽力静心去看,却发现竟然是一道闪烁的金光。 金光圣洁且迅猛,刹那间将李观识海扫荡一空。 而这种熟悉的气息,也和初遇玄灭时,他摸在自己手臂上的感觉一模一样。 李观醒过神来,混沌的大脑,渐渐缕清了思路。 很明显,当时从玄灭身上传来的那股灵气,便是此刻控制着自己识海的东西。 原来玄灭从刚见到自己时,就已经布好了这个计划。 或者说,玄灭来东宫的目的,就是为了自己! 嘶! 李观倒吸一口凉气,心头愈发紧张。 有了刚刚梦入离凡的经历,他已经可以想象,玄灭作为天人境的高人,该是有多么可怕。 想在其间周旋,不仅要步步为营,还要提防步步杀机。 但也有一个好处。 玄灭虽然以自己的佛念监视着李观,但有其通天修为的帮助,李观修佛入修灵境界,肯定轻松许多。 事已至此,李观也不再多想,迅速翻开《半步佛念》,沉思修炼。 修真第一境为炼体。 佛家也多以炼体金刚不坏为名。 但此刻的《半部佛念》却是不同。 它主要以修佛法为主,以佛念去融合天地元气,从而达到随心控制的效果。 李观细微的感受了一番后,不禁感叹写这本书的佛家大能真乃不世天才。 光以灵念就能操纵天地,实在是惊为天人。 脑海中金光闪动,李观身体逐渐发热。 但热到某个程度,来自内心的无名恐惧就会瞬间乍起。 令李观寒从心来,浑身发颤,不得不放弃修炼。 他明白,这种恐惧的寒气,便是体内那害人的绝命寒毒。 李观沉舒一口气,将《半部佛念》小心藏好。 暂时抛开修炼,仔细梳理自己目前的处境。 李承义被管家李三毒死,自己才得以穿越而来。 而李三幕后之人发现李承义没死,肯定得想方设法的再次行刺。 至于凶手,最大概率便是李元吉。 所以后天去李元吉府上,多半凶多吉少,必须得求助无念。 而李世民那边,此刻需要自己为他做内应,从而掌控东宫,很明显在其即位之前,不会杀害自己。 但他夺得皇位之后,肯定也会动手杀人。 东宫一面,二哥李承道显然不知情,可以多多利用,用来保护自己。 但父王李建成…… 李观顿时陷入沉思,以近来相处的时间来说,李建成肯定不会起杀心。 但受到其部下们的死劝以及威胁,难免不会动摇。 所以现在最关键的转折点,便是要弄清,李建成,到底要不要杀自己。 或者说,他能为自己,争取多少时间。 如果能挺到玄武门之变,那肯定有机会逃出东宫,从而远走他乡,重活一世。 “嘭!” 突如其来的响声一举惊醒李观。 他还没来得及回神,房门早已应声而开。 一个黑衣人疾步冲入。 李观下意识的侧身躲避,但来人实在太快,仅仅一个照面,巨大的威压便席卷李观全身。 只见黑衣人赤手空拳,并指为剑,想必是害怕发出太大的声响,所以收敛了诸多剑气。 但依旧迅如闪电,刹那之间,便要取了李观性命。 李观哪有机会反抗,无力的抬起手,试图护住自己。 “锃!” 指剑杀到之瞬。 却有金光乍起。 一道金黄坚固的屏障自李观识海跳跃而出,正是玄灭佛念。 李观只觉浑身力气皆被抽空,身体一软。 黑衣人万没想到如此,来不及收力,径直撞了上去。 就像刀剑相交的声音一般。 黑衣人指尖顿时受挫,并以肉眼可见的,呈负角度弯折下去。 他眼睛一眯,冷汗直冒,但却丝毫未发声响,另一只手一把捏住断指,手腕处闪现黑白之光,耀眼如月。 他来不及再顾虑,直接运足十成功力,准备一举击杀李观,再飞身而走。 然而就这片刻关头。 门外劲风虎啸,一把白光银剑,直逼他的后背。 “赵无常来了。” 黑衣人眼中懊恼一闪而过,冷冷瞪了一眼李观后,身形一闪,鬼魅般闪出了房间。 飞行的神剑也不停滞,如流星一般,也跟着飞了出去。 电光火石间,发生了这么多事。 李观根本来不及反应。 只有黑衣人那低沉的声音,令他记忆深刻。 也就三息之后,房间内便陆陆续续冲进来四五人。 个个身披铠甲,目光如炬。 谨慎的扫了一圈房间后,没多久,李建成也到了。 李建成进门时,看着面红耳赤,显然是发过大怒。 他担忧的看着李观,快步跑了过来:“承义莫慌,父王来了,父王在的。” 望着李建成眼中泪光闪动,李观也是鼻头一酸。 “父王,为什么这么多人要杀我,是我真的害了你吗?” 第七章 暖心 夜风更急,拍打着门窗。 李建成担忧的神色里,密布着惊诧。 愣了半晌,逐渐又悲从心来。 他回头朝护卫们摆手,示意统统出去。 安静之后,他又盯着地面,似是不敢直视李观。 “承义,你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怎么会害得了父王,是父王害了你。” 李建成颤抖着说完,眼神愈发悲哀。 李观听他说的真切,心头也是难受的一紧,却不知该说什么。 李建成接着道:“旁人所说你命运之事,在父王眼里,不过都是些无能小人之论,一国一君,关涉天下的大事,居然能怪罪在无关的孩子身上,若本王不是太子,你又何必受这种委屈。而本王既然是太子,又为何连自己亲生骨肉的性命都保不住。” 说到后面,李建成声音渐小,言语间的痛苦,令李观视线模糊,落下泪来。 “父王……”李观轻声呢喃,很想喊出一声父亲,好让从未感受过父爱的自己,心上有着安慰。 李建成转过脸来看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脸,似是哀求:“承义,别怪父王。” 李观轻嗯一声,将汹涌的情绪稳定下来。 心头确定李建成肯定不会动手杀自己,至少短时间内不会。 于是问道:“父王,今天是几月几日?” 李观突然这么一问,倒是令李建成颇感意外,皱眉想了想后,说道“应该是四月十三,怎么了?” 四月十三? 李观心上一惊。 玄武门之变是在六月初四,也就是说,自己还有的时间,已不足两个月。 李观沉了沉气,解释道:“额,没什么,四王叔说,四月十五是个好日子,邀我去他府上,看望体弱的弟弟,所以算算还有多久。” “元吉?不能去!”李建成突然严肃,眼底闪过怒气。 李观故作不解,问道:“怎么了,父王?” 李建成暗道自己失态,冷静道:“你大病未愈,不宜出门,且元吉府上聒噪,会影响你的恢复。” 李观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心头暗暗窃喜。 李建成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许久后,又说道:“若是就这样不去,你王叔必定不喜,况且是看望承序那孩子,去一趟也无妨,但切记莫要贪玩,当日便要回家,我会叫上承道陪同你。” 李观欣喜的心情突然一冷,没想到还是逃不脱险地,但既然李建成知晓,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于是放心不少。 两人又聊了几句,李建成嘱咐他好好休息后,安排了加倍的护卫,匆匆离开。 李观也懒得出门,直接睡了过去。 春光明媚,莺歌燕舞。 李观醒时,已快到午间时候。 丫鬟们精心伺候他洗漱完毕,李观满意的出了门。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东宫府上颇为吵闹,似是来了什么客人。 他好奇的走出内院,一过门,便看到外院花园里,二哥李承道正满面红光的陪着位青春少女,看那表情,显然是爱意满满。 李观窃笑,走近打了招呼。 拱手行礼,他趁机瞄了瞄女孩。 一身青衣,肌如白雪,淡妆细眉,一举一动间,流露着文静典雅之范。 看着约莫十六七岁,但已然亭亭玉立,容貌动人。 女孩看着李观,微笑道:“一年未见,承义弟弟又长大了许多。” 李承道赶忙附和道:“嫣儿说的是,可惜承义近来身体不适,不然我都带他去军营里好好历练历练。” 女孩名叫窦嫣儿,乃是太子老师窦轨之女。 窦嫣儿嗔了李承道一眼:“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就爱舞刀弄剑,我看承义文气不俗,做个读书人更好。” 李观笑道:“嫣儿姐姐有所不知,我二哥才是勤学之人,平日在家,经常手不释卷。” “还有此事?”窦嫣儿微诧。 李承道也是一愣,心想自己哪里看过书? 但见到窦嫣儿对自己另眼相看后,顿时感激的朝李观挑了挑眉,自信道:“吴下阿蒙之事,嫣儿应该很清楚吧。” 窦嫣儿笑着摇了摇头:“得得得,对你刮目相看了。” 笑声不绝,气氛一片和谐。 李观陪他们站了会,便借故探望母亲,先行离开。 穿梭走廊间,李观透过门窗,看到了议事厅内,正襟危坐的李建成。 他身前站着一位衣着华贵的男子,头上已有白发,想必是上了年纪。 因为背对着李观,所以看不到样貌神情。 不过看李建成神色凝重,估计是遇到什么难事。 会不会跟自己有关? 李观不由眉头紧皱。 但他不敢久留偷听,于是疑虑着走开,来到母亲房间。 一进门,便见到贵妃正在聚精会神的绣着衣服。 见到李观后,脸上洋溢着慈笑。 “承义,过来,试试娘亲为你织的衣服。” 李观听话的坐过去。 贵妃替他穿上后,满意的搂了搂他,温声道:“再有十几日便是你的生日,娘亲亲手为你织了套衣物,其他还想要什么?” 李观开心的依偎在她怀里,回道:“孩儿能一直陪着母妃便好。” 贵妃欣慰的捏了捏他的鼻子,说道:“承义,日后你父王登基,你就要去做镇守一方的王爷,替父分忧,怎么能一辈子呆在娘亲身旁呢?” “日后?”李观顿时一惊,以自己的身体和目前的处境,竟然还有以后? 莫不是…… 母妃不知道自己身负寒毒,且命克龙脉? 贵妃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眼底满是爱意:“娘亲十六岁便嫁给你父王,这么多年来,看他打仗,看他与人拼命,也看他周旋于各大王公贵族之间,步履艰辛。日后你长大了,切莫不能忤逆你父王,他为了整个李家,付出的实在太多。” 贵妃言语温柔真切,李观能清晰的察觉到母妃对父王以及自己的心意。 心头暖洋洋的同时,更加佩服李建成。 能将儿子身上这么大的事,整整瞒了十五年。 唯一的原因。 便是不想让自己的爱人难过。 这种透入骨髓的爱,令李观无比羡慕,也无比珍惜。 他靠的更紧,埋着头,不让母妃见到自己的柔弱。 气氛祥和静谧。 贵妃唤人拿来早点,李观幸福的伴她同吃。 用过早饭,李观眼见母妃眉眼中略有疲累。 关心她好生休息后,行礼离开。 刚出门没多久,李观便察觉到有人跟踪,他皱眉转身,却是无念。 第八章 欺骗 还记得那夜无念入他房间,李观完全感知不到。 但现在竟然可以提前发现,虽然已是一米之内,但好歹也算有了进步。 李观回身朝他作揖,问道:“不知大师,有何指教?” 无念轻唤一声佛号后,也不直说,缓步带他走到一僻静之处,从怀里掏出个古朴的黑色玉牌,交到李观手上。 李观接过,左右翻看一番,倒是对玉牌上仅有的一个“道”字起了兴趣,忍不住问道:“大师?这是何物?” 无念微笑道:“昨夜刺杀你那人,身上便带着这个,此乃道家玉牌,天下仅有清明宗弟子可持。” “清明宗?”李观一头雾水。 “清明宗乃道家宗门,宗主即是国师,李淳风。”无念解释道。 李观眉头一紧,转而把玉牌交还给无念,说道:“李淳风便是说我命克黄龙之人吧?他身为国师,要杀我,也不足为奇。” 无念淡然一笑,说道:“道家尊太子,佛家尊秦王,儒家尊君,已是多年未变的局势。然而以李淳风的脾性,除了太子之外,其余李元吉裴寂等人,他都是看不上眼的,更别说与那些人同流合污,前来刺杀你,况且,以他的修为,想要动手,完全可以做到无声无息,神不知鬼不觉,但为何要派出一个离凡境修士?不仅难以得手,还因此暴露意图。” 李观哪里知道这些,闻言心头更加疑惑,说道:“难道是碍于我父王之面?” 无念摇头,眯着眼说道:“若是李淳风要杀你,在你出生当日,便已惨死。而道家之人又只听命于两个人,一位是他,另一位,正是太子,李建成。” “我父王?不可能!”回忆起昨夜种种,李观断然反驳。 “他要杀我,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无念浅笑道:“太子以仁爱为名,若是杀了儿子,还不大大毁了他的声誉?再者说,这么多人都明白李元吉一定要杀你,为什么太子还允许,你前去李元吉王府?” 李观面露惊恐,苦苦挣扎道:“他说了,要二哥陪我去,并且嘱咐我早去早回。” “李承道?就他那点本事,保得住谁?”无念步步紧逼。 李观呆滞的愣在原地,不甘的吞了吞口水,然而却如何也找不到解释的原因,心头紧张的像是被揪着一般,疼得他不禁蹲下身去。 无念接着道:“太子位高权重,为了皇位已然努力了几十年,你以为他会容许,威胁他皇位的人活着?” 李观猛咬着舌尖,鲜血从唇边溢出。 难道父王真的只是演给自己看的? 为什么?为什么! 李观死死捏着拳头,尽力让自己清醒。 无念居高临下,冷冷打量着他,像是看待任人宰割的鱼肉一般。 沉默了许久,才嘴角一扬,说道:“明日李元吉之宴,你去了无事,他只是一把受人操控的刀,刀主人没在,谁也杀不了你。” 话一说完,无念淡然转身,起步离开。 李观犹自蹲在原地,不置可否,心如刀绞。 …… …… 将至傍晚。 李观形同行尸走肉,木然来到饭席之上。 因为今日来了客人窦轨一家,所以饭菜格外丰盛。 只是以李观目前的心境,完全没有任何胃口。 他不安的看了一眼正与窦轨谈话的李建成,眼底满是痛苦。 “承义,怎么了,快吃饭啊。”母妃在旁询问。 李观勉强朝母妃一笑,乖巧的端起碗。 母妃为他夹来好菜,李观吃在嘴里,泪水却差点掉了下来。 如果李建成是在演戏给自己看。 那他对母妃呢?难道也是骗的? 不把孩子的身世告诉母亲,那杀了儿子之后,又该怎么解释? 还是接着演出一副悲痛欲绝的姿态? 李观咬紧牙关,眼底满是恨意。 然而饭桌却愈发热闹,李承道与窦嫣儿妙语连珠,引来满堂欢笑,却不经意间,将李观衬托的更加落寞。 饭没吃几口,李观便放下碗筷。 母亲担忧几句后,李观借故离开。 他来到庭院假山处,望着池水,目露悲色。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小世子尚且年幼,何故黯然失色?” 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李观转身,却见一位身背白剑的中年男子正带笑盯着自己。 左手斜提着一酒壶,步履蹒跚。 李观不认识他是谁,但却识得他那把剑。 正是昨夜救了自己那把。 听那刺客所说,应该是叫赵无常。 于是恭敬道:“承蒙大师关心,我只是看着夕阳西下,有些触景生情罢了。” 赵无常哈哈一笑:“青春少年,有什么可生的情,莫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李观没心思和他打趣,随口说道:“大师多虑了。” 赵无常摇摇晃晃的走到李观身旁,提瓶猛喝了一大口酒,酒气散发,令从不沾酒的李观眉头一紧。 “鄙人学剑六十余年,却怎么也比不过只学了十三年的李白,嗨~别说比了,怕是走上一剑都难,小世子可知为何?”赵无常笑道。 李观摇了摇头:“不知。” 赵无常解释道:“当年我与小世子年龄相仿之时,学了一身武艺便四处找人比试,不仅荒废了剑道,还因此受了重伤,让剑心蒙尘,导致一辈子也上不了那个境界。而可笑的是,当年我那么好斗,竟是因为旁人的一句气话,说我不敢杀人,是个懦夫。” 李观一笑,转身打量着他,看他邋里邋遢的,确实不像什么勇士。 赵无常又饮了口酒,望着渐渐淡去的夕阳余晖,眼底闪过精光:“我当时便杀了他,并告诉自己,一年要杀够一百人,让所有人都怕我。” 李观眉头一皱,问道:“之后呢?” “之后?我真的杀了很多人,远远不止一百。”赵无常神色倏地落寞。 “杀人很有趣吗?”李观有些气愤。 赵无常看向他,莫名大笑起来:“太子爷六个儿子,也就小世子你最像他。” “我?为何?”李观不解。 “仁爱。”赵无常赞赏道。 “仁爱?”李观不由轻笑,要杀儿子的人,还谈得上仁爱? “二十年前,我于长沙城杀了人,之后却遇到了太子爷,那时我莽撞无礼,与太子爷起了冲突。他身边高手众多,我寡不敌众,被夺了武器,受制于人。我当时很怕死,赶忙跪地求饶,太子爷将宝剑架在我脖子上,笑着说道,死在你手上的人看到你这模样,该怎么奚落你?哈哈哈,我无地自容,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杀过人了。” 赵无常说完,显得无比开心。 李观眉头一皱:“那你为何还杀昨夜那刺客?” “刺客?我没杀他啊,他身法之快,我寻不到他。”赵无常自嘲一笑。 李观眉头更紧:“连你都追不上?那他可留了什么物件?或是漏了什么马脚?” 赵无常闻言顿了顿,思忖了会才说道:“我倒是不敢给其他人说,小世子也莫要伸张,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昨夜那人,他的身法动作,虽然在极力掩饰,但我还是能察觉一二,应该是皇宫里的人,不过也不敢确定,只是猜测而已。” “皇宫里?”李观心头顿时一紧。 隔了会又追问道:“清明宗?” 赵无常一愣,摇了摇头:“肯定不是,他们哪有那本事。” 李观当即胸中发蒙,大脑极力运转回想,猛地蹦出四个大字。 秃驴骗我! 第九章 密道 夜色深深,李观回到屋内,手里捧着那本《半部佛缘》,低头沉思。 此书给他的帮助,以及对于身体的改变,李观可清楚的感受得到。 但无念却存心骗自己,这又是为何? 难道是想在我心头种下对李建成的恨意,将来亲手刺杀他? 李观眉头一紧,转而便摇头否定。 怎么可能,这种异想天开之事,以号称天下第一的明如宗的本事,万万不会去做。 然而无念凭空做这么一出,虽然确实是骗了自己。 但无念也该明白,玄武门之变后,若是李世民成功,自己也肯定保不住性命,那无念培养这么一颗棋子,又有何用? 莫不是…… 我身上还有什么秘密? 李观顿时一奇,放下古籍,细心的查看自己身体。 从头到脚,直至识海气穴,除了心头那隐隐作痛的寒毒,再无其他异事。 李观更加苦恼。 他抱着头躺回床上,直盯着天花板,心事重重。 想了许久,李观毫无头绪,索性摇了摇头,懒得去想。 “管他的,反正无念还不知道我已经勘破了他的谎言,看一步走一步便是,既然他要培养我,那就肯定不会杀我,只要还活着,一切就还有改变的可能。” 李观把心一横,准备翻身睡觉。 然而扭动之时,《半步佛缘》恰好掉于身下,李观盯着那古朴的佛字,眼底闪过怪异。 佛家尊秦王? 那无念为什么随意出现在东宫? 而明如宗首座玄灭,为什么又会亲自来东宫?不怕秦王猜忌? 想至此。 李观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又盘腿坐正。 如果道佛两家的矛盾已经升华至此,在这种敏感关头,明如宗和东宫是万万不可能有来往的。 而自己命克黄龙的身份,更是犯了皇家大忌,也不足以支撑佛家要保护我的说法。 回想最近各类怪事,李观最深刻的便是一心要杀自己的李三,以及那条格外诡异的密道。 难道? 密道之下,根本就不是什么前朝余孽,而是佛家与东宫之间的大隐秘? 所以首座才会亲来,太子李建成也才会容忍无念呆在东宫? 那李建成,必然是知道这条密道的存在! 密道之下,绝对有一件关乎着所有人命运的大事! 李观惊坐而起,眼底闪过坚毅。 他左右沉思之后,愈发觉得自己的推论正确,于是迅速起身。 “对!不能坐以待毙,只要弄清无念利用我的目的,以及密道里的秘密,我一定可以活下来!” 李观倏地壮志踌躇,眼看外面夜幕深深,果断就出了门。 已是四月时分,虽至半夜,但夜风并不急切。 李观小心的走在东宫府中,凭着自己略显弱小的身躯,脚步无比轻盈,躲过一拨又一拨巡逻的卫士。 他来到李三房门口,发现大门敞开,里面黑漆漆的,空无一人。 李观下意识的左右探查一番,确定真的没有人把守。 于是借着夜色,偷偷摸了进去。 李观掏出早已备好的火石,燃了一盏烛火,扫了一圈环境。 只见屋内的家具早已被人伴奏,只留了那张,应该是入口的大床。 他赶忙爬在床边,刚想探头朝里看,一股浓浓的暖流却扑了出来,显得出奇怪异。 只是此刻已顾不得许多,李观牙关一咬,直接跳了下去。 也不知是动作幅度太大还是什么原因,刚一踩在实处,手里的烛火便灭了下去。 李观笼罩在无尽的黑暗之中,着急忙慌的掏出火石,却发现怎么也打不燃。 本就心惊胆战的他,此刻冷汗不禁冒了出来。 “呼~” 一股暖流再次从密道里传来,吹得李观脸上一荡,似是被人抚摸。 “嘶~” 李观汗毛直立,不敢再往里面走。 他决定回去重燃烛火。 正准备反身爬回房间,眼前却金光一闪,密道之内,竟有个地方莫名亮了起来。 并且那光亮弥漫着佛家之祥和,立刻深深吸引了他。 李观直盯着那处,半晌才肯定道,来都来了,哪有害怕的道理。 索性将烛火一扔,快步走了进去。 密道犹如一个山洞,无比空旷又碎石密布。 李观踩在其间,沙沙直响,还又伴着一层又一层的回音,扰的他心神不宁。 他死盯着那处亮光,脚步越来越快,后来干脆直接跑了起来。 不知跑了多久,像是察觉不到疲累一般,李观终于是到了光源处。 他站在那里,看清了这光是来源于一件古朴的袈裟。 衣服竟然会发光? 他好奇的蹲下身,又发现这袈裟稀松平常,与平日所见没什么区别。 但上面鼓鼓的,似是盖着什么东西。 他忍不住抬手拉开,耳边却倏地风声一紧,他惊恐的转脸四处看了看,确认并无其他人,只是幻觉后,才又回神细看。 袈裟之下,竟然有一具干裂的白骨! 并且盘膝而坐,颧骨还在摇晃,看着就像是活着一般。 “啊!” 李观吓得大叫一声,整个人身子一软,瞬时瘫坐在地。 又勉强的向后蹭了几米后,他才被肌肤传来的痛感所惊醒,猛地爬起来,贴在墙壁,一动不敢动。 “呼~” 风声再起,吹得白骨愈发摇晃。 李观死咬着舌尖,强行让自己冷静,忍了许久,才缓过神来。 确认了这的确是一具死尸。 李观长舒口气,心想好在是有袈裟照亮,不然真得吓个半死。 他又犹豫的蹲了回去,发现白骨也不是坐在地面,而是坐在一张类似于玉石的蒲团之上。 蒲团看着并非凡物,洁净光亮,并且上面歪歪扭扭的,还写着些字。 “菩提……?” 因为实在太暗的原因,加上这几个字确实写的不清楚,李观看半天也没认出究竟写了些什么。 他抬头又望了望还在摇晃的,显得无比诡异的白骨,顿时心头又发毛起来。 赶忙捡起袈裟铺成原样,双手合十道了歉后,李观起身准备离开。 他望向密道的另一边,丝毫没有任何光亮的痕迹。 一片漆黑,自己也不可能发现什么大事。 于是也不打算继续前进,决定原路返回。 然而方才退后一步,他就察觉到了异样的变化。 袈裟上的金线突然不断闪烁,整个密道也跟着忽明忽暗,气温一下子低了不少。 李观牙关一颤,赶忙喊到:“对不起啊,大师,我不是故意的……” 李观边喊,整个人边往回飞奔。 出了约莫十余丈,脑海里突然炸了锅,并响起一道诡异的问候:“师兄,你终于来了。” 第十章 真相 李观步履艰辛,被地面的石子磕的脚掌生疼。 但身体却怎么也控制不了,只能漫无目的的朝门口跑。 脑海再次想起呼喊:“师兄,你不是找了我二十年嘛?怎么走了?” 李观被这声音喊得心惊肉跳,然而眼神却愈发混沌,跑着跑着,整个人便倒了下去,瘫在路中。 然而李观此刻却突然没有恐惧的念头,身体虽然不能动,但脑海却格外活跃,识海气穴之内,玄门的那抹佛念,也倏地明亮起来。 洞中劲风乍起,那张闪烁的袈裟凭空而起,缓缓朝李观飞来,竟是盖在了他身上。 李观迷迷糊糊的吐了口气,只觉得身上那袈裟似乎再往自己身体里输送什么东西。 就像初见玄灭,对自己所做之事那般。 而识海气穴里,也奇异的出现了另一道金光,亮的刺眼,看着无比强大。 “师兄,你竟然只能靠跟着个小孩子来看我,是圣佛坛不在,你过不了天人五衰了吗?” 那金光诡异的说着话,玄灭这边,却在不安的游动,似是带着恐惧。 游弋了许久,才漠然停下,想起玄灭苍老又断断续续的声音:“玄观……你怎么……还活着……” “我?当年受你所赐,我怎么可能还活得下去,不过是跟你一样,将灵念寄宿在此,为的就是等你来。”那道金光说完,愈发明亮,且带着浓浓恨意。 “你偷了圣物,害得我们师兄弟皆受困于天人五衰,你这是欺师灭祖之举,要置佛门于死地吗?”玄灭沙哑道。 “死地?当年你处在天人第三衰时,是谁替你汲取了千人香火?白狼城那三万无辜?又是因谁惨死?你还敢提佛门?”玄观声音气的发颤。 玄灭淡然道:“他们受我明如宗福泽庇佑,即便身死,也是入了六道轮回,你偷了圣佛坛,导致明如宗受难,佛祖怎会再顾念你!现在说出圣物所在,我允许你佛身重回宗门。” “佛道已衰,身处末法时代,明如宗早就该亡了!圣佛坛,永远不会回去!”那金光开始四处窜动,显得疯狂。 “师弟,莫要执迷不悟!” “玄灭,我在十八层炼狱等你!”玄观厉声说完,直接猛冲向玄灭。 李观识海气穴顿时风起云涌,他苍白的脸颊也变得面红耳赤,七窍之内,竟是汨汨流出血来。 玄灭拿到佛念羸弱,顿时被玄观的金光所包围,嗡嗡嗡的响了半晌后,才发出一丝言语:“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了佛门千古,师弟等我便是。” 话音一落,只见二者融为一体,接而呈无限放大状,瞬时占满了李观脑海。 佛光熠熠生辉,却让李观痛的五脏六腑都在发颤。 他声嘶力竭的咆哮,然而却发不出任何一丝声音。 佛光愈发涨大,李观的识海气穴眼看就要崩坏,整个人也生气流失。 就当他以为即将命丧黄泉时,身上的袈裟突然暗了下去,李观的双手却亮了起来。 也就片刻之后。 整个人犹如被佛光贯穿了一般,亮的晶莹剔透。 “啊!” 李观终于是呐喊了出来,并鬼使神差般的爬回蒲团。 看清了上面之字。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脑海里玄观声音再起,癫狂且恐怖:“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李观死咬着牙关,凭着前世记忆,大喊道:“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嗯?”玄观莫名一顿,李观身上的金光立马暗了下去。 双手不受控制,死死按在了蒲团之上。 并用指尖一个字一个字的将后两句给刻了下来。 玄观突然大笑:“你竟然学过半步佛缘?哈哈哈……佛祖并没有放弃我,并没有!” 玄观声嘶力竭的喊完后,如若破碎一般,消散在了时空里。 李观身体倏地一松,突然可以掌控自己,接而胸腹一紧,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并且肝胆发颤,剧烈的咳了起来。 不知咳了多久,李观甚至感觉肺都要炸了。 就在他稍微松缓了一些时,那袈裟竟有莫名的搭在了他身上,一道道佛光,映入他的脑海。 断断续续之后,竟在他识海气穴里,留下了一大段文字。 “半部佛缘,乃是贫僧毕生之精髓。你一少年竟然能破了我明如宗千年偈语,可见你佛缘之高深。贫僧玄观,一生负孽,从出生之日,便被刻上了命克黄龙之脉,又身负绝命寒毒,导致一辈子坎坷无道。虽有幸入了明如宗,却才发现修道之罪,实为万恶之首,所以窃出圣佛坛,准备拯救万民,谁料命运难料,肉身死于十五年前五月初一。圣佛坛藏于万寿之巅,你若能将半部佛缘修至化羽,即可前去拿出圣物,毁了明如宗。” 文字一闪而逝,却牢牢镌刻在李观心头。 袈裟化为凡物,再次搭在了白骨之上。 李观猛地惊醒,满脸惊骇。 “原来十五年前的五月初一,李淳风所说的天道无观,方成东宫的命克黄龙之脉,说的竟然是玄观!只是李承义恰巧与他圆寂之时同日出生,所以才背了这么个坏名。而明如宗的秃驴们肯定知道,所以他们借此利用东宫与秦王的争斗,从而帮助自己找回圣物,去救行将就木的玄灭一命,妈的,竟然陷害我!” 李观顿时反应过来,感激且惊骇的瞪着玄观尸体。 菩提本无树这句偈语,是贞观年间出生的慧能所破。 还好自己来自未来,知晓这一句,不然真得惨死在此。 命运真是诡异。 李观暗暗庆幸之后,哪里还敢逗留片刻,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密道。 回到房间,李观犹自心有余悸。 他死死捏着那本《半部佛缘》,回想之前玄观所言。 又静心沉入识海气穴,发现玄灭那道佛念早已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识海气穴内,一望无际的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