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卷 第1章 电影里有真鬼         我叫郭宁,毕业于重庆大学美视电影学院,相比闻名遐迩的北影和上影,学费相对低廉,教学质量一般。    毕业之后,就像一系列敢于追寻梦想的初生之犊。刚经择业的我,就投身到了时下最为爆红的微电影行业。    辗转于京津多家影视公司,习惯了各式狭小脏乱的廉租房。本以为吃苦就能成功,结果却远出乎我之所料,行业里充斥着太多的谎言与欺骗……    久经失意与打击过后,我的自信心不再无限膨胀,终可脚踏实地、正确审视自己的能力。    重新振作,开始悉心学习,在最卑微的职位里获得了不少宝贵的从业经验。期间,我更是在同事的引荐之下,跨界创意了一支有口皆碑的商业广告。    但你懂的,由于利益缘故,最终我被排挤出了这支广告的主创团队。他们无耻地照搬了我的创意之后,甚至炒我鱿鱼时,只给了区区的五百块钱。    虽然严重心塞,但我并没有再次一蹶不振,起码这能证明我是有利用价值的。从此更是拼命地工作,笃信橄榄枝会再次伸向于我。    然而,那接连细思恐极的厉鬼诅咒源头,皆起始于我的这样一个信念。    一日午夜,我仍在出租屋里挑灯夜战,用合租室友的神舟笔记本,深入记录一条偶然构思出的奇趣广告桥段。    工作台上的酷派手机突然嗡嗡震动,一位投资代理人的电话,居然直接打给了我。    我摸索着点燃了一支香烟,烟头忽明忽暗,我与代理人谈起了具体的合作事宜。    电话里头,我虽然激动万分,但还是奇怪于投资方竟会选择这样的题材。这部电影的情节极为阴郁:讲述民国初期,一对青年男女欲突破封建恶势力束缚、追寻真爱,却终以殉情为收场的悲剧故事。    虽然不利,但我还是当即道出了内心想法:“陈先生,恕我直言!我认为题材并不讨喜,表现手法又晦涩难懂。换句话说,这部电影根本赚不到钱。”    他却说:“你只需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好。”    显然这次的投资方是执意要拍摄,甚至就连剧本和拍摄地点,都是事先敲定好的。换句话说,这里根本没有我太多的发挥空间。    但无论怎么说,这总算是我能真正导演一部电影的机会,能让我有机会推导出情景广告的制作流程。    加之投资方竟然承诺,会支付给我十万元的月薪,更有电影杀青后,还会奉上五十万的港币作为奖励。这条件简直就是逆天,使得我根本无法拒绝。因为我迫切地需要这笔资金,用以提前实现我开办广告创意工作室的梦想。    好在组建班底和选角方面,我还是勉强可以敲定几个名额的……    毫无疑问,女主角的首选,当然是我大学时代的女神—周晓涵。    虽然毕业后就没再联系,但我一直在同学间打探她的消息,得知她过得并不如意之后,我更是即刻与她取得了联系。    与代理方费尽口舌,投资方更是威胁要将我的月薪拦腰斩断!    但最终,我还是争取到了这个女主角给晓涵。因我同情她的时运不济,深深信任她有这个能力胜任。当然,还有一点就是,你懂的……    正式签署了合同之后,拍摄工作就此开始马不停蹄地进行。    按照投资方的取景要求,我们去往了江苏省昆山市,在水乡古镇周庄进行主要场景的拍摄……    周庄旧名贞丰里,时至今日保留下来的,皆是明清建筑,所以它的基调是灰色的。在绿色永不褪,永远是江南的苏州,这一抹灰色在我眼里,却不时会散发出几分阴郁的不祥之气。    初来古镇的一段时间里,大家都迷醉于置身古画般的美景,拍摄一直很顺利。    但后来,由于坏天气的纷至沓来,拍摄周期被无限拖长,竟有一个古镇上流传已久的恐怖传说,瘟疫般地在剧组里散布开来,搞得很多人大白天里都会疑神疑鬼。    随着更多外人对电影剧情的品头论足,坊间更是传出了一条骇人的谣言:说我们拍的这部电影,根本不是给人看的,而是给鬼看的!    越来越多的人说,因为有厉鬼作祟,所以我们这部电影根本不可能拍完。就像是传说中死光了人的那个戏班子一样!而且这不曾间断的坏天气,就是死亡传说重现人间的最有力证明!    后来,我竟然真的偶有发觉,自从进入古镇以来,随着拍摄越临近尾声,剧组里也越是怪事频发……    摄影机总是受到不明电讯号的干扰:时而出现演员的半生残像;时而拍摄特写镜头时,演员的脸会无故模糊扭曲;或是人群中多出一只惨白的长手。    一次拍摄河流的画面被剪辑时,远处的水面上竟然浮出一具疑似长发女尸!可摄影师陈禄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河流清澈见底,根本是空无一物的。    之后,那卷带子竟然又诡异地恢复原状,搞得大家都以为是陈禄故意吓人。但令我不寒而栗的是,那具河面上的疑似女尸内容,是陈禄特地在工作间里给我播放过的。    更有甚者,电容指向话筒里,总是会收录到咿咿呀呀、断断续续的女人唱戏声。这几乎让所有人都联想到了,那个传说中死光了人的戏班子……    剪辑室里,男演员爽朗的笑会突然转为瘆人的阴笑声。而女演员的小声抽泣,在剪辑电脑里竟然播放成了凄厉的痛哭!    再后来,一些演员,本身也会时不时地出现奇怪状况。    最明显的就是晓涵,拍摄到电影快结局时,她的精神开始愈发萎靡不振,情绪上也表现出了难以名状的阴晴不定。    而且让我不悦的是,她竟然中邪般地一再要求我删改电影结尾,将这个故事的悲剧结局反转。    我跟她解释了不止一次,这结局是投资方在合同里敲定过的,删改根本就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    一日深夜,成排的柳树黑影绰绰,天地间透出雾气昭昭的样子,松垮的黑云将月光断断续续的盖住,让我感觉浑身都不舒服。    空气里尽是让人气恼的阴冷、潮湿,抓一把都能攥出水来。    按照剧本,我们正要拍的一场戏,是男女主角经深情对白后,在夜幕下的古桥上抱头痛哭的场景。    可能是久经风吹日晒的缘故,即使是白天,整座桥身也都是一种斑驳的黑色。虽然古色古韵,但它却透出一种毫无生气的阴冷,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没落与死寂。    天色异常的黑,石桥两侧的甬道上少有行人。借着片场里投过来的光,隐约能见到水中倒映着石桥、楼屋、树影,还有黑云间的残月。不慌不忙的夜风搅乱水上的画面,迷离闪烁,犹如在风中漾动的一匹长长的黑绸。    夜色旖旎,拍摄进行的却很不顺利,为了抱头痛哭的情节,站在桥上的男主角王森哭够一百次了。可晓涵的情绪却一直不能酝酿到位,导致拍摄陷入了僵局。    “周晓涵,你这条到底还能不能过?”我拿起扩音喇叭,站在桥下不远处嚷道,故意当着众多剧组成员的面,用以掩饰我经常对晓涵进行照顾的事实,怕有人会在她背后指指点点。    “对不起,郭导,再给我五分钟时间好吗?对不起……”晓涵一个劲地道歉,水蓝色的旗袍下摆在月光下抖动,夜风轻轻抚弄着她的发梢,看起来楚楚可怜,众人面前表现得十分谦卑。    我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想要再去追加几句批评……    却突然在一霎间瞥见,那黑暗的古桥之上,晓涵身后竟然凌空漂浮着一张大红色的纱幔。    什么!    是什么东西?     正文 第2章 怨影邪踪       待我再仔细一看,却看见一个红色的虚影,直挺挺地立在晓涵的身后,猛然间伸出了双手,一副要去触摸她的架势。    我的心中一惊!怎么转眼间桥上多出个人来?    但此时灯光师已经停止了往桥上打光,古桥上很是漆黑阴森。我担心是自己眼花,就没有声张,我手里夹着一根烟,连忙快步向桥头走去,想要查探出个所以然来。    可当我略过两颗柳树,侧身挤过一人高的打光板,登上了桥头之后。桥面上却是除了王森和晓涵之外,根本就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而且王森这时几乎已经站在了桥外。    难道真的是我眼花了?我的眼睛依旧扫视着古桥上的每一处,生怕不能发现危险一样的感觉。    “嗯……”晓涵弱弱地出了一声。    我见晓涵眼神飘忽地盯着我看,便问了她一句:“晓涵,刚才桥上只有你和王森吗?”    “是啊!”晓涵睁大眼睛看我,用手挑了挑挡在眼前的刘海,向我走了过来,“怎么了?”晓涵今晚很美,却是一种病态的美,因她这几日的休息很不好,常常头痛失眠,脸色苍白得有些过分。    我朝晓涵尴尬地苦笑一下,不想再耽搁拍摄时间,转头正要走的时候,“咦?这件红衣服是谁搭在这里的?”    红!红衣服?我停住脚步,连忙回头看了看正往桥侧走的晓涵,我见她正前方的扶栏石棱角上,搭着一件深红色的衣服,正在迎风抖动着,漆黑的深桥背景下是幽深的河水,红衣看起来十分邪异。    我突然想起那个红色虚影,耳朵嗡地一响,不禁对要抓起那件红衣的晓涵喝止道:“晓涵,别碰它!”    然而,就在晓涵停住手的同时,那件红衣却无风地向上腾起,之后往后一摆,缓缓停停地掉落到桥下去了。就像有一只隐形的手将它提起,扔到了桥下一样。    我连忙跑过去往桥下看,却见那件红衣落到河面上之后,居然没有被湍急的水流冲走,而是原处停顿了几秒钟后,慢镜头般地沉入河底。    这怎么可能?布料不是应该轻于水吗?怎么红衣能在水面上悬停几秒,然后沉到水底去!    这,这根本不科学啊!    难道河底有暗流?将这件红衣服抽了进去?我用这样的想法解释心中疑问,回头却看到晓涵那张诧异惊恐的脸!    “郭宁,那件红衣服不是剧组的,而且它……”    “没什么的。”我故作镇静的微笑着,“一定是河底下有暗流,只是漩涡将那件衣服吸到了河底罢了,不用大惊小怪的!”    晓涵显然是不甚相信,面色更为惨白,双手抱在胸前发抖。我连忙走了过去,将香烟叼在嘴里,脱下自己身上的夹克,披在了她的肩头上。    吁!!!    突然一声尖利刺耳的口哨声,吓了我和晓涵一大跳……    我往桥头一看,原来是邰伟那个贱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倚在了桥头,朝着我和晓涵挑着眉毛贱笑。    我回头示意晓涵去桥下人多的地方,目送着她离开后,三两步跨向桥头,一拳锤在了邰伟的胸口上,“你跑哪撒野去了?不是叫你去城建局跑拆房手续了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邰伟脸色一正,严肃地跺脚立正,给我敬了个军礼,随即又换成OK的手势,显然是事情办妥了。他装模作样的姿势特别滑稽,往常,我会很配合他的狗血,但现在却没有了这个心情。    “怎么这么痛快?”我狠狠地一口吸完小半支烟。这样做,可以让自己那解释不通的紧张感缓解一点,然后把烟蒂扔在桥面上用力踩了又踩。    邰伟点头哈腰,发现我眼神中期待着他的下文,机灵的道:“镇政府也早就看那所破宅子不顺眼了,就算咱们不拆的话,他们也马上就要动手了哈。”    “这还差不多!”我拍了拍邰伟的狗头道。    邰伟先是笑笑,然后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但是,还是那一撮别有用心的村民闹事儿,坚决不同意我们拆掉那所宅子。他们说那宅子邪门!拆了怕我们会招惹上不干净的东西,让他们也跟着沾上晦气。”    不干净的东西?我的心里猛然一抽,目光扫向依然站在古桥上发呆的晓涵。    她的异常表现,莫非是与古镇上那戏班子的恐怖传言有关?    但,这又怎么可能?    “这不算是什么坏消息。”我左手揉了揉酸疼的胳膊,晃了晃头:“小地方的人没见过什么世面,难免会有几个迷信怪力乱神的!怎么着?难道你怕了?”    “你讨厌!谁说人家怕了哈!”邰伟故作扭捏,娘里娘气地对我说。    我飞起一脚踢他屁股,“你给我死一边去……”但被这小子一个移形换位,给闪到柳树后面了。    邰伟是我的大学室友兼死党,他的专业是视频剪辑,从我为人生中的第一部微电影做编剧工作伊始,他就一直死皮赖脸地混迹在我身边,蹭我宿舍蹭我饭,穷得跟我穿一条裤子。    由于这个剧组的待遇丰厚,我当然不能忘了带带兄弟。为了让他进剧组,我甚至还跟副导演大吵过一架。    我去!这才想起,因为晓涵和邰伟,我差点把代理人安插的几个亲信给得罪光了!    “郭导,这一条还拍不拍了?”桥下不远处,摄影师陈禄敲了敲不太灵光的扩音喇叭,左手扶着摄影机的镜头对我大声说。    我抬头望了望那边惊魂未定的晓涵,对陈禄摇了摇头。之后我见陈禄的左手搭在摄影机上,右手将一块遮雨布盖在了摄影机上。    听我说出不拍了之后,片场的剧务和小工们,也开始整理和收纳片场的各式摄影、录音、照明器材,还有满地凌乱的线缆和服装道具……    草草结束拍摄之后,虽然才被我当众给凶过,又叫那件无故出现的红衣给惊得够呛的晓涵,还是默默无语地跟在我身后,回到了投资方为我们剧组承包下的宾馆。    我们居住的这所宾馆,是在周庄镇—南湖秋叶园西畔上,刚刚完成重新装潢的一家度假会所,还没有正式营业,就被我们整体承包了下来,所以各方面条件还算不错。仅仅是供水供电方面,稍稍有些差强人意罢了。    回到宾馆之后,我和晓涵先是坐在一起,深入地谈起了她最近的不佳状态。    晓涵总是很认真地听我讲话。由于我给她争取到了主角的缘故,晓涵因此而非常感激我。虽然她很清楚我的动机不纯,但看得出来,我对她是真心的,不会强迫她做那些羞羞的事情。    后来她听说,我为了她还顶了那么多的压力,甚至差点被投资方将薪水减半也没有放弃。从此更是坚持说食堂的菜式太单调,偶尔也要吃吃家庭饭,每个周日都会过来做一顿饭给我吃。    但周日她过来我房间时,门都是虚掩不锁的,这是为了证明门没有锁,怕别人说她闲话。    今天正是周日,已经很晚了,而且我们又谈了一会儿,但晓涵还是去厨房忙乎了一阵……    简单吃过她做的晚饭后,我便早早地睡下了,外套和鞋子甩得地板上到处都是。    朦朦胧胧之中,感觉房门咔嚓一响,心说是晓涵走了,随后我沉沉睡去。    本打算一觉睡到天明,怎料午夜十二点整的时候,我却准时地惊醒了过来。    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我想摸出枕头下的手机看时间,却突然被一双黑暗中的眼睛吓得心中一惊……    瞪大眼睛一看,居然是晓涵趴在我的身边,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看,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正文 第3章 午夜红衣凶魂       她这是想要干什么?    晓涵怎么还没回自己的房间去,到底这样盯着我看多久了?    可没等我开口,晓涵居然再次跟我提出修改剧本结局,语气平淡无味,竟然像一只会说话的木偶一样:“你真的不打算改掉这部戏的结局吗?这样拍下去真的不好。”    她抬起头来,痴痴地望着我,眼睛里突然又满溢着伤心。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又有这样的眼神,仅仅只是因为剧本的结局,至于这么伤心欲绝的样子吗?    我坐起身靠在墙上,在床头柜上的烟盒里,取出最后一根Marlboro点燃,重重地吐出一口烟。    烟雾冉冉升起,晓涵的脸在烟雾的笼罩下显得有些模糊,朦朦胧胧间,我似乎看到晓涵的面孔变得扭曲,然后成为了另一个女人,另一个看起来苍老,脸上布满褶皱的女人,而且她在对我笑!    我赶忙晃了晃头,刚要擦擦眼睛。    “那……那边。”晓涵突然手指直直地指着漆黑的窗外,双目圆瞪!那副惊恐的样子,瞬间让我回过神来。    我连忙起身抬头,却发现昏暗的灯光照射在窗户上。窗玻璃因为光线原因,实际上是作为一面镜子的效果,那么晓涵看到的东西应该在屋内,我连忙转过头四处张望了一番,却是没看到任何东西。    然而房间内的门,却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敞开了。    我轻轻地拍了拍晓涵,因为害怕而蜷缩在我身上的脊背,一股冰凉透彻到我的掌心,让我不禁浑身一颤,这还是我第一次抱着她。但,我怎么感觉怀里的人,根本不是晓涵一样。    “窗……窗外。”晓涵使劲靠向我,浑身发颤。    突然,灯光开始微微闪动,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时钟那有规律的嘀嗒声。    “晓涵,你这是怎么了?”我推了推怀里依旧是紧紧地抱住我,剧烈地发抖的晓涵,难道她真有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吗?    “啊?”正当晓涵想要从我的怀抱中抬起头来的时候,室内的灯光突然熄灭了。吓得她再次死死地扣住我的脖子,也让我的冷汗不禁微微一冒。    “什么情况?这该死的宾馆又玩停电?”我暗自在心里咒骂了一声,拍拍晓涵的背,试图让她放松心情。    滴答……滴答……房间里的挂钟按照固定的轨迹向前跳动,一下一下地格外清晰,我听着这钟表一声声的催促,就象是生命的倒计时一般。    房间内顿时一片死寂,眼前都是黑乎乎的,就算晓涵离我这么近,我却只能看出她的一点轮廓。这时一阵冷风吹过,窗外突来一声凄厉的猫叫,让我的脊背不禁又是一凉。    我定了定神,自己可是大男子汉啊,深呼吸一口气,正准备和晓涵说话。    然而,我一个转身间,我怀里的晓涵却忽然不见了。这才有所发觉,刚才我怀中的那个晓涵,不但没有温度,而且身体轻得仿佛是一个纸人一般。    “晓涵!”我大声召唤,然而声音却在空旷的房间内反复回弹,刚才不知怎样被敞开的房门,现在居然又被关上了。    挂钟还在一下一下地发出滴答音,灯泡忽明忽暗,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一种诡异的感觉袭向我的脑海……    我随手拿了件汗衫套上,疾步追出房间,在理石铺出的走廊里敲出连串的脚步声。    晓涵到底去了哪里?    夏天的周庄夜色,到处都是悉悉索索的虫鸣,我出了宾馆前门,在楼前的庭院里并没有看到晓涵。于是我便改道去往了宾馆的后花园,那里是晓涵在宾馆里最喜欢去的地方了,或许,她就在那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闷热的湿气,好似下了雾一般。    晚上的月光朦朦胧胧,并不清楚。    我听说,镇上的村民们,都将这个时候的月亮称为“毛月亮”,据说是阴间游魂野鬼出没的时候,而且要是变成蓝色,更是骇人。    好在远处的灯塔发射的探照灯,时不时地会略过这里,但是这样反而显得这边离人世间很远一般,格外寂静。    我循着月光行走在宾馆的后花园里。    记得之前晓涵很喜欢在后花园的假山附近玩耍,她说那树、那花、那亭子,都给她一种很奇怪的熟悉感,好像很久以前来过这里。    我笑她喜欢胡思乱想,可是她总是跟我强调,那是非常逼真的感觉。    夜色已深,周围的环境幽静得可怖,难道晓涵真会来到这里,莫非是被鬼迷住了?我突然冒出这样的一个想法,当然,这只是一个稍纵即逝的想法。    当能看出那假山和亭子的轮廓时,我叫了几声:“晓涵,晓涵!”    没有人回应我,只有呼呼的风声,还有树林里时不时传来的夜鸟叫声。    “郭宁,我恨你!”    身后突然传来,晓涵幽怨的声音,我赶忙回头。    却看到晓涵面无表情地站在亭子里,直直的伸出一条胳膊,招手叫我进去,身边还有一个穿着大红色衣服的女人,对着我笑。    不是剧组的人,这是我的第一个想法,紧接着,一种无声的恐惧就扼住了我的咽喉,让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因为我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大红色衣服的女人,竟然朝着我飘了过来,顷刻间就到了我的眼前。    啊……    转日清晨,还没等睁开眼睛,我就先闻到了一阵阵牛奶和面包混合的甜香。    “吃饭了,懒鬼!”晓涵俏皮欢喜地对我说话,很奇怪她今天的语气会如此欢快。    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头脑还是晕晕沉沉的,记忆还停留在昨晚那个亭子里,我明明记得在亭子里,晓涵身边站着另外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显然不是我们时代的人,从她的穿着打扮来看,应该是上世纪的人才对。    而且,她为什么在那里?又为什么对着我笑?    我清楚地记得,当她飘近的时候,眼睛里流着黑血,脸上惨白一片,布满了褶皱,我甚至可以看到那褶皱里,还夹着黑泥一样的怪东西。    就那样一个女人,不,应该说是一个女鬼,飘到我的面前,还笑盈盈地对我伸出双手,之后瞬间抓住了我的胳膊,鬼头向上一抬,露出了脖颈上一道狭长的,横裂开的血窟窿……    “你呆呆地想什么呢?”晓涵笑着晃了晃我的肩膀:“昨晚你怎么了,本来睡得好好的,我临走时你却突然满头大汗,双手乱抓,嘴里还念念有词。我怎么叫你也叫不醒,我都吓死了。还好过了一会儿,你又打起了呼噜……”    是吗?我使劲晃了晃头。    好像是那么一回事,又好像不是那样子。如果真是噩梦,也未免太过真实了吧,我甚至能感觉到昨天晚上,那后花园里晚风拂过我脸颊时的感觉,更加能感觉到,那个红衣女鬼紧抓住我胳膊那只手的冰冷温度。    “喂,怎么又走神了?”晓涵端着餐盘,用手肘轻轻碰了我一下。    我使劲儿地眨眼,晃了晃头。    阵阵香气袭来,我知道一定是晓涵看我不舒服,帮我在食堂打了一份爱吃的早餐,然后送到了我的房间来。    我扭过头看着晓涵,看到她那双明亮清澄的双眼,简直跟昨天晚上换了个人一样。    “好好享用你的早餐吧,我要和姗姗她们先去片场了哦!”    晓涵突来的好心情让我很意外,但我没有忘记昨天的事情,心下一阵难受,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但我还是心里很暖,微笑着目送她离开。    晓涵出门了,房间里留下我一个人,我盯着餐盘上的早餐,依旧在回想着昨晚那似是而非的经历。    最近一定是压力太大,亦或者是?    我不禁将拍戏以来发生过的事,又过了一下脑子。每个月十万薪水,五十万港币的杀青奖励,就为了这么一部注定收不回成本的电影吗?    没有拍摄期限的约束,投资方对我们的开销也根本不过问,换作别人不黑光他们的钱才怪!    难道,这里面会有什么古怪?以至于我最终会拿不到这笔钱?也可能是有命赚、没命花吗?这甚至都不是我第一次有这种预感了。    根据我以往的经验,这一切根本说不通。    但无论怎么想,也理不出一个头绪,索性还是尽快把这部戏拍完便好,以免夜长梦多。    不想辜负了晓涵的美意,吃了几口早餐,同时感觉心里甜甜的,心想要是能跟她确定恋爱关系就好了。    意淫之余,我想简单整理之后马上出门。可洗漱时候,我刚刚挽起袖口,却发现自己的左臂上,隐约能看见一处不太明显的淤青,仔细看来,很像是人手握出的指痕。    我脑子里充满了疑惑,最近没有磕碰过这只手臂啊!该不会是?    突然,我一下子想起什么,手中刷牙的塑料杯都脱手摔在地上,不禁汗毛直竖!    这他妈不正是昨夜里梦中那个女鬼,抓我手臂的位置吗?想到这里,大白天的惊出一身冷汗。    这他妈也太匪夷所思了吧!难道昨夜的经历真不是梦?     正文 第4章 祸起拆阴宅       恐惧之极,可能是潜意识的自我调节功能使然,我只能自我安慰道:一定是我压力太大了。这肯定是我在作噩梦时,自己用力给握出来的,晓涵不是说过,我噩梦时双手有在乱抓吗?    对的,就是这么回事!    心里勉强平静一些,我一笑置之,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小了?    笑声之余,然而这古镇的一切,我从此也开始愈发地抵触,心想一定要快速完成拍摄任务,早日离开这里才好。    穿上外套,半个小时之后,我来到了片场。    剧组人员已经来了大半,从远处我能看到,穿着一身白布长衫的男主角王森、正和几个女孩子,手里握着各式道具追逐嬉闹着。看着这一群叽叽喳喳、有说有笑的男男女女,我的心情才稍微有点欢快起来。    然而,当太阳突然从一块乌云中逃离开来,照得大地一片鲜艳通亮的时候,我的好心情也瞬间降至了冰点。显然,昨日的那种“好天气”,并没有如我所愿地持续到今天。    这时,我不免脑中又闪过左臂上的指痕,赶紧又晃了晃头,甩掉了这一闪念。    真是天公不作美,越是想早日离开这里,却越是不能如愿,看来古桥的这场戏又被无限期地拖延了。    我回头看到邰伟,他正嘴里叼着烟在桥头傻站着,目光呆滞,绝对是宿醉未醒的即视感,脚下至少有十几个烟头,其中一个还在冒着白烟。    “这他妈是什么鬼天气!”我走到邰伟面前骂了一句,同时闻到他浑身散发出白酒混合啤酒的味道,熏得我真想一脚把他蹬进身后的河水里。    邰伟缓了缓神,道:“是哈,什么他妈鬼天气!”也叹了口气,但明显他正在舒舒服服地晒太阳,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则伸了个懒腰,用力地拍了拍后脑,撇撇嘴,道:“郭导,今天你要闹哪般?”    这孙子永远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忽略起他的不正经,直接进入主题:“赶紧说正事!我让你联系的推土机来了没有?”    孰料,这句话让他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收起他的不正经,抓了抓他那头乱发,走近我一步:“你是认真的吗?你真要把那所宅子拆掉?”    我向后推了他一把,“你离我远点,一身该死的酒味。”之后才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这是投资方规定的拍摄地点,难道我说‘不’,有用吗?”    果然我的杀气成功地阻止了他的不听话,直接回复:“推土机在停车场那边待命呢,只等你一句话了哈。”    “那还等什么?给我推!”    再甩给他一个杀人的眼光,朝着剧组那部老爷车走去。    一听有事要干,邰伟瞬间醒酒,识趣地在后面小跑了过来。    他帮我打开车门,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那副媚态,足以去饰演宫里的反派娘娘身边的大太监了。    等车开出了片场之后,“邰伟,但凡是有机会,像魏忠贤一样的角色,我一定给你争取一个,我保证你演得好。”    坐在打开侧窗的捷达车里,激爽的清风迎面扑来,化解了车中的酒味儿,我的心情好了一点,抓住机会打趣道。    “滚蛋,哥哥我一看就是岳飞那种忠肝义胆的角色,你才是魏忠贤呢,你们全家都是魏忠贤,你不是你爸亲生的,你爸也不是你爷亲生的,哈哈哈……”邰伟一点也没有因为我是导演而给我面子,哥们就应该这样,没外人的时候,我们俩就以互相贬损而取乐。    看我小风吹得挺爽,邰伟开始使坏,车速突然加快,吹得我连忙关闭了车窗。    插科打诨之间,驶过周庄大桥,途径芦青湾,邰伟飞一般载我去往了那所投资方看不顺眼的古宅。    不知道开了多久,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邰伟停下了车。那王八蛋使劲捅了我一下,告诉我到了。    我和邰伟下车之后,我第一次查看起这座古老残破的宅子。    “真别说,郭宁,投资方还真有眼光,我看了剧本之后再来这里看,也觉得换个地儿,还真拍不出这场戏的意境来哈。”    邰伟看我没有反驳,接着又道:“大雨连绵,周晓涵哭着跑到这里摔倒,王森那个二逼追来之后,与晓涵在这里进行临终前的最后一次舌吻。这简直是太有寓意了,你看这旁边的宅子建得多具有封建气息哈!”    “你他妈故意气我是不是,那不是王森和晓涵!是高正秋和常安梅!”对于邰伟用晓涵在剧情里的戏份给我添堵,我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邰伟赶紧点头哈腰:“对对对,不是王森和周晓涵舌吻,是高正秋和常安梅舌吻哈!”    “滚,哪他妈会有舌吻!”我懒得再与他废话,直接朝宅子里面走去。    这是一所伟岸与低矮相矛盾的古宅,已经破落得不行,少说也得有近百个年头,才能破成这样。很奇怪,怎么会一直就没有人来处理呢,难道这宅子就没有后人了吗?还是都迁移走了?    那么,之前,又是什么人住在这里呢?    从宅子的基本轮廓来看,在古时,应该也是大户人家所有。不管是从建筑的宏伟框架,还是已经破落的房舍那考究的用料,都显现出当时的雍容奢华。    阳光丝丝缕缕、透过破洞,如同细雨般滴落在眼前这古老的宅子里,洒遍每一个被年代尘封的角落,但这也根本掩盖不住,这座古宅整体给人的阴冷刺骨感觉。    顺着这阴冷味道寻去、映入瞳孔的是景墙下遍布野草的花岗复廊,风蚀的月洞门与身旁的竹林融为一体,大门的朱漆虽然因年代久远,而显得斑驳掉色,但却有种沧桑的美感。    走进宅子里面,我对这户人家的主人身份进行猜测,这该是一户什么样的人家?能将奢华和古韵结合得这么好!    不免开始注意查看处处细节。    邰伟跟在我的身后,语气狐疑地问我,道:“郭宁你说,这宅子曾经住过什么人?怎么感觉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来哪怪?”    “我看,没准这宅子压根就没住过人吧。”我出此言后,邰伟用疑问的眼神盯着我看,期待着我的下文,“你仔细看看这每一处门廊的踏板,虽然木质都已腐朽,但也都是有棱有角的,根本就是鲜有人踏的结果。”    邰伟蹲了下去,掰断一块朽木,道:“嗯,分析的有道理哈。”    “另外,你再里里外外看看,根本瞧不出一丝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听到我的话,邰伟猎奇地转了一圈,之后又跑了回来:“没错,炉膛里根本没有熏黑,难道是主人天天叫外卖吃?真他妈比我还懒,哈哈哈……”    是不是有人住过,我已经不再深究,反正待会这里就会被夷为平地。    又听到邰伟扯着嗓子叫唤,我随着他的脚步,去往了后宅的园林。    园林里有座亭子,因为年月已久,再加上没有人来打扫,亭子里到处都布满了灰尘和蛛网,中间的那张石桌倒是显得干净许多,明显是有人刚刚打扫过的。    “邰伟,这几天里,你看到有其他人进来吗?”我心里浮起一丝狐疑,不得不求助于旁边这位神人。    “哈哈,应该是小矮人儿……或者是哥布林吧。你看,这亭子甚至比这破宅子还矮,简直就像玩具一样!”永远也别指望从邰伟嘴里问出什么好话来,但是确实,这亭子要比宅子还要矮上许多。    “那当地的街坊们,也都不知道这宅子曾经归谁所有吗?”临走之前,我又问了邰伟一句。    “我问过,但这个宅子周围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自打周庄镇被开发为5A级景区之后,这片地就被政府预定为一个主题公园的建筑地,周围的人都迁走了,只有不远处的那个村子有人住。”    “主题公园?”我问了一句。    “奇怪的是,不知道为什么政府的项目后来又停了,结果这宅子就一直孤零零地在这里。”邰伟把打探来的消息,悉数吐露出来。    不过邰伟昨天不是说过,已经问出了有人说这所宅子邪门了吗?他们难道不知道吗?    我拿眼睛瞄向邰伟,他从身边口袋里掏出一支烟递给我:“他们也是道听途说的,等我想再问得仔细些时候,他们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是吗?我重重地吸一口烟,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之后,一台大型推土机才慢慢悠悠,从后面的巷子口开了过来,传出轰轰隆隆的声音。    等我和邰伟出了残破的古宅,推土机已经停在了街口,没有熄火。    在司机查看了手续,并得到了我和邰伟一再确切的“免责声明”之后,开始启动了那部吃屋的机器。    孰料推土机刚刚行进过去,要把其中一堆残垣断壁“做掉”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个驼背老人,挡在了推土机的前面。    要不是司机反应够快,差一点没把他碾死。    一脚将刹车踩死后,“危险!你这老头是从哪冒出来的,不要命了?”司机马上将头从驾驶室的侧窗探出来,大声对老人吼道。    在一旁观看的我和邰伟也快步走了过去。    司机早已先于我们一步地站在了驼背老人面前,一争一吵得分外激烈。    这是一个很老很老的老人,没有一百岁至少也有九十岁。而且他的背不是一般的驼,是非常的驼,就像躬起腰身的猫。他其中的一只眼珠竟然是全白的,看起来非常瘆人。    我还在老人的额头和脖子上,隐约看到了两条伤疤,其中额头上的是竖起的,脖颈上的是横着的,就好像刚刚被刀片划出来的一样。    一阵风吹过,老人颤颤巍巍,宽大的袖口和裤管在风中抖动。    马屁精邰伟对着老人客气地问道:“老爷爷,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多危险哈!”    谁知邰伟的关心一点也不起作用,老人分外激动,他挥舞着双手,额头和脖子上那两条伤疤一鼓一鼓,歇斯底里地道:“不能拆,这个宅子你们千万不能拆!”    怎么事事都会遇到阻碍?我有些不爽,走到老人面前:“老人家,我们是拍电影的,是为了取景才要拆掉它的。我们手上有许可,您就别给我们添乱了好吗?这几天我们已经够不顺的了!”    这糟老头还真是软硬不吃,他努力地直了直腰,像是跟我们示威一样:“不顺?这所宅子里镇着两只厉鬼,等你们真的拆了它,就知道什么才叫不顺了。轻者落魄失魂、重者性命不保……”     正文 第5章 监视器现长发人头       既然听到老人如此说,我就一下子明白过来了,这老人绝对是脑子有问题。搞不好会有老人痴呆症,或是小脑萎缩什么的。    我突然开始可怜这位老人,心想终有一天,我们都会变老,随即态度也温和下来。    我想亲自将这位老人送回到他的家人身边,“老人家,您有亲属在附近吗?或者您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吗?”心想他的家人此刻一定很担心他。    “回什么家?这里就是我家!”老人瞪着一只白眼珠,指着待拆的破宅子说。    “大爷,你说这里是,是你家?”我根本就不屑于老人的胡言乱语,更加坚定了他头脑不清楚的判断。紧接着他态度强硬地,道:“就是,就是我家!这都是我造的孽,我死也得守着它!”    老人的话愈发语无伦次,任凭我和邰伟怎般上前劝说,仍旧死活不同意推掉那所宅子。    而且到最后,老人话说的简直没法听,竟然用吴语方言指着我们的鼻子大声叫嚷。    隐约中,能听出他什么鬼啊神啊的一通胡扯,颇有胡搅蛮缠之嫌。    我和邰伟因无计可施而气得不行,又担心这老头一会儿再因为过于激动,突发什么老年急病的时候,恰好远处驶来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上书四个大字“城管执法”。    “快!别跟他废话了哈,我这就去把那辆车拦下来招呼他!”说话中,邰伟已经跑了过去。    缓缓停下之后,六七个城管人员,下车简单跟邰伟交流了几句之后,带着一阵劲风,煞有气势地朝我们这边奔了过来。    互相打了招呼,才知道这根本不是巧合,他们本来就是为拆古宅的事而来的,是镇政府派来协助我们工作的。    看了我们提供的相关手续之后,城管队员回过头去盯着老人,我担心城管队会动粗,就站在了老人身边。    之后,几个城管队的人,轮番跟老人进行解释和劝说,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很明显,这个老头相当固执,他不仅听不进我们的话,也对执法机构的谈话置若罔闻。但同时也看得出来,老人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撒泼气势,只是惶恐地跟城管人员述说着什么。    仔细一听,依旧是“妖魔鬼怪”之类的论调,城管队员们也彻底无语了。    显然我们是合理合法的一方,而老人确属无理取闹。    最后,老人可能是知道了自己的力量,是无法与国家法律法规抗衡的,宅子被拆的结局已是既定事实,被城管队员们半搀半扶着,离开了推土机的车轮前方。    老人远远地站在一边,眼里有泪,不眨眼地看着我们,像是想把每一个人的样子,都牢牢记在心里似的。    司机见清除了障碍,返身爬上了推土机。    发动机随即开始轰鸣,气孔有节奏地喷出青蓝色的浓烟。破拆工作得以继续,三下五除二之间,车子来来回回、几进几出,就将那所破旧宅子铲得所剩无几。    我的心开始落实下来。    尽管经过了这么一场风波,但并没有影响我们的工作进程。    想起那一只白眼球来,我抬起头,扫视了一下四方。眼神不小心与站在远处的老人对接。他那一黑一白两只不同颜色的眼睛,盯着我看了好久好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呢?好像惋惜,又好像害怕。    总而言之,让我很不愉快。    我走了过去,想要与老人说些什么,最好他能答应我送他回家。可是这时候的老人,却已经没话对我说了。    不管我怎么搭话,他都是不出一声。    直到最后,他对我重重地摇了摇头,那一黑一白的眼睛像是要射进我的心脏,我明显感觉到浑身不舒服起来。    然而,就在推土机即将完成最后一铲的时候。突然“轰隆”一声,宽大的右轮一下子陷下土中一大截。司机马上从推土机的驾驶室里爬了下来,到车轮处查看情况。    “你们快来看,好像这底下有一个洞口。”司机有些激动地嚷道。    我和邰伟的注意力,也被司机吸引了过去。    “这算是什么洞口,只是个储菜用的地窖而已!”城管队的头头,向后捋了捋泛着油光的头发,对大惊小怪的司机解释到。    我和邰伟刚走过去,被车轮压陷的一大块残土,却突然陷落了下去,刚好盖住了司机口中那所谓的洞口。    “地窖?那我怎么好像还看到木板了呢?”司机有些畏惧地问:“不会是口棺材吧?”    城管员头头呛了一口烟,咳嗽了两声后,不屑地看了司机一眼:“这种地窖的壁面需要用到木板加固,不然很容易塌方。谁会把棺材埋地窖里,你可真是少见多怪!”    司机拍了拍自己胸脯,道:“那就好,那就好。不是口棺材就好!”    车轮陷得比较深,但我觉得这辆推土机的车轮够高、够大,而且马力相当强劲,想从里面开出来是绝对没问题的。    邰伟同时也问司机,还能开得出来吗?司机对邰伟婉尔一笑,向上挽了挽袖口:“放心,陷的不深,没问题的。”    推土机没费多大力气,就顺利地从地窖里开了出来。只是由于它自重太大,开出来的同时,地窖的入口被它彻底给碾压塌掉了。    将一切铲平,又用部分残土回填了那个地窖,就好像那里从来就没有过一所残破的宅子一样。    拆除工作完毕之后,司机跳了下来,说稍后会有压路机和铲车过来善后,留下推土机步行离开了。    这时,我发现邰伟左顾右盼地看向四周,样子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人。同时,我也想起来了那个驼背老人。    紧接着邰伟说:“哎?那个驼背老头怎么不见了?”之后表情上写满了失望,“真扫兴哈,我真想看看那个“没了家”的怪老头,现在会是副什么表情!”    “你可真有闲心!”我白了一眼邰伟。    ……    三天后的一个下午,大巴车拉着我们剧组人员,后面还分别跟着,装卸道具和摄影器材的两辆皮卡车,前往了被夷为平地的残破老宅旧址。    行驶在乡间的土路上,周围几株古树叶子都快落光了,一眼望过去都是荒地,只有零零星星的杂草,不仔细地看,竟然像是深秋一般。    摇摇晃晃好久,在晓涵快受不了吐出来的时候,三辆车才慢悠悠地陆续停了下来。    我拍了拍晓涵的后背,从背包里掏出保温水杯给她,她微笑着接到手中,旋开盖子,腾腾热气直扑她的脸颊。    我从车窗看出去,看到了不远处的那片老宅旧址,到处都是被翻出来的新土,色调很是沉甸饱满。没有了那所残破的老宅,整个拍摄地显得利落了很多。    陈禄他们刚刚架设好了摄影器材,邰伟又跟着工作人员,对拍摄地进行了细致的布景。一切刚准备就绪,天色就适时地阴暗了下来,没了原本就不是很耀眼的阳光,地上的环境更加的阴沉昏黄,我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寒冷。    天上开始飘起毛毛雨,然后慢慢的,就越下越大,地上很快就泥泞一片。我心里叫好,天气预报果然是出奇地准确了一次。    看这天气估计雨会越来越大,我也就不想耽搁,一边大呼小叫地通知拍摄人员做好准备,一边向晓涵和王森的方向跑去:“快,就是现在,拍完这场戏就可以走人了!”    晓涵和王森不敢怠慢,立刻进棚子里让化妆师往脸上招呼,然后快速换上戏服。    应我要求,在晓涵和王森进行了两次简单的走位之后,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陈禄推着摄影机在轨道上行进,尾随着边哭边跑的晓涵进行移拍。根据剧情,我知道雨中泥泞里奔跑的晓涵,马上就要摔倒了。    “好!摔的漂亮!”我身旁的陈禄边拍摄,边用力地赞道。    这一次确实摔得十分自然,看起来没有一点做作的感觉,这个动作可以说是做到顶级了。    与此同时,王森已经从街角冲了出来,慌张的左右各看了一眼,身后跟着手持摄影机的陈禄徒弟。可正当王森表现出了不可置信样子,看到摔倒在地的“常安梅”,并向她的位置已经追过去的时候。    “啊……”    我听到了那边摔倒在地的晓涵,突然发出一声恐惧的尖叫。    但当我看向她位置的时候,却很意外地看到,此时的晓涵已经蜷缩着,蹲在了她摔倒位置好几步远的一边了,貌似身体还在瑟瑟发抖。    她的脸上是极为怪异的表情,好像似笑非笑的那样,那种神色似乎是惶恐到了极致才应该有的。    “晓涵她,她这是怎么了?”看到晓涵这个样子,我心里一阵紧张。    陈禄却不甚关心,踢了一脚摄影轨道上的扶杆,反而埋怨了一句:“该死,这个镜头算是废了,本来正拍的好好的!”    我没理陈禄,刚想过去看晓涵是不是受伤的时候,“郭导你看!”陈禄突然大声地在我背后喊了这么一句,把我吓了一大跳。    “你突然那么大声干什么!”拍摄又遇不顺利,还是让我有些火大。    陈禄前额的几缕头发滴落着雨水,两只眼睛几乎是贴在了监视器上,死死地指着上面的一个黑点:“你看晓涵身旁的那个黑点是什么?”    这会儿我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因为我看到陈禄的手在微微颤抖着。他一个大男人究竟看到了什么?能让他当着我的面就惊成了这副样子?    我推开陈禄:“什么黑点?”然后深入地盯着监视器。    “就是这个黑点!”陈禄用手指着监视器上的一个位置让我看,“你把镜头再拉近一点看看!”我向后将雨披的帽子掀了下去。    当陈禄把镜头拉近的时候,我和他同时看到了监视器里的黑点,变成了一团毛绒绒的怪东西。心头猛地一颤,后背一阵发冷,就好像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爬了上来。    这时候,天际先是划过了一条电光,两秒钟之后,才传来了沉闷的雷声。    雨滴大得像是颗颗子弹一样,砸在手背上生疼。落在摄影机的上面,更是咚咚作响。监视器的焦距拉得更近,那个黑点逐步清晰地浮现在监视器面前,在高清镜头的拍摄下,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只是由于阴云太低,天色过于昏暗,还是无法将那个拉近的黑点看得太清。    隐约看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好像是人的毛发一样,而且在雨水之下,显得有点湿漉漉的,我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    “天呀,这,这,这该不会是颗人头吧!”    陈禄一句话哆嗦半天,总算是彻底说出来了。听到他这么说,我头皮也有些发炸。    但当我刚想在监视器里仔细辨认,那团黑东西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几个离晓涵较近的人已经走了过去,挡住了摄影机的视线。     正文 第6章 片场埋凶畜       “人头你个大头鬼!要是颗人头,他们不早跑光了!”我指着围在黑点周围的人说:“走,过去看看!”    这时候,大雨稍稍显出颓势,没有了刚才的强劲,可乌云反而押得更低了。    晓涵和黑点周围,是连成片的片场公发黑伞和雨披,几乎将事发地点完全地遮盖住。    当我和陈禄越走越近,便听到了围在“黑点”旁边的那几个人,他们七嘴八舌的胡扯声。    “你说它这是想爬出来,还是想爬进去呢?”    “你二逼啊?你见谁家猫用后腿往外爬啊?”    猫!当我听到他们说出了“猫”字的时候,我的好奇心也瞬间降低了好几个档次,但心里却舒服极了,心想:不真是颗人头就好。    我又看了晓涵那边一眼,她已经被几个女孩子扶到一旁的椅子上,手上还端着热气腾腾的水杯,身旁帮她撑伞的人,是北京来的服装师姗姗。    “你们闪一边去!让郭导过来看看哈!”邰伟看到我和陈禄过来,没等我要过去看看晓涵,就连忙吼道。    听到邰伟嚷嚷的几个人,回过头来看到了我和陈禄,识趣地闪出来了两个空位。    邰伟一把将我拉了过来:“郭导你看,是一只死猫。”    我过去蹲下来仔细地看了看,不但是死猫,而且还是一只全身通黑的长毛死猫。    淅淅沥沥的小雨,透过黑伞没遮盖住的地方,打在猫身黑色的卷曲长毛上,反着水光。而这只猫的前半身,竟然已经完全被埋入到了泥土里去了。    仔细看黑猫的时候,可能也是我有点紧张,总觉得那只猫没有死透,那一团的毛发,好像还在轻微的抖动一样,真地很像一颗人头,也不怪陈禄那样的大惊小怪。    一阵冷风刮过,猫身长长的打结黑毛微动,简直就跟死人复活,想从泥土里挣脱出来一样。    看着看着,我感觉这只猫愈发的入目不堪,思维跳跃,从而又联想到了左臂上的诡异指痕。    “这猫……这猫?”邰伟狐疑的盯着猫看,我则止住了出神,晃了晃头后问邰伟道:“这猫怎么了?”    邰伟皱起眉头,单手托腮:“你说这猫是自己爬进去的,还是有人把它埋进去的?”身旁则有人插言道:“当然是自己爬进去的!你见谁埋死猫只埋一半身子的?”    邰伟蹲在地上,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根木棍,用力地在地上挖掘了几下泥土,溅到了陈禄的鞋子和裤脚上。    陈禄刚要发怒,“不对,它要是想爬进去的话?那它的作案动机是什么?”邰伟故作大侦探神态的道。    “呵呵。”“嘻嘻嘻……”    邰伟的一句玩笑话,引起了旁边几个人的讪笑。    我的心里也轻松了一点,原本压抑的心情,稍稍松动了一下,“别胡思乱想那么多了,不要总是疑神疑鬼的。”当时我这么在心里对自己说。    邰伟他们还在胡扯着,不过也幸好他们乱七八糟地胡说一通,在场的大家才没有觉出害怕。    “可能它埋了什么食物在里面,想把它挖出来吧?”    “不对,你说的那是狗。它肯定不是在挖东西,也不是在埋东西!我看它是想往里面钻,是在挖洞!你们瞧它这倒栽葱的姿势!”    “那这傻猫,究竟想挖洞去哪里?该不是想去美国吧,哈哈……”    片场里的人继续胡诌的时候,邰伟给我使了个眼色,走了过来,把嘴贴近我的耳朵,轻声道:“郭导,这猫死的位置,不正是那天推土机车轮陷进去的洞口吗?”    我心中一惊,抬头往前面空地概略一望,回想着三天前的情景和推土机位置……额,好像还真是!    邰伟的嘴巴没有离开我的耳朵,趁我回想的时候,又故作阴冷语气的捂着嘴嘟囔:“别忘了,不但司机说这底下有口棺材,而且那老头还说这里头有鬼呢!”    “滚,别他妈胡扯了,回头再把晓涵、姗姗她们吓到!”我瞪了邰伟一眼,“她们要是不敢拍戏了,我们今年都别想回家了!”    邰伟冲我飞了飞眉毛:“你当我傻呀?我不是悄悄对你说的嘛。”之后蹲了下去,用木棍捅了捅死猫。    这时候,旁边有人又道:“会不会是埋猫的人把猫埋的很浅,刚才被晓涵不小心给踢出来了?”    我扫视了一下地面,发现地面虽然是崭新的黄泥土,但却是很平整,已经被压路机处理过,好像不可能踢出什么东西。    “那你问问晓涵不就结了?”    “不用问了。”我对大伙说道:“难道你们都看不出来吗?”    “看出来什么,郭导?”陈禄不解地问我。    我断言道:“这猫身旁一点多余的土渣都没有,就像是从地里直接长出来的一样,所以你们刚才的说法,全都不成立。”    邰伟那个傻缺,用木棍扒拉着死猫,故意跟我唱反调:“那也可能是刚才下雨把土给浇平了,或者是刚才走位的时候,有人把土给踩平了啊?”我真是为邰伟的智商表示堪忧,骂他道:“说你傻你就流鼻涕,土都给踩平了,难道还踩不着这死猫?”    此时,晓涵也被服装师姗姗扶了过来:“绝对没有这只猫,而且也不是我踢出来的,我刚才是被它绊到,才摔倒的!”语气中,晓涵依旧惊魂未定。    晓涵手里依然端着水杯,只是看不出还有热气升腾。脸白得像纸,说话中,声音很是抖动,带着强烈的颤抖音。    “那刚才你和王森走位的时候,没有发现它吗?”邰伟向晓涵问道。    晓涵先是稍顿了顿,之后笃定眼神的回答道:“我敢肯定没有!刚才走位的时候绝对没有这只猫!”紧接着邰伟回过身又问:“那王森你呢?”    王森也是稍加回忆,然后才应声道:“恩,我也敢肯定!”    两个人当事者把最大的可能性给否定了,致使这件事更是倍增了诡异,邰伟看了我一眼,笑了笑:“真是活见鬼了哈,那这只死猫到底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现场的气氛转为压抑,没有人继续调侃了,似乎都很想尽快找出合理的解释,就好像很怕到了晚上,会做出关于这只黑猫的噩梦一般。    雨停了,黑猫身上的水气渐干,纹丝不动地埋在原地,这会儿更像是从土地里生长出来的了,但地里会长出猫身来?这也未免太扯了吧!    我极力地想找出一个解释,哪怕是编造一个也行,很怕这件事会引起全剧组的整体恐慌。    回想来到古镇之初,就曾有几个灵异传说,流入到过我们这个东拼西凑出来的剧组。有些男生为了泡妞,还故意添油加醋地乱说,导致胆小的女孩子们,放着宾馆那么多闲置房间不住,都三三两两地挤到一个房间里凑合。    而且这些传说的其中,就有一个是关于黑猫的!    “郭导,雨停了,这场戏怕是也拍不成了!”陈禄把黑伞折起,抖落着上面的雨水。    我看了陈禄一眼,突然想起了监视器上的黑点,连忙对他道:“陈禄,你去打开摄影机看看,这只猫到底是不是走位时就已经出现了!”    陈禄如梦初醒:“对,我这就回去看看!”说罢小跑着去了摄影机的方向。    没过三分钟时间,陈禄就小跑着回来了,鞋子上挂了厚厚的黄泥,脸上却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邰伟半道上就拦住了他问道:“有猫没猫?”    陈禄没有回答,就好像转眼又忘了答案一样,“问你呢,到底有猫没猫?”邰伟推了陈禄一下。    “有,有猫!”陈禄脸色有些凝重,像是做了让大家很失望的事情一样,看了看晓涵和王森这边。    这时,晓涵面色大变,一个劲摇头,“不,这不可能的……”    身边王森看到晓涵的慌张,过去拍了拍晓涵的肩头道:“没关系的晓涵,也许是天色太过阴暗了。”    其实我能感觉出来,王森说的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晓涵不说话了。    答案已出,现场的气氛逐渐恢复了活跃,没有人拿晓涵和王森的眼拙当一回事儿,都各忙各的去了。过了半晌,邰伟用手指着黑猫说道:“现在怎么处理这个杂碎?”    我看了看猫,又向四周瞧了瞧,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把它怎么处理。陈禄建议道:“找个铲子,把它埋深一些吧!”    “不要!还是把它埋到别处去吧!有它埋在脚下,我还怎么拍戏?”晓涵语气仍有些发抖,显然是不可置信走位的时候就有这只猫。她身边的王森也对陈禄眨了眨眼,深深的点了头。    “怎么我也得找把铲子什么的,先把它挖出来再说。”说完话之后,邰伟用眼睛四下里寻找着趁手的家什。    陈禄看到邰伟撅着屁股,在道具箱子里倒腾着,表情不屑地说道:“还找什么铲子,你自己没长手啊?”。    说罢,陈禄弯腰要去用手拉猫尾,邰伟却一把将他拉了回来。    “你逞什么能,二逼啊?谁知道这猫是怎么死的!万一不干净有病毒怎么办?给……”说话的邰伟,笑眯眯,犯贱样,递给陈禄一副白线手套。    “操!”陈禄瞪邰伟一眼,带上手套,转头又问我道:“老大,弄出来扔哪?”    我突然没来由地产生一个想法,想提议就地把猫火葬,“先扔纸箱里,回头撤退时候,我找个地儿把它埋掉哈。”邰伟用脚踢过去了一个装道具的空箱子。    “陈禄,你小心点哦,回头活过来再咬你一口哈……”邰伟在一旁贱笑。    我俩狠狠瞪了贱人一眼。    陈禄再次弯腰拉猫尾,但显然没有了刚才的牛逼劲儿,竟然试探着去抓,难道他真是对邰伟的话生了忌惮?我笑了笑,连忙道:“陈禄,还是我来吧!”    陈禄嗓子咕噜一下,依然充大个道:“切,小死黑猫一只,我今天就是不饿,不然直接挖出来吃掉!”邰伟则扭捏作态,温柔对陈禄说:“瞧把您给牛逼的。”    “滚!”    “陈禄,你先试试它身体还结实吗,我怕猫尾会断!”我说。    看到陈禄徒手拔猫,剧组里猎奇心强的几个人,又聚了回来跟着看热闹。    陈禄轻轻向上提了两下黑猫的尾巴,那只猫的身体很容易就被拉出了一截,“没问题,这猫没事儿,土也挺松的。”之后陈禄很顺手的,就将黑猫的前肢拔了出来。    可就在陈禄又向上提了一截猫身,刚刚拔过猫颈,猫头一下子出了土的时候。    “我操!”陈禄触电一样大喊着扔开猫身:“这他妈是什么东西?”    “啊……”    那一瞬间,剧组里看热闹的人,几乎同时大叫了一声,甚至很多看到猫头的人,都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站得近了一点的姗姗在干呕,还有一个女灯光师,更是弯腰在原地吐了出来。     正文 第7章 活跳猫尸       黑猫被甩飞出去,烂泥一样砸进泥水里,溅起深褐色的浑浊水花。角度问题,我看不到猫头,却被现场的骇人味儿,呛得嗓眼直发紧。    “什么情况哈?”邰伟眼睛瞪大看我,居然还他妈两手一摊,耸肩笑了一笑。    对啊,什么情况?    我首当其冲拽着邰伟衣领,牵着湿哒哒的他奔到陈禄身边。    陈禄面如白纸,“那,那只黑猫,它……”双腿不住发抖,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心头一沉,问他:“那只黑猫怎么了?”    “那只猫……太……太恶心了!”陈禄开口,但脸依旧毫无血色。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顿觉湿冷的外衣更加湿冷,盯着泥水里的黑猫。邰伟也是奇怪,怎么会把陈禄吓成这样?    瑟风吹过,将身后雨棚的苫布吹得猎猎作响,遥听片场里一小撮人炸开了锅。    我左手在陈禄的眼前晃了晃。他回过神,低头盯着扔猫的手,使劲看,唇齿打颤:“那黑猫的脸上没毛,白色的,上面,上面还长满了褶子……”    “没毛?怎么可能?”我惊问,盯向黑猫,像是防着它会复活跑过来一样。    黑云低垂,雷声更近,一道长长的闪电扫过大地,陈禄闭眼躲闪时,猫身却反射着凌厉的电光。    我和邰伟对视一眼,朝黑猫的尸体走去。但猫头却是朝下卧在泥水里,一时并不能见到猫脸。    我四下寻着,“王森,把棍子拿给我。”傻站着看我的王森楞了一下,赶忙将脚下的棍子送过来,正是邰伟刚才捅猫玩的那根。    闪电频致,空气中都带着焦糊味儿。    我,邰伟,王森,三个人围在黑猫尸体旁。    邰伟性子急,看我不下手,拉我的木棍要自己挑。我一把推开,瞪了他一眼。我不相信这小子手里准头,回头使坏,再把死猫掀到人身上可就惨了。    大伙期待我把猫身挑翻过来,好看个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居然能将看到它的人都吓得屁滚尿流。    雨彻底停了,只剩下急迫的炸雷和廉价的闪电。    可能是考虑到刚才的样子很丢人,陈禄也勉强挤了过来,但他目光飘散,不去正眼看猫,显然是装装样子罢了。    木棍太软,我费力地挑了三四下,才终于见得了那诡异到令人发指的猫头。    浮肿发胀的白色猫头上,尽是弯弯曲曲的褶子。猫鼻处白骨森森,猫嘴也没了,活生生拔了下去一样,露出细密的尖牙,上面还沾有污血……    但最让人胆战心惊的是,整张无唇的猫脸龇起牙,就好像在笑一样。如此拟人化的表情,配合电闪雷鸣的鬼天气,相信每个人都会惧怕的紧。    “啊……”连我都不禁在心里喊了出来。    随即听到凉气倒吸的丝丝声,又一个成功被吓到的人是王森。    但再一看邰伟,竟然没事人儿一样,眼睛里看着猫,明显心里想的是其它事儿,真他妈不是一般人!    不得不承认,这只猫实如陈禄所说,长相极为骇人,从没见过这么恶心吓人的东西。    看过猫头,我突然有见过它的错觉,但仅仅是一瞬间,就被身旁的人打乱了思维。    几个人你言我语地争辩,都想用自己的臆想,解释猫脸的成因。但有我在场,话说得不好太离谱,还算是尽量用跟科学沾边的理由胡说着。    最终在我的融会总结之下,观点基本达成一致,那就是:这只猫曾遭受过非人的虐待,是被搞成这样的。    死猫身上的黑长毛,到了脖子以上就全没了,像是被人硬生生给拔光的。整个猫脸肿胀惨白,布满细密的褶子,应该是被沸水持续地浇过。    “真他妈是太残忍了!”王森撇着嘴说,“这他妈是哪个人渣败类干的?太变态了!”一向内心温柔阳光,喜欢小动物的他差点没哭出来。    “郭导!报警吧!”    “报警?”我抬头问陈禄。    “郭导,我想……这是有人向我们发出的威胁信号?”陈禄煞有介事道:“我听说,泰国人就有把死猫送到仇人家的说法,而且,收到死猫的人会被杀掉!”    邰伟“噗呲”一声笑道:“剧组里有人妖?”    我狠瞪邰伟一眼,但对于陈禄的阴谋论……毕竟我们拍的这部是文艺戏,不可能与其他同行产生发行冲突,甚至我都不相信,这部电影最终会在影院上映。    在当地,我们又没得罪什么人,就算那些被前期拍摄打扰过的村民,我们也都是好声好气地安抚,甚至叫邰伟家家的送过礼物。    “郭导,我觉得陈禄的说法值得考虑!你们想想,谁会敢于把一只活猫搞成这样……”王森反复地搓着手,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报警吧,郭导!谁知道咱们不经意间得罪了谁呢?如果真有,这些人一定在暗处!报警的话,他们会有所收敛的……”陈禄看王森支持他,更加认真了起来。    邰伟则点燃了一根烟,不屑地瞟了瞟两个胆小鬼,被我又是狠狠瞪了一眼。    虽然我觉得报警有些小题大做,但为了证明我关心剧组人员的生命安危,只能硬着头皮支持了这种根本没必要的建议。    “那好吧,邰伟,打电话叫警察过来……”我眯起眼命令邰伟,以防他又会说出什么不着调的话。    邰伟无奈地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    但又是一瞬间,我改变了主意。连忙对拨打110的邰伟制止道:“停,先等等!”    邰伟拨号的手一摊,伸长脖子看我。    “你们几个围过来!”我把邰伟、王森、陈禄三个人都叫了过来。    “关于威胁报复的事,仅限于我们几个人知道,免得剧组里有胆小的人会害怕。”我特地意味深长的看陈禄一眼,“回去之后,如果其他人要是问起的话,就说是只有皮肤病的死猫。”    两个人用狐疑的眼神看我,邰伟却在笑。    “眼看咱们这部戏,再有几个星期就拍完了,之后立马走人!”说完这句话后,两个人才反应过来,用眼神对我的要求表示同意。    邰伟的眼睛眯起一条缝,“嗯,郭导你说的有道理,多一天的拖延,就会多一天的危,险。”语气相当阴森,刚好又是一道闪电划过,把这个王八蛋照得跟鬼一样。    “妈蛋!”我又骂了没长心的邰伟一句,都什么节骨眼了,还有心情玩闹。    转头我又吩咐王森:“告诉大家今天不拍了,先跟着司机把大伙都送回宾馆。在车上,你要找机会好好安抚大家,尤其是那几个胆小的女生,要重点安抚!别让她们往歪处想就好。”话说完,王森道一声“我知道了”,麻利的返身回走。    说到安抚,邰伟这小子又来劲了,他故作色眯眯的样子,对着王森叮嘱:“你要一个接一个好好安抚哦,呦吼!”    这回,我二话没说,一脚将他蹬出了好远,王森边跑边笑。    “我操,你还真踢啊?”    我当时的想法是,王森人帅、长相亲民,而且心地相当善良健康,我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一定错不了。    天气不好,片场那些人早就憋着劲想走了,听王森一吆喝,一股脑地鱼贯入车。    我站在原地心中焦急,直到远远地看到晓涵也上了车,才彻底放下心来。    我背对着邰伟,拍拍手道:“邰伟,现在可以打电话报警了。”    却没听到邰伟的答话,我的手背在身后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重复了一句。可是,邰伟那边还是没动静。    “郭,郭宁……”背后的邰伟,语气极为轻弱地叫了我一声。    这孙子的声音竟然是软绵绵的?难道遇到了什么危险?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有种浑身都是静电的酥麻感觉。我知道,只要我一回头,身后的状况一定是我想象不到的。    我小心翼翼地慢慢转身,就好像有个人举枪叫我这样转身一样。    然后。    我就呆住了。    因为我看到了……    一个让我的世界观彻底崩塌的恐怖状况。    邰伟仰面躺在地上,两只胳膊肘撑起身体……    他的身上!他的身上!他的身上竟然趴伏着那只黑猫!    我叫了一声,“邰伟!”同时也注意到他身边还站着陈禄,雕像一般定格在了原地不动,神色恐惧到极致,双腿抖成了筛糠。    邰伟机器人一样的转头向我,眉眼高抬,咧嘴左右高频摇头,用眼神示意我别大声嚷嚷。    我点了点头,同样怕一旦轻举妄动,会激怒那只已经对他龇起了獠牙的鬼猫。    那只鬼猫的口里,甚至还挂着一串腥红的涎水,滴落在邰伟的胸口上……    我们两个人不动,但陈禄却抖得更厉害了,鬼猫转头对陈禄低吼了一声,但这个转头也他妈太特效了吧?居然是逆时针近360度的转头。    我虽然怕,但确是小心翼翼朝邰伟靠近……    谁知,黑猫用特技警告过陈禄之后,竟然龇起了流涎的獠牙,一副预攻击架势地想要咬邰伟。    我操!    那是我兄弟!我可以随便骂、随便踢,但你动他一个试试,我日死你!    狂暴模式启动,也不知道我突然从哪里来了这么一股勇气,拼了命冲过去,一脚踢飞那只鬼猫!    但这一脚似乎踢空了,因为我能感觉到,我的脚尖好像没有碰上任何东西。    紧接着,鬼猫竟然瞬间跳上了我的胳膊,爪子透过我的衣袖,深深嵌入到了我的皮肉里……    剧烈的疼痛带着寒冷入骨,疼得我拼命想甩掉,却怎么也甩不掉,鬼猫像是长在了我的胳膊上一样。    状况万般危急之时,邰伟跑过来给我解围……    他直接上手去抓那只黑猫的后颈,同时我也去拉扯鬼猫的后腿。    可那只鬼猫就好像后脑长了眼睛一样,没等邰伟的手碰到它,转身用爪子狠狠的抓了他的手背。    邰伟疼的缩手,接着鬼猫转身后腿用力一蹬,直接从我的胳膊上向邰伟窜了出去……    “小心!”我想凌空截住鬼猫,但我毕竟不是李小龙。    只听一声让我目不暇接的惨叫。    我以为是邰伟中招了,却看到刚刚窜向邰伟的那只鬼猫,反而抱在了陈禄的脸上,咬住他的口鼻死死不肯松口。    邰伟手里多了块尖石,用尽全力迎面砸向鬼猫……    我却一把将邰伟推开老远,致他踉跄着倒地,滚了一身泥泞。    关键时刻,我的脑筋还算清楚,万一鬼猫要是逃了,这一石头不砸死陈禄才怪!    说时迟那时快,没等邰伟起身,紧接着我反手一拳扫向鬼猫,却将它和陈禄一同打翻在地……    之后,那只鬼猫迅速翻身,猫眼里发出绿漆漆的光,阴狠地盯着我,长长怪叫了一声。鬼猫利用过分阴暗的天色,转眼间逃远,逐渐成为了一个黑点,停顿在巷子口……    又是一道长长的闪电袭来,晃得大地半秒钟成了白昼。借着电光,我隐约见巷子口处,竟然伸出了一双枯手……    那只鬼猫跳上枯手,瞬间缩进巷子,就像被吸收了一样。    ……     正文 第8章 雨夜里的急诊室       我刚要朝那条巷子追出去,却听到邰伟一声大叫。    “陈禄!”    我条件反射一样连忙回头,邰伟坐在泥地里,右腿上担着陈禄的头。    “陈禄你没事吧?陈禄!”邰伟半身半脸都是泥水,使劲地摇晃陈禄。    可任凭邰伟百般呼唤,陈禄却还是不能醒来。    我跑过去,狠掐陈禄人中。    指甲都陷入到他口鼻间皮肉里时候。    陈禄突然大张眼睛。    干呕。    吐出了一口黑血。    然后直勾勾地望天。    我和邰伟对视一眼,“万幸,这小子没死!”    ……    期待陈禄会有下一步反应,我的脑子也胡思乱想着……    曾经,打死我也不会相信,人世间竟然会出现如此诡事!    但是现在,它却是真真正正的发生了。而且这不是绘声绘色的听说,而是杀伐神经的亲历。    如果不是我、邰伟、陈禄,身上都保留着那些抓痕、咬痕。如果不是伤口带来的那种剧烈的灼热疼痛。那么,我一定会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梦。    一只诈尸的黑猫,让我们三个人的身心,都遭受到了莫大的打击。    但很显然,陈禄受到的伤害,才是我们三个人里最为严重的。此时,他的双腿好像两根钢柱一般,任凭我和邰伟怎样敲打、推拉,都始终不能弯曲半度。    时间过去好久,我目不转睛地观察着陈禄的状态,期间没回答邰伟的任何问题。    借着风力,雨水飘飘忽忽地横扫在我的脸上,邰伟依旧撑开外衣,为陈禄遮雨。    当陈禄的嘴微微张开,眼神稍稍对我有所聚焦时,“邰伟,快去把车开过来,我们得送陈禄去医院,越早越好!”我发现陈禄的腿不再那么僵硬,赶忙反手将他靠在了背上。    “好,我这就去把车开过来!”    ……    邰伟风驰电掣般驾车,天空再次砸下瓢泼大雨,咚咚敲击车顶。雨刷器有些应付不来,很难看清路况。    一路少言,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好像一块巨石一样,死死地压在我的心头,沉闷闷的喘不过气。更是眼见陈禄的鼻孔也流出黑血,担心他会不会被这次打击击垮。    雨幕之下、电闪雷鸣之间,道路的能见度就像不开灯的隧道,邰伟不得不在每个转弯处降低车速。    四十分钟过后,我们终于到达了江苏省昆山市周庄人民医院。    邰伟一个急刹车踩死,捷达车在雨水中凭惯性滑出了好远,差点撞上医院前门的雨搭石墩。    麻利的熄火停车,打开车门之后,换做邰伟将陈禄缚上后背。我托着陈禄的后腰,一同登上了医院前厅的理石台阶。期间因为脚下滑腻,差点一同跌下楼梯,亏我关键时刻手指扒紧了白钢扶手。    寻着绿色箭头标示的急救通道入口,留下两串跟黑猫搏斗时踏出的黄泥,我和邰伟几乎是一步一打滑的,将陈禄背进了急救室里。    护士赶忙帮我俩接下了陈禄。    互相补充着,我跟邰伟向急救医师介绍了陈禄的情况。但话说的有所保留,只说陈禄被猫咬到,受到了严重惊吓。根本不能具体地描述那只鬼猫,因为这种说法不会被人相信,只会让急救工作变得复杂。    医生仔细检查了陈禄口鼻处的伤口,又用弱光手电照了他的瞳孔。测量血压后,用听诊器判断他的心肺功能,然后居然两手一摊,表示陈禄并无大碍。    过程中,陈禄痴呆般地坐在那里不动。    随即医生又反应过来,陈禄的病症主要是受惊造成的。拉了把椅子,面对面坐在陈禄身前,利用刚才了解到的情况,问陈禄问题,观察他的反应。    “那只猫咬你哪里了?”医生将双手在陈禄的眼前摇晃:“把你的伤口指给我看看。”    陈禄没有说话,更没有反应,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医生叹了口气,收回了双手,之后又拿起放大镜,照着陈禄脸上的伤口看了看,道:“齿痕怎么这么细密?难道是小猫咬的?”    我和邰伟对医生的问话有些闪躲,但他还是不住地盯着我俩看,仿佛不问出个究竟,就不会进行下一步的治疗一般。    我刚想随便扯个谎,圆过去。“反正就是猫咬的!”邰伟却没好气地应付了一句。    “猫咬的?猫这种动物,不受到它认为要命的威胁时,是不会轻易咬人的!”医生眯起眼睛问道:“怎么着,是不是这小伙子欺负猫了?”    “欺负个甚?他是被死猫咬的!”邰伟表情戏谑地说出了实情,但医生根本不信。    “死猫?”医生抬高眼皮冷笑了一声:“哼哼。”    既然邰伟已经说了,倒不如跟医生问几个他可能有所了解的问题,我清了清嗓子,端正了下坐姿,道:“大夫,猫有假死状态吗?”    “假死?”医生歪着头仔细看了看我,发现我真不是在开玩笑,才说:“这个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猫的生命力很强,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时候,陈禄的手指突然动了动,但医生没有看到。我连忙过去看陈禄,并跟邰伟努了努嘴,叫他跟医生侃两句。    邰伟赶紧解释,说我们在地上发现了一只死猫,想把它清走时候,但没想到这猫又活了过来,这才把陈禄给咬伤的。随后医生问邰伟,猫身当时是软的,还是硬的?    邰伟不能确定,告诉医生好像是半硬不硬的状态云云。医生则高姿态地告诉邰伟,一定是那只猫当时还没死透呢。    我坐在陈禄身旁,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听到医生说那只猫不是死猫,瞬间心里也舒服了不少。但转念又一想,没听说哪个品种的猫,可以头部360度的旋转,更想到从巷子口伸出的,那双接猫的枯手,也就只能对医生的话心说呵呵了。    医生与邰伟一问一答的同时,始终没有停下为陈禄鼻子做消毒处理的手。    当医生将陈禄伤口旁的脏泥清除之后,就把狂犬疫苗注射到了陈禄的胳膊里。但令我担心的是,被针扎到胳膊里的陈禄,表情还是木木呆呆的。    “疫苗打好了”医生拍了拍陈禄的肩膀道:“现在你们可以带他走了!”    “可以走了?他现在的这种情况,不需要住院吗?”    医生边将听诊器收到皮口袋里,边道:“熟悉的环境和人,更有利于他的恢复。如果不见好转,你们可以再带他过来。”    ……    出了医院,天空只剩高挂的灰云,不再如刚才那样压抑可怖。    载着失心疯的陈禄回到宾馆,天色已经很晚。走廊里,我突然想到了晓涵,一霎竟忘记了身后扶着陈禄的邰伟,朝着晓涵的房间径直走去。    “嘿!你干什么去?”邰伟问我。    我有些尴尬地回邰伟道:“我想过去看看晓涵,她今天也被吓得不轻。”    邰伟嘴角一歪,嘿嘿一笑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不好意思地扁了扁嘴,懒得再说什么。“那你早点过来,是你自己说的,咱俩今晚的任务就是叫陈禄开口,这小子可别真吓出什么病来!”    感觉特别累,话都懒得再说,我朝邰伟点了点头。眼看着他左手搭着陈禄,右脚将房门咣当一声蹬开,之后那门又反弹回来,夹了他的脚踝,“哎呦,我操!”    我心里笑笑,为邰伟这个二逼默哀三秒钟。    ……    我站在晓涵的房间门口敲了几下,但半天也没人来给我开门。知道她应该是没在房间里,我推了推门,依旧是没有上锁。宾馆里都是自己人,彼此熟络,走廊里又有摄像头监督,所以房间里只要不做羞羞的事情,一般都不怎么刻意锁门。    晓涵确实不在,我突然感觉有些惭愧,毕竟到目前为止,我都还没安慰过她一句,这哪是追求人家应有的态度?我稍微紧张之后,拿出了口袋里的手机打给了她:“喂,你在哪?晓涵。”    “我在姗姗房间呢,还有另外几个姐妹。”    “对了,晓涵……今天片场的事,也把你吓得够呛吧?”    “呵呵,你才想起来问我啊?”    晓涵这样一问,让我更加不好意思起来:“我,我今天确实做的不好,因为……因为陈禄他……”    “呵呵,我逗你玩呢,我没事!不就是一只得了皮肤病的猫吗?王森在车上跟我们解释过了,我没那么当回事!”    “那就好,早点休息!”    听到晓涵确实没生我的气,加之她现在的情绪也挺正常的,我是打心里的高兴。如果她的好心情能够持续下去,我就瞅准时机对她下手,啊,不!不是下手,是表白。    但矛盾的是,貌似现在时机很不合适,只要电影没有拍完,我就有一种利用职权之便,潜规则良家妇女的龌龊感觉。我不想留下这种印象,怕以后真有幸能跟晓涵谈起恋爱,心里会留下阴影。    放下手机。    我盯着晓涵粉红色的床铺看得入神,竟然鬼使神差地躺了上去,被子上带着晓涵身体的甜香,我心想她一定是奶油草莓味儿的。    刚想深入意淫与晓涵同床共枕的场景,我的手机却来了一条短信,发件人是邰伟,上面写着“魂淡导演,能不能少跟女演员蚕眠一会儿?速速过来助我!”。    看完短信之后,我心想这个二逼,就不能少打几个错别字,或是少用一些网络用语吗,好好发个正经短信有多难啊?    我伸了伸腰,抓起衣服去了陈禄房间。    同样先敲了敲房门,期待邰伟那个二逼,屁颠颠跑过来给我开门,但是房门没开。    推了一下,竟然上锁了。    我有些不耐烦了,掏出手机给邰伟打了一个电话,可邰伟电话的铃声,却从屋子里面传了出来。    刚想对屋里的邰伟破口大骂时候,门却被轻轻地打开了。    最让我意外的是……    开门的人竟然是陈禄。     正文 第9章 刀疤鬼上身       “陈禄?”    我试探性地叫了他一声,失望的是,还是没有得到他的回答。    “陈禄,你不至于吧?”我擦身过去,观察他的表情:“怎么着,一只装死猫,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陈禄听到我的话之后,忿忿地瞪了我一眼,表情变化却极为缓慢。    可这一眼也是瞪得我舒服极了,起码能证明,陈禄现在能对别人的话有所反应了,并没有被吓傻。    我拉了张椅子坐下,房间里一片凌乱,典型的单身狗宿舍即视感。    墙面的一隅,贴着几张维尔莫斯·齐格蒙德的特写照片。那是陈禄的偶像,美国摄影界的大咖,斯皮尔伯格执导的《第三类接触》、罗伯特·德尼罗主演的《猎鹿人》,都是由他来设计光影布局,拍摄出令人称道的效果的。    记得陈禄还是个UFO迷,时常拿诸如麦田怪圈、月球基地、时空虫洞云云的论调进行传谣,哄剧组里猎奇心强的女孩子开心。    电视机里放着藏语节目,根本听不懂所以然来。可陈禄却目不转睛地在盯着看,偶尔也会眨两下眼睛。    压抑无语,过了几分钟之后,百无聊赖的我,顺手拿起了邰伟忘在桌子上的手机。    这王八蛋,竟然把陈禄一个人留在了房间里!    我按亮了手机屏幕。发现这小子竟然把手机给设置了密码,我感觉有些心堵。    但之后我根据邰伟屡次宣扬,他的幸运数字是“7”这个不争事实,随便在屏幕上连按四个“7”之后,破解了这个二逼到令人发指的手机密码。    这时候,我听到了走廊里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知道这是邰伟回来了。因为他走起路来,从来都是后跟抬不起来,典型的小脑萎缩前兆。    还没等我起身,陈禄又是悄无声息地前去打开了房间门。    “那傻逼还没过来?”邰伟不抬眼地问。    陈禄没有答话。    “我猜他是在房间里摧残周晓涵呢,这些个不上道的青年导演啊,好的不学,学起潜规则来,可真是一套一套的,都不用我手把手的教……”    没等把话说完,邰伟一下子定格在门口不动,满脸堆笑,眯起眼睛看我。    “你干嘛去了!”我狠狠瞪他一眼:“怎么把陈禄一个人留在房间了?”    “陈禄说他饿了,叫我给他打饭去了哈。”邰伟抬起右手提着的几个餐盒晃了晃。    我回头瞥了一眼陈禄,他很尴尬地对我笑笑。    我没理他。    邰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胳膊将桌子上的空烟盒、零食袋一股脑扫了下去,落得我脚面上都是,我咬牙狠瞪了他一眼。    陈禄也落座了,拾起一次性筷子准备用餐。邰伟将快餐盒一样一样地打开,将米饭啪的一声扔到陈禄面前。    我见陈禄真心有了胃口,紧盯着餐盒看,便问了他一句:“陈禄?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真是让那只猫给吓到了吗?”    “呵。”陈禄挤出了一声笑。我追问道:“那刚才在医院里,医生说那只猫根本没死,你觉得可信吗?”    陈禄伸出筷子,在餐盒里挑来挑去:“可不可信的,跟我没有关系!”    “没关系?”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抓起桌面上的半瓶可乐,喝了一口放下:“你可是活活两个多小时,一直都处在目光呆滞、闭口不言的状态里啊?这还不是被那只猫给吓的?”    陈禄的表情有些着急,连忙道:“我根本描述不出来,但就算我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的!”    我往前拉了拉椅子:“相信什么?”邰伟也是按捺不住了“你这货,刚才问你就不说,你想卖关子到什么时候?”    “我要说的就是,就是……”陈禄的表情很痛苦,话憋在心里说不出来的样子。    邰伟把筷子往桌面上一拍:“就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我给邰伟使了个眼色,叫他别给陈禄压力,让他慢慢想、慢慢说。    半晌过后,陈禄伸出的筷子没有夹过任何东西。邰伟却吃得津津有味,忽然,邰伟在餐盒里夹出来一块连着皮的猪肉,上面带有几根黑毛,调侃道:“我说那黑猫跑哪去了?原来被咱们食堂切成段儿给炒了哈。”    陈禄瞬间低头干呕。    我抓起几粒餐盒里的花生,朝邰伟的脸砸了过去,这次邰伟没有躲开,挨了这么一下,亏心地朝我笑笑。    我转身去拍陈禄的后背,叫邰伟给他倒一杯白开水喝。陈禄却说不用,之后抬起了头,眼睛里多出了一些血丝,稳了稳身体,请求的样子看了看我,看来是终于想要道出实情了。    邰伟也停止了胡闹,准备听陈禄的说法,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扔给我,又扔给陈禄一支。    陈禄接过烟,并没有点火,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使劲地咽了口口水,低着头道:“那只猫,咬住我鼻子的时候。我的思维,好像一下子就停止了。当时的我,似乎除了大脑可以思考,身体根本就动不了。”陈禄的思绪沉浸在记忆里,脸上又添苍白,心里并不平静。    半天,陈禄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我能看出来,他是在组织语言,可能想找一些准确的词语,才能把想说的话表达清楚。    邰伟却抓了抓一头乱发道:“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说这个?”不满于等了半天,陈禄就只说了这么几句没用的话。    “我感觉有个人钻进了我的脑子里!”陈禄突然很害怕的样子:“就在那只猫咬住我的同时!”    “你说什么?有个人钻进了你的脑子里?是什么人?”我和邰伟对视了一眼,看样子,陈禄绝对不是在瞎掰。    据陈禄接下来的话里透露,当时有一个人进入了他的身体,是一个穿着黑衣长衫的男人,而且从穿扮上看,绝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而且那男人的额头上,还有一个明显的刀疤,刀疤是崭新的,甚至潺潺地流出鲜血!是绝对会致死的那种,但那男人却是站立的,换句话说,这个男人是一只鬼!    那个男人突然飘向陈禄,紧接着抓住了他的手臂,之后陈禄就感觉那男人一下子钻进了他的脑子。    我感到万分震惊,因为陈禄所说的这样经历,我直接有种曾经发生过自己身上的感觉。    忽然间,我的左臂剧烈疼痛,拉起袖口一看,居然是之前梦中女鬼抓出的指痕在痛。而且更加恐怖的是,那指痕已经更加的清晰了,要说不是指痕,现在是打死我也不会相信了,再不能找出牵强的理由给自己开脱。    随即,我的脑子阵阵发痛、发胀,一连串接着一连串的闪念飘过。    一下子,我从椅子里站了起来,终将这几日所回想起来的所有异常,和诡异事件,蛛网般地串联到了一起。    按照先后顺序是,红衣女鬼抓住我的左臂,脖颈上还有一道横着裂开的血窟窿、紧接着是残破古宅出现的那个白眼球老人,额头和脖颈各有一道伤疤、之后是片场的那只鬼猫,回想起来,它脸上的褶皱,还有褶皱里的黑泥,简直就跟红衣女鬼的脸如出一致、最后是鬼猫诈尸,一个黑衣男鬼同样抓住了陈禄的胳膊,他的额头上也有一道开裂的伤疤……    红衣女鬼脖颈上横起老长的血窟窿,黑衣男鬼头上竖起开裂的刀伤,不正是跟那个驼背老头伤疤的位置完全一致吗?更想起巷子口处,那只接过鬼猫的枯手,那样干枯的手,不正是老年人才特有的皮肤特征吗?难道那只猫就是他搞的鬼?    老人极力阻止我们拆古宅,晓涵又在进入古镇之后,愈发阴晴不定,时而像是丢了灵魂,时而又突然恢复正常!    联想过这一切,我的身上一阵恶寒袭来,后背前胸都被冷汗塌透。我直勾勾地看着陈禄,只剩最后一点需要确认……这一切到底是巧合?是幻觉?还是真正遇到了鬼?只差确认这一点,便可以找出答案!因为,我的世界上,不可能再多出这样一种巧合!    我发狂一样跳到陈禄面前,拉起他口中被鬼抓过的那条手臂,一下子将袖子掀了上去,定睛一看……    却……    只是一只胖哒哒的肥胳膊,白净得有点像女人。    并没有出现指痕。    这他妈的!    我忽然倒退了两步。桌子旁围坐的邰伟和陈禄也傻了眼,因为我刚才的一系列表情和动作,根本就像是在表演话剧一般的夸张。    陈禄将胳膊上的袖子拉了下来,狐疑地盯着我看。邰伟也是满脸问号,这下子,换做是他要来询问我了。    这条判断失误了。    我只能退而求其次,毕竟还有一点,也可能会间接证明出一些蹊跷来。    我板着脸,表情相当僵硬:“陈禄,那个黑衣男人,你有看清他的脸吗?”想装得轻松点,却根本装不出来。    陈禄的头微抬。    眼球移向左。    之后向右。    我实在受不了这种煎熬,“他的脸是不是白色的?上面还布满了那猫一样的褶皱?褶皱里还有一些黑泥?”    陈禄的表情瞬间凝固下来……    前额上豆大的汗珠,颗颗冒出,楞着眼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我正想该怎样回答他,邰伟却双手啪的一拍:“我了个擦,我当是真有鬼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我,陈禄,同时看向邰伟……     正文 第10章 劈头的菜刀       “到底是怎么回事?邰伟?”陈禄眼神里充满了希望,椅子上弓着腰,似坐非坐的样子。很显然,他特别希望邰伟能提出跟鬼无关的见解,用以瓦解他心中的恐惧。    邰伟眼里充斥着得意的光,揉了揉鼻子,狠吸了一口烟,想要卖弄一番。我认真的对他吐了一个字“说!”    邰伟用手指敲击着桌面,“这些都是陈禄的幻觉,你也是这样想的哈?郭宁。”    我则彻底收回了本就没想出口的灵异分析,对邰伟道:“你先说……”    邰伟洋洋得意地看着陈禄和我,娓娓道来……    他说,之所以他也猜出来了刀疤鬼的长相,一定是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正因为那只黑猫的脸很恐怖,吓到了陈禄,给陈禄留下了深刻印象。随后,那只黑猫又离奇地诈了尸,咬住了陈禄的鼻子。    更是将陈禄的恐惧彻底激发到顶点,以至于瞬间产生了幻觉,将猫头代入到了刀疤鬼的脸上。就像梦中的事物,仔细想来,都是与真实世界发生过的事,有着深深关联的。    听邰伟道来之后,虽然很反感他说话时的卖弄样子。但在一小段时间里,我确实赞同这样的说法,算是简单直白,有理有据。    也就是说,陈禄将现实世界里受到的惊吓,转化成了一个刀疤鬼的幻觉。    但是!    那我的情况又该怎样解释?    我,却不能道出口,只能在自己心里细细琢磨……    我的分析是与邰伟完全相反的!并不是现实转化成了脑中的幻觉。而是,幻觉中的一些事物,竟然验证在了现实世界当中!先有白脸褶皱的红衣女鬼,之后才有那只黑猫。之所以我猜中陈禄脑中刀疤鬼的样子,正是按照这样的顺序推理出来的。    只是……    并没有在陈禄的手臂上,发现如我那样的指痕,导致对邰伟的说法不能全盘否定。    此刻……    眼看陈禄的眼里充满希望,好像心中的恐惧,已被邰伟的说法冲刷掉了大半的样子。甚至还夹了一口米饭,缓缓送到口里,若有所思地咀嚼着。    发现陈禄有完全恢复正常的迹象,我突发一个想法!    干嘛不趁这个机会,彻底将陈禄治好呢?    虽然陈禄一向鼓吹胆子大,但就今天的表现来看,是刚好相反的。    我和邰伟神智清楚,他却几乎吓到崩溃,先别说到底有没有那只刀疤鬼的存在,只要能将陈禄的心里阴影去除,就算只是暂时的,又何乐而不为呢?    假若他的状态也如晓涵般不佳,势必会影响拍摄进度,更会拖延我们离开古镇的时间。    我心里打定了主意,要无条件配合邰伟的蹩脚分析。    邰伟见陈禄开始夹菜,我又很认真思索的样子,貌似对他的见解很受用,便摇头摆尾的道:“怎样?我分析得很有道理哈?”    我一副胜读十年书的样子,含蓄地对邰伟伸出了大拇指,一顿一顿地鼓了鼓掌:“犀利!犀利!”    邰伟微微一笑,转头看向陈禄,期待也会得到陈禄的几句夸赞。    陈禄却用狼吞虎咽的吃相回应邰伟。因为被轮番的恐惧轰炸,陈禄消耗了几乎全部体力,肚子早已干瘪,却因为深入脑髓的恐惧,拨乱了饥饿的神经。    他之所以信了邰伟的话,我觉得原因是,陈禄更信任我,通过我对邰伟说法的深度契合,才消除了心中的恐惧。    只是不清楚,邰伟的说法,到底会不会被以后出现的离奇事件打破?看着猛吃猛喝的陈禄,我当时就有了这样一种不祥预感,甚至觉得陈禄像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傻瓜。    邰伟站起身来,对我说:“郭导,我看他没问题了哈!”    “嗯,我没事,对了,我看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俩回去休息吧!”陈禄也赶紧站了起来,对刚才给我们带来的困惑很不好意思。    “是啊,我也困了,哈……”邰伟伸了一下懒腰,打了一个哈欠。    “今晚得留下一个人,陪着陈禄!”陈禄却连忙说:“不用!不用!我本来就没事,只是觉得今天的事有蹊跷,值得思考。”    我呵呵笑了一声,“是我怕……”邰伟这个王八蛋却见坡就下,“你怕,那你留下吧。”说罢,用袖子抹了抹油嘴,起身欲走。    正好我还不放心邰伟这个贱人,没准睡前来了兴致,会给陈禄讲鬼故事,就没有阻拦他。    “那你俩好好玩,别打架。”邰伟又犯了二逼,“对了,郭导,你知道什么是灌肠吗?”    “妈蛋!”    我又是一个飞脚,被邰伟一窜闪开没踢到他,很遗憾。    ……    夜更深了,陈禄吃过饭早早躺下了。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盯着天花板上微泛的月光思索……    不顺利的拍摄,灵异古怪的事件,加上陈禄的状况,一晚上我都难以完全入睡,即便可能睡过一会儿,也是很不踏实。    房间里平静的很,窗子留着窄缝通风,偶能听到外面的各色虫鸣,还有瑟瑟的风声。睡前没有洗澡,身上倍感粘腻,很是恼人。    辗转反侧多时,闻到了一股呛人的酸味,愈发浓烈刺鼻。想起身看看,却发现自己连眼皮都睁不开,更别提手指脚趾。    这又是怎么回事?    奋力地想要让自己动起来,至少,也要睁开眼睛。可不管我怎么用劲儿,身体就是没有一点反应。    耳畔,忽然有女人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传来,位置就在我的枕边!甚至能感觉到她嘴里吐出的气息!大半夜有个女人在耳边唱戏,这他妈是种什么感觉?    全身不能动,任凭那麻腻的戏文声摩挲我的皮肤,汗毛根根直直竖立。    我由起初的着急,演变成赤裸裸的恐惧,难道又是鬼压床!    紧接着,唱戏的女人仿佛退到了门口,却又感到有东西压在了我的胸口,更加的呼吸困难。    就在我努力分辨,压在我胸口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时候。    “喵嗷!”    我竟然听到了一声猫叫。    直觉告诉我,这绝对是片场里逃掉的那只鬼猫!    我突然看到门口站着那只红衣女鬼,可是,可是我并没张开眼啊!    女鬼突然朝我仰头,脖颈再次横裂开血窟窿……    随着女鬼的呼吸起伏,血窟窿里有黑血一涌一涌,竟然还从腔子里爬出来一截头发!    “啊……”    却是陈禄在遥远处的一声大叫,将我拉回了现实。    我猛然睁开眼,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息,生怕停下来就会死去。    擦拭掉额头上的冷汗,我特别口渴,借着明亮的月光,能看清房间里的一切事物。扫视了一番之后,看到了围在残羹里的一支水杯。    我赤脚下床,猛然抓起水杯仰头一灌……    重重地将水杯落于桌上,“铛”的一声响!    这才想起来陈禄还在熟睡,怕是这声音会惊醒了他,赶忙看了他的床铺一眼。    但这一眼看得相当诧异!    房间里的陈禄居然不见了……    被子是掀开的,枕头上未平复的压痕也说明,他是刚刚离开的。    “陈禄?”    我向卫生间方向,小声叫了一声,但没有人回应。    “陈禄!”    我放大了声音,但还是没人应我。    难道?刚才陈禄在遥远处大叫的一声,并不是梦境里发生的?    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凌厉的那一声猫叫、还有站在门口的红衣女鬼!这难道……    我要去找他!当时的脑海里,就只剩下这个念头。    连忙打开房间吊灯,这才发现我床头上那扇窗的防虫纱网已被撕破。    难道他大半夜摸黑从窗口跳出去了?这小子怎么想的?    还有那一声来自陈禄的叫声,是从宾馆的后身传来的,正是我第一次遭遇鬼压床时,在后花园里遇到红衣女鬼的大概方位!    难道陈禄他?被鬼勾走了?他是不是还没有从刺激中恢复过来?    不行!    这小子头脑还是不清楚,没准还会再遇到危险!    我以最快的速度套上牛仔裤和上衣,绑好鞋带,也顺着那扇窗子爬出去。    正当我纵身一跃,跳出窗口落于草地的同时,我的心也基本悬到了嗓眼……    刚经落地的我,用余光扫到,一个黑影就立在我身侧不足半米的地方。    天啊!这个黑影是谁?难道是梦中的红衣女鬼?    稍做停滞、按兵不动,之后我鼓足勇气,猛地转身,举起拳头……    可看到的场面,更是让我叫苦不迭,甚至就事论事的讲,比看到那只红衣女鬼还要危险……    我看到了什么?自己一时都不甚相信!    明晃晃的月光下,陈禄立身不动,用相当邪恶的眼神盯着我看,而且……    他的右手提着一把菜刀,月光下甚是雪亮扎眼、寒气森森,紧接着……    他做出了令我更加毛骨悚然的举动。    “嘘……”    陈禄用左手抵住嘴唇,暴戾的脸上杀气毕露,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竟然向我举起了手中的菜刀,瞬间朝我的头劈过来!    “我操!”    眼看举菜刀的手向我劈来,不及躲闪的我本能用手臂去挡,心想这下非死即残!    “喵嗷!”“我他妈让你瞎叫……”    楞眼看到陈禄手中的菜刀,确是从我头顶掷了出去。    紧接着,他随菜刀飞出的方向跑了出去。    那一刻我才该死的明白!那菜刀原来不是砍我的,是招呼猫的。    缓气拍胸,定了定神,我的前胸后背,早已被冷汗湿了个通透。    十几秒钟过后,陈禄悻悻地走了回来,捡回了那把掷飞出去的菜刀。    “没吓到你吧?郭导!”    “还好,还好!”我心说还好个屁,差点没吓死!换是邰伟,我早抽他俩大耳光了。    可气的是,这厮反而倒打一耙:“你没事?倒是吓了我一跳!我刚才蹲在地上偷偷朝猫叫的方向靠近,一下子多出个人蹲在我旁边,心差点没蹦出来!”    我懒得再安慰他,突然想起什么:“你也是被猫叫吵醒的?”    陈禄点了点头:“说出来能吓死你!有只猫把你头上那扇窗子的纱网弄破了,我睡得不沉,被它撕咬窗纱的声音吵醒了,见它一下子蹿上了你的胸口,我连忙吼了它一声……”    我心中一惊,“是不是那只黑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