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初遇       楔子    大雪从前夜开始下起,如密密的白蝶飞舞着飘落。铺天盖地,不过一转眼时间,便将眼前这一片土地完全的遮盖起来。    除了冷之外,秦小混身上已经没有任何知觉。她迷了路,已经在这原野中转悠了四五天,随身带的干粮早已吃完,眼下不过是硬撑着不倒下。双脚机械的拖动着,过膝的厚雪耗费了她更多的力气。冻得紫青的面目上表情僵硬,除了偶尔一转动的眼珠之外,根本就看不出是一个活人。    除了雪还是雪,眼前这一片荒原,根本就没有人烟的象征。一步,两步,秦小混终于再也使不出半点力气。眼前一黑,便直直的倒入白雪之中。倒下的瞬间除了不安还有如释重负的轻松,如此去了,不负如来不负卿,或许更好。    然而就在她倒下的那一刻,恍惚中,她仿佛听到了有马长嘶的声音。    过不多时,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飞驰而来。    膘肥体壮,毛色发亮,奔跑的姿势轻快灵活,姿态优雅,这些都是身为一匹好马应该有的特征。    然而这匹马却不止如此,除了外表神俊无比之外,它的双目更是精光大泄,一种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气势昭显无疑。    只是,这样的一匹绝世好马,比起那御马之人的神态,却还要逊色三分。    那御马之人,其实也只不过是一个白衣少年而已。    然而气高清骨、凛冽如冰的身姿与气度,如墨夜里一轮皎洁的明月,即使最闪亮的星辰在他身边,也会失了光彩。    能有这样风华绝代的气质,即使他长得并不如何英俊潇洒,也足够魅惑众生的了。更何况他的外貌并不比他的气质失色,足以称得上是绝世容颜。    轻轻一拉马缰,马儿人立起来,稳稳站住。少年翻身下马,伸手试探着秦小混的鼻息。    “还好,还活着!”少年松了一口气,俯身抱起秦小混,二人一同上马,向东飞驰而去。    身后的雪花,依旧纷扬着飘落……    1.    虽然神志不清,秦小混却仍能感觉到,自己依靠在一个火热的胸膛之中。他的体温炙热了自己冰冷的身体,已经冻僵了的脑筋终于又缓慢的运转起来。即使在这神志不清时期依然随时高度警惕着她敏感的神经,抬肘用尽所剩无几的气力向后捣去,背后之人似是一声轻笑,稳稳接住软绵绵的招式,将她斜倚的身体放平。背后的温暖突然离自己而去,秦小混险些要叫出声来,却感到身上一暖,一床柔软的锦被被盖在自己身上。原来来人并无恶意,感受着难得的温暖,她抿了抿唇,有一根弦似是将要崩断。连日的伤心、惊恐与仇恨终也抵不过这强烈的睡意,再度坠入梦乡。    等秦小混清醒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之后了。强忍着身上的酸软无力,她伸手掀开了棉被,扶着床沿下了地。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已经耗费掉了她的大半力气,只好靠坐在床柱上,缓缓打量着这个房间。    很显然,这是一间单身男子的居所。房内没有过多的摆设,一床一桌一凳子,透露着简单与利落,屋内几乎没有什么饰品,只有靠在东墙上的一个大书柜,倒是吸引了秦小混的视线。强撑着身体,秦小混一步一挪蹭到了书柜边,抬头望去,却不见普通文人举子必读的书籍,反倒是什么奇人异志,风土人情,医卜星相的书比比皆是。秦小混不由得对这房间的主人起了一种好奇之心。    “吱呀”一声,房门突然被推开了,秦小混一惊,本就虚软的身子本能一抖,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小心!”耳边一声惊叫,身子已经被人牢牢抱在怀中。眼睛对上一双黑眸。    “你这小童,无事下床作甚?”说罢将她又抱回床上。    一愣,瞬间竟如是被武林高手点了穴道一般的全身瘫软了下去。    “你,你……”秦小混颤抖着手指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眼前的这个人,古铜色的肌肤,强健的体魄,高大俊朗中透着粗犷的豪迈,一看就知道是个北方汉子,那双斜飞入鬓的剑眉,那对冷锐倔强的黑眸,更让人感受到一股强悍犀利的勇猛,深沉浩瀚的男性魄力。    当然这人的外表并不是让她发愣的理由,她是见过世面的人。    不晓得是不是他救的自己?秦小混心里偷偷琢磨。在第一眼见到他开始,秦小混觉得自己对眼前的这个带有浑然天成的男性魄力的男人还是满有好感。但是这种好感跟她喜欢吃麻酱烧饼性质其实差不太多。如果现在有人拿一个烧饼和眼前的人让她选择,她一定会选择前者。秦小混揉揉肚子,好像饿了。不,是饿极。    所以,让她发愣的理由是……    “你,你……”秦小混再次颤抖着手指指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唇角奇异抽动着,“你叫我小童?”    “是啊!”男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也就十二三吧,我怎么也虚长你些年岁,叫小童有甚么不对吗?既然你不喜欢那就唤你小兄弟吧。”    秦小混闭了闭眼,用力呼吸几下,算了,反正自己始终是男装打扮,都成功骗过了这么多年,他看不出来也是应该的。若当真看出自己是女子,保不齐还要杀了他灭口。但说自己只有十二三,这也太侮辱人了!这一点当真是触动了她的痛点,她当真如此发育不良吗?要知道,她已经十八了!和自己同岁的姑娘,好多都已经当了娘!    实在太侮辱人了!    好歹,看在他救了自己的份儿上,就饶了这一回好了,以后有他苦头吃的!秦小混的唇边荡起一抹俏皮的笑意。    这是她自出事以来第一次展露笑容。    突然间,下一秒,她浑身起了一个激灵,颤抖着问道:“是,是,是你救的我?”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这不是都被他看走了吗?还口口声声叫小兄弟,难道要欲盖弥彰?天杀的,她保留了一十八载的芳华!正待秦小混就要扯开嗓门哭天喊地之时那人开口道:“不是。”    秦小混一颗悬起的心才终又放下,但是,后面那句又险些令她喷血。    “是我二弟将你从雪地捡回来的。”    秦小混颇为不满,什么叫捡回来,她又不是小猫小狗。不对,重点是他二弟,他二弟不一样是男人?    秦小混“腾”地从床上弹起来,就差要将脑袋杵破顶棚。她站在床上叉着腰,居高临下地怒目而视,双手顺便又胡乱摸了一把自己的胸前。咦?怎么还是那破破烂烂的麻布,脏得分不出什么颜色的袍子。原来,原来,竟然是自己想歪了!看着地上那人一脸莫名的望着自己,秦小混马上换了一副谄媚的笑容,人家兄弟俩好心好意把自己捡回来,明明是大好人,又怎会辣手摧花呢?习惯性将手插进外衣,又从一个破铜穿过,摸着下巴嘿嘿笑着讨好。    那人见她如撒呓症一般,不觉浑身慎得慌,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竟有些口吃地道:“你,你,是否,下来说话?”    秦小混正想显摆一下自己敏健的身手,翻身跳了下来,却忘了正处于虚弱期,没有站稳混身软软地就要倒下。那人眼疾手快再次抱住了她,手触之处竟都是骨头,瘦得真离谱!这辈子都没吃过饱饭吧?    再见他这一身破烂穿着,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倒是个可怜的孩子。    秦小混以手安抚着可怜的胃口,心道:你不饿,你不饿。却依稀听见胃口回她说:你玩去!    推门而入的白衣少年站在门口看着他俩笑吟吟问道:“你们,上演的这是哪出?”    秦小混推开他扶着床柱站稳,从头发上摸索着找到一根稻草叼到嘴里,含含糊糊地问:“相好的,救人救到底,能否赏口饭吃?”    莫清枫看着她一双黑手伸向油滋滋光亮亮的鸡腿,好心地送上一块手帕,秦小混看都不看直接送到嘴里大快朵颐。一边把嘴塞得满满一边挑剔道:“我跟你说,这鸡腿太油了,还有,不怎么咸,下次一定注意啊!”莫清枫受不了她的吃相,把脸扭到一边,顺便弹下刚刚被她溅到的饭粒。单戎骁是直率之人,看她吃得如此香怕噎着又递过去一碗汤,秦小混抓过来咕咚咕咚一饮而尽,不禁赞叹道:“好汤!”    单戎骁笑出声来回道:“还是第一次有人夸我二弟做的汤好。”    “我是说,好烫!!”秦小混皱着眉一副痛苦表情,一边吐着舌头一边用手扇风,莫清枫站起来关心道:“我去给你端水?”    “来不急了!”秦小混说完一头栽进旁边的雪堆里,莫清枫跟单戎骁俱是吓了一跳,正要喊她,她已经拔出了脑袋,顶着一片小雪花嚼着一嘴的雪笑眯眯道:“没事,没事了。我也吃饱了。”说完把油手在衣服上抹了抹,才又拿起莫清枫给她的手帕,放到鼻子下使劲的擤了起来,扔掉沾满鼻涕的布赔笑道:“冻坏了,有点流鼻涕。”莫清枫看着瞬间黑漆抹糊的真丝手帕,满心悔恨,直呼“牛嚼牡丹”!    单戎骁见她单薄瘦小的身体忙吩咐下人拿了棉袄来。秦小混摩挲着手里的棉袄,看看自己满身污秽竟有些舍不得穿。    是啊,如此的满身污秽,满身冤屈,前路艰险。等待着她的还会是什么呢?    秦小混呆呆看着棉袄不出声,莫清枫善解人意问道:“你是否先洗个澡?”    秦小混满脸堆笑,点头如打鼓。     正文 第二章 鸡飞       吃饱了肚子,再洗上一个热水澡,实在太熨帖了!秦小混伸了一个懒腰,皇上他二舅日子也未必有她现在这么舒服,可惜再怎么舒服也得起身,舒服的日子对她来说早已到头。虽然她也开始忍受不了那一身脏污的衣物,但以她目前的身份和处境,当然是越遭众人厌烦越好,最好是走在大街上人人都避而远之,才足够安全。以后的日子,更加难以忍受的恐怕还有很多。    “你洗好了吗?”突然一个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在秦小混耳中却如同炸雷,她慌慌忙忙起身:“我还没洗好,你可别进来哦!”小眼匆忙扫射着四周,却该死的没有看见一件可以蔽体的衣物,秦小混只好环抱着胸蹲进水中,只有一颗小脑袋留在外面,警惕的看着屏风后莫清枫影影绰绰的身影。    “哦,知道了,你的换洗衣物我放在这里,我出去了。”虽然是隔着屏风,秦小混却仿佛能看到莫清枫脸上带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意,莫非……秦小混心头顿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又过了好久再没听到人声,秦小混这才小心翼翼地起身,将头探出屏风,一眼便看到一旁的矮凳上摆放着几件衣物,忙不迭的拿过来准备穿上,却在拿到手的那一刻懊恼地低嚎了一声:“狗屎,他真的知道了!”手上除了中衣外衫等平常的衣物,竟然还有一件——月白色的诃子!顺便绣着竹子。    “哼,一个大男人竟然会有女孩子用的衣物,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亏我还挺感激他救了我来着!”秦小混一边更衣一边嘟囔,身份被人看穿这件事让她感觉非常不安,倒是对身子可能被人家看去这事不怎么在意,即使彼时民风开放,但毕竟女子闺誉大过天,任谁也未到她这种豪放的地步。只是在秦小混长了十八年的脑袋里,似乎一早已不再将自己作为女子示之。    好不容易才鼓起了勇气踏出房门,秦小混像做贼似地偷偷摸摸走着,时不时地还前后探看一番。他们对自己有恩,如今这一身的官司自己都不够愁,思虑再三还是莫要连累了旁人才是。如今趁早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溜出去,省的言多有失多惹事端。这个庄子果然够大,这两个臭兄弟也果然不愧是一方霸主,连家宅的名字——“龙剑山庄”也够霸气,够配得上他们身份。如果眼下自己不是有重任在身,绝对会好好参观参观,夸赞一番,没准一高兴还给他提上两首诗以供留念。但眼下这硕大的处所,却给欲偷溜出山庄的自己造成了很大的障碍。    “不是吧,迷路了?”秦小混傻眼地看着眼前的花园,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已经三次经过这个花园门口了吧。这园子谁督建的?到处都相差无几的设计是存心想让她在这里继续做客吗?    “你在这里干什么?”    秦小混身子一抖,不敢相信自己又碰上了那个她最不想碰见的人。她僵硬着身子转过头,唇边扯开一抹尴尬的笑:“哈哈,这么巧啊,你也来赏花啊!”话一出口她就想抽自己两巴掌,怎么一见到这个死小子自己就连话都不会说了。    “是啊,我也来赏花!”莫清枫配合地点点头,蹲在一株已经凋谢的牡丹面前很仔细的研究了起来,“牡丹花品冠群芳,况是期间更有王。四色变而成百色,百般颜色百般香。好花,好花!”    这家伙,还真是给把梯子就上房的主儿啊!秦小混狠狠地瞪了莫清枫一眼,扭头就走!    “喂,你要去哪儿?”莫清枫在她身后叫道。    “我饿了,要去厨房!”隐隐的磨牙声霍霍地传了过来。    “咦,你不是刚刚吃过东西?”    “本小爷又饿了,你有意见?还是这么大的一个府邸连点吃的都没有?早说我就出去觅食了!”    “这里当然有吃的。”    “那就别拦我的路!”    “我没打算拦你啊,我只是想告诉你,去厨房的方向不是这里。”    “我就要走这里,你有意见!”    “呃,没意见,您大爷请便!”    看着秦小混雄赳赳气昂昂沿着小路一直走着,莫清枫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秦二爷,那个方向是茅房啊!”    良久,一声咆哮:“莫清枫!”    秦小混知道自己缺点很多,但是优点也不少,其中就包括这个叫驴似的大嗓门。这嗓门把听手下报账的单戎骁再次引了出来。    看着一脸杀气腾腾的秦小混外加忍俊不禁的莫清枫他一向精明的大脑突然不再精明了,“你们,这是又在唱哪出啊?”    明明姓单的和两个手下从这里出来,他刚刚还说是茅房,看来这莫清枫不教训一下是不行了。秦小混不怀好意地把双手插进袖口,莫清枫见她那姿势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兄弟这是怎么了?”单戎骁也觉好笑,见她洗吧干净了,巴掌大的脸,瘦消挺拔的身型倒也透着一股子伶俐劲。他暗笑,说起来也是,以秦小混在江湖上的那点小名望怎会不伶俐呢?再瞧她眼睛不大,细细长长,末梢微微向上翘起,小鼻子小嘴小细脖儿,倒像某大户离家出走的傻儿子——如果不是那么粗鲁。他凝视着她的侧颜,久久不能将目光收回,许久不敢碰触的前尘往事似是要被再次召回,他甩甩头,只是有些像罢了,何须思虑太多?    “什么小兄弟,大爷坐不更名站不改姓,姓秦名小混,姓秦的秦,混蛋的混!人称神驴秦爷!天下第一举世无双江湖上鼎鼎大名宇宙霹雳无敌帅帅侠是也。”    单戎骁连同身后的两名手下扑哧笑了出来,这大名鼎鼎一连串名号他们可真是闻所未闻。莫清枫才不给她面子,强忍笑意道:“秦小混啊秦小混,你果然是个混蛋!难怪人家都说名头越狂本领越小,这么长的名号有人记得住吗?”    “是啊,我就是个混蛋,我这个混蛋早晚会干出一番大事!”秦小混说得并未有多么豪迈,反而难得地冒出一丝凄凉,看的莫清枫浑身瘆得慌。    只是,瞬间后,秦小混捏捏指头,莫清枫见她要出手暗暗做好了准备。单戎骁正要劝两句却见她惊世骇俗地拿起衣角放在鼻下又使劲一通擤,莫清枫见自己借给她的好好一件衣服被糟蹋,皱了皱眉,当真无话可说。    秦小混揉揉鼻子,“早听闻倾城公子,这个,这个武功马马虎虎。文采嘛,略通一二,今日本爷身体不适就不跟你计较了。”看着莫清枫翻自己一个白眼仍不知愁道:“别崇拜我,也不用下跪。”    在场有翻白眼的,也有笑得肚子疼的,而单戎骁身后那个灰衫玉立,面皮白净,书生模样的人竟面无表情,不屑地瞟她一眼不动声色道:“道上鼎鼎大名的神驴秦爷,可当真惊世骇俗,不同凡响得很啊!”    秦小混也瞟回去,见他不卑不亢站立于白雪之上,到有几份道骨仙风,问道:“你既然那么清楚我的名号,看来也不是什么好鸟。敢问你又是哪位啊?”    “区区不才只是庄上的奴才,来福是也。”那人微微欠身。    来福不知她来历终是放心不下,虽有故意贬低自己身份之嫌,但他人前人后的的确确都是奴才自居。一开始他家主人还会阻止,但时间久了也就习惯。这个人,眼里心里都是没有魂的,他的全部都要依附着主人,若是不让他如此,恐怕他自己还真的会活不下去,    来福?秦小混怀疑自己耳朵坏了,原来人类也有叫这名字的?她嘴角微微牵动,指着另一个老态龙钟账房先生模样的人问道:“莫非,莫非,你叫旺财?”    那老头毫不生气,反而笑眯眯道:“秦少侠当真冰雪聪明,老朽便是旺财。”    秦小混倒吸着凉气,强忍着不想让自己成为江湖上第一个笑死过去的人,“你,你,你们,这名字,可真是旺主!做生意一定发财!”    那灰衫男子微微一笑道:“做下人的哪里有什么名姓,庄主慧眼识英瞧得起咱们赏口饭吃罢了。”    秦小混白他一眼,最腻歪的就是文人酸不溜丢,念及自己是个超级路盲,讨好问道:“请问此处乃什么所在?”小眼睛一番文诹诹地带韵念白。    “天宁郡。“来福亦配合起她来,二人拿腔作调,笑得旺财前仰后合。    “那庄呢?”    “大王庄。”    “大王庄打听一人,来福可曾知晓?”    “有名的不知,无名的不晓。”    “得,我甭问了。”    “有名的便知,无名的便晓。”    “又全知道了。”    “有名的便知,无名的不晓。”    “提起此人,大大的有名。”    秦小混正自顾自陶醉着没回过神,莫清枫已经开口,“且不知秦小混蛋问的是哪位?”    “绿林总瓢把子、龙剑山庄庄主。”    单戎骁刚要说“正是在下”,莫清枫便抢过去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明知故问些什么?”    秦小混心里将他骂了个五六七八遍,并不搭理这总是跟自己作对的人,她低下头偷偷地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太没出息。单戎骁正要问她有什么事,她猛然抬起头一手指天,一手叉腰:“哇咔咔咔咔!我竟然住在最大的贼窝里都没偷点东西出去变卖!娘的,待会看爷爷出去怎么嘚瑟!不好好做他一票怎对得起今日一番际遇!”    “怎么,秦兄弟这就要走了?”单戎骁倒有些舍不得这个颇有些稀奇古怪的人。    “不走干嘛?给你招女婿不成?”秦小混口气不善道。有个能吃饱饭又有好床睡的地方,傻缺了才愿意走。只可惜了自己这身份——    莫、单二人知道她有难处,正打算为她准备些钱粮,秦小混已先开了口,“我说,江湖救急,借点银子花花?我有口宝刀还抵押着呢,还有我那宝马坐骑,卖了二俩银子,得赶紧赎回来。哎,英雄末路,美人迟暮。如今这般光景逼得我当刀卖马,可怎生一个惨字了得!”她越说越上口,念白念得顺溜极了,只是提到宝马二字,一直混不吝的秦小混倒真的呈现着一丝焦急。    “呦,什么宝马才卖二两啊?”莫清枫就知道她会吹牛,似乎拆穿她挺有意思。    “说起我那宝马,身黑如墨、鼻白如玉、脸长似驴——”    “我看就是驴吧。”    秦小混猛翻白眼,“驴怎么了?驴也是马下的。”    莫清枫无视她的无知,等着看她再出洋相,那边单戎骁已经咳了出来,他也是爱马之人,还第一次遇到这种——真不知该怎么形容她的好。    “我那坐骑血统纯正,汗血、黄骠、赤龙与紫骍的串儿。”    她这话一出,四人再也坚持不住,只听莫清枫冷笑一声:“这马他们家是有多乱。”    “哼!就知道你们瞧不起人,等爷爷我有钱了,汗血开道,黄骠垫后,我在中间骑着我的坐骑神驴。”    单戎骁不等她意淫完毕开口道:“旺财,去账房支一百两银子给秦兄弟吧。”    那叫旺财的老头立马敛了笑点头应是,秦小混先是一阵愣神,她未曾想这人与自己萍水相逢会如此大方!那是整整一百两啊!她虽不是没见过钱的人,但京中普通百姓家中一年的开销也不过是十两!莫清枫显然也有点讶异。    但只一瞬,秦小混又咧着嘴嘬着牙花补了一句,“太重我不好带,那一百两给我换做飞钱吧!反正,我也不出京了,以后随时去你家钱庄兑换。”    莫清枫摇摇头道:“见过无耻,可就是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你打算怎么还呢?”    秦小混不仅不生气还谄媚地咧着嘴笑,露出她那不怎么洁白还外带参差不齐的小狗牙。伸手在怀里摸了摸往莫清枫身边凑过来,“莫郎,人家以身相许好了。”说完手不老实地开始向他身上抹去,莫清枫伸肘挡回,别以为自己没看见她从怀里伸出手时上面明显还带着白粉,谁知会不会是什么下流的药。    秦小混见她反应这么快仍不死心,“呦,瞧,枫妹这小脸蛋,细皮嫩肉——”嘴上说着手上却也毫不含糊,招招不离莫清枫的脸。    单戎骁见两人动了真格,闪身插进二人中间,右手架住秦小混插过来的二龙戏珠,左脚踢回莫清枫欲上来的金刚捣捶。    “要比武,可得改个日子。”转身向那灰衫来福问道:“请来福先生看看黄历,选个黄道吉日。”    听他这么说秦小混反倒不好意思了,刹那想起来这貌似是人家家里。莫清枫不动声色,也看不出他到底想什么。    正好,这时旺财拿了钱来,单戎骁接过递给她,想了想又把自己身上的裘皮披风解下为她披上,道:“把这便换收好,在上京城中,只要是在下的商铺你都能去汇兑,万事小心。”    再见莫清枫也改了往常地坏样子,貌似有些关怀。这一年来秦小混的名声很劲,如今如此潦倒必有原因,自从将她从雪地捡来看了不该看的地方,莫清枫面对她便多了一份同情。秦小混想要说点感人肺腑的话来跟大家道别,开口却只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日方长,后会有期。”说罢向墙边跑去,她知道自己路盲,干脆翻墙算了,也好让那姓莫的见见自己的本事。    四人惊诧地长大着嘴,饶是莫清枫反应快,见她翻身过墙去才来得及道:“那后面是化粪池呀!!!!”    只听见一声凄厉地叫喊响彻云霄,惊落飞雁无数:“莫——清——风!”    某人望着下面一片大粪,死死抓住树枝不放,嘴里咒骂不断。     正文 第三章 狗跳       等莫清枫把秦小混救下来,秦小混已经足足在树上嚎了一盏茶时间,声音依然洪亮中气依然十足,比那台上唱戏的还会拉长音。    “行了行了,都下来了,还嚎!你怎么这么废物?”秦小混的本事他又不是没试过,这么矮的树还不至于下不来,莫清枫不知道她为何隐瞒轻功,不耐烦的戳了下脑门。她比自己矮小半个头,这个高度刚刚好,莫清枫戳得顺手,便忍不住多戳了两下。    “你当我脑袋是你练功用的铁砂袋啊,戳没完了还!”秦小混火大的拨开莫清枫的手,“喂,姓莫的,赶紧带我出庄,我家小宝还等着我去赎它呢!要是晚去了一步,饿瘦了你赔得起吗你!”    莫清枫不屑的用眼白看着秦小混,“不就是一头驴嘛,你想要我再弄十头给你都行啊!”    “切!”秦小混可以容忍莫清枫看不起自己,但决不许任何人看不起自己的驴,“你弄来那烂驴能和我家小宝比吗,我家那小宝比我命都重要你知道不?卖了你都不够买我家小宝一根驴尾巴的!”    莫清枫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有人拿他跟驴比,头上隐隐的青筋直蹦,却突然淡若清风一笑道:“是啊,只有秦爷您拿人跟驴比身价,我看卖了您能值个驴钱吧?”    “你!”秦小混哆哆嗦嗦指着莫清枫的鼻子,不知为什么一见到这人就总要和他生气。眼瞅着莫清枫身后的一个大大的化粪池,想都没想就推了莫清枫一把。    按照秦小混的想法,这化粪池对莫清枫显然造不成什么威胁,但怎么着也能让他沾上一身大粪臭臭他那气死人不偿命的死德性,却没想到莫清枫身子轻轻一斜,顺着池面飞了出去,稳稳地落在池子的另一端,身上除了鞋底沾上一点大粪,根本一点都没伤着。    莫清枫刚刚落在池子的另一端,一个穿红衣的女孩突然蹦了出来:“师父师父,你没事吧!”高嚎的声音和秦小混那叫驴的嗓子足有一拼,突然又是一声高八度:“啊!师傅你鞋沾上大粪了,快点把衣服脱下来!”说着就朝着莫清枫扑了过去。    秦小混先是被这突然窜出来的女人吓了一跳,接着又被那尖细的嗓子刺激的汗毛倒竖,然后就看到那女人竟准备扒那姓莫那小子的衣服,饶是她本人就够豪放,还是被这如天外飞鬼的女人给吓得浑身冒汗!还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哎哎,岚安,你别扒我衣服啊!”莫清枫也被百里岚安吓了一跳,奋起反抗着她的魔爪。    “啊啊,师父你的身材真的很好啊!”百里岚安流着口水将手里的外衣向后一扔,接着开始进攻莫清枫的中衣。    “啊我的衣服!”莫清枫眼看着自己的衣服被扔在化粪池上,不禁哀怨的叹息着。    “师父你不穿衣服更好看啊!”百里岚安正要继续下手,突然感到脖子后面一紧,人就飘飘忽忽的飞了出去。    “你给我回房间好好反省!”莫清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看着身上只着一件中衣的自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连鞋子也脱掉扔进了化粪池里。    “呃……”秦小混哆嗦着手指着遥遥远去的莫清枫,“他经常这样把人丢来丢去的吗?”    “其实也没有,二弟只是比较直接而已。”单戎骁抬头看着到挂在树枝上的百里岚安,安慰似的拍了拍秦小混的肩膀。    秦小混暗暗擦了擦冷汗,看来这姓莫的对自己还算是客气了,没把自己丢到树上挂着。下不来是小事情,丢人可就要了命了!    不过,话说。    秦小混看着莫清枫远去的背影,这疯女人说的没错,姓莫的身材真的好好好好啊!    “秦兄弟路上小心,在下就不多送了。”单戎骁见那一身红衣就觉眼熟,果不其然是二弟去年玩笑似的收的那个弟子。    莫清枫的事一般他不多过问,当年结拜是因着意气相投,这些年相处下来二人的感情上早已水乳交融。但毕竟自己这种身份,做的这种营生,越少人知道越好。莫清枫跟自己不是一路,他也无意拉他下水。    去年莫清枫带回一个全身通红的小女孩,扎看上去像个小火娃儿。在自己这里一住便是一个月,身份来历他也不问,很多事都是跟二弟心照不宣。当时就觉得这孩子对二弟有意思,他还以为这个弟弟的个人问题能有着落了。    有一天那孩子说自己生日到了,正满十五岁,二人为她办了及笄礼。酒席上自己说要送她份礼物,没曾想这孩子竟说要莫清枫做她师父,莫清枫借着酒便也答应,不曾想这孩子倒是当真了。    秦小混自树上撅下一跟细细的干枝叼在嘴里,向他抱了抱拳便要走,刚要转身又回过头来,这次到没有嬉皮笑脸,颇为正经道:“庄主,你说,要是你的敌人比你强了无数倍,该怎么办呢?”    单戎骁知道她心里身上都背着事,想了想走近她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能在他身边站住脚,做起事来该方便的多。”    秦小混“咔嚓”咬断了细枝,又转而笑着晃晃手指说道:“你这树质量不好,一咬就断了。”说完一扭身把包袱甩在身后大步流星地走了。    看看她的背影单戎骁道:“我是不是不该和他说那么多?”    墙上跳下来一人,习惯性地掸掸并没有土的中衣,淡然道:“有事,总是要解决。”他并没有走远,只是躺在墙头上优哉游哉地看戏,见大哥有些担心决定掺和一脚。    “二弟知道些什么?”    “师父!师父!快救徒儿下来啊!有马蜂蛰我!蛰我!救命啊!哦哦哦,我完了!”一团火似的女孩在树上鬼叫。    莫清枫没搭理她只道:“什么都不知道。”顺便伸了伸腰懒洋洋说道:“这几日真是闲得慌,找点乐子去。”说完朝着秦小混的方向走去。    “万事小心。”    看着莫清枫已经无视自己地远去,树上的百里岚安嘟囔着嘴,把树枝折断跳下来,不情不愿道,“真没意思。”    “庄主,我能在这住段日子嘛?”    “随便。”单戎骁转身便要走,跟这女孩子也没什么话说,反正这龙剑山庄她比自己都随便。    “那我师父这是去哪?”    望着依然无视于自己翻回院内的单戎骁,百里岚安一肚子气,踢了踢路上的残雪,“有什么了不起的。干嘛放着大门不走,都喜欢翻墙?”她一边埋怨一边纵身也翻了进去。     正文 第四章 危机       “哒哒,哒哒。”    深夜,    街上,    一人一驴传来有节奏的声音。    冬夜,早已没有生气。    残雪,残月,陪伴这离家在外人、驴。    毛驴挺着大肚子,四条不协衬小细腿不情愿地迈着。皮毛锃光瓦亮,鼻子上一点白。驴上少年披着一件裘皮披风,整个身子缩在里面,冻得脸蛋通红,鼻子下挂着鼻涕,嘴里叼着一根稻草,瑟瑟发抖。    “小宝,你冷不冷?”她摸了摸那驴的鬃毛,自怀中掏出个萝卜放到它面前,毛驴的大脑果然单纯,拔蹄噔噔的追着永远够不着的萝卜。    秦小混乐得哈哈大笑、前仰后合,笑着笑着“啊切”打了个喷嚏,拿起衣角擦了擦。转而又神情肃穆起来,默默念着,这世上又有多少人为了永远得不到的东西而永远无法停下来的奔波呢?不知道她又算不算这其中的一员?但无论如何,她的使命穷尽一生也要完成的!    “娘的,要是有碗热汤多好,再来壶酒烫热,大爷我也暖暖身子。要不把你炖了驴肉火锅?你说怎样?”她询问性地拍拍驴的脑门,那驴像是听得懂,呼呼喘着大气,摇摇头,一扬脖“啊额啊额!”地叫了起来。    “驴肉火锅、驴肉火烧、驴皮阿胶——”她一边碎碎念着驴的吃食,耳朵似乎悠悠地听见“馄——饨”叫卖声。    本来没精打采的眼睛腾地射出两道精光,在这寒夜之中,趁着月光,犹似野兽。    她微微皱了皱眉,看来恩师当年说的没错,果然,果然有——    她策马,不是,策驴跑过去。煞风景的是小宝偏偏在这时犯了驴脾气,死活就是不走,像在跟她生气。秦小混“大宝”、“小宝”的哄了一个溜够不见效果,无奈,拉起缰绳,一步一步拽着,使出浑身解数蹭到了馄钝摊前。    在小火炉上烤了烤手,吧唧着嘴,看看天上的月牙,悠然道:“朗月当空啊朗月当空!噫!春风拂面啊春风拂面!漫天的乌云啊却怎生遮住了星?敢问馄饨多少钱一碗?”    那老汉拿碗的手一僵,随机抬头看了她一眼,叼着稻草的嘴角流下的哈喇子都快掉自己碗里了。眼睛一眯,嫌恶地挪了地方,不动声色道:“两文钱一碗,一文钱两碗。小爷台要几碗?”    这种算账方式真是没有听说过,秦小混却跟本来就该如此一般地点点头,“嗯,价钱还算公道。十文钱一个,卖不?”    “少十两银子想都甭想。我这馄饨可是龙肉凤骨做馅,虎皮包就。货卖与识家,您吃就吃,不吃别添乱。”    “给你一百两,我全要了。”    老汉树皮般的脸抽动了两下,按耐着激动,手哆嗦着舀了一碗汤,“喝碗汤吧,馄饨太大,怕您噎着。”    “也好。”秦小混拿起碗咕咚咕咚喝下,“啊,真香啊!老汉家里可好啊?”    “走水。都死光了——”他叹着气,本来一张世间任何沧桑都不会再轻易打动他的脸上,透出些许哀伤,又盛了一碗,看着碗里的油花喝下。    “呦!有这事?晚上没注意烛火,还是——有人故意放火?”    “上头招子不好使,下头有人看不顺,上下齐心,俺家就这么灭啦。该呀,这人活着就如在海里航行,不知哪个浪头过来,就算结了。”他看似说得很是随意,沙哑的嗓子里却又不易察觉地流露着丝丝释然、放松,好似一个艰难的任务终于完成。    “没处讨理去?”秦小混把剩下的汤一口饮尽,低沉地问。    “家里有个小主人,自小远游,就等着他回来给俺家重盖三间草房,重振家业,也算对主子有个交代。”    秦小混点点头,“敢问是哪个浪打过来的?”    “西面的。”    咔嚓!    老汉抬头。    秦小混捏碎了手中的碗。    “老爷子,不好意思,一会儿赔你。放心吧,你家那小主人,定会回来的!”秦小混从怀里掏出单戎骁给的一百两飞钱,“你的馄饨钱,这馄饨果然不错,你兑了钱找个好地方度晚年吧。这里风大,不适合您老呆了。”    “小——小爷台,夜凉了,快回去歇着吧,明儿还得赶路呢。”老汉重重喘了口气,颇带心疼地看着秦小混。    “是啊,赶路。这路,还长着呢。”    她抬头看了看夜空,不错,漫天星斗,挂着残月,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嗖”地掠过。    看着她跨上毛驴滴滴答答地走远,老汉又嘟囔着:“收摊啦,终于收摊啦!”他的耳朵动了动,以并不符合这个年龄的听力听着远处。嘴上念叨着又拿出两个碗放在锅子旁边,不知在等着什么。    巡城的老爷扛着单刀,身后跟着一人溜溜达达走了过来,奇怪的是今日只带了一个手下。这名手下高瘦的个子,身子挺得笔直,长乎脸,太阳穴鼓起,额上青筋外露,以前倒是没见过。    “刘爷您来查夜啦?”老汉连忙点头哈腰。    “啊,知道这都什么时辰了吗?还没收摊,你挣钱不要命了?”刘爷拿刀敲着摊子问。    “刘爷,您给通融通融,我今天买卖不好,晚了那么一点。你看,馄饨卖不出去,这大冬天的我那棉被还在当铺押着呢,让我怎么活呀。”说着拿布搽干净了碗盛了两碗汤地过去,“两位先暖暖身子。”说完,自己也盛了一碗喝起来。    刘爷喝了两口,诉起苦来,“今年这冬天怎么这么冷呢?爷爷这脚冻得都快没知觉了。我说,您也来两口暖和暖和。”回头看自己身后那人端着碗并没有喝劝道,“这老头馄钝做的不错。”    那人没有说话,一把夺过老汉的碗,却将自己那碗给他,看着老汉喝了两口才放心喝起来。姓刘的笑着道:“我就说您多心,他在这都摆了——”他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人瞄见老汉怀里的纸边,一把抢了出来,抖开一看,却是十两一张的飞钱,冷森着脸问道:“哪来的钱?”这声音简直犹如从地下钻出来的一样,丝毫没有生气、没有感情。老汉不禁打了个哆嗦,“这,这是,刚刚有位爷赏的。”    这次连姓刘的也起了疑,“什么爷会赏你那么多钱,乖乖隆地咚,你卖到死也卖不了这么多钱啊!”    那人没有废话抓过老汉的手,“刚刚走的是什么人?”    “是,是,吃馄饨的。”    “你姓什么?”    “小姓张啊。刘爷知道。”    “你姓王!他也姓王!对是不对?”    “他姓什么,小人哪知道,小人姓张。”老汉手被他抓住,又疼又急,一张老脸憋得通红,马上就要哭出来。    “赵爷,他真姓张——”刘老爷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嘎嘣”一声脆响,张老汉食指跟中指已经被他齐齐掰断。    刘爷倒吸了一口凉气。    张老汉疼得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哀号着就差跪地求饶。那姓赵的低沉着声音磨着牙又问:“我再问你一次,那个人是谁?”    大约只停了一弹指的功夫,张老汉的大拇指已然也被掰断。旁边的刘爷没想到会是这局面,有点心颤,刚要开口,张老汉其余两根手指无一幸免的全断了!这时他倒也不求饶也不说话,只直勾勾瞪着姓赵的这人。    姓赵的松开了手推倒老头,“他是谁?我问你最后一次!”    张老汉缩起身子,一字字道:“不-知-道。”    那人瞪了刘爷一眼,残酷道:“把他眼剜出来!”    刘爷浑身打了个激灵,他平日所抓的无非都是些犯夜的流浪汉,打架的流氓地痞,不用审问自己就全都招供。见这位赵大人如此歹毒倒有些不能接受,可也不敢怠慢。内史令派来的秘史,据说来抓朝廷重犯。    他踢了踢老头,道:“你赶紧说,那人是谁,别让赵大人着急,省得自己受罪,要不我可也保不了你。”这时也不敢再喊赵爷,规规矩矩地称呼大人。    那人白了他一眼,嫌他啰嗦,自己慢慢走过去蹲下,抓起老头的衣领,两指便向着眼睛插去!    爷害怕血腥,刚要闭眼却听“啪”地一声,赵大人放开那老头,“嗖”地弹起来,掸了掸腕子被打中的雪花。看着上方悠悠道:“哪路英雄?出来说话。”    一个白影从房顶飞下,长身玉立,双目凛然看着眼前姓赵的。    姓赵的慢慢抽出片刀,凝视着眼前的白衣少年,看刚才的准头跟力道就知道这人武功不弱,此刻丝毫不敢怠慢。    刘爷见又生事端也亮了铁尺,哆嗦着道:“公差办案,不相干的别捣乱。”说完,看了一边的张老汉,却又惊叫:“大人!大人!不好,他死了!”惊恐地见张老汉蹬直了腿,面部痛苦,嘴里流出的血把四周的雪染得一片通红。    雪白,血红。    他快速回头瞄了一眼,格格笑道:“他死了,留这个也一样!”不想被他分神,只注意拿不速之客一双空着的手会不会藏有暗器。    既然高手在前,最好的办法就是等,等对方出手,找到其弱点。倾城公子的大名在外,他并不敢怠慢。莫清枫见他并不上前,手自腰中一摸,“咻”地抽出明晃晃一把软剑。    舞出剑花正要上前,却又听见那姓刘的一声惨叫躺在地上打起滚来。这姓赵的一皱眉,正嫌他碍事,脸色也是一变,不对!自己只掰断了他手指,就算年老体衰活活痛死,那他吐的血是怎么回事?意识到不妙,浑身一个激灵,那碗汤,汤竟然有毒,他竞报的竟会是同归于尽的心!    莫清枫正纳闷,那姓赵的也抱住肚子,张口“哇”地喷出大口鲜血,强行运气顶住,以刀拄着地面转身便要逃。走出没两步,倒在地上抽搐着,终于也断了气。    莫清枫走到张老汉跟前俯下身,还要看看有没有救,却觉对面屋顶似有亮光,心叫不妙!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他再看去,光亮一闪,不见了。    他叹声气,向秦小混走的方向跑去。     正文 第五章 祸胎       看着莫清枫几个起落消失了身影,一旁的墙角这才闪出一个人来。黑色夜行衣打扮,像一只夜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潜近了几个死人,挨个检查过一番后,又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钱,就着馄饨摊微弱的灯光仔细地查看着。半晌,突然轻轻惊叫了一声,接着更是细细地观察起来。    “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么?”身后突然响起一个人声,黑衣人条件反射般转身,却正好把自己的脖子送到了人家早就架好的刀片面前,那姓赵大人用过的毒刀在黑夜中闪着瘆人的蓝光,一看就知道是淬过了巨毒。    “刀上有毒!”黑衣人惊叫,身子下意识的向后一仰,想要躲开,却不料那刀锋与自己的脖子紧紧地相贴跟上,却没有弄破他的一点肌肤。    “废话!”笑吟吟的语气一点听不出紧张,“你们这些败类武功低微,可不就只能靠着下三滥的东西鱼肉百姓!”来人身长玉立,白衣飘洒,正是刚刚已经离去的莫清枫,自己的那把软剑,却已经收了起来。    黑衣人先是一惊,接着又是一阵冷笑,“看来赫赫有名的倾城公子,也喜欢使用这种下三滥手段!”    “呵呵,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哦!”刀锋威胁似地动了动,莫清枫悠闲地扯出一抹笑,“你可看清楚了,这毒可不是我涂的。不过如果你能告诉我你的身份,我也是很乐意留你一条全尸的。”说话的语气好像给了别人多大的恩惠一般。    “哼,你就算杀了我,也别想从我口中知道你想知道的任何东西!”    “哦?看样子你对你家主人还真是忠诚。你家主人有你这样的属下还真是好命呢!”语气依然是笑吟吟的,好像聊天一样悠闲。    “那是当然了,能为主人做事,是开阳的荣幸!”黑衣人昂首傲气的答道,丝毫没有察觉出他已经不打自招。    “哦,原来是国舅爷幕下的北斗七子,真是失敬了。”莫清枫敷衍似的拱了拱手,“想必国舅爷训练你们训练得很彻底吧,这口号喊得,还真是溜呢!”早年夏开阳等一众师兄弟在江湖上也算闯下了不大不小的蔓,只是后来被丰国舅收归帐下,一时引来了江湖上一片骂声与艳羡之声。    “你!”黑衣人没想到自己不打自招,恼羞成怒道,“既然知道我是国舅爷的属下,还不赶紧把我放开,要是让国舅爷知道你竟然敢动他的人,非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哟呵,脾气还挺大的嘛!”莫清枫的笑容中闪过一丝阴霾,“既然这样,我更不能让你活着走了,不然你要是回去告状,国舅爷来找我的麻烦,可就不好了。”他谈笑间刀光闪过,一具已然失去生命的身体直直倒下,浑身上下无其他伤痕,颈间一线血红,凶器倒插在雪地上,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诡异的幽蓝的光芒。    莫清枫静静地站着,风卷起他衣服的下摆。    脸上突然泛起一个微笑,自言自语:“这个秦小混,还真是个混蛋惹祸精呢!”    夜,依然是那么寒冷。雪早已经停了,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清冷。    秦小混环抱着身子,浑身打着哆嗦,身上冷,心里更冷,却依然是那副玩世不恭的德性。嘴里也依然叼着根稻草不正经的摇晃着,突然一个大喷嚏将那草喷的老远。    秦小混揉了揉还发痒的鼻子,手拉起衣角又是一通擤!突然小宝停下不肯再走,只是昂着头“啊额啊额”的叫着。    秦小混叹了口气,果然,畜生对危险的敏感度要高于人的。她将手对揣进衣袖,缩着脖子等着对方的出现。    话说,这天儿可真冷啊!冷得人都忘了自己身体里流动的血,其实都是一个颜色。    埋伏在暗处的人终于按捺不住,一个接一个的跳了出来,他们都穿着黑色劲装,露在面巾外的是一双双恶狼般的眼睛。手中的兵器各式各样,却都是一样的锋利,以及闪着一样的光。    杀人,不见血的光。    高手过招,往往是后发而先至,不过这种规律,对一般打架斗殴来说,可不怎么适用。尤其是以一对六,那个“一”还是个手无寸铁看上去都有点发育不良的人,谁胜谁败根本就是一目了然的事。    所以,当那个小子以一招分花拂柳将抢先逼近他的人一掌击退时,那几个围攻的人都是明显一愣,尤其看那小子连驴都没下,是坐着对招时,终于明白为什么上头人交代任务的时候让他们要“小心行事”了!相爷的人总归不会太简单,否则也不会自刑场的重重埋伏下逃走。    咬咬牙,领头的怒喝道:“布阵!”    “可是大哥,”另一个黑衣人急道,“老六还没有回来!”    “不等他了,我还就不信了,就凭这小子一个人,能逃得脱我们的天罡北斗阵!”    一声令下,六人分散开来,围着秦小混站成一个不规则的圈,正是北斗七星的状态,而开阳星的位置,却是空的。    “北斗七星中,以天权光度最暗,却是居魁柄相接之处,最是冲要,因此由七子中武功    最强的人承当,斗柄中以玉衡为主,由武功次强的人承当。”秦小混默默回想着七星阵的阵法布置,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四人,对背后的两人却是不理不睬。    秦小混的掌法名唤断气神掌,意思便是打中既要对方断气之意,很少能有人敌过。本来以她的小身板来讲不适宜练掌,然而她招式如鬼魅般神出鬼没,常常能击打到对方难以想象的位置。这几人功力着实平常,若是单人之力,秦小混绝对能全力承担,但这四人合力又借用了阵法,功力竟然提升了不止十倍。是以游斗良久,双方竟然不分胜负。    劲风突起,秦小混突然觉得脑后一凉,竟是方才一直按兵不动的玉衡、摇光两人发出的掌力,本来勺口相扣,勺柄相抵是北斗阵的必杀绝招,但此时缺了开阳一人,却使这无坚不摧的北斗阵,出现了破绽。    “哈哈哈哈!”一阵长笑如同天降,白色的身影立在不远的屋檐上,白衣飘飘,恍若谪仙。    “以六对一,还敌人家不过,不觉得丢人么?”莫清枫提气下坠,电光火石之间,几人的兵器发出铮铮几声。莫清枫的软剑神出鬼没,在众人毫无准备之时已如毒蛇般缠将而上,所有的武器立时无力垂到地上。    莫清枫飘飘落在秦小混身边:“秦二爷,你又惹麻烦了。”    “废话少说,你帮我把他们打发了,我请你吃馄饨。”秦小混搓了搓手,感觉手指已经快冻僵了。随即心中将莫清枫八辈祖宗骂了个遍,人家还没问名号了,这可好先把自己的底就泄了。    “他妈的,原来是刘老头的手下,姓刘的居然敢于朝廷作对?”老大一听莫清枫报出秦小混的名号突然心中现出一人,立马将这人与秦小混做了个对比,还真是一模一样!    “只怕,你已经没馄饨好吃了!”莫清枫耸耸肩。    “你特么是第一天出来走江湖吧。”秦小混翻过去一个大白眼,她还真纳闷他在江湖上是怎么活到现今的。“一个活口也不准给我留!”    没有了武器的七星阵根本不足为惧,没有费太多的力气,大街上又多了六具尸体。莫清枫吹落剑尖上一滴血,不是他傻,只是这几块料他实在没放在心上。    “你什么意思?”秦小混一愣。    “这是你的钱。”莫清枫并不回答秦小混的问题,只是将一叠飞钱塞给她。    “我的银子!”秦小混愣愣的接过来,一点,顿时大惊,“怎么只有九张?还有一张呢?”    莫清枫面上一凛,与秦小混对视一眼,拔腿向回跑去。    馄饨摊子的锅里还冒着热气,几个死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连血迹,都被清理的一干二净。    就好像,完全没有事情发生一样。    秦小混与莫清枫面面相觑,半晌,秦小混苦笑一声:“看样子,我还是给你们惹麻烦了!”     正文 第六章 疑团       丰绩拿着一张飞钱反复看,打了个哈欠,不满道:“怎么?你就是要给我看这个?”    堂下跪着的探子并不抬头,心知逃脱不过罪责,仍如往常镇定道:“是。”    “解释。”说着又是一个哈欠,有些不耐烦起来。身旁一位随意披散着头发,着一袭灰袍的人递上杯茶,“爷,喝杯茶,提神。”这人一双鸣凤目,眼尾斜斜长长,瞳仁微微突出,所有的思想神采俱藏而不露,令人看不出任何内容。唯有嘴角却时时上翘,洋溢着难以言说的似笑非笑。    丰绩接过喝了一口,看看底下人不紧不慢道:“细细道来。”那人这才松口气,陈述道:“回禀相公,几日来赵大人发现城东卖馄饨的张老头有些古怪,明明到了晚上没有买卖却仍坚持到宵禁才收摊,今日便与巡城的刘御史一起查探。”    “就他们两个?”那披散着长发的男人似是有意无意地问道。    丰绩挥手,他明白什么意思,道:“疯子,让他继续说。”    赵慈义,人,不如其名。再顽强的犯人他也能审出个所以然来,再小的蛛丝马迹也逃不过他的眼睛,因此造就了他过于自信的性格。现在看来,这的确是致命的缺点。    “是——赵大人,怕他们有同伙救援,命我们分为几拨人马在不同地方埋伏。属下们没有等到信号,便觉不对,赶到城东却发现赵大人连同刘大人和那张老头俱已毒发身亡,而北    斗七子中的夏开阳却死于赵大人的刀下。”    “这倒有趣的很?”罗儒疯好像来了兴致,轻抚着自己的手指问道。那一双手,消长细致,皮肤白皙,隐隐可见青筋显露。    “伤口深一寸,长一寸,正中喉管,皮肉翻滚,刀上喂有剧毒。属下,不明赵大人为何这么做。”    “哦?自相残杀?”丰绩笑了笑微眯起眼,转向罗儒疯,“你有什么想法?”如此说来,知道真相的是全被人灭了口?王相,到不愧是老狐狸!连死了,仍有这本事让他睡不成安稳觉。    “没有,我只知道,凶手不擅用刀。伤口深浅拿捏的如此准确,伤口皮肉却不平整,用的一定不是顺手兵器了。爷心里定有数的,疯子不敢妄自揣度。”自相残杀?难道会为了一张飞钱?那今天的事可真就要用天方夜谭形容了。    “嗯,你继续。夏开阳怎会在那?”丰绩不满地问,对他的死倒没有太多表示。    “回相公,赵大人本安排北斗七子在路南埋伏,属下们在路北。或许,或许,或许是临走时却随手留下了夏开阳,怕事出有变,留一人于暗中应不时之需吧。”他哪里知道夏开阳是因为吃坏了肚子,屎大爷叫门不得不应,误了与那六人聚头的时间点,让他看见了事发的全过程。    “你不用替他解释,没用就是没用,全都是没用的东西。那六个今何在?”北斗七子拆开来讲武功不算上乘,唯有阵法降得住人,少一人,威力大大减弱,这赵慈义当真是失策得过头。死,倒也是应该。    “全殁!”那手下身子略一哆嗦,轻声道。    丰绩闭起了眼,面色有些疲惫,喃喃道:“如此说来,要你们何用?”    底下人浑身一凉。    罗儒疯不再把玩那几根手指,笑如春风说道:“可否把那张飞钱给在下一观?”这张纸貌似成了所发过程的唯一线索。    丰绩这猛然想起还有这件东西,递给了他。罗儒疯扫了一眼,眉头不为人知地微微皱起。    “是谁的?”    “属下不知,只是在刘大人身子底下压着。”底下人打颤着回答,这事太过蹊跷,所有人不是被毒死就是死于自己人之手。赵慈义、夏开阳为了十两银子大打出手?怎么可能有这么荒唐的事!    “哪家钱庄的知道么?”    “据属下所知是聚贤号的。”    “谁的大掌柜?”    “城南龙剑山庄——单戎骁。”    丰绩还在琢磨着,罗儒疯挥手道:“还不带你的人沿途搜查可疑之人!”    那人见国舅爷没有异议,如获大赦,赶忙退下。    “聚贤号、龙剑山庄、单戎骁,都是什么东西?”丰绩敲着桌子,困倦地闭起眼睛,罗儒疯正要开口,他突地睁开了眼,精光射出,“绿林宵小也敢染指?”    “爷,不必紧张。”罗儒疯心头一紧,他果然不出门知天下事。单戎骁的真实身份除了武林中人知道的并不多,这不多的人里竟包括了他!事态恐怕是自己难以控制的。    “你怎么想?”丰绩又回复不紧不慢地神态,斜睨他一眼。    “这张便换与此事有无关系尚未可知。据疯子所知,单戎骁不过一介草莽,该不会与这件事有所牵连。”    “宁枉勿纵。王相既有耐心二十年养细作,勾结江湖人士又有何不可能?”    “问题在于此人非普通草寇,他即是绿林总瓢把子,必然盘大根深,且不说他江湖上的朋与势力,就是各自占山为王的手下亦不在少数。没有十分必要不必与他正面发生冲突。何况各行有各行的道,此人与我们无任何冲突,又在咱们的视线范围内,黑道上的事也省得多费心。”    “照你这么说,岂不更不能令他做大?”    “非也非也,武人终归就是武人,不堪重用。疯子若是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任是武艺再高在爷的眼中也只会如刚刚退下去那人一般。”罗儒疯说完,不知是夸自己还是在贬低。“自然,爷若要剿灭便是十个龙剑山庄也不在话下,只是当下应该有更重要的事做,莫要在此人身上浪费时间的好。”    “如此说来,招揽为我所用岂不甚好?”丰绩不禁起疑,罗儒疯今日的话实在太多了。    “呵呵。”罗儒疯干笑两声,“这种人最不屑与朝廷为伍。况且虽个个勇猛,到了战场无非是一群乌合之众,亦不服管教,难成大器。爷还是不要给自己找烦心为好。”    丰绩久久看着他,罗儒疯面上依然淡定自若。    战场,战场——    丰绩心总反复回味他刚刚说的这两个字,这个人如此的聪明,究竟是不是好事呢?“好,甚好。你果然考虑周全。”他面上笑着颔首道。    “爷过奖。”看着他面上的阴晴不定,罗儒疯自是云淡风轻,丰绩点了点头,站将起来,打了个哈欠。拍拍手,殿外候着的探子已进来听命。    “吩咐下去暗中给我监视那个龙剑山庄,任何风吹草动立即来报,若有反抗——提人问话。”见一众人等下去才又咪咪笑着说道:“不早了,疯子,你也去歇息吧。”说罢用手拍了拍他。    “疯子送爷。”    罗儒疯听他未下杀令,心里一松,躬身送走丰绩,把拳攥紧,揣进袖里。这才发现,后背已一片濡湿。    莫清枫与秦小混已躲过了一轮攻击,他们不知道消息怎么走得如此快,秦小混自怀中洒出石灰粉,莫清枫趁机出击,软剑下无一活口。     正文 第七章 惊变       今儿个是初五,来福披了衣服站在院中梅树下,天上的月亮一点也不圆,弯弯的惹人怜爱。    他不喜欢十五,因为十五月亮是圆圆的,初五一向不喜欢。    “初五,你说的对,月亮真的很像切开的菜瓜,等夏天来了,我再给你买。”    他信手捻下朵梅花,“这花真的很顽强,怎么都冻不死,真像你。唉,说来,我还真有点想你了。”    “这么冷,怎么不进屋去?”虽然每个月的初五都能看见他缅怀,单戎骁还是重复了这句说了很多次的话,顺手将披风解下披在来福身上,抱了一抱他的肩,这么多年了,还是没能将他养胖。    背着双手转过身子,微一欠身,“大哥,我不冷。”在没有人的时候他才称呼单戎骁作大哥,虽单戎骁一直将他当作兄弟,他却只承认自己是奴才。    青色的袍子早已被风打透,脸上隐见寒意。    “那也该备壶酒才是。”说着从怀中拿出壶刚烫好的酒。    两人笑了笑在石桌前坐下。    “还在想她?”说着为两人满上。    “十年生死两茫茫,岂是说忘便能忘的?”    “我可不懂文人的风花雪月,但我明白你的感受,你大嫂死的时候——算了,就不说这些了。”单戎骁本以为有些事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忘,可事实证明每每他只要想起那个人,心中都像用手狠狠地抓开暴露在空气中伤口般痛得快要窒息,可每每在快结痂的时候他都会再次忍不住抓开。如此这般,许多年来,他一直没能将那个人忘掉。    来福看向单戎骁豪迈的脸一阵落寞,“大哥是不是也该续弦了。”    单戎骁看着来福身后,目光一聚,干笑道:“这倒不急。天寒地冻,房上的朋友是否下来喝酒取暖?”    来福一愣,酒杯脱手而出向房上打去。单戎骁一掌拍在石桌上便要起身,桌上的酒壶被他掌力震碎。来福不等他起身已然纵跃而起,双脚在石上借力飞上抓下了一个人。    见那人官府中人打扮,来福身心俱是一凛,难到他躲到绿林之中终究还是躲不过?见单戎骁杀心已起,他摇摇头,这人一死,龙剑山庄便脱不了干系,自己已苟延残喘拖累了他这多年,何苦再造孽呢!    他正要叫那人带自己回去,那官差惊魂甫定已开口,“这,敢问这位是庄主么?”    单戎骁见他并没注意到来福稍稍放下心,却又满腹疑虑,面色不善道:“正是。”    “那,那有请庄主跟我们走一趟,调查城东命案。”    此话一出,二人俱是一愣,什么城东命案?来福正要再问,房上已出现十数弓箭手蓄势待发。他冷哼一声,“有这么请人的吗?”    那官差知道这二人的厉害,况上头也没下就地正法的命令,要生擒怕也不易。心道,等抓了你们回去不折腾个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才怪。这时却不敢大声,“是啊,请庄主跟咱们走一趟。这个,庄主是明白人,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啊。”    单戎骁闻言扬手扇了他一巴掌,将他扇得嘴中直冒鲜血,脸上一巴掌印子凸显。他领导一众绿林中人,称霸黑道,向来都是别人给他面子,又哪里受得了官府中人的威胁?但为了来福的安危也不愿与官府正面冲突,不知此次得罪的是哪方面的人,正要再问,一声惊为天人的大吼由远而近。    “住——手——”    一个火红的影子提着墨玉萧跑了过来,单戎骁隐隐觉得头疼,再见来福也以手支住脑门,当下厉声道:“别过来!”    百里岚安被他吼得一愣,她见单戎骁晚上不睡觉,以为是要与莫清枫见面,便在后面偷偷跟着,失望的发现见面的却是那拒人千里之外的来福,正要走人的时候却碰见了这局面。    她百里岚安是谁,虽心里不爽却依然倔强地跟过来,莫非庄上来了歹人?哇咔咔咔咔咔!敢来惹她师父大哥的她说什么也得见识一下,说不定还能打上一场,自己学了那么多年的武功岂不是派上了用场?还许能救了这单戎骁和来福,到时候师父还不对自己刮目相看!她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已到了三人跟前,见这人官服打扮,心道:打一顿官老爷,的确是件很牛气的事,回去还能跟桔梗显摆显摆。越想越觉得这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单戎骁刚要叫她回去,她大喊一声:“呔!大胆毛贼胆敢擅闯本庄,纳命来呀!”说着装腔作势举起墨玉萧。    单戎骁刚要把她推走,那官差向着众人大喊,“放箭!”心道,完不成任务回去罪责难逃,被他们打死也是死,不若来个痛快,拉着这些人陪葬!    单、来二人心叫不妙,来福举手劈下一截梅枝,箭羽发出与夜风摩擦的声响,破空而至!    单戎骁在官差腰眼上一点推到身边百里岚安身前叮嘱道:“躲起来!”    来福抡起梅枝掩护二人,单戎骁也劈下一根与他并肩作战。这些人箭数有限,只要坚持着把他们箭都耗光,对付这些官差自不在话下。    百里岚安躲在活靶子下吓得妈妈咪呀的叫个不停,那官差差不多被射成了刺猬。原来打架一点都不好玩啊!那还是不要打了,还是回家好!虽然家里那师父又老又顽固,也没有莫清枫师父长得帅气,虽然桔梗那丫头老是跟自己过不去。但是,但是,起码没有危险嘛。    老子曰:“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    单戎骁额上流出了汗,百里岚安的嗓门险些让他把唯一的武器脱手。    但是亦引来了庄丁无数。    秦小混忘了这是第几拨截杀,饶是深冬寒夜莫清枫仍出了一身汗,被风一吹冷冽地打了个寒战。    秦小混咬了咬牙收了双掌抽出背后的刀,大喊:“今日你我若能活着回去我跟你结拜异姓兄弟,我请你吃馄饨如何?”    “你那馄饨有毒,还是留给他们吃吧!”说完又斩杀一人。    “妈的!”秦小混伸刀挡回袭向莫清枫背后的单刀。    莫清枫回头一看,她手中的刀和她人一样,刀身瘦小,刀尖突出、刃锋、背薄,正是一把破风刀。    剑走轻盈,刀走沉稳。各门派刀法虽大不相同,但特点大多大开大阖,不急剑法变化多端。    然而眼前这秦小混的招式竟比自己的剑法还要繁多、复杂,速度快得他几乎辨认不出,只见一片银光中飞溅着血红。刀刀刺进骨头,金属摩擦着骨头的声音不断,“兹呀兹呀”令莫清枫浑身不舒服地汗毛倒竖。    来福望着逃回去的官差看向单戎骁询问道:“要不要追回?”    单戎骁摇摇头,既然人家已经找上门来,这几个喽啰灭不灭口也无差了。    来福踢倒一个被活抓的官差,厉声问道:“谁派来的?”    那人没说话,突然咬了一口衣领,双眼一翻躺在地上。百里岚安一个箭步上前翻开眼皮检查,沉声道:“服毒了。”    丰绩揉着太阳穴,今晚真的不能安睡了,真的要换血吗?他这些手下人当真没用还是对方——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    “属下该死。”    “该死你死去。”    下人一愣,不知该说什么,跪在下面,求助地看看罗儒疯。    罗儒疯继续把玩着手指,冷哼一声,指着那人问道:“半夜也会被人发现?”    “单戎骁正与下人在院中饮酒、赏月,历三被人发现,提了走。一个红衣女子像是要灭口,历三便让属下们放箭。”    饮酒、赏月?大哥,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雅致了?罗儒疯冷笑,“相公有下令就地正法吗?”    “这——属下该死!”那人身心凉了个透。“属下见那庄主胆敢拘捕,才,才——”    “对方伤亡如何?”    “没有——伤亡。”    罗儒疯悬起的心终放下。    “龙剑山庄那帮匪贼倒有两下子,属下,这就再带人马前去擒贼。”    “得啦。”丰绩干笑着开口,“人家若不让你们回来,你当现在还有命么?”    罗儒疯示意他下去,那人早就等着这一刻,雷厉风行地退出去,恍若再世为人。    “若都如你这般,我也就安心了。”丰绩若有所指。    “疯子只会纸上谈兵罢了。”罗儒疯小心应答,这时候恐怕到了关键时刻,也许一言不对,便——    “他这是给爷您面子,幸亏,此人目前看来不是与我们为敌。”他见丰绩脸上并无甚内容,继续道。    “他们这一闹恐怕——”丰绩又揉了揉太阳穴,头疼,这些时日总是头疼,长时间处于浅眠,以至于有些影响了正常的判断能力。是要灭口,还是——    他看了看罗儒疯,罗儒疯似是有些不耐烦了,打了个哈欠。见到丰绩的眼神,隐隐觉得不妙,脸上却一笑,伸伸懒腰,回敬道:“是否让疯子走一趟?”    丰绩见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却转念一想,也好,这人连根铲除亦不易,不若招揽。    “如此便要烦劳先生了。”    “疯子跟在爷身边,谈何烦劳?”话虽如此说着,却并不动身,只稳稳坐在椅子上。    “啊,对了,先生觉得这红茶如何?”丰绩指了指桌上的茶碗。    “入口鲜爽、强烈、浓厚,上品。”    “当然,就是在皇宫,圣上也是不多得的。”丰绩看着罗儒疯慈祥一笑:“封上一包,先生回去尝尝鲜如何?”    罗儒疯哈哈一笑,“疯子受宠若惊。”说罢这才起身一拜,“疯子这便动身了。”    看着罗儒疯离去的背影,丰绩露出鄙夷的神色,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的确是好茶!     正文 第八章 受创       “偏心老爹!”    一个锦袍年轻人嬉皮笑脸跑进来,指着那壶茶撒娇道:“连我都舍不得给,就给那个疯子!”    丰绩不搭理他,仍喝着茶,那少年见自己不受待见,撅撅嘴道:“这疯子哪里比你儿子我强?你就喜爱这种贪财好色,巧言令色之徒?”    丰绩笑了,详装责备道:“又这么晚回来?人家能给我办事,你这家伙,就会在外面给老爹惹是生非。”    那年轻人撒娇道:“老爹你这么大的名望,我若不借着在外面惹事岂不是浪费!”    “你这混账儿,枉我给你起名麾椠,败家子一个。”    “你忘了,偏心老爹,那是我的字,我名儿唤作鼎搏,谁稀罕那个什么麾椠。果然是忘了,我看你对那个疯子比你亲儿子我都熟悉。”他最在意的是他弱冠之时麾椠貌似是罗儒疯起的。    丰绩哈哈一笑,不想儿子竟会吃醋,拉过他的手哄到:“他是奴才,你是主人,怎么会一样?”    单戎骁身后背着来福为他预备的长枪,他不希望今晚能用到。    “大哥。别来无恙!”灰色的身影在他身后叫起。    “疯子,你也别来无恙!”单戎骁转身放松地一笑,拍了拍罗儒疯肩膀,“现在壮了,也越发的儒雅。”    “大哥也还是这么威武。”    “不然当初如何带领你们荒唐呢?”他想起年少的往事,不禁心中一暖,“不过,现在看来再也不用我照顾你了。”    罗儒疯想起儿时二人做街坊的光景,又念起他蒙难之后的崛起,感叹时光荏苒。他知道时间有限,直插进正题,“大哥知不知道城东命案?”    又是城东命案,这与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他皱着眉摇了摇头。    “死了两个御史,一个做小买卖的老汉,还有七名国舅府的下人。”    原来他在丰绩那里供职!    单戎骁仍不解,“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知情人全部死光,在现场只找到十两一张的贵账号飞钱。”他不希望单戎骁跟这件事牵连上任何关系。“大哥你怎么看?”    他钱庄那么多客人有他家的便换又有何奇怪。单戎骁正要回他,银票、十辆一张、几个词来回在脑子里转,突然觉得不妙,莫不是秦小混?    罗儒疯见他神色有异,深沉道:“我不希望你与此事有关。大哥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单戎骁再次看向现今的罗儒疯,还是那儒雅、文静的气质,眉宇间却已露威严,再不是小时候那为了不被人欺负跟在自己身后的跟屁虫小疯子了。    “单某的事不劳国舅府操心!”小混、清枫,你们切莫要出事的好!单戎骁心里着急,嘴上不善。    见他误解自己的意思,罗儒疯拉过单戎骁肩膀,“大哥你误会我了。”他叹叹气问道:“大哥可知现今朝廷趋势?”    “在下从不过问官家之事。”单戎骁并无怪他之意,只担心那二人安全,碍于罗儒疯现今的身份,又不好和盘托出。    “那你可知太子的事?”罗儒疯心里也着急,现下不讲出实话是不行了。    “这当然。”这么大的事别说是他,便是街上流浪汉也听说过。太子被废,莫名其妙暴毙东宫。不久,皇上便立惠妃之子为太子。其后一月,太子少保王丞相便以谋逆大罪被判满门抄斩。这件事,震惊朝野,只是,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大哥,丰绩这人生性多疑,你现在被疑与王相有关联。”    “哼!”单戎骁冷哼一声,不知是不是该为自己这么被人瞧得起而庆幸。是啦,这位惠妃的哥哥,当今国舅,三省最核心的人物早已做大,独揽朝政多时。坊间都在传,太子的事有可能是丰绩一手策划。    “回去让他放心,在下不管谁做皇帝!什么相爷、国舅,一概与我无关!”    罗儒疯皱皱眉,“大哥,现在形势不容乐观。恐怕,恐怕,超出我的控制范围。你要做好准备!”    单戎骁见他说的诚恳,心下亦感激,重重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为兄干的本就是杀头的买卖,有这一天不足为奇。你不必太过费心。”    “大哥,怎么你还跟我客气?”他握住单戎骁的手,“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走一步算一步。不若大哥你假意——”    单戎骁一摆手,“让我给他做鹰犬,陷害忠良这等事我做不来!”说罢又后悔起来,这岂不是把疯子也骂了进去。又道:“我不是说你,你我立场不同,你身在官府终归与我们草莽之人不一样。”当初他出事之后,这群小伙伴的下落他都在心里装着,唯独疯子再也寻不见,哪知今日一见他竟是做了丰府的幕僚。    “我就知道是这样。”罗儒疯没有介意反倒笑了起来,“你若答应,便不是我大哥了。”    单戎骁刚要问来不来得及进去叙叙旧便见他眼中寒光一闪望着自己身后,他迅速转身,大声喝道:“什么人鬼鬼鬼祟祟!”    墙角人影攒动,显是没想到会被人发现,颇为为难地出来说道:“罗先生。”    罗儒疯暗叫不妙,原来丰绩还是信不过自己!万不能让他知道自己与单戎骁早就相识的事。    “怎么,就你自己啊,其他兄弟们呢?都是自己人,不如进去喝一杯,庄主不会介意吧。”说罢拿眼向单戎骁眨了眨。    那人不明他所想,随口道:“就我一个人,来伺候先生。没什么事在下就告辞了。”    那人正要转身,罗儒疯大喊一声:“大哥!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单戎骁手中长枪早已准备好,握紧出击,那人刚要跑便被穿心而过,单戎骁拔出枪正要回来只觉后心一阵劲风袭过,他下意识的身子一偏,却已来不及,右肩一阵冰凉被利器钻进体内。    他转过身奋力提起长枪指向罗儒疯,见到他正收回的手心里早已凉到极点。他变了!他终究还是变了!    “你,好,当真是好兄弟!”    罗儒疯寒着脸,突然出手如电握住枪头,身子直直撞了上来。单戎骁大惊,欲抽回,重伤下却及不上他的速度。原来疯子的武功早已不在自己之下了!    罗儒疯握住枪尖刺进心口,胸前立马被一片鲜红所染。    “疯子,你——”    罗儒疯笑了,“大哥没想到有一天,我的武艺竟会,竟会这般厉害吧。”    “你——”    他指了指已死的探子,“他不死,你我便死。他一死,你恐也脱不了干系。如此,甚好,我会圆过去。”他说完一把拔出了枪,一团血喷出,洒在积雪上。谁说白里透红好看的,纯粹他妈的胡说!单戎骁看着飘飘欲倒的罗儒疯快速上前,才发现自己伤得有多重,连忙以抢支地。“疯子,你何苦?你当真是个疯子!”    罗儒疯伸手点穴止了血,“大哥,时候不早该回了,别怪我下手狠毒,我怕瞒不过。”    单戎骁拦住他,这时不管什么相爷也好还是国舅也罢,只希望他能平安无事。    “不要回去了!”    罗儒疯推开他,“不回去,你我便都完了。”他有笑了笑安慰道:“你们都说我是狗头军师,还会玩不过一个老头子吗?”    单戎骁也急了,再次抓住他道:“你这样怎么还有命回去!”    罗儒疯苦笑,“你以为他放心我一人来么?放心吧,每隔一里,便有接应——”说到后面再也没有力气,拼着内力着急道:“你我都别再浪费时间了!记着,三天内没有动静,该是安全。老狐狸不相信任何人,我能力有限,一定见机行事!”以丰绩历来的雷厉风行,有事绝不会拖延过三日的。    莫清枫望着地上一片残骸,有的残肢断体,有的甚至被她把肉片片剔下,露出森森白骨,饶是他行走江湖多年亦浑身吓出汗,自己,当真是小看她了。    地上一个没有死的已经吓得尿了裤子,这场面简直便如森罗地狱,惨不忍睹。    秦小混收了刀,抹了一把脸上溅到的血,自头上翻出跟稻草叼进嘴里,幽幽道:“此刀法名曰:小鬼看刀。我自来喜欢赤手空拳,不是不会使用兵器,只是此刀杀气太重,出鞘便要见血。唉,你们又何苦逼我。”    说罢提起破风刀,莫清枫看出她心里不舒服上前替她结果了那人。    “阿弥陀佛,我又造杀孽了。”    “你不杀他们,死的人恐怕会更多。”莫清枫拍拍她安慰。    “你不觉得我要是这么说很虚伪吗?”秦小混冷笑一声,转而道:“他们的行动如此快,你说龙剑山庄会不会出事?”    莫清枫点点头,不敢去想,“我们快回去吧!”    “可是——”人们要找的是自己,此时回去,岂不是更要给龙剑山庄带来麻烦,他们岂不是更加说不清楚?    不若自己——    但是,家里那么多人莫不就这么白死?一时间千头万绪,不知如何是好!    “不管是什么,都要回去才知道。”莫清枫冷寒着脸道,一身雪白的衣服,早已被血污,软剑上缓缓流下血滴。    来福颤抖着松开手,犹豫道:“庄主,箭上有刺,不能拔。”这袖箭好生的歹毒,上面满是倒刺,硬是拔箭定会将皮肉也一并带下,到时伤势定会加重,更何况——一向淡定的他,此时不淡定起来。    “不拔,还留着解腻歪不成么。”说完,他自己手臂绕过后背便要将袖箭拔出。来福还要阻止,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再次响起,“住手!”    一团火似的百里岚安径直跑过来,放下箱子,自里面拿出一把长仅五寸的柳叶刀。看着她要伸向自家庄主的手,来福一把攥住她,“你要干什么?”    百里岚安气愤的挣扎出来,不满道:“我能干什么?我要救他!”    “那,那你可要有把握才行!”来福仍不放心,虽说是胜医门门下弟子,但他对这个只会闯祸的女孩始终没什么信心。上次她来,也是给家里带了不少麻烦,简直就是个惹祸精。若不是看在莫清枫的面子,早就把她乱棍打出去。    百里岚安白他一眼,“那好啊,你来。”    “来福,岚安不会有异心,你放心吧。”单戎骁心里苦笑,现在若是想加害自己直接不用管便罢了,他还不清楚现时的状况吗?这一箭险些将他射穿,饶是他平日里再怎么硬气若非惦念着莫清枫也该倒下了。    百里岚安嘟囔着嘴,使劲挖他两眼,一个破管家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为了师父,她才不在这里受他们的气。越想越委屈,提刀划开中箭之处。    看着罗儒疯铁青着脸躺在床上一言不发,丰绩叹气,只道:“你休息吧。”    正要转身,罗儒疯开口道:“不想,爷还是信不过在下。”    “你说什么?”丰绩有些心虚。    罗儒疯编着自己怎么与单戎骁相谈甚欢,怎么极力拉拢,看着丰绩舒展开的脸,话锋一转,又道:“他那样桀骜不驯的人,和人谈判却又有人监视会有什么后果?幸好,他先解决的不是我。否则,现在运回的恐怕便是在下的尸身了,若是如此,还要烦请国舅爷为在下打造薄棺一副。最好是金丝楠木,也不枉疯子跟了爷一场。”    “他,武功竟如此高?”丰绩脸上过不去,故意岔开话题。    “那倒也未必,能把我打成这样的,自己能不挂彩?”    “那他——”    “中了我的销魂钩还能不能活,看造化了。”    丰绩赔着笑,罗儒疯的销魂钩光是那奇特的造型就够人喝一壶,何况他还在上面喂了毒。    退出去后顺便带走侯在门口的大夫。    “如何?”    “离心只差一寸,悬,悬得很。”    丰绩遣他下去,喃喃道:“如此看来,该不会是演戏。”这个疯子演起戏来的功力实在太过深厚,不能怪自己小心眼,不过看来这次自己的确是枉做小人。丰绩总觉得这世间所有的人都可以瞒不过自己的眼睛,唯独这个疯子,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他从来就不知道。    “哎呀,偏心老爹,我就说你多疑。”丰鼎搏很看不上他的表情,搂住丰绩的脖子,“就他,那个疯子,见了银子眼能瞪得比灯笼都大,他会背叛你?那个龙剑山庄什么东西,你要说他被皇帝姑父收买,这我倒信!”    丰绩觉得此话有理,看着儿子,觉得儿子长大了,也颇有见解,哈哈一笑,“贪,就好,我就怕他不贪。”    “这就对嘛,做人开心一点,别老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就这个贪财好色的主儿加上那个黑道头头,能骗得了我偏心的爹!”    听他这么一说,丰绩心里一松,确是自己想得多了,赞赏道:“我儿有理,我儿有理。”    当真是一言定生死!     正文 第九章 出路       “万一有埋伏怎么办?”秦小混争取莫清枫的意见。    “对。不能走正门。”说完,一纵身自墙上翻了进去。    “还翻上瘾了。”说完拍拍小宝,自己也跟着翻过去。    二人逾着墙小心地走到单戎骁卧房,奇怪怎么没有异常。    却见屋内灯火还亮着,泰安守在门口,面上跟他的名字很不符和,正在不安地来回走动。    “安伯。”莫清枫见管家平安无事,马上宽心,上前拉住他的手,“家里没什么事吧。”    “二爷,你可算回来了。”泰安见到他也激动地紧紧拉住,“家里来了一大群官兵,庄主跟副庄主和他们交上手啦!”    “伤亡严重吗?”    “没有伤亡,岚安姑娘把大伙都叫起来了。那群鹰爪箭也用光了,庄主便放了他们走。”    莫、秦二人都松了口气,莫清枫看着屋里影影绰绰站了许多人,不解问,“那我大哥怎么还不睡?搞什么鬼?不会是等我吧。”    泰安听到这,眼睛一红,道:“就是,庄主,自己出事了。”    “你说什么?”莫清枫从头凉到脚,秦小混扶住他,二人对看了看,推门进去。    莫清枫认识的比较重要的几个人都在了,其实他对哥哥的手下并不太熟悉,只有来福是每日都能见到的。没办法,只要哥哥在的地方,他几乎都会出现,即使在哥哥的寝室,他也经常不打声招呼直接闯入去掀被子。莫清枫对他哥哥平日里做的营生虽然心知肚明但也从不过问、干涉。但见这么多人俱已在场,事态一定十分严峻。来福站在单戎骁身侧,单戎骁浑身血污,面色极度疲倦,见他们进来,悬起的一颗心终于又放下。对众人嘱咐道:“三日内,我若出事,通知各买卖家就地解散,众兄弟以来福先生马首是瞻,谁也不准为我报仇!得了,散了吧。”众人还要再问,来福摆摆手,单戎骁垂在袖子外面的一只手一直紧紧攥着,轻轻地颤抖。来福假意不经意用衣衫遮好,示意他们都出去。这么些年来,除了那次襄助已去世的大娘子,他家庄主从来没有伤得如此重过。见大家退下,莫清枫跑过去蹲在单戎骁身边,握住他的手,眼一红,道:“哥,你怎么了?”    单戎骁摇摇头温言道:“我没事,你们回来了。”    秦小混心里愧疚难当,走过去垂着头,不知要说什么。    “城东的案子是你们做的?”    “是。你都知道了?”这消息走得真快!    单戎骁笑了起来,道:“你可知你们两个把国舅府闹了个天翻地覆?”    “都怪我没把钱拿回来。”秦小混低声道。    “是我,少拿了一张。”莫清枫揽过责任。    来福心中着急,不想这两个孩子再在这里打扰,还要说话,一阵小跑外加不绝于耳的鬼叫传来,“药来了,药来了。”声音由远至近,莫清枫站起来,无奈地摸摸头,也想找根稻草叼上。    百里岚安跑进来,一眼见到莫清枫“啊”地一声窜上去,嘴里喊着:“俺滴师父啊——岚安差点就见不到你了。”碗里的药洒了一半出来泼在莫清枫身上。    百里岚安见着他这一脸一身的血,吓得又一声尖叫把秦小混震得堵上了耳朵,直呼一山还有一山高,长江后浪推前浪!    莫清枫挡着她不断伸过来的爪子,“哎呀,你别老脱我衣服呀。那是别人的血,不是我的。”    “原来这样啊!”百里岚安见秦小混也是同样一副德行,放下了心,顺便把药端给他。    “师父,你大哥可是我救的哦,你要怎么报答我?”    莫清枫现在没有心情跟她比高音,一把推到秦小混怀里。单戎骁刚要接过来,来福却上前夺了走,这一晚的变故太大,他已经不敢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只会惹麻烦的岚安,即便这个女孩看上去一派天真浪漫,但自己半生钻营,从来都不觉得她如此简单。    看着他正要把头上的银簪插进去试毒,百里岚安大叫:“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哦,你头发那么脏,喝死人可不怪我!你看,师父你看,上面还带着虱子呢!”    来福虽然知道自己不长虱子却还是不禁瞪眼仔细去看,莫清枫被他们闹得够了,正要发飙,这碗只剩了一半的药已经转手到了秦小混手里。    秦小混看了看,憋着气,“咕咚咕咚”灌了两口,然后吐着舌头一副快死过去的表情。单戎骁心里一震,不知他对自己竟如此仗义!    看她那痛苦的表情,“怎么了?”众人俱不安地问。    “苦!”秦小混一张脸都皱到了一起。    莫清枫叹口气给单戎骁喝了下去,百里岚安一边冲来福翻着白眼一边时不时地挑逗她的师父。莫清枫忍无可忍探手点住她穴道,顺便封住了哑穴,一脸黑线嘱咐道,“来福,把她弄走”。    来福连忙称是,临走神色忧虑着道:“二爷还是让庄主早些歇息。”说罢不客气的将人夹了出去。    秦小混吐着舌头见来福把百里岚安弄走,这才给自己倒了杯水漱口,免得被她的鬼叫呛死。顺手拿起桌上的暗器,见上面布满刺,惊呼一声“销魂钩”随即一拳拍到桌上骂道,“真是阴毒!”    “没有他,恐也脱不了困。”单戎骁替罗儒疯解释。    莫清枫见他脸色苍白,不想再硬撑,对还在暴走的秦小混道:“你也累了,回去睡吧。”    秦小混努力酝酿睡意,却没有一点困的意思,但看哥俩似乎有事商量,识相地退了出去。    莫清枫帮他换了干净衣服扶到床上,“哥哥,真的不要紧吗?”看秦小混的状态,销魂钩必定有甚么不同厉害之处。单戎骁摇摇头,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清枫,明天,你就带了秦小混走吧。”    莫清枫不动声色,只道:“这是我家啊,你让我去哪?再说,姓秦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凭甚么带走她?”说完又宽慰道:“你放心好了,有我在谁也别想把咱们怎么样。”他一直漂泊江湖,印象中的那个家,有不如无。他也从来不想回去,本以为自己就是一没有根的水草,可以纵情逍遥,毫无羁绊。但现在他清楚得很,这里才是他的家,谁都甭想来破坏。    “你跟我的路不同,黑名单上又没有你名字,你师父不是早就为你安排了前程——”    对呀!莫清枫心里一亮,他怎么没想到还有这招!按耐着激动,莫清枫给他盖好被,安慰道:“哥,你休息吧。”    出了卧房,一路小跑到秦小混的房间。    “啊~~~~~~~~”某脱了衣服正在梳洗的人惊落流星无数。    某饱览春光的人捂着眼假装没有看到。     正文 第十章 设套       “喂,你进来怎么都不敲门的,懂不懂礼貌啊!有没有教养?”秦小混羞恼的骂道,一骨碌翻到床上,揪过棉被把自己包了个严实,见莫清枫捂着眼睛一副“我啥都没看见”的样子,气得抓起身边的衣服顺手扔到了他的脑袋上。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至于吗你,又不是没见过。”将她救回来的那天,他其实——莫清枫估摸着她已经穿好了衣服,这才一把揪下脑袋上的衣服,定睛一看,扬起一抹坏笑:“所谓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那你穿人家的,该哪儿软啊?”手上摇晃的,正是第一次救秦小混时给她的诃子。    秦小混听第一句话的时候只是羞得脸红,这莫清枫不提她倒是差点忘了他曾经救过她也知道她是女儿身这码子事。听到第二句话时却差点没背过气去,虽然她是女儿家,但由于从小闯荡江湖都是做男装打扮,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种不自重的话,乍一听这挑逗兴味很浓的话还当真接受不了。    “你大半夜的跑我房间就是为了调戏我?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秦小混的脸涨得通红,要不是自己身无片缕,真想将这姓莫的一脚踹出门去。    “唉唉唉,你好歹也是个女孩子,说话这么粗鲁,以后谁敢娶你啊!”莫清枫摇头叹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哼,又不要你娶我,你管那么多呢!”秦小混习惯性的回嘴,心里却突然一阵惆怅。是啊,自己现在这样子,以后会有一个好的归宿吗?哪一个男人,会喜欢自己这样的女人呢?她耷拉着脸抢过诃子钻进被子里穿上。    “你别开玩笑了,我娶你?”莫清枫闻言一脸踩到大便的屎样,“你愿意嫁,我还不愿意娶呢!我要是娶你啊,除非脑壳被你家小宝踢了!”他不会娶任何女人为妻的,这一句话,却没有出口。“哎,说正题了!”看见秦小混一脸杀气,莫清枫识时务的住了口,一向玩世不恭的脸上换上一副严肃的神色,“这次的事情牵连到我哥和龙剑山庄,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交代。”    “这个,关系重大,不说可以么?”秦小混低下头,双手抱着膝盖,将自己缩到一个最小的状态,脸上一脸的凝重与落寞。    “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查不出来么?秦二爷、神驴小秦,您的名气在黑道上也是不小,还有必要瞒着吗?”龙剑山庄称霸绿林这么多年,除了有能人,人际关系更是广泛,比起朝廷鹰犬眼线也逊色不到哪去。这江湖上他们哥俩想知道的事情,谁能瞒得过呢?何况刘爷座下的第二把交椅,秦二爷这两年的风头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对于秦小混的身份问题,他们知道起来实在容易得很。但莫清枫还是希望她能自己亲自说出口。这至少证明,她相信他们,也不枉费他豁出性命救她一场。    “我不说是为了你们好,什么都不知道,对你们才是最安全的。”    “哼,我们现在也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你看我们安全吗?”莫清枫咄咄逼人,“你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和那个狗屁丰绩到底有什么过节?他为什么会怀疑大哥和王相爷有勾连,而你和王相又是什么关系?”莫清枫平日里不会用这样的字眼,但此时实在着急,逼得他脏话都快出来了。    “别问我了行吗?我真的不能说!”秦小混用棉被把自己包得紧紧的,脸埋在棉被中无声的哭泣着。出事以来她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眼泪是最无能之人才会流的,是向仇者示弱的表示,她一度认为自己是石头做的,可现在被这姓莫的一逼问,一桩桩惨事在脑中不断回放,她实在忍不住,将连日的难过发泄了出来。莫清枫搬起她的头,定神看着,脸上划过的一滴眼泪令他心里扑的一颤。原来她这样的人也是会哭的!为什么看见她哭会有一丝丝心疼呢?莫清枫按耐住心里莫名其妙的感受。    他叹了一口气,看来强迫她也是问不出什么了,而他又不忍心对一个女孩子用刑。再怎么说,两人也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人,他怎么下得了手?    “如果,我能帮你报仇呢?”他叹着气。    “你能帮我?”秦小混的头闪电般的抬起,对上莫清枫的脸却畏缩了,“报、报仇?报什么仇,谁要报仇了?”秦小混满脸莫名,懵呆呆地望着莫清枫。心中却偷偷暗喜,这一招还是管用的。如今这么大的变故,这么大的使命,仅凭自己之力恐难完成,若是得到这两兄弟相助,行动起来也会容易一些!只是,将他们牵扯进来,总归内心歉疚。但转念想做大事者不拘小节,眼下她也顾不得许多。    本来,自己也不是个高尚之人嘛。    看着秦小混的反应,莫清枫不由松了一口气,并不知她的心思,只道还好她并不是软硬不吃。    “丰绩权倾朝野,连在官场钻营那么多年,结党无数的王丞相也败在他手下。他身边高手众多,你想刺杀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想如何?”秦小混故意问。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国舅爷盘大根深,以你的力量,很难撼动。”莫清枫眯起眼睛,掩饰住一闪而过的精光,“想要彻底扳倒他,就要彻底根除!”    “可你刚刚不是才说他盘大根深,很难撼动他吗?”秦小混步步为营为莫清枫埋下套子。    “以江湖人的身份,当然不行。”    “那你想如何?”    “我们要去考科举啊。”    “科举?!”秦小混闻言差点一跟头栽到床底下,“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现在的朝廷,那可是姓丰的地盘,不要命啦!”秦小混被他惊得下巴险些掉下来,心中暗暗琢磨,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莫清枫一脸轻松,“如果你只是想要他的命,那到还算简单,我们江湖人手段多得很;但如果你想要为相爷翻案,就必须入朝为官混进他们的世界不可。”    “这个我也清楚,不过……”秦小混上下打量着莫清枫,一脸怀疑,“以我的才华考状元自是没得话说。你考状元?你行吗你!状元可不是只有一张漂亮脸蛋就能当上的。”    “哟呵,你这是在夸我长得好看吗?”莫清枫帅气的挑了挑眉,“那就谢谢了,真难得你也能说两句好话给我听。”    秦小混一口气憋在胸口,这莫清枫也忒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转而又觉得不安,就算有过同生共死的情谊,可也不至于为了自己搭着身家性命去考捞什子科举!他这种性情的人哪里是混官场的料子!他到底又有甚么阴谋?    “好看是好看,就是比起我家小宝来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也不远,努把力还许就追上了!”她暂放下疑心,配合莫清枫的话,张嘴又开始损人。    莫清枫还要想点什么词来挖苦她,就见秦小混瞪着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像是被人偷了五百两银子似的,一下子跳起来,忘了自己只穿了个亵衣,大叫道:“看!都是你,都是你!我家小宝还在外面呢,要是没了,我就撞豆腐去死!”    看着她趿拉着鞋往外跑,莫清枫不得不好心地提醒道:“我说秦二爷,您还没穿衣服呢!”    “啊!”    “你看中本少爷就说嘛,不要老是如此勾引我,搞得自己不像个良家妇女。不过,这件诃子还蛮适合你。”    秦小混回过头眼睛喷火要杀死人地剜了莫清枫两眼,气得胸口一起一伏蹭过去去拿衣服。    莫清枫耸耸肩,一副无奈的表情。    如果杀人不犯法,自己一定先灭了眼前这个表面仁义道德,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的莫清枫,秦小混恨得挑起中衣迅速穿上。    莫清枫抱着胳膊欣赏着她的身体,一副不知道要琢磨什么的神态。    “你看够了没有!”秦小混伸脚便去踹他,莫清枫迅速一闪,坏坏道:“诶,没踢着!你这家伙,居然还纹身。”随手抢过她的棉衣。    “还给我!我好冷!”秦小混抱着胳膊,有没有搞错,数九隆冬,让她穿着一件中衣被他调戏,要调戏也得等春暖花开吗。    莫清枫扮个鬼脸,指着她的胸部,不怀好意道:“咦?好小哦!好小哦!”    秦小混放弃与他抢衣服,拿过单戎骁送她的披风,边系着带子往外走边道:“本爷我,我只是没有发育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没工夫搭理你,去找我家小宝了。”这件事是她心头永远的疮疤,回望得遇名师之前的岁月,竟是满目疮痍!不知为什么,自己总是没把莫清枫当做男人来看待,许是他把自己从雪中救起的缘故。以这厮的人格,趁着自己晕迷不占便宜才怪。想到这些就气不打一处来,算了,算了,还是不要想的好,反正自己压根也没打算嫁出去。    她正要开门,却发现这门压根就没关。    “莫——清——枫!拜托你以后随手关门好不好?”    她扭过头嗷嗷大吼,莫清枫这才发现,就这点来讲,她一点都不比自己那徒弟差。刚要恭维两句,嘴张开着却愣愣地没有说话,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    “狗屎!”秦小混低骂一句,转头,却发现自己面前有一堵墙。她戳了戳,还挺软。提起头,发现单戎骁正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自己。如果可以用一种心情来描述现在的她,那就是想死!    “啊!”秦小混满脸通红闭起眼一把推向单戎骁,单戎骁刚刚受了伤,被她猝不及防地奋力一推,痛哼一声便跌出去。    “哥!”莫清枫吓得迈步跑过去。    秦小混连忙伸手将他扶住,“对不起,对不起。”却发现貌似有些冷,再看自己身上,披风已经掉落在地。    “啊!”该死的!她捂着胸前,心道,干嘛不让自己撞死!蹲下身子去捡披风。    “啊!”刚刚捡起来却被一阵风掠过的莫清枫一下子又给撞倒在地。泪流满面,真的兑现了啊!秦小混揉着被磕在地上磕青的脑门站起来,却发现,披风上的带子竟然断了。    “哥你没事吧?你出来干什么?”莫清枫从没见他哥脸色那么难看过,被撞开的伤口是一方面,震怒的心理是另一方面。他冷森着脸看着莫清枫手里衣服问道:“你在干什么?”他听到秦小混的尖叫,始终不放心,却发现莫清枫正拿着这些!而秦小混——    “我,我——”莫清枫看着自己手里,还有一边一副被侵犯状的秦小混,一时语塞不知怎么回答。    秦小混冻得哆嗦着指指自己的衣服,“能否给我——”    她还没有说完,莫清枫看着单戎骁不怒而威的脸,有些害怕地松手一把将衣服扔掉。    “衣服——”秦小混悲痛欲绝地上前一扑,没有注意地被地上的披风正绊住脚,向莫清枫倒去。    莫清枫望着向自己倒来的身体,想着不能再被误解,肩膀一撞把她又撞了回去。“啊!”秦小混被撞到了墙上,倒霉的脑门再次磕青。    内牛满面地回过身,一脸怨恨望着那该死的人,单戎骁看到中衣里微微鼓起的部分以及透出来的绿色竹子绣花急忙扭转了脸。    如果有镜子,秦小混相信自己的脸一定是绿的,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欠了莫清枫的,天啦!小青青(小星星)啊小青青,我的作者是不是后娘!    莫清枫看着这两人的表情,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立马蹲下去捡衣服。却听见一阵踏步声急急地传来,秦小混也循声转身望去,却见来福、旺财、管家,带着一群家丁举着枪棍朝他们跑过来。“庄主!发生什么事了?”一群惊弓之鸟的人们听到无数次的尖叫后在来福的带领下前来一探究竟。    后娘啊!你把我写出来就是丢人的啊!    秦小混明显的感到自己爆血管了,这回儿的脸一定由绿变紫了。没错,全身冷到了极点有一种膨胀到要暴的感觉。昏昏欲倒,快呀,快晕吧,晕倒就什么都不知道!她迷迷糊糊地摇晃着身体,却突然感到全身被一股久违的温暖包围,单戎骁迅速脱下自己的披风包住她搂进怀里,冲着一群不明所以的人道:“都回去!”    众人不明所以,嚷嚷着扫兴离去。    莫清枫这时已经捡起了衣服,捅捅秦小混道,“臭流氓,别占我哥便宜。”    单戎骁紧皱着眉,道:“你竟如此毁人清白?你——”    “我——”莫清枫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无奈道:“大哥,我就是毁谁的清白也不会毁她呀!”    “你还说!”单戎骁被他气得哆嗦。    为了他敬爱的不明真相的大哥不被气死,莫清枫认错态度良好地道:“你身上有伤,别生气,都是我的错还不行吗。”    “你跟我来!”    “唉。”莫清枫叹气,上前一把甩开一副无辜被害状的秦小混,扶着单戎骁走了。    “啊!”某人一头撞在墙上,紧咬着嘴唇,手指搅在一起,低声怨恨道:“莫——清——枫,我诅咒你,我诅咒你!”    她轻轻低下头,龙剑山庄地位日盛,家中有房又有粮,还自诩义薄云天,让他们当家的心中对自己有了愧疚才好真心襄助自己,见二人彻底不见才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天当真冷得狠,她紧紧抱着双臂,指甲深深嵌进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