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代嫁 黑,满目都是没有尽头的黑色。 极昏暗的灯光下,各种华丽的礼服设计图纸铺满了桌面,苏流安紧盯着它们,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她已经这样快一天了。 忽然,她将图纸全部扫在了地上,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 “啪”地一声,灯光猛然闯入了视线,照亮了房间的一切。 黑色的壁纸,黑色的窗帘,黑色的地板,房间里一切都是黑色的,角落里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蜷缩着,瑟瑟发抖。 “又没灵感了吗?没事的,先出来吃点东西吧!” 温和的声音来自门口,男人一身名牌的白色家居服,亚麻色的头发整齐的分布着,不是很出众的脸庞,在灯光下却有一种让人安心的魔力。 他疾步走去,将苏流安抱进怀里,修长的手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背安慰着。 苏流安没有挣扎,就这么被他拉出去,坐在餐桌旁。 一桌子的丰富菜肴,都是苏流安喜欢的。 “生日快乐哦安安,快吃吧!” 男人笑笑,不在意她的木讷,给她夹了一块龙凤迎春。 原来是生日啊。 苏流安迟钝地思考了片刻,夹起那块肉送进嘴里,一口咬下去,唇齿间就充满了香味。 可是,还没咽下,一股微弱而又熟悉的味道从味蕾传入了她的大脑,想要把东西吐出来,却迟了。 本就浑浑噩噩的大脑如今更是一片混乱,眼睑越来越重,她不甘的看着身边男人熟悉又陌生的笑脸,身体一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终于死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嗯,早就没用了,居然还能活这么久,多亏了你的毒药,真毒,就那么一口,就……” 苏流安恍惚地听着男人依旧温柔的声音,这个叫作姜然的男人,曾经温柔地将她拉出黑暗,现在又亲手将她推进黑暗的深渊。 “哼,还不是你搞不定,这么点事都要看我的。” 他们大概想不到,苏流安从小被注射了各种毒药,再毒的毒,对她来说发作也比常人慢。 仅剩的几丝力气按了下小手指的指甲,她要结束这种折磨。 女人很得意,苏流安却不生气,意识一点点消失,她微微勾起嘴唇,笑了。 她没有听到姜然绝望的嘶吼,没有听到女人尖锐的呐喊,没有听到冲破云霄的爆炸声,但这些,她都知道。 她那么爱姜然,怎么会甘心留他一人在世。 指甲上的爆炸装置是她在组织里就有的,炸药隐在全身各处的皮肤下,那是全能猎人的最后一道防线,同归于尽。 苏流安再次恢复意识时,只感觉浑身无力。 耳边是鞭炮的聒噪声音,吵得人心烦,还有女人们交头接耳的声音。 “娘,让这个小贱人代嫁真的可以吗?万一被……” 那是很清脆的声音,却让人莫名的不喜。 女子一声淡粉色的濡裙,精致的小脸上化了不合年纪的浓妆,金钗玉髻,肤白胜雪,身披锦缎。 “没有万一,来人,动手。” 被女孩叫娘的是个衣装华贵的妇女,一声令下,粗布衣衫的仆人们便七手八脚的架起了意识尚不太清醒苏流安。 贵妇人似乎是个有地位的,仆人们不敢怠慢,迅速的给苏流安化了妆,而后盖上了红盖头,口中放了红布,搀扶出了屋。 苏流安意识慢慢回笼,她清楚的感觉到仆人们的动作,却四肢无力,只能认人摆布。 她大概是要替那个女孩嫁吧,苏流安想。 从前她一直想和姜然结婚,却总是因为各种原因耽误,如今却莫名奇妙的要嫁了。 思绪不知怎么飘回自己和姜然的点滴,苏流安在心里苦笑,她不会在同一个坑里载两次。 眼前已经没了熟悉的黑色,大片大片的火红色,燃尽了她的心,既然让她活过来,她这次要只为自己。 似乎是被人架着走到了花轿前,“慢着,苏夫人,这怕不是你家大小姐吧。” 一道凌厉的男声响起,冰冷无情,毫不留情面。 四周人纷纷抽了一口冷气,仔细看来,苏家大小姐哪有这般消瘦? 然而苏夫人毕竟不是那胆小如鼠的妇人,眼神一暗,说道:“羌侍卫,你这是什么话,我苏家的小姐还能造假了不成?” 可不是就造了假,羌成在心中冷笑,家主将迎婚的任务交给他,他可是尽职尽责到对苏大小姐苏嫣然的体形特征都了如指掌。 “不妨验验。” 手心出了一层薄汗,苏夫人面上却波澜不惊, “放肆,新嫁娘的盖头岂是你能开的,若是让商家主知道了……” 苏夫人没有把话说完,却让人都心领神会了,新嫁娘的盖头自然只有郎君可以开,哪有迎亲的侍卫开的道理? 不过,若是苏家的新嫁娘有假,就另当别论了。 围着的宾客都默默的看着,看这场闹剧如何收场。 这已经是商家主的第十六任妻子了,商家主商洐之年轻有为,可惜却是个克妻的命,每任妻子都活不过洞房花烛。 有人说商家主有怪癖,新嫁娘们都被折磨而死,也有人说商家主有鬼怪附体,人一靠近就会被吞噬,还有人说…… 总之,谁都知道商家主的妻子不好做,却迫于商家的强大压迫,不得不将女儿嫁了,这苏家,也是其中之一。 虽说苏家是玉器行的翘楚,又有两位公子入仕,也不得不低头,嫁了这有“天下琴曲唯苏女”美誉的大小姐。 “若是这新嫁娘当真是新家主夫人,小人自然会向家主请罪,若不是,那这后果你们苏家怕是承受不起。” 羌成说罢,已然迈步朝苏流安这边走来。 笑话,若是没有把握,他怎会如此轻率?倘若真将这冒牌货接回去,怕是才会坏了大事。 “站住!”苏夫人有些失控的叫道。 她没有想到这个迎亲的侍卫竟然如此大胆,她只是听说从未有人从他眼前蒙混过关,却不想是真的。 羌成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这么快就忍不住了吗? 正文 第二章 主母 仆人纷纷上前,想要拦住他,不料羌成轻甩衣袖,运出三成内力就将他们震出了五米开外。 没了仆人的搀扶,苏流安依靠刚刚恢复的几丝力气勉强站住脚。 舌头顶出口中的红丝帕,苏流安脑中快速的衡量利弊。 若是自己今日嫁不了,这苏家怕是就没了,她难免被牵连,就算苏家无事,这苏夫人怕是也不会轻易饶过她。 虽说她也斗不过自己,但是麻烦还是少一些比较好。 深吸一口气,苏流安轻启红唇,语气平淡的说道: “这位羌侍卫不妨听小女子一言。” “嗯?” 羌成停下了脚步,这代嫁娘此时竟然还有话说,他倒是真想听听。 “贵家主会要一个勉强来的女子为妻吗?” “不会。” 家主从不曾强迫哪位新嫁娘嫁,这些都是他们见家主三十有二还无子嗣才弄的,虽说家主的身子…… “若新嫁娘今日出了丑事,贵府可会声誉受损?”苏流安又问。 “会。” 不但会受损,怕是不到明日,这丑事便会传遍整个王朝。 “如若新嫁娘并非良善,心中也无贵家主一席之地,你们可认她为主母?” “不认。” 那样的女子,怎么配得上家主?怎么配得上主母的称号? “那你又何必为难苏家大小姐呢?” 到此,苏流安这才说出了后话。 羌成一挑眉,头一次认真的打量眼前这位消瘦的代嫁娘。 一个女子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镇定,机敏的应对,着实不简单。 略嫌宽大的红妆下,瘦小的身子笔直的站立,那淡定怕是苏夫人也不及。火红色的盖头下,那张不为人知的小脸上想必也是波澜不惊。 如此女子,即便不是惊为天人,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样的女子,不正是他们苦苦寻找的家主夫人模样吗?不过,羌成岂会仅凭这几句话就罢休。 “就算如此,你又如何说明你是那良配?” 毕竟药效未消,身子已然有些乏力,苏流安却依然强撑着,开口风轻云淡的说道, “无需说明,羌侍卫心中已有定数了不是?” 话毕,四面只剩下了静,羌成不说,宾客们也都息了声。 谁也想不到,这待嫁的新嫁娘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淡然地主动请嫁。 而大小姐苏嫣然也惊呆了,被他们玩弄于鼓掌的小贱人今日竟然会有如此举动。 苏夫人则眼神深邃,今日之事,本就是她有心护自家女儿,趁老爷不在孩子们远在京都才如此大胆,平安收场正好。 但是,若说平日里这小贱人的模样都是装的,那么这等心计,定是后患无穷。 等不及羌成的下一步动作,苏流安已然有些脱力,要倒下之时,忽然一双大手扶住了她。 唇间挤进一粒苦涩的丸子,入口便化成了水,苏流安却并不惊讶,她尝得出,那药并不伤身。 “苏家如此戏弄商家,就准备好应对商家的怒气吧。” 羌成冰冷刺骨的的声音传来,狠狠的敲在了苏夫人的神经上。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她竟然也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这是,拒绝了?苏流安盖头下的秀眉一皱,结果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就在宾客们也以为此时尘埃落定之时,却叫羌成拎起苏流安颈后的衣衫,送进了迎亲花轿。 “运轻功,不可误了吉时。” 朱红色的轿帘落下,羌成交代了句,人便不见了踪影。 宾客们木愣愣的看着迎亲的八抬花轿以极快的速度淡出了视线,脑回路不太够转。 喜轿迎着风,四面的流苏随之扬起,在风中舞的欢快。 轿上金丝绣制的金狐图样,那是商家的标记。 行人纷纷侧目,看清了标识,纷纷叹惋,今日之后,这世上怕是再没有什么“天下琴曲唯苏女”的苏家大小姐了。 虽说是轻功赶路,轿撵却是出奇的请问,丝毫不亚于现代汽车的稳定性。 苏流安静静的坐在轿中,单手撑着玉首,盖头拦开打量四周。 入目皆是火红色的绸缎,丝滑的触感,金丝暗纹,无一不彰显这商家的财力雄厚。 方才羌成让她食下的药竟然是她身中药的解,如今她已恢复了三分气力,却想不通他是如何得知自己被下之药的。 若是说此时出逃,没有这个必要,也没有这个可能,不论是羌成还是轿夫,如今的她都不是对手。 玉指划过金狐暗纹,苏流安的眼中是无尽的黑,真的就要这样,嫁于他人了,不过…… 半柱香后,火红色的较撵入了商府后门,稳稳当当的停在了侧院中央。 “恭迎主母出撵。” 齐刷刷的声音惊醒了半睡半醒的苏流安。 随意的理了理还有些不适的红妆,放下盖头,苏流安慢条斯理的出了较撵。 “主母,家主今夜才会回府,奴婢带您去新房等候可好?” 刚下了轿撵,就有侍女迎上来,声音隐着不屑。 “你心中对我似乎很是不满?”苏流安眼色一暗,声线凌厉。 她自然知道这侍女为何不屑,庭院后门入,不拜堂成亲,她虽顶着主母之名,八抬大较,却仍是侍妾的待遇。 “奴婢不敢。”侍女嘴上说着不敢,心中却不在意,毕竟只是个活不过今夜的女人。 “去领二十板子。” “奴婢敢问主母为何处罚奴婢。”那侍女不服气的说道。 “对主母不敬,心思不纯,还顶嘴,怎么,这还不够?”苏流安慢条斯理的说道。 虽说她过去不是生活在古代,但是作为组织的全能猎人,这种程度的规矩她还是很清楚的。 就凭这侍女问这一句,乱棍打死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 “奴婢……”没有…… 话没说完,就听苏流安又道:“不乐意?那四十板子,来人,带路新房!” 苏流安一气呵成的说完,已然率先抬步走开了,空余那侍女就在原地,不敢相信。 其余侍女见有人吃了亏,再不敢再怠慢,纷纷跟了上去,毕竟谁也不想挨板子。 远处凉亭里,羌成同另外两个男人将眼前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 正文 第三章 家主 “哎呦~这新主母架子好生大啊,羌成,你这是哪里找来的啊,这不是存心给家主添堵嘛。” 男子一身猩红色的袍,绣着金色的曼陀罗暗纹,手执铁扇,上好的容颜,不若羌成那般阳刚,是一种阴柔美。 一旁的灰袍男子拿着金珠算盘,皱眉陈述,“家主不会收她的。” “一试便知。”羌成不多辩论,冷着脸回答。 “真不该让你去,若不是小离离同家主出去了,哼~” 红衣男子长袖一挥,人已不见了踪影。 “但愿你这次的行为不会带来什么大损失。方才那侍女必然需要伤药,又耽误了做工,已经损失了……” 算盘男噼里啪啦的打着手中的算盘,口中不停的念叨。 羌成被他说得头昏脑胀,率先闪人,只希望这位主母给他争口气才好,况且家主…… 苏流安慵懒的躺在新房的床上,床上事先铺好花生什么的已然被她扔在了地上,着实有些咯人。 早在进新房后她便禀退了侍女,且不说不喜欢人服侍,就是被人看着她也觉着不舒服。 捏一块床头上放得芙蓉酥放入口中,苏流安享受的眯起了眼,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闲适了。 曾经的她,为了姜然和她的小家可以越来越好,每日拼命的设计礼服、婚纱,渐渐淡了所学技能,才…… 忽然,听觉灵敏的她,听到了窗外侍女们的对话。 “哎,你说这位主母能过活今晚吗?”其中一个侍女小声的问道。 “谁知道,家主不是今晚就回来了吗?” “也对,之前那些主母,真是……” 那侍女可惜的咂咂嘴,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还是别嚼舌根了,听说这位主母一来就给春然四十板子,狠着呢。” “真的啊?那还是快走吧,早已被发现了,还不被乱棍打死啊。” 一开始说话的侍女倒吸了一口冷气。 苏流安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不知说些什么好。 她只是处罚个奴婢,就成了十恶不赦之人了?不过她也懒得解释什么。 可是,方才那个侍女说之前的主母,看来这主母她并不是第一个,之前的应该有不少。 活不过洞房花烛?她倒是想见识见识其中真相。 这商家,还真是有意思! 不过,几家欢喜几家愁,苏府门口。 “母亲,这……我们要如何同父亲交代?” 宾客们已然散尽,苏嫣然依旧有些失神,因为羌成走前的那句话,她的小脸已经惨白。 若是商家追究起来,他们苏家当真就要受难了。这事若是让爹爹知道了,她同母亲怕是也地位不保。 苏夫人攥着的手帕已然变了形,掌心满是汗渍,却不得不自欺欺人。 “莫急,商家岂是一个小小的侍卫说了算的。” 这话她自己也没底,毕竟这羌成,季生,廉弑,佘离是商家主左膀右臂的传言也不是听一天两天了。 苏夫人现在心中担心的却不是这些,若说代嫁之事老爷问了,她自有方法应对,毕竟这苏流安是原苏夫人的女儿,真正的苏家大小姐。 如今她只期翼苏流安今夜命丧商家,否则…… 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已然夜半。 林林总总不过几只秋虫鸣,打更人已经过了几次,寻常人家早已睡下,商家此时却灯火通明。 “府中这几日可有大事发生?” 新房不远处,一身墨色锦缎的男子正缓缓走来,不同白日里的样子,府中已不见一丝红色。 “回禀家主,没有。”羌成回道。 “嗯,退下吧,不用留人伺候了。” “是,属下告退。” 羌成恭敬的行礼,望了一眼新房的位置,闪身离开。 这是他第一次将女子直接安排进家主房内,但愿自己压对了宝。 若不是家主的隐疾,何至于让他们这些属下操碎了心,隔三差五偷偷安排。 没错,之前的十六位新嫁娘都是他们四大护卫所为,家主都说让次日送回去,然那些女子多数见了家主后,都…… 刚走到房门口,商洐之就闻到了并不陌生的味道,蹙起了剑眉,心中几分了然。 推开房门,果不其然,火红色的嫁衣在他的床上绽开了一朵娇艳的花。 女子身形消瘦,俏丽的小脸略显苍白,面上那几笔不重的妆正是他所闻到的那股气味的来源。 女子似乎并未察觉他的到来,半倚在他的床榻上睡得香甜,嘴角隐隐有几丝银丝。 商洐之胸口好像忽的被什么撞了一下,丢了东西,从袖口拿出手帕想替女子擦去那水印子,到床榻边却收了手。 自嘲的笑了笑,商洐之转身准备离去。 忽然,一双纤细的玉手从他身后闪出,一把通体碧透的玉簪抵上了他的喉咙。 “别动。”苏流安低声说道。 她一向睡的浅,从商洐之进门她就醒了,就是为了等他近身。 若她没有猜错,这男人就是商家家主,只要把握住他,她之后的生活就可以顺利不少了。 相对于苏流安的蓄谋已久,商洐之似乎被吓住了,身子一僵, 他感觉到了,那女子的玉指方才触到了他颈间。 顾不得那危及他性命的玉簪,商洐之猛的转身,漆黑的眸子里竟然有久违的不知所措。 他害怕方才还好好的人儿,又因他而消逝,就和从前一样。 苏流安被他这一举动吓住了,来不及躲开的簪子在商洐之颈间划开了半指长的口子。 身子失了平衡的前倾,苏流安将来不及反应的商洐之压在了身下,粉唇对上了他的薄唇。 她没事,她竟然没事? 正文 第四章 留下 商衍之脑海中只剩了这一句,直到唇间传来的湿热感让他回了神。 女子身上淡淡的体香入了鼻,精致的小脸就近在自己眼前,粉嫩的唇瓣紧贴自己,商衍之觉着这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苏流安率先回过神,慌张的想从男人的身上起身,却被男人反身压倒在地,黑影忽近,她被强吻了。 商洐之霸道的撬开她紧闭的贝齿,舌头长驱直入,享受着她的清香,掠夺苏流安口内为数不多的空气。 长舌勾起她的丁香小舌逗弄,大手握住苏流安的腰肢,丝毫不顾及颈间的伤。 “唔,唔……” 苏流安抬手去推男人的肩,力道却远远不及男人。 手间黏腻的触感和淡淡的血腥味都清楚的告诉她,男人受伤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 然她抬眸,望见男人紧闭着的眸子,眼皮微微颤动,似乎在害怕什么。 犹豫了片刻,苏流安放弃了抵抗。 若是这男人死了,她终究是落不得好。她才不会承认,自己心软了。 商洐之忽然感觉到她不再挣扎了,连忙放开,却见怀中的小女人还好好的,长长出了一口气。 苏流安借此空挡,将他推得远一些,“去处理你的伤。” 可某男似乎并不听劝,起身将苏流安抱起,大步流星的往床榻去了。 这男人是有多久没碰女人了,连伤都不顾了吗? 苏流安有些无奈的想,却推不开男人,被他轻手轻脚的放上了床榻。 每任家母都活不过洞房花烛。 不知怎的忽然想起来这句话,商衍之眼中掩饰不住的狂喜,让苏流安疑惑的皱起眉头。 她倒不会以为这男人真的是什么杀人魔,变态狂,却猜不出他的意图,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反常人思维的事。 不过,她也并不会就这么任人宰割。 商洐之压在她身上,本是冰冷俊俏的容颜,此时看她的眼神却像炙热的太阳,某种满满的眷恋和惊喜,她感觉下一刻自己就会被融化。 苏流安犹豫了片刻,还是反手从男人背后将他打昏了。 看着男人慢慢倒下的身体,眼眸中赫然是浓浓的悲伤。 苏流安心中咯噔一下,漏了一拍。 她不知道这男人为什么会对她做出这样的眼神,但是她绝不准许有人再进入她的心房。 面上恢复了冰冷,苏流安起身,打开新房的门,径直走了出去。 然而,她前脚踏出房门,床榻上的商衍之就挣开了眼。 眸子已然恢复了深邃,面目挂着生人勿进的冰冷,却掩不住眼底的悲。 他好不容易遇到了她,却终究抓不住吗? 自他出世以来,知内情者皆视他为怪物,就连母亲,也在他一岁事被他的天毒躯体侵蚀而亡。 无药可医,他被人视为恶魔,触之即亡,近之即伤。 这么多年了,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却终究还是让方才的人儿闯入了他的心,只是一眼。 她竟然不受自己天毒躯体的影响,所以他才会做的有些过激,没想到却把人吓跑了。 双目无神的望着房梁,任脖颈上伤口流血,他已经许久不曾如此颓废了。 房外,苏流安刚出了门,就被羌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拦住了。 “拿纱布,伤药,吃食。” 说罢,苏流安径直回了房。 果然是走不掉的,这点苏流安早就想到了,不过她也没想走,她目前的处境,她很清楚。 羌成闪身拿东西,眼中是掩不住的狂喜,看到苏流安从房中出来,他就知道,自己压对宝了。 不过,拿纱布和伤药,难道这女子伤了家主? 不会的,家主的功夫,他都没办法近身。不过,转而想到苏流安衣衫上那一片暗红,他还是加快了脚步。 脚步声慢慢靠近,床榻上的商衍之回了神,这绝不是羌成他们的步子,难道是她回来了? 苏流安进了门,映入眼帘的便是金狐纹的火红色锦被上,一团黑色的身影端坐着,眸中一片冰寒。 “回来做什么?” 商洐之率先来了口,声音如腊月的寒风,让人不寒而栗。 “闭嘴,躺下。” 苏流安懒得和他废话,莲步轻移,一把将他推倒在了床榻上。 商衍之被她大胆的行为一惊,没开口,任由她褪下自己颈间的衣衫。 麦色的皮肤上一道不短的殷红色伤口,血虽说流的不凶,却也还是流着。 商衍之醒的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却也接受的了,毕竟如今的她,连一个普通的轿夫也未必斗得过。 和男人四目相对,苏流安看懂了男人的眼神,那是高高在上者长期的孤独,就如同男人身上不自觉散发旳上位者的气息。 “想让我留下就别动。” 男人想让她留下,这一点毋庸置疑。 两只玉手执起红妆一角,发力,只听绸缎撕裂的声音。 商洐之惊讶的看着苏流安将那一段绸带按上自己的伤口,心中五味陈杂,那可是女子最珍视的嫁衣啊。 “你……”商洐之看着自己身上的女主,竟不知说什么好。 “主母,您要的东西属下带来了。” “拿进来。”苏流安避开男人的眼神,“自己按着。” 说罢,便径直下床去了,那种眼神,她怕自己再看下去会控制不住…… 羌成推门进来,见自家家主黑着一张脸半躺在床上,觉着自己进来的不是时候。 “属下告退。” 将手中托盘放在门口,羌成一阵风似的跑了。 废话,家主的那表情,不跑以后铁定没好日子过了。不过,这次的主母,终于有戏了。 无奈的看着大开的房门,苏流安略微无奈的撇撇嘴,将紫檀木托盘拿着,“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将饭食摆上桃红色的圆桌,瞥了一眼床上的某人,苏流安面无表情的说道, “起身,上药。” 近一日不曾吃食,她已然饿了,却还要伺候这个素不相识的便宜丈夫,真是没天理。 商洐之望着苏流安,听话的起身,“你要什么?” 说着,商洐之修长的手指解开了黑色锦服,精致的锁骨和大片的麦色皮肤映入苏流安眼帘。 除去那不合时宜的伤,商洐之可以说是一件艺术品了。 “嗯?” 苏流安拿起伤药涂抹在那道伤上,疑惑的发了一个单音节。 “什么可以让你留下?” 直直的望着苏流安,商洐之的眼神好似要被抛弃的小宠,哪里有半点方才冰冷的模样。 “你娶新妻,我便离开。” 正文 第五章 饿了 利落的打好绷带的结,苏流安的眸子对上了商洐之,说得果断。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接受有人和她共夫,即使她不喜欢,也不可以。 “不会有那么一天。” 商洐之剑眉一挑,大手揽过佳人的腰肢,把她拉近了怀里。 且不说他的天毒躯体,他也是没这个心思,像怀中这个小女人这么和他心思的,怕是世间难有第二个。 苏流安不满的皱眉,挣扎着想起身,“别闹,我还没用晚膳。” “唔……娘子别动!”商洐之闷哼一声,发出的声音略带沙哑。 苏流安动作一僵。 商洐之趁机将苏流安拥得更紧了些。 禽兽!!! 苏流安在心里怒吼,但面上却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她现在是弱势群体。 “别,我没吃东西。” 不自觉红了耳根,苏流安说,言下之意,我都没吃饭,你再乱来就是禽兽。 商洐之思索了片刻,抱起怀里的佳人,大步流星的走到圆桌旁,拿起玉箸夹起一片鱼肉往苏流安嘴里送。 有人伺候,苏流安自然懒得动手,索性避开某物,在商洐之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子卧着待喂食。 终究是懒,这是她的本性。 怀中的女子像只慵懒的猫,却比猫危险的多,消瘦的身子似乎若不惊风,但她的能力商洐之已经有所体会了。 看着苏流安吃下自己喂的食物,眼睛微微眯起,很享受的样子,商洐之喉头一紧。 难道是因为积欲太久? 商洐之纳闷,过去的数年里,他从未像今天这般…… 不过,娘子是用来宠的,再急也是要等喂饱了再说,毕竟来日方长。 几盘菜肴下了大半,苏流安总算是有了些饱足感,推了推商洐之的手,示意不必再喂了。 商洐之了然,放下玉箸,抱着佳人直奔床榻。 轻手轻脚的把人儿放在床上,商洐之仔细的打量起来。 璀璨如星空的黑眸,精致挺翘的鼻梁,珍珠般粉嫩的唇,消瘦而略显苍白的小脸让他即心动又心疼。 略嫌宽大的红妆下隐隐展现的曼妙身姿,腰肢盈盈不得一握,虽说偏瘦,该有肉的地方却一分也不少。 人儿懒散的半眯着眼,看着他的眼神流露出某种不确定,让他欲罢不能。 栖身于苏流安身上,商洐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她的脸颊,轻轻的亲吻,沙哑着声音征求人儿的许可, “娘子,我想……” 洞房花烛夜,诚然两人结合是必须的,他还是想得到她的认同。 不过,苏流安并不是那寻常女子,不会按常理出牌。 “今晚我累了,还有,我叫苏流安。” 酒足饭饱后,她可并不准备满足某只禽兽。 苏流安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把商洐之的欲望从头到尾灭了个干净。 某为大男人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家娘子,活脱脱像只黑背。 “苏苏……” 苏流安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终于大发慈悲, “上床睡,准许你抱着我。” 话音刚落,苏流安只觉一阵风从耳边划过,商洐之已然在她身旁了。 “睡吧。” 在商洐之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苏流安发出了猫咪般满足的声音,闭上了眼。 今天她经历了太多,确实是身心俱疲。 “苏苏……” 美人在怀,商洐之对自己的反应感到不耻,但是又无可奈何。 苏流安心中后悔自己把禽兽带上了床,面上淡定的装睡。 明知怀中的人儿不会答应,商洐之挥手灭了油灯,轻轻的吻上人儿的额,拥着她睡了。 还是那句来日方长,能拥着怀中的人儿睡下,他已经很满足了。 清晨第一缕阳光进入房间,带进的却不是和谐的声音。 “呦~羌成啊,这是准备去给新主母收尸呢?” 这不,带着侍女准备去服侍家主和主母的羌成,路走一半就遇上了某红衣怪胎。 “弑,话不可乱说,忘了上次在季那里吃的亏了?”羌成扫了眼暗处的佘离,扶额提醒道。 “哼~反正你找的那个女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廉弑红扇一挥,将头偏向一旁,阳光下,眉心那一点红霎是妖娆。 然而,偏偏是这个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女子降服了家主,羌成在心中嘟囔。 正欲开口,却见廉弑身后忽现一身黑袍,冰霜般幽暗的脸,不正是家主。 恰好当事人不知所谓,悠悠的摇着铁血红扇,声音颇为得意, “不堵你了,家主差不多该起了,你去收尸吧。” 话音刚落,廉弑就听有声音从身后传来,“谁的尸?” 这酷似十月寒霜的声音,除了家主也没谁了。 廉弑一听,四肢僵硬了,妖娆的脸庞皱的像个苦瓜,用眼神责怪羌成为什么不提醒他。 羌成摆摆手,他也很无辜啊,不过眼下还是快溜的好。 “家主,属下带人去服侍主母。” “门口候着,她还没醒。” 商洐之眼神柔和了些,吩咐道。 黑袍上的流金狐纹栩栩如生,男人剑眉星目,血玉簪高高束起了三千青丝,嘴唇微勾,破开千年寒冰。 纵使是古语中的潘安、兰陵王,也不及他半分俊美。 “是。”羌成同情的看了一眼廉弑,带着侍女去了。 “属下带廉堂主下去受刑。”佘离忽而闪身出现。 商洐之微微顿首,随羌成的方向去了。 他本就没心思处置廉弑,也知晓佘离并不会真的处罚他。更何况,现在他的小娘子应该醒了,其他的秋后算账也是可以的。 然等他使出十分的功力飞身进房,却见人儿依旧在榻上安睡。 青丝随意的散落在人儿诱人的肌肤上,衬得分外妖娆;精巧别致的小脸,长长的睫毛微颤;一阵清风拂过,带着阵阵清新的体香。 商洐之看得入迷,情不自禁的吻了上去。 原本安睡的人儿忽然睁开了眼,一脚踹上某色狼,却不料被商洐之迅速躲开,大手捏住了作乱的小脚。 “苏苏真狠心。” 商衍之一脸怨念,方才那一脚,若是他不躲开,怕是今后就…… 苏流安试了试,没抽回脚,臭着一张脸说道:“一大早别发情,饿了。” 微微发力将人儿抱进怀里,商洐之声线一沉,“来人。” 羌成带人应声而入。 为首两名侍女端着铜盆及锦布,而后的六个侍女各执一枣红色托盘,分别放着头饰,外衫,裹衣,玉饰,成色和做工皆为上乘。 目不转睛的看着怀里的人儿,商洐之接过侍女手中的白色锦布,吩咐道:“备膳。” 声音不见丝毫温情,商洐之手下动作却轻柔,亲自试了水温,仔细的给苏流安净面。 苏流安心安理得的在商洐之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子,享受着他的服务。 “是!”羌成回道。 看两位主子一大早的就如此恩爱,羌成心中的一块包袱算是放下了。 然而,总有这种人,不解风情在先,刹风景在后。 正文 第六章 天毒 “家主,这些粗活奴婢们来就好。” 为首的侍女说着,想从商洐之手中接过锦布。 “女女授受不亲。”商洐之躲开了她的手,蹬了她一眼,冷冷的抛下一句,“东西放下,人都下去。” 为首的侍女觉着身后一瞬之间起了数层冷汗,匆匆的应了声是便带人退下了。 而走到半路的羌成听了这话,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女女授受不亲?真苦了家主了,怎么想出来的? 前脚关上了门,后脚苏流安就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商洐之看怀里人儿笑得开心,心中一动,表面上却板着一张脸,说道:“苏苏别动,还没净完面。” 话罢,大手轻轻扣住了人儿的头,一副我要认认真真干活的样子。 苏流安倒是也很给面子,抿抿唇,乖乖配合地闭上了眼。 灵蝶般的睫毛微微颤动,人儿面部舒展,很安静,似乎有清教徒的端庄,却也透着扶桑花般的妖娆。 不自觉俯身捉住那品尝不够的红唇,商洐之生涩的舌头东西游走,试图撬开人儿的贝齿。 “唔……” 苏流安微微蹙起黛眉,不满男人的自作主张,却拗不过他的执着,微微张开了小嘴。 商洐之眸中闪过一丝狂喜,快速将舌闯进了她的口腔,左右乱闯,毫无技巧可言。 忆起昨夜男人的吻技,苏流安似乎了然了,这男人怕是并未和人接吻过。 埋怨的看了商洐之一眼,苏流安不情愿的伸出小舌和他的舌纠缠。 男人大约洗漱过了,口中那股昨夜鼻尖的香味,苏流安竟然觉着脑袋昏昏沉沉。 不能睡,这个时候不能睡。 苏流安心下暗叫不好,努力让自己清醒些却已经晚了。 睡意铺面而来,纵使她不想睡,却也敌不过身体的意志。 “苏苏……” 耳边响起商洐之焦虑的声音,苏流安感觉到自己被人抱着,一路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然后,就没了意识。 青玉镂空,金石镶嵌其中,古老而神秘的纹路散发着淡淡的古韵。 八蛇盘龙鼎之上升起袅袅白烟,药香半刻钟不过就布满了整个房间。 黑纱层层挂起,一整块世人万金难求的暖玉刻成了玉床。 床间那女子不着寸缕,只一匹轻纱遮住了身子,女子紧闭着眸子,蹙起秀眉,似乎是入了梦魇。 昏迷的人总会看到过去看不到的东西,似乎是吧,苏流安就看到了,她的过去。 “可以帮帮我吗?我老板催我叫设计图,我真的没灵感了。”电脑屏幕上闪动的头像,是她最近加的好友。 “好。”那人给她的印象不错,不是什么难事,她一口就应下了。 那是姜然第一次让她帮忙,他很满意她的图纸,给她的赞美是她之前从未有过的。 有了第一次的先例,很快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她因此耽误了组织的大事。 头儿大发雷霆,她一怒之下灭了组织,和那个网聊认识的男人走在一起了。 男人名声一天天高了,她的灵感却越来越少了,明知是陷阱,她却越陷越深。 她的隔壁房间里站着一男一女,商量着, “什么时候下手?”女人不耐烦的说道。 “过两天,她完成这一次之后。”男人拥住女人,在她耳边厮磨, “她都丑成那个样子了,你还吃醋啊,她这次完成画稿后,我们就可以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你好坏哦~”女人娇笑着勾上男人的脖颈,两人热辣辣的吻上了。 苏流安愤怒的上前,想要分开他们,却只是徒劳,玉手从两人身体穿过,画风叶瞬间变了。 她因为没有灵感,撕扯着秀发越来越少,脸庞消瘦的不成样子,眼球充血突起,像个发狂的怪物般骇人。 这是自己吗?居于人上,受万人敬仰的苏流安何时成了这幅鬼样子? 时空似乎回到了自爆的那天,苏流安却忽然释然了,心中的某处慢慢化开了。 不值得为这种人耽误自己的。 淡然的看着自己按下指甲上的按钮,苏流安转身,将男人的嘶吼和女人的尖叫抛在身后,白光划过,她已然转醒。 入眼是层层的黑纱,其外立着两人,“属下觉着,家主您还是少和主母有躯体的接触为好。” 廉弑抱拳,面上早已无往日的轻浮,严肃的的说道。 “解。” 商洐之铁青着一张俊脸,冷冷的吐出这么一个字。 难得有了意中之人,又不会因他的天毒躯轻易香销玉陨,他怎么会愿意就这么放手? 廉弑看着床头香鼎内升起的袅袅青烟,鼎外的那茬青丝也随着燃烧慢慢缩了进去,犹豫片刻,廉弑开了口。 “以八蛇盘龙鼎焚天毒之发虽然可以解主母的毒,但是……”也不能天天用啊! 廉弑斟酌着继续开口,“但是这法子治标不治本,追根溯源,还是得解决您身体的天毒,但天毒唯有边塞胡灵族极阴险之人的泪可解。” 这天毒之躯本就出自胡灵族古籍记载,自然是本族内有解,他也是从偶的的古籍中得知的。 不过,家主并非胡灵族之人,为何会有天毒之躯,他着实无法解答。 而胡灵族又被称为是“大漠之狐”,是朝廷的大患,常年隐于大漠,狡猾多端,见着他们尚且不易,何况是最阴险之人。 窗外秋风骤起,寒气让人头皮一阵发麻。 感受到自家家主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寒气,廉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急忙补充, “家主,其实,正常肢体接触还是可以有的,只是不能……行房。” 虽不知是何缘故,但主母的躯体却可以抵御家主发肤之毒,只要稍加调理,正常的接触应当是可行的。 闻言,商衍之垂下了眼帘,以此掩盖他平生以来的第一次无可奈何。 是了,他终究还是天毒之躯,竟会以为,自己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那个闯入他心的小女子,他怎会愿意伤她半分。 放她走,他舍得吗? 良久的沉默过后,商衍之沙哑着嗓音吩咐:“退下,备些吃食。” 朦胧间,苏流安似乎能感受到层层黑纱之外,那个神情冷漠的男人的失落。 苏流安像只猫儿似的,在暖玉床上打了个滚,舒服的眯起了眼,感叹有钱人就是会享受。 她也听到了方才廉弑的建议,着实有些忍俊不禁。 两人昨日大婚,还未行夫妻之礼便被告知不能过度亲密,换做谁,怕是都不会好过。 “苏苏?” 商衍之听了动静,大手挥开黑色的纱幔,大步流星的奔向床前,却不想看到了让他气血沸腾的一幕…… 正文 第七章 栽了 莹白的暖玉床上,女子侧身而卧,玉手慵懒的支着头,三千青丝随意的散落在周身。 玉体上只有一层薄薄的轻纱,若隐若现的曼妙身姿,欲掩还羞。轻纱只到大腿,修长的腿和小巧的脚勾人心魂。 “嗯?” 似乎是有意的,苏流安眯起眼睛对着商衍之笑,足像只腹黑的千年狐妖,专勾男人的三魂六魄。 毕竟是血气方刚的男儿,虽说冷清禁欲了多年,但是面对心头之人如此,商衍之难免情动。 不过,忆起方才廉弑说的话,欲火顿时消下去了七分,关切的开口问道,“苏苏,感觉好些了吗?” 眼神是骗不得人的,苏流安清楚的从这个冷清的男人的眼中读到了担忧和脆弱。 苏流安强迫自己冷静下心神,不让自己沦陷。 这具身体的处境,家世,再或者男人背后的种种因素,都是他们之间的鸿沟,想要跨越谈何容易。 又是一阵秋风过,吹的苏流安有些冷,望向床前立着的男子,媚眼如丝的说道,“有些凉,过来抱着我。” 这不言而喻的暗示,如同恶灵般侵蚀着商衍之的仅存的理智,犹豫不决。 “可是……” 他强行忍住想要将人儿紧紧的拥在怀中的冲动,不想让她因自己的体质受伤。 知晓男人在担心什么,苏流安微微勾起粉唇,“无碍。” 像是获得了什么赦免,商衍之三步并两步的上了玉床,将人儿拥进了怀中。 不过,在坐上他大腿的那一刻,苏流安就感受到了身下的热量,暗骂了一句禽兽。 只见男人抬手挥出一股内劲,半开的窗子便关了个紧实。 细致的将怀中的小女人裹好,商衍之问道:“苏苏,暖些了吗?” 露在外边的藕臂勾上男人的脖颈,苏流安俯身在他的颈间微微吐气:“你觉得呢?” 只觉商衍之身子僵硬了不少,冷漠的俊脸上闪过一丝绯红,耳根也成了苹果般的红。 满意的看到男人的反应,苏流安在他的怀里找到合适的位置,又刻意的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男人的胸膛才作罢。 商衍之的衣衫均由天山金蚕丝制成,柔软丝滑还带着淡淡的清凉,脸颊与之摩擦并未有半点不适,反而十分舒服。 倒是苦了商衍之,佳人在怀,却是只能看,不能吃! 忽然,苏流安不喜的皱了皱秀眉,盯着外袍上那一处已经干涸的血迹,玉手在那处画起了圈圈:“不去换换?” 商衍之本打算晨起时换了衣衫,却被苏流安突如其来的昏迷打断,而后守着她,也就忘了。 似有似无的力道弄得商衍之一阵炎热,愈发的受不住撩拨,连忙将人儿从怀中放下。 “苏苏稍等片刻,为夫去更衣。” 话毕,便如有恶鬼追赶似的,急匆匆的出了房,留下房内苏流安放肆的笑着。 生怕自家的小媳妇儿着凉,商衍之在房门口一顿,对廉弑吩咐道,“吩咐人给主母更衣。” 随即又思索了片刻,加了句:“挑些丑的。”而后便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立在门口随时待命的两人有些呆愣,缓了好一会儿敢相信,那狼狈逃走的男人是他们家主。 守在左侧的廉弑潇洒的打开铁扇,对着佘离笑道:“小离离,看来家主这次要栽了哦。” 连侍女都要刻意挑选,这醋劲倒是不小,想来主母定是个不错的人儿。 然佘离却并不接他的话,只是冷冷的撇了他一眼,毫无感情的开口,“看来板子打的还不算重。”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主上安排的事切不可延误,何况是与主母有关。 佘离不提还好,一提廉弑就觉得腚疼。 虽说那么些板子对于一般人是致命的,对于习武之人并无大碍,但他终究是血肉之躯,上药之后能正常行走,已是不易。 小离离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廉弑想着,也急忙跟上前面的墨色身影,毕竟是怕挨板子的。 无名的阁楼,偌大的厅堂里站立着数位仆人。 厅堂虽大,却并非极致奢华的格调,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摆件,就连幕帘也是淡淡的青色。 不过若是有心,便会发现其中不同。 那为数不多的摆件,大都是有着数千年历史的古董,千金难求。不起眼的木制地板用的是上好的檀香木,隐约可闻淡雅的清香。淡青色的幕帘用的是上好的玉蚕丝,其上隐约可见作为商家标志的金狐。 道道菜品摆好不过一刻钟,便见一个黑袍男子抱着女子缓缓走来。 男子身着黑色的冰蚕丝外袍,阳光下隐约可见金丝纹制的狐。墨色的发丝由丝带束与发顶,为刚毅冷峻的脸庞平添了一分不同寻常的气质。 女子则是淡紫色的百皱裙,较为简单的样式朴素又大气。随意的盘起一个凌云鬓,仅用了几只鹅黄色的钗子装饰。 苏流安慵懒的靠在商衍之怀里,享受着他人服务的生活。若是仔细瞧,便会发现她面色有些苍白,倒也给她添了几份我见犹怜的气质。 她并不是懒到极致的人,但有人服务,没有拒收的理由不是? 仆人惊讶于商衍之与苏流安的亲密,却也快速的反应过来,将菜品一一一揭开。 毕竟都是在商家呆了不少时日的人了,昨日便听说了主母的事迹,自然是不敢大意。 看着硕大的圆桌上摆放的满当当的菜品,苏流安忍不住瞅了瞅嘴唇。虽说商家有钱,但这么浪费真的好吗? 见怀中的人儿盯着那些吃食,商衍之问道: “苏苏,可有中意的菜品?” 正文 第八章 回门 苏流安仔细的打量了一会,摇了摇头。 这些菜品虽说看起来华丽,却并非色香味俱全。虽说身体不是自己的,凭借多年全能猎人的感知,她还是嗅出了菜品的缺陷。 “来人。” 商衍之瞬间阴沉了脸庞,低沉着嗓音说道:“换去府中所有厨子。” 一道可以让苏苏喜爱的膳食都没有,这些厨子怕都是些废物。 仆人们均是一愣,而后齐齐的跪下:“主上三思啊。” 旁人不知,府中的仆人却是知道的,这些厨子的功夫,怕是御膳房的掌厨也难敌,若是辞了,今后怕更难找寻了。 没想到男人会把事情弄的这么严重,苏流安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缓缓开腔,“别闹,带我去厨房。” “嘶~”跪在地上的仆人们均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何等大胆的行为,主上的头,那可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摸不得的。好不容易来了个不怕主上体质的人,如今怕是又要香消玉焚了。 然而,众人预料之中的狂风暴雨却并没有来临,声音依旧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好,听苏苏的。” 话音刚落,主坐上的人已然不见了踪影。 午间的风已然不似晨起时的凉爽,却也算不上热的。 吹进厨房的风,总能带出一股股让人垂涎欲滴的饭菜香,如今更是让一众旁观者口水流了三尺。 商衍之见自家小媳妇儿在厨房里行云流水般的忙,却是丝毫插不上手,只能在一旁观赏。 明咧的阳光下,女子如同精灵般在厨房各处穿梭,那些叮当响的厨具,在她手下也仿佛有了灵气。 这是他的娘子吗? 商衍之有些恍然,他未曾相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娶妻,何况是如此灵动的人儿。 而被香味勾引来的季生却进了厨房,“嫂子,在做什么呢?我可以打下手。” 他原本是在用午膳来着,何奈厨房香味太浓厚,眼前的珍珍馐美馔他只觉淡然无味。 苏流安忙里抽闲,瞥了一眼季生,而后指了指水盆子里青翠的竹笋,说道,“可以,去把那边的竹笋洗干净切丝。” 得令的季生忙不迭的跑到木盆旁,厚着脸皮蹬鼻子上脸,“那嫂子你做好了可以分我一碗吗?” 随意的摆了摆玉手,苏流安笑道:“再耽搁时间,倒是会没你的份。” 闻言,季生喜滋滋的去洗菜了。 这次表哥倒是真娶了个宝,只闻这香味便知厨艺定然不会差。 早年他与表哥打拼家业,饭菜都是他一手包揽,洗菜倒是难不住他。 但是商衍之在厨房门口黑了脸,直直的盯着季生,让他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同样瞪着他的,还有被香味引来的廉弑、羌成和佘离。三人暗自懊恼,让这小子抢先了一步。 锅碗瓢盆叮叮当,一顿简易的午餐终于在苏流安手下完工。 作为全能猎人,自然是方方面面都有所涉及的,不只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些生活技能也有相当高的成就。 虽说调味品只有盐,她还是坚持做好了一整顿饭。 每样菜品盛出一些,苏流安丢下一句:“余下的你们解决。” 说罢,自顾自的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袍,带着一脸溺宠的商衍之离开了。 两人还未走远,候在门口的三人就迫不及待的冲进了厨房,风卷残云式的争抢。 甚至于最后,为了争抢一块糕点,羌成与廉弑大打出手,各不相让,险些拆了厨房。 倒是观战的季生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问佘离,“主母可是今日回门?” 女子次日回门探望娘家,这是风俗,但晨起时主母昏迷的突然,倒是耽搁了。 佘离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而后解释道,“家主已有吩咐,苏家老爷子不在,待其两日后回苏家,便携主母回门。” 想来也是,苏家如今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自然是不值当家主和主母跑一趟的。 “也好,廉弑,你趁这些时日,好好帮主母调理身子。” 说完,季生便拿起金算盘,率先走出了厨房,留下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且不说主母如今身子弱,就说那消瘦的身子,也是需要好好调理的。 “我去苏家一趟。”羌成撇了眼被他们弄的凌乱不堪的厨房,急忙闪人。 商府一派和谐,苏家此时却乱了套。 偌大的厅堂富丽堂皇,坐在上位的男人一身上好的深蓝色云锦,已然是半百的年纪,却丝毫不嫌苍老。 似乎是经历了风雨磨砺,男人不失英俊的脸庞成熟稳重,周身都是凌人的气概。 他便是这苏家的主人苏涉,因自家女儿出嫁马不停蹄地从外面赶回来,好不容易赶上了回门日却是不见人回来的。 锁紧了眉头,苏涉有些不满的沉着脸:“这都午时了,为何还不见那丫头回来?” 不屑的冷笑了一声,苏夫人半倚在黑桃木的花雕椅上,漫不经心的的摆弄着枣红色的指甲: “怕是回不来的,那商家主……”克妻! 后边的话,确是没说的,有些话,不能明面说,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她如今已是半老的徐娘,浓妆也已然遮不住她的苍老,故作姿态的行为非但没有动人心弦的美,反倒惹人生厌。 听她这么一说,苏涉的脸瞬间阴沉了不少,然而苏嫣然却好像没看到似的,又加了一把火。 “爹爹,说不准是妹妹觉着攀上了高枝,不愿回来了呢。” 此话一出,苏涉的脸色瞬间成了酱紫色,大手猛地一拍扶手,“闭嘴,你妹妹可是替你去嫁的。” 平日里她们怎么欺负苏流安,他不是没见着,但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苏流安已嫁到商家那就是商家的当家主母妇人,怎由得她们胡说。 况且,苏家虽说年轻一辈有人才,却还是及不上商家半分。若那羌侍卫所言为真,那么他们苏家怕是大难临头了。 打小被捧在手心,苏嫣然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当即红了眼眶,“爹爹,你……难道你就忍心你女儿我嫁给那个克妻鬼吗?” 毕竟不如苏夫人在后院混迹多年,苏嫣然有些心直口快。 苏涉恨铁不成钢,气得两眼发红。 “你……闭嘴!”这种话怎可明说。 商家那小子克妻,他自然舍不得宝贝女儿嫁过去,但商家岂是他开罪得起的? 在后院混迹多年的苏夫人自然知道女儿说错了话,连忙打圆场,“好了,老爷你就别生气了,传膳吧。” 他们在厅堂等候已有几个时辰,说不饿是假的。 然而就在苏涉准备传膳时,仆人急匆匆的进来: “老爷,商家羌侍卫拜访。” 正文 第九章 夜市 苏涉脸色不太好,但好歹是在江湖摸爬滚打多年,不多时就稳住了心神,说道,“去,让他进来。” “是。” 仆人应下,正欲去叫人,却见一男人身着耀眼的天蓝色长衫,悠悠的飘进了厅堂。 “不必了。” 自顾自的在厅堂的一处坐下,羌成抬眸看向苏嫣然,眼神冰冷而又犀利,竟让她不自觉的僵直了身子。 “苏大小姐好教养,您没成为我们家主母,倒是三生有幸了。” 由于内功深厚,方才候在门口,他便听见了苏嫣然的话。天下琴曲唯苏女的苏家大小姐,也不过如此。 心下有些庆幸,还好自己昨日没有强行带苏家大小姐回去,否则…… 一旁的苏夫人有些不乐意,自己的女儿怎可被外人指指点点。 “羌侍卫这话就不对了,我苏家的人,何时轮得到你一个小小的侍卫指教。” 苏涉自然没有她这般肤浅,不会逞一时之快,虽不满羌成的话,但面上却不显,还反过来呵斥道,“你少说两句。” 随后又强挤出一个商业化的笑容,说道,“愚妇心急口快,还请羌侍卫见谅。敢问,小女和贵家主……” 羌成倒也懒得和他较真,直接说了来意,“小人正为此事而来,主母身子有异,家主特吩咐小人前来禀告,两日后家主会携主母回门。” 话毕,大手一挥,只见数位身着金狐暗纹黑袍的侍卫,头戴黑狐面具,运着轻功抬进来了十个红木箱子。 “这是家主的小小歉意,望苏家主不要嫌弃。” 箱子一个个打开,里边满当当的金银珠宝,拳头大的夜明珠,硕大的红珊瑚,血玉制的玉如意等应有尽有。 纵使苏涉见识了不少宝物,也不由得有些惊叹商家的大手笔。 苏夫人和苏嫣然更是被眼前的珠宝勾去了魂魄,目光怎么也挪不开,眼中尽是贪婪。 不过,苏涉倒也尽快回过了神,双手抱拳朗声说道,“还请羌侍卫代我谢过商家主好意。” 无视三人的诧异和贪婪的表情,羌成礼貌性的起身回礼,而后说道,“若无他事,小人便回去了。” “羌侍卫慢走。” 苏涉起身欲送,却是话音刚落,人已不见了踪影。 回首看见刚回过神的母女二人,袍袖一挥,说道,“你们好好反省吧!” 话毕,便转身离去,找府中新娶的小妾了。 苏涉前脚刚走,后脚化着精致妆容的苏嫣然就沉不住气了,气哼哼的将桌上的百花瓷茶盏拍落在地。 茶盏应声而碎,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她华丽的淡蓝色襦裙。 瞬间,她的怒气又涨了几个层次,对着一旁服侍的侍女发火,“贱婢,还不快来收拾。” 侍女忙不迭的蹲下身子,却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慢吞吞的,明日便把你发卖了。” 这苏嫣然在平日里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苏家却少有人不知道这大小姐的厉害。 苏夫人见她又抬起了手,便拉住女儿的手:“嫣儿,何苦糟蹋自己的身子。” “娘,那小贱人竟然没死,这可如何是好?” 苏嫣然生气的甩开了苏夫人的手,握紧的手上指甲险些划破了手。 苏夫人眼帘低垂,眸中划过一丝阴狠,阴沉的说道: “嫣儿何必为此烦恼,她不过是个下贱的东西,即便活了下来,也未必有什么风浪。” “可是……” 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苏夫人的眼神,苏嫣然还是闭上了嘴。 每次她娘露出这幅表情,必定有人遭殃。小贱人,就算你嫁到了商家,也休想踩在她头上。 …… 若说繁华,王朝之内属梁州最甚,即便是京城最大的夜市,也不比梁州的热闹。 虽说已近夜半,仍是灯火通明,人潮不断。小贩们吆喝的火热,路人也乐在其中。 人流之中,一对黑袍的男女格外引人注目。 男子貌若九重天宫上的神明,却是满目的冰霜,如同化不开的冰山,拒人与千里之外。 女子被暗色的纱幔遮住了面容,但从身姿上看,倒也是个不俗的人儿。 身着金狐暗纹黑袍的侍卫前后开路,为他们开出一条宽敞的大道。 不只是哪家小姐,倚在茶楼的栏杆上望到了他们,不由得惊呼,“嫣儿,快来看,那位公子好生俊俏。” 闻声而来的闺中好友,细细打量了一会儿,竟然入了神。 如同天人的样貌,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心口隐隐约约有什么呼之欲出,却又有些复杂。 倒是那小姐的一句感叹,将她拉回了神。 “真可惜了,这公子已有家室,不然倒是和嫣儿你配的上。” 这嫣儿竟是说的苏嫣然,原本是陪着李家小姐来看看,却不想丢了心。 掩下心中的情绪,苏嫣然羞涩一笑,像是被说中了心事,低下了头说道,“李小姐谬赞了,嫣儿哪配得上这样的公子。” 只觉那女子有些眼熟,她却未曾深思,一门心思的想着男子的惊人之貌。直至后来,悔时已晚。 然当事人却是未曾在意她们,一门心思的撒狗粮。 商衍之不适应夜市的嘈杂,烦躁的皱了皱眉头后,便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自家娘子身上。 苏流安被纱挡了视线,却依旧兴致勃勃。 从前她不是奔波在任务之间,就是将自己锁在黑暗的屋子里,细细回忆来,竟不曾好好的逛过街。 夜市占地并不是十分辽阔,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忽然,一间名叫懒不迎客的乐器行引去了苏流安的注意。 侍卫清理好为数不多的客人后,两人携手走进了这家名字古怪的店铺。 入目是数个落满了灰尘的陈列架,其上三三两两的摆放着各种乐器。 店主是个莫约十五六岁的少年,百无聊赖的在一角的破旧桌子上支着头,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客人被人赶跑了。 他似乎极其懒惰,甚至于乐器都不曾分类,更甚者在墙角竟然堆了有一人高的乐器。 苏流安见此,倒是对这家店有了更大的兴趣。 松开商衍之的手,她穿梭在各个陈列架前,一件件仔细琢磨着。 这些乐器每一件都算是做工精良,不管是纹路的雕工还是弦的紧致程度,再或者是木料都是上等。 但是,似乎缺了点什么。 一件件仔细琢磨又放下,一圈下来,苏流安竟然没找到一副适合自己的乐器。 她前世倒是挺擅长音攻的,各式乐器不说样样精通,但对比寻常大家闺秀的那些花把式音律却是好太多。 商衍之还等在门口,她有些不死心的走到店主身前,苏流安问道,“店家,可还有乐器。” 那少年头也不曾抬,随意的挥了挥手,声音里透着不耐烦,“没了,就这些。” 候在一旁的侍卫见他态度如此傲慢,有人已然准备拔剑了。 苏流安不以为意,让人收了剑。 笑眯眯的拍了拍少年的头,苏流安又问道,“那可以告诉我这乐器是哪位工匠所制吗?我想他给我做一个乐器。” 这少年一人在这家奇怪的店里,必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被摸摸头的少年身子一僵,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眸中一闪而过的竟是杀气。 正文 第十章 乐器行 一股强劲的内力从少年处涌出,呼啸着冲向苏流安。 苏流安正欲出手,早已察觉到不对的商衍之却在第一时间闪身入了乐器行,将苏流安护在身后,大手一挥,一道雄厚内力顶了回去。 “叮当”一声,那凶器应声落地,竟是一把刻木头用的刀。 鹰一般锐利的眸中迸发出死神般的光芒,男人周身的气势转瞬间冷凝,乐器行的温度骤降。 “你敢动她?”声音阴沉,仿佛是索命的无常。 商衍之单手成爪,缓缓抬起手臂,竟隔空将少年提了起来。 少年似乎出奇的冷静,还是原来的样子,懒懒散散的看着他。 苏流安抬手按住男人紧绷的手臂,示意他不需要太过紧张,“放他下来,没事。” 她本想出手,却不想被他抢先了一步,倒是让她明白了有内力的好处。 听自家娘子这么一说,商衍之眸中闪过一丝杀意,犹豫了片刻,还是收回了内力。 少年翻了个跟斗,正要落地,却见商衍之随手打出的一股内力击中,狼狈的摔倒在地。 苏流安见他这有些幼稚的行为,有些忍俊不禁。 少年被四起的尘土呛得咳嗽了好几声,而后起身理好衣袖,低咒了句,“卑鄙。” 话毕,便又若无其事的回到了桌前,懒散的坐着,似乎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见此,候在周边的侍卫见连忙跪下,齐声说道,“属下保护不周,请家主息怒。” 方才那袭击虽说突然,但以他们的实力,拦截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原本是想看看这主母的实力,是否配的上他们的家主,眼见主母已然准备出手,却不想家主竟抢先了一步。 不再看他人一眼,商衍之将视线移向苏流安,确定她无碍,这才放松了些。 大手揽过人儿的腰身,商衍之惜字如金的说道,“回去,八十板。” 侍卫不敢多言,应了声,“是。” 看着有些傲娇的小少年,苏流安不怕死的继续往上凑,“小掌柜,你家师傅呢?” 方才这少年出手时用的是木刻用刀,想必这店中的乐器,是出自他师父的手。 这些品相不错的乐器随意摆放,想来是有不少更好的乐器。 见她又凑上来,少年连忙将身子往后移动了些,一脸警惕地护住了头,“不准动我头。” 而后才回答说:“师父早就仙逝了,这些都是我自己刻着玩的,你想要拿走就是了。” 他倒不是怕苏流安,而是怕站在她身后的商衍之。 也曾有不少人来这里找茬,但不管是地痞无赖还是达官贵人,都被他踢出了门。 然而这次的不一样,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太危险了,就连功力也比他强太多。 有些不太相信的挑了挑秀眉,苏流安问道,“那你会做小一些的古筝吗?” 古筝是她最擅长的乐器,若是有合适的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少年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屑的说道,“当然会,不过没有上好的紫檀木,我是不会动工的。” 紫檀木本就稀少,上好的更是万金难求,目前也仅有皇家和富甲天下的商家用的起。 若是这女人找不来,想必就不会再来烦他了。 苏流安记起自己在商家偶然见过的紫檀木龙雕顶,想来商家应有不少,便爽快的答应了, “这没问题,小掌柜你叫什么名字?” 既然已经嫁入了商家,自然是不能放着好处不利用的。 这小店家哪里知道她的来历,看白痴似的看了她一眼,嫌弃的开口,“空话谁都说的出来,找不来就别烦我。” 那男人就算在厉害,也总不会是什么神佛,商家和皇家,哪一个都不是常人动得起的。 被人用这种眼神看了两次,不等苏流安发飙,商衍之已然冷了脸,阴森森的看着他,“说,名字。” 被他这么一盯,少年顿时觉着自己出了一层冷汗,极其不情愿的回答:“九酒。” 话毕,不等苏流安开口,商衍之便吩咐道,“带回去。” “是。”从暗处闪出的侍卫,已然不是方才的那一波。 被五六名侍卫围住的九酒一步步往后退,边退边叫喊着,“喂,你们想干什么?你们一群人欺负我一个是不对的。” “救命啊,拐卖人口了啊。” “大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不由分说的将挣扎不休的少年架起来,领头侍卫的说了句,“属下告退。”而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次日,阳光照进房间,映在了静坐的人儿脸上。 美人一身暗红色的百褶裙,隐约可见的是上好织锦上的彼岸花纹路,合身的设计的勾勒出她的身形。 如同天女的轮廓,眉间是朱砂色的梅花,流云鬓上装饰的雕工精致的和田玉雕饰平添了几分画意。 愣愣的望着梳妆镜中的自己,苏流安竟没有一丝食欲,百无聊赖的勾起一缕发丝把玩。 方才仆人来报,各方的总掌柜前来,商衍之去例行开会,倒是让她落了单。 忽然,面戴黑狐面具的侍女快步走了进来,对着她行了个礼。 “主母,昨夜领回来的那个小公子说要见您。” 听到有事可做,苏流安眸中瞬间有了生气,起身吩咐道:“嗯,你带路,顺带去库房提一些上好的紫檀木。” 那侍女一愣,有些犹豫的开口:“紫檀木?可……” 苏流安听她声音甚熟,仔细想来,竟是迎亲那日她惩处的侍女,似乎是叫春然。 果然,有些人若是一次教训,便不会有什么记性,那么,她也就不做什么良善之人了。 忽然提高了声线,苏流安冷着脸说道:“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