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和一群小姐妹讨论吧里的哪个男人最帅。 我弹了弹指尖的烟,浅笑不语,烟灰柳絮般落地。 “可可,昨天小少爷是不是又约你出去了?”旁边的小娟猛地推了我一下,促狭的看着我:“小少爷也是一个帅哥呢,别浪费了” 我轻笑,“老牛吃嫩草的事情我还干不出来,更何况,他是谁,我又是谁?真以为世上到处都上演童话吗?” 说完,淡淡的吸了一口,烟入肺腔,让周遭嘈杂的乐音变得安静了少许。 小娟夸张的紫色眼影抖了抖,洒下几点看不见的金粉,在灯光下迷离,“他若是对你没意思,为什么总巴巴的约你出去?” 我横了她一眼,不客气的点破到:“因为我是吧里唯一没和他上床的女性”,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不包括王婶”。 小娟“扑哧”一声笑出来,艳丽浓妆的脸在酒吧闪烁的光线下如一代妖姬。 “不和他上床是你的损失”小娟很惋惜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挤挤眼道:“他不错”。 我笑。 这年头,早已分不清是男人嫖女人,还是女人嫖男人。 “下次若饥渴了,我会考虑他”我快速的抽完最后半只烟,然后一口饮尽桌上的威士忌,站起身道:“好了,你们玩,我要工作了” “不再坐坐?”小娟很诚心的邀请。 “可以啊”我涎着脸靠过去,呼吸在她散着香水味的颈畔:“开个价吧,别说陪坐了,本小姐什么都陪”,说完,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耳垂,软软的。 她呵着痒躲开,“可可就是一闷骚,平日不显山露水,发起疯来比谁都可恶” 我直起腰,理了理膝盖上的超短裙,正色反驳道:“是闷,骚。不要连在一起念,我从来不把骚闷着,只是该闷的时候闷,该骚的时候骚” 小娟再次“扑哧”出声,揪着旁边的女孩,指着我道:“你听可可!” 旁边的陈丽根本没理小娟的拉扯,视线透过我的身侧,直勾勾的望着前面的吧台处:“喂,喂,大发现!” 见她神色古怪,我和小娟都在第一时间将目光投了过去,然后—— 正文 第2章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欧阳。 “极品啊”小娟倒吸一口气,“倒贴我也愿意” 男人坐在高脚椅上,腿很长,我坐上去的时候不得不将脚缩在支架上,他却可以放在地上,膝盖微微弯着,姿态闲逸而颓废,据目测,身高应该不低于1.85cm。 我一直不喜欢太高的人,因为高度总是会造成比例失调,但他没有,修长匀称的身形,松开两粒扣子的白衬衣,牛仔裤,每一分每一寸都恰到好处,身子微微前倾,靠在吧台上,手肘支起,让我想起豹子。 优雅,野气……危险。 “姐妹们,我去也!”小娟是行动派,我们还没笑出声,她已经摆着杨柳腰,一步一袅的往今晚的猎物靠去。 男人似乎察觉有几双眼睛望着他,微微侧过头来,我看见一张对得起他身材的脸,清晰分明,很英俊,也很沉郁。 灯光迷惑着世人的眼,所以我们谁都没注意到他眸中的暗焰。 我移回视线,拍拍手道:“好了,帅哥欣赏完毕,整八点,开工!” 我与陈丽她们的工作不一样,是有时间限制的,每晚八点到凌晨两点。 我是招待,偶尔也会推销一些高档酒。 陈丽和小娟是自由职业,边玩男人边赚钱,也就是俗称的‘应召女郎’。 她们不以为耻也不以为苦,我们是朋友,身为朋友,我也从来不说什么‘脱离苦海’的混帐话。 各人的生活各人负责,旁人没有指手画脚的权力。 何况,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向领班报了到,然后端起一个盘子往楼上走去,吧台在楼梯口处,挤过拥挤的走廊,我下意识的扫向小娟:不知她的战果如何? 小娟果然和男人搭上了,这很正常,来酒吧的人都是寂寞的,而小娟是一个让男人无法拒绝的女人。 只是男人的兴致似乎不高,偶尔回头淡淡的应一声,薄薄的唇角似笑非笑的勾起,异常疏离。 像——一个微服私访的王子,用高高在上在姿态俯视众生。 而他对面的小娟就显得太俗气太可笑,那么卖力的搔首弄姿。 我突然为小娟觉得可悲:明明是你去调戏美男,为何看上去是他在戏弄你? 正在犹疑着要不要提醒她注意战术,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身后跟着两个高头大马的黑衣保镖,笑吟吟的往男子走去。 我暗叫不好,低着头往舞池中间的人群里扎,不想被他看见。 哪知,迟了。 ‘非之吧’人见人爱,鬼见鬼愁的小少爷石轩已经停在了我的面前,“嗨,可可,今晚有空吧?” 我一如既往的摇摇头:“今晚……要回去喂猫!” 我可怜的加菲已经被我出卖了无数次了。 石轩失笑,“你好歹也换个理由吧,难道你家的猫得了甲亢,不分日夜,不分时间,就等着你回去喂?”。 我翻翻眼:既然知道是借口,怎么还不知趣。 “告诉你不要戴眼镜了……”石轩凝视我片刻,突然伸手去拿我架在鼻梁上的厚厚镜框,我连忙侧脸让开,心中恼火至极。 正文 第3章 平心而论,石轩不算太坏,不过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家大业大,再加上长得不赖,不过二十岁就已经风流出名了。 全身上下唯一的优点,就是从不强迫女人,不过以他的条件,似乎也不需要强迫别人。 我也许该自觉侥幸,毕竟,他若是想强来,我一定躲不开。 现在的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他家里最小的产业下最小的一个招待。 所谓的蝼蚁。 小时候,我也玩过蚂蚁,盯着它们一整天,我是一个尊重生命的人,但是后来心烦了,还是一脚将它们踩死,零落成泥。 ……我应该在他决定踩死我之前脱身才是。 脑中打着主意,石轩的手又伸了过来,拿下了我的眼镜。 我听到他倒吸气的声音,然后眼镜又被戴了回去。 “还是别让其它人看见了”他笑眯眯的说,莫名其妙。 我趁机从他身边挤过去,托着盘子,快速的逃开,打定主意马上去辞职。 可惜…… 未能逃开。 今生唯一的劫,没有逃开。 “石轩!”与小娟有一搭没一搭说话的男人从吧台处笔直的走了过来。 我低下头,从他的肩膀边擦过。 舞池的音乐突然换了,从激烈的音乐换成更疯狂的摇滚,舞池似突然到了临界点的沸油,滋滋的响,拼命的鼓泡。 一个人撞到了我的身上,我又撞到了男人身上,托盘上的酒洒了他一身。 事情就这么简单。 男人下意识搂住我的肩膀,眉毛皱了起来,如任何一个被侵犯的王子,不过只是不悦,并没有嫌恶。 “对不起”我急速的道歉,扶着他的手臂站直,然后准备现场逃逸。 “欧阳!”身后的石轩已经走了过来,好玩的望着男人湿透的白衬衣:“哈哈,终于湿身了!” 欧阳挑眉,没理他。 “去包厢里坐坐”石轩似乎与那个欧阳很熟,很热情的邀请道,回头瞟到我,又顺口笑道:“可可一起去玩吧”。 我连忙摇头,扶了扶被撞歪的眼镜,“我还要工作”。 “我是老板诶”石轩大笑道:“今晚算公差,再说你让欧阳湿身了,好歹要赔个罪吧” 我还想说什么,石轩已经与欧阳往酒吧里侧的vip包厢走去,跟在石轩身后的两个保镖一左一右的夹着我,想开溜似乎不大可能了。 算了,反正是最后一天。 我咬牙,跟着他们走了过去,在回头的时候,瞥到小娟一人呆呆愣愣的留在吧台边,也不知受到什么刺激了。 进来包房便开始后悔,屋里早已聚集了和一群和石轩差不多的二世祖,走在大街上,他们家的广告几乎占满了整个s城。 包厢正中间的檀木桌上放着几粒红色的药丸,也是这些穷极无聊的人,准备的时兴玩意。 我的后悔愈重,就知道几个富家子弟凑在一起没什么好事。 欧阳也停了下来,只顿了一瞬,然后自若的走了过去,在中间的真皮沙发上坐了下来。 “欧阳,一起玩?”一个长相粗鲁,穿着精致的男人挑了挑下巴,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与他依稀仿佛的老爸的照片,却总能在各大房地产周刊上看见。 正文 第4章 似乎姓房,连名字都与房子有关。 欧阳没有应声,只是淡淡的看向石轩,石轩则笑笑,摆开手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原来石轩是来当和事老的,欧阳与这位房公子似乎有了过节,所以身为同一个圈子的人,本着团结和谐的念头,让他们一笑泯恩仇。 欧阳的脸上在暗影里滑过一瞬的不悦,但是掩饰得很好,他很快笑了,好像只是很久不见的朋友不小心遇见一样:“一起玩吧”。 房公子几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也忌惮这个欧阳,可以让他这样权贵都忌惮的人,欧阳到底什么来路? 这个问题我没有机会想深,因为接下来的事情让我恍然大惊:屋里也有许多陪酒的女孩,而男人们则用眼神将女孩分配在自己名下,他们只想一对一。 果然,石轩的目光投向我。 那人不想再忍了。 我心如寒窖,退出去,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外面站着两个保镖。 继续玩,也并不是不可以,只是觉得很憋屈,不甘心。 即使是蚂蚁,也不想当一只听话的蚂蚁。 屋里的人都已经暗地分配好了,许多的人目光从我的脸上扫过,皆未停留。 显然,他们对扎着一个马尾辫,带着一副边框眼镜的青涩女学生毫无兴趣,所有人中,只有那个欧阳表现得淡淡的,捏着面前的高脚酒杯,王子一般高高在上的笑。 只一眼,我便知道,他是我唯一的赌注。 深吸一口气,在石轩的注视下轻松的走到欧阳面前,他察觉有人,抬头兴味的望着我。 我俯下身,伸手拉开脑后的发带,微卷的发丝从两颊滑落,然后,手指微勾,取下一直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抬眸盈盈的望了他一眼,然后含住高脚杯的杯沿,借着牙齿的力量,一点点,让杯倾泻,红色的液体从齿缝流入口内,有一缕从唇角滑了下来,我伸出舌头舔了舔,轻轻一笑:“不介意吧?” 欧阳深不见底的眸子蓦然深邃,呼吸重了几分,他伸手挽过我的脖子,将我拉下,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呢喃:“我介意”,说完,唇已压下,舌头灵巧的探进我的唇舌之间,夺取着剩余的汁液。 屋里在一瞬安静极了,我感受到石轩的目光,在我背后,似要将我生吞活剥。 那个吻并不长,匍一分开,欧阳就势把我捞到他身边,手自然而然的环上我的腰。 这个动作很明显:这一晚,我已是他的人。 温顺的靠到欧阳的胸膛前,我清清冷冷的望着面前几乎气急败坏的石轩,他忍得很辛苦,两相权衡后,终于采取了息事宁人的态度,毕竟他今天的目的是要和解,而不是继续生事。 其它人的反应比石轩自然许多,但也同样震惊,有几缕惊艳的目光从我的脸上扫过,我浅笑嫣然,笑得像一个天使。 气氛很快恢复如常,刚刚喝尽体内的幻药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世界越来越轻,音乐声、人声、笑声闹声,都像云朵一样浮了起来,我茫茫然,仍然依偎在欧阳的怀里,他是我的赌注,我不能轻易的离开他,他怀里有股淡淡的烟草味,还有一丝几不可闻的古龙香水味。 正文 第5章 依稀仿佛,有个人身上也有这种味道,那人总是温柔的笑,有一双明亮温煦的眼睛,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能熨帖到你的心口上。 许多人说他辣手无情,只有我知道他的本来面目,那是一个温雅的男子,总是会靠在我的卧室边,抱着手臂,假装微愠的说:“可可,再不起床,就不准吃早餐” 我把枕头扔了过去,笑吟吟道:“你舍得吗?” 他敏捷的接过掷过去的枕头,望着我浅浅的笑,晨光尽数融在他的眼眸里,温暖得催心裂肺。 只是,许久未见了,你还好吗? 我仰起头,久违的悲伤在云雾里弥漫,手揪紧那末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想着陆,却找不到着陆点。 恍惚间,旁边已有低吟响起,神智在一瞬略略的恢复了清明。 因为药,是因为药,才会将尘封的记忆的唤起。 其他人在干什么? 耳边充盈着男欢女爱的声音,我已了然,心中很平静,并不怎么抵触,这种场景并不陌生。 眼前有一个朦胧的人影,那人抱着我,我知道他的手搭在我的腰上。 脑中最后的一丝理智,终于让我想起那人的名字。 “欧阳……”我微笑,低吟着这个名字,“你是姓欧,名阳?还是姓欧阳?” “前者”他的声音很好听,性感得一塌糊涂。 我满足的叹息一声,昏眩在失重的彩云间,最后的记忆,是他突然浓重的呼吸,还有陡然一轻的错觉。 幻药毕竟不是蒙汗药,它让你恍惚,却不会让你昏厥,理智犹如潮汐,涌一阵,退一阵。 再次有感觉的时候,似乎是躺着的,身后是柔软的席梦思,被褥里有一股太阳的味道。 刚想挪身,一片阴影从头上压了下来,凝眸望去,才发现一张陌生而英俊的脸,想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对这张脸并不能算陌生。 我轻轻的笑,伸手去触他的眼睫,我喜欢摸人的睫毛,那是有生命的,濒死蝴蝶一样。 他没有躲开,只是牢牢的望着我,他的上身是赤裸的。 我没有看自己,知道外衣也应该不在了,可能还有一个小吊带吧,管它呢。 睫毛在手心的颤动让我心情大好,我决定嫖他。 欧阳失笑:“我喂你喝了药,你应该清醒了吧” “我很清醒”只是全身无力而已。 欧阳敛了笑容,手臂撑在我的左右,身体覆了上来。 他很高,我之前就说过。所以我被箍得死死的,动弹不得,胸口被压住了,又有点晕眩。 “我以为你选我,是因为不想做”欧阳显然是个聪明人,他早知我的想法,那一番做作,只是陪我演好那一出戏。 我微笑,“我选你,只是因为想和你做而已”。 有人说,我的笑是有杀伤力的,我不认为他对我毫无所求。 何况,他早就有了反应,从我醒来的时候,就察觉到。 有些事,主动比被动好。 欧阳笑了,笑容很深,藏到眸底,让人看不出含义。 正文 第6章 “你叫什么?”他学着我摸了摸我的睫毛,轻声问。 “可可……”见他不满,只得将全名报了一遍:“朱可可”。 “真名?”他显然不信。 “真名”我肯定的回答他。 “你的眼睛很漂亮,只是……”他突然坐起来,似笑非笑的望着我道:“可是还不会撒谎,它告诉我,你根本不想做,你害怕的要命” 害怕吗?我愣了愣,不以为然。 也许吧,只是连自己都感觉不出来了。我只是在找寻一个对自己伤害最小的方法而已。 翻了个身,面对面的看着他笑,我问,“真的不要?不要我就走了。” 他不语,我戏谑的扫过他的身体,他只穿了一件内裤,许是外衣被酒汁污痕染遍了,也因此,他的欲望无所遁形。 察觉到我的目光,他有点不悦,扯过搭在我身上的被子,松松的盖住自己,“你很奇怪,明明很怕火,为什么还要玩火?” 我叹口气,手从被子里探过去,“我玩火,总比火玩我好一些”。 他的身子一僵,我偷笑不已。 他的眼睛烧了起来,唇角勾出笑意。 猎豹一样健硕的身体再次压了过来,淡淡的烟草味萦绕着我所有的感官,他低头攫住我的唇,并不温柔的吮吸着,就像我小时候吸棒棒糖一样。 他是我的棒棒糖,我想,所以我也卖力的吮吸他,从他的唇,挣扎到他的喉结。 身上最后一件小吊带被剥了下来,我也自发自觉的退下他身下恼人的布,他的身体很热,熨烫了我,体内有什么蠢蠢欲动,被他的体温挑逗着。 修长的手从我的鼻尖处滑下,很漂亮的手,适合弹钢琴,我想。 下一刻,我可以肯定他确实学过钢琴。 灵巧的手在我身上熟练的演奏着,我毫不示弱的反摸回去。 他闷声一声,戏谑道:“你是猫啊”,说完,也伸过脖子,一口咬到我的肩膀上。 痛感和快感火焰一般窜到全身,他的温度持续上升,我也是。 我们互相挑逗,却谁也不肯做到最后一步,他的喘息萦绕在我耳边,我的呻吟诱惑着他。 这一招很绝,像自杀,用杀掉对方的方式杀掉自己。 好在,男人和女人是有区别的。 我像一个恶作剧的小孩,有点挑衅的望着他。 欧阳没有动。 因为情欲而匀染的脸沉了下去,目光深邃得看不清,定定的望着我。 然后他翻身下床,头也不回的走向旁边的浴室里。 浴室的淋水声淅淅沥沥的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裹着一条浴巾走了出来,靠在浴室门口,手臂交叉在胸前,兴味的望着我。 那一瞬,我有一种错觉,仿佛还是多年前的早晨,男子在晨曦里温柔的凝视着我。 “欧阳”我突然坐直身子,不可思议的望着他,“我好像爱上你了” 爱是什么? 永远无法用言语来修饰,永远无法用理智来控制。 便如天雷勾动地火,只是一瞬,就烧得人体无完肤。 在他从浴室里出来的那一刻,湿淋淋的头发贴着脸颊,眸是深的,唇是弯的。 正文 第7章 我的心脏开始收缩,很温柔的悸动着。 爱情,有时候就是那么简单。 我迎着他略显惊愕的眼神,一字一句的重复道:“我,爱,上,你,了”。 即使是蚂蚁般的卑微,这一句话说出来,同样神圣而高贵。 他怔忪了片刻,随即微微一笑,走过来跪坐在我面前,手抬起我的下巴,凝视了许久,然后轻笑道:“我也是”。 唇再次压下,比方才轻柔千倍万倍,他细细的舔食和我的唇,上颚,舌尖,他的味道在唇舌间逸散到我每一寸骨肉。 人果真是感官动物,恋爱中的人和狗一样,最先记住的,是他的气味。 将他的气味铭刻,从此忠贞——这亦像狗。 我为自己的比喻笑出声来,他挪开唇,近距离的望着我。 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突然模糊起来,变成了一个符号,让我看不清,也不想看清。 “朱可可”他叫着我的名字,含着笑。 “欧阳”我的手指在他的胸口打圈圈,不甘示弱的叫了回去。 “肚子饿了,走,带你吃东西”他一咕噜爬起来,拉开旅馆的衣柜,里面挂着一排笔直的西装,他挑了一件白色的衬衣递给我,想了想,又找了一条沙滩裤。 “出去再买新衣服”他为难的说:“你昨晚的衣服还没洗” 一个爱干净的男人,我笑。 穿着不伦不类的窝在床上,看着面前的男子套上西装,整理仪装。 我跪坐起来,说:“我帮你打领带”。 他依言走了过来,身子微微蹲下,将最脆弱的颈部,交到我手中。 有人对我说,当男人肯让另一个人接触他最脆弱的地方时候,便是真的爱上了。 这句话让我心花怒放。 看,爱与信任都是一件极简单的事情,可笑世人百般算计,千般求索,却终究不可得。 顺手抚平他领口处的皱褶,我从床上跳了起来,无尾熊一样扒拉在他身上,“我要吃重庆火锅!” 他有点为难,半天才说,“我怕辣”。 我又大笑起来,笑得捶足顿胸。 可爱的男人,可爱的男人,我想咬他。 一个小时后,我们在本市最大的德庄火锅店面对面坐着。 我依然穿着他的衬衣,下面是松松垮垮的沙滩裤,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神色自若。 欧阳衣冠楚楚,价格不菲的西装,淡然尊贵的气质,矜贵得像一个王子。 两个极品。 世界多不可思议。 热辣辣的火锅底料被端了上来,我捋起衣袖,将点好的丸子、青菜一股脑的倒了下去,肉丸在锅里兴奋的雀跃着。 “可可,你多大?”他一边躲开水蒸气的侵袭,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二十二,你呢?”我拿起筷子在辣油里搅动。 “……二十四”他笑着说,“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告诉别人我的年龄” “哦?”我抬头。 “也是第一次……吃火锅”他看着红彤彤的油汤,有点瑟缩。 我瞪着他,“你看,你都要脱俗了,让我来给你找加点人间烟火气吧”,说完,筷子一伸,将一粒牛肉丸塞入他的口里。 正文 第8章 他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去,白皙的脸立刻涨红了一片,不顾形象的吸起气来。 那人果然怕辣。 我笑着岔气,连忙将手中的水杯递给他,然后撺掇道:“多吃点就不辣了,这叫做以毒攻毒”。 他不是蠢人,所以没有上当。 那顿饭,我吃得很没有形象,辣得满脸通红,不停用手的扇风,他在对面抿着茶,很自然的用手拨开了挡住我眼睛的发丝。 秉着吃饭不语的好习惯,我们没有交谈,只是我吃,他看。 我饿了,真的饿,他就是美食。 从德庄里出来,华灯出上,万家灯火在我眼眸里明灭。 去肯德基拿了两个甜筒,递给他一个,然后舔着自己的那一个,头依然有点晕眩,晕眩得不明所以。 江风袭人,s城的外滩美轮美奂。 “喂,欧阳,你结婚了吗?”我站在栏杆边,迎着江风,回头问道。 欧阳没有吃甜筒,化掉的奶油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我抬起他的手,舔了舔,然后摇头道:“浪费是犯罪”。 他望着我,深邃如永夜,“你在意我结婚吗?” 我侧头想了想,然后笑吟吟的说:“不,不在意”。 听起来有点疯狂,但是我真的没什么道德观。 “可可,说说你自己吧”他也倚在我栏杆上,侧身望着我,“你是谁,为什么会在s市?家里的人还在吗?” 我头痛,“原来你是管人事的?” 他浅笑,“管你而已” 那个豹子般优美精悍的男子,收起了他危险的气息,此时此刻,便如这轻柔的江风。 我想了想,老实的说:“……我还有一个哥哥,不同父不同母的哥哥,可是他讨厌我了,所以我离家了,半年前,来到了这里,因为早晨喜欢赖床,所以选了夜间的工作” 他的目光温润的闪了闪,八成以为我是一个被继兄欺负的可怜孩子。 我不想解释,“你呢?”。 “恩,我家就是s市,卖汽车……”他淡淡的说。 我眨眨眼,突然想起确实有一个欧家,外滩最高最高的楼,便叫做欧氏大厦。 “我以为你家是开旅馆的”我想起刚出来的星级旅店,也有欧氏的标志。 “……也有旅馆”他笑,神色平静。 我跳了起来,无比欣喜的扒拉在他的手臂上,涎着脸说:“欧阳,欧阳,你那么有钱,帮我交房租吧!” 运气很好,终于爱上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又刚好很有钱,我终于不必担心炒石轩鱿鱼后的生活问题了。 世上还有比这更心想事成的事情么? 这个请求说得相当理直气壮,欧阳用胳膊搂住我,笑道,“好”。 我感激的往他身上钻,嚷着要以身相许。 “可可”他在夜风中问:“为什么会遇见你?” 我想了想,用我最喜欢的一首歌说:“love、is、a、easy、game”。 遇见了,就是这样。 晚上,他送我回家,我们手牵手在城市的灯火中压马路。 欧阳的风度很好,走在路上,会下意识站在靠近马路的一侧。 正文 第9章 我们停在一座很旧的公寓前,他皱眉,却并没有说什么。 很好,他懂得尊重别人的生活。 进屋,是一间很小的一室一厅,房地产泡沫经济的时候,s市寸土寸金,而我现在是个穷人。 他好奇的打量着我的蜗居,对占了一满面墙的照片尤其感兴趣,“都是自己照的吗?” “是啊”我贴过去,献宝似的一一介绍:“拍这一张照片的时候差点让我送命,不过……很值得” “雪山?”他侧头,“珠峰?” 我笑而不语。 “很小就开始流浪啊”他有点感慨的搂过我的腰,“吃了很多苦吧,为了这些照片?” “都是有稿酬的”我笑着推开他。 我需要很多东西,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哦?”他不解。 我笑笑,“以前在《国家地理杂志》做记者”。 他有点惊奇,但是并没有追问,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怎么没有继续?” “那样就遇不到你了啊,傻瓜”我顾左右而言它,然后去厨房煮咖啡。 将咖啡端来的时候,欧阳已经自发的打开了电视,在碟架上抽出一部很老的片子,大喇喇的坐在地板上,背靠着沙发。 我将咖啡递给他,他接过来,饮了一口,然后哼着电影里的歌,‘as、time、gose、by’,他说:“最喜欢的歌”,我浅笑,不语,头搭在他的肩膀上。 便这样坐在地板上看老电影,听着英式英语清晰优雅的吐腔,然后他靠过来吻我,屋里很暗,空气里萦绕着卡莎布兰卡优美的旋律,他的气息依然有股淡淡的烟草味,让人晕眩。 我的背抵在沙发上,手环住他微汗的肩膀,他轻轻的动着,在我耳边动情的喘息。 “可可……”他说,“有……点像……做梦” 我深有同感,此时的他不是他,我不是我。 如两个孩子一样,回归最原始的纯真。 那晚我们从地板转移到沙发上,然后挪到床上…… 我们不知疲倦的索求对方,然后累极了,大汗淋漓的相拥而眠。 醒来的时候,他还躺在身边,午后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映了进来,暖暖的,很舒适。 我支起手臂望着他,那张前天还并不相熟的脸,此时便像千年前的等候的模样。 如此英俊。 他的眉睫轻颤,我伸出手指,小心的用指尖去触摸他。 他的眼皮动了动,我还未开口,他已经翻身,手锁住我的颈脖,蓦然睁开的眼睛是陌生的冰寒与沉郁,初见时危险的气息再次弥漫了他的全身。 我被卡得呼吸不得,只得眨巴着眼睛望着他。 一瞬的困惑后,欧阳连忙松开了手,心疼的吻着我发红的脖子,低声说:“对不起,还没睡醒呢”。 我微笑着摇头:这种习惯我很明白,站得太高的人,时时刻刻都有被人暗杀的危险,即使睡觉,也不敢掉以轻心。 我们昨晚玩得像两个逃夜的大学生,可是一觉醒来,一切恢复原状。 他依旧是微服出巡的王子。我也不是灰姑娘。 正文 第10章 我搂过他的脖子,低头狠狠的吻他,吮吸,施虐,咬出血来。 他的呼吸再次重了起来,薄被下的身体,很容易擦枪走火。 然后,手机响了,一阵紧一阵,总是不歇。 他低声骂了一句“shit!”,我想了想,为了应和,也附了一句,“靠!” 他愣了愣,然后将头埋进我的脖子里吃吃的笑。 起身将手机捞了过来,按接听键。 “恩……知道了……马上过去……让徐特助解决……” 有人说,工作的男人最性感! 我突然用腿缠住他的腰,他连忙捂住了听筒。 “算了,让他们火拼去,先解决你”他恶狠狠的欺身过来,吻着我的唇,大动干戈。 终于到了两败俱伤的结局,他躺在我的身上,又浅浅的笑了一阵,这才起身,冲洗,穿衣。 我一直没有起床,也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在他扣上衬衣纽扣时,有点惋惜的嘘了声口哨。 他失笑,“把电话号码给我”。 我极快的念了一遍,没有重复,他也没要求重复。 要么根本无心记忆,要么就是记忆力超强的天才。 然后他拉开门走了出去,门合上时,自动门锁落下的声音让我心悸,我躺下来,用被子蒙住头,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期盼。 我爱他,只是我的事,能再次爱上一个人,我只会觉得庆幸。 未来——不去追究。 这样鸵鸟一般睡了一天,到了黄昏,昨晚德庄的火锅早已在运动中消耗干净,我饥肠辘辘。 赤着脚起床,想看看冰箱里有没有存粮,然后模糊的想了想:欧阳会不会替我交房租呢? 我没有存款,回非之吧是绝对不可能了,石轩不会放过我。 也许该出去重新找工作…… 正稀里糊涂的想着生计问题,许久未曾响过的手机突然欢快的唱起歌来,我一个俯冲,将它从床底下捞了出来,“喂~”。 “可可”电话的那头是一个磁性好听的声音,带着一点点霸道,“下楼”。 我的脑子当机了几秒钟,然后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套上一件裙子,提着高跟鞋便往下冲。 一辆红色的跑车停在楼下,西装笔挺的欧阳捧着一束红色的玫瑰,靠着车门静静的笑。 我停下来,穿上鞋子,这才张开手臂像无尾熊一样将他抱住,脸在他的肩膀上噌了噌,贪婪的闻者他特有的味道。 “走”他任我抱了很久,这才将我挪开,拉开车门,优雅的做了一个手势,“我们去结婚” 世界,从这五个字出口时,开始沉沦。 结婚是什么? 无关法律,它只是一个承诺,有关一生一世的。 欧阳说要结婚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到证书,只是想到教堂。 他显然了解我,所以车停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座教堂。 我们就这样牵着手跑了进去,不是礼拜天,教堂空旷而寂寥,整个大厅都回荡着我们的脚步声。 我们在高台前停了下来,没有牧师,没有观众,耶稣慈悲的目光俯视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