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送你去见阎王 “用力!给我按住她!” 凶神恶煞的嬷嬷一脸阴沉的看着被按在地上不停挣扎的女子。 四个宫人狠狠的按住她的上下半身,因为腹部高耸,她倒下的姿势极为诡异。 “放肆!孙嬷嬷!你们要造反不成?本宫是太子妃!肚子里怀的乃是太子的孩子,你们岂敢动我!” 沈静嘉被按住双手动弹不得,只能拼命的弓起身子想要以此来保护高耸的腹部。 孙嬷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瞬又消失不见:“太子妃?呵呵,您怕是不知道吧,就在一个时辰之前您的太子妃身份已经被废,太子爷可是下了死令,您肚子里的孩子乃是煞星转世,若是降生会引得皇室大乱,所以不仅是您,就连您肚子里的孩子也要一并处理。” 沈静嘉目眦欲裂的看着她,一双眼几乎流出了血泪。 “娘娘,看在过去的情分上,老奴便依旧这么称呼您,您若是有什么怨恨,也只能怨恨您肚子里这个孽障。” “来人!按照太子爷的意思,这孽障须得剖腹取出,以柳枝包裹后焚化方能解除此煞。” 沈静嘉不断挣扎,脸部在地下摩擦出数道血痕,她不信,她好好的孩子怎么会是煞星,不可能! “太子殿下……谢玉璋!孙嬷嬷,我要见他,你去找他!”现在能够救她腹中孩子的除了谢玉璋,便再无他人! 纵然他的心早已不在她身上,可这孩子可是他的血脉,难不成就因为钦天监的一句话他就会这么狠心的对她吗? 不可能! 孙嬷嬷脸上似乎闪过一抹嘲讽,冷声说道:“您还是算了吧,太子爷这可不是心狠,谁让您怀了个孽障呢?要说也是您时运不济,怪不得其他。” 话音一落,孙嬷嬷便从身后的宫女手中接过白瓷瓶凑到沈静嘉身前:“娘娘,这是太子爷赏赐的,您喝了吧, 喝下了它剖腹取子的时候您就不会痛了。” 大力的掰开沈静嘉的嘴,孙嬷嬷毫不留情的把瓶中的液体灌入她的口中。 被四个人死死按住,沈静嘉想要躲开却是无法动弹,只能任凭那腥苦的药水流入肚中。 “来人,送娘娘肚中的孽种上路。” 一旁的宫人立即会意,抬手将放置在桌上的匕首拿起,随即蹲在沈静嘉身前,闪着寒光的刀尖逐渐接近她高耸的腹部。 “娘娘,来世您最好做个聪明人。” 话毕,刀尖也没入了她的腹部,鲜血登时喷溅而出! “啊!” 尖锐的喊叫响彻云霄,房门被突然推开,露出一张焦急的脸。 “姐姐!姐姐你没事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静嘉黯淡下去的目光恍然间有了神采。 沈静柔一把将孙嬷嬷推开,张开双臂保护在沈静嘉面前,抬眼向站在门口冷眼相对的谢玉璋哭道:“殿下,您快救救姐姐啊!” 谢玉璋冷冷扫过沈静嘉还插着匕首的腹部,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却在看到满脸泪痕的沈静柔时软下了神色:“柔儿不要闹,过来。” “殿下,您当真这么狠心吗?您要是不救姐姐,妾身就不走了!” 沈静柔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转身搂住沈静嘉,那股突如其来的力道却是将匕首插的更深几分。 沈静嘉腹部疼痛万分,拼命凝神望着谢玉璋想要开口,却不想下一秒,耳边突然传来的轻声低语让她忍不住颤抖。 “姐姐,这下你终于要和你的母亲还有你最信任的丫鬟团聚了,这几年来你也该想念她们了不是吗?”沈静柔的唇瓣轻轻贴在她的耳畔,声音低到只有两个人能够听清。 几乎忘却了腹部的疼痛,沈静嘉不可置信的看着沈静柔,像是在看一个魔鬼。 “你就要死了,我就让你死的明白一点,你母亲正是被孙嬷嬷灌下了毒药,可是足足折磨了七天才断气呢,甚至到了最后她还在向我母亲求饶,饶你一条生路,还真是感人。” “对了,你还记得你的丫鬟吗?叫南栀对吧,她死的更惨呢,被孙嬷嬷亲手一刀一刀的剁成了肉酱丢到了狗窝里!” 沈静柔抱着她,那副姐妹情深的样子感人至深,可她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胆寒:“你安心的去找你的母亲吧,你还能给我做最后的贡献,就是成全我在太子殿下心中温柔完美的样子!” 沈静嘉满脸震惊,沈静柔的一番话像是晴天霹雳在她头顶炸开,她死死抓住沈静柔的手臂,好一会儿才艰难的开口:“你说什么?” “哎,可惜了你肚子里的孩子,这么无辜却要这样离开,可是谁让他这么倒霉,有你这样一个母亲呢?” 沈静柔的声音很轻,可落在沈静嘉耳中却像是一把利刃直戳她的心口。 难怪……难怪钦天监的人会说她腹中孩儿是煞星,竟是如此! 可笑她当初还那么真心的对待她,把她当成亲生妹妹,得知她心悦谢玉璋更是与父亲争执也要接她入府,却不想…… 母亲的去世,南栀的离世,还有这个孩子…… 一切一切,竟然都是她的手笔! “沈静柔,你害我至此,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沈静嘉伸手把腹部的匕首抽出来想要向沈静柔的脖颈处砍去。 只是就在一瞬,一股巨大的力道将她踢了出去,鲜血从口中、腹部不停喷涌,她也再没了挣扎的力气,只能模糊的看到谢玉璋拥着沈静柔向门外走去。 “处理掉,还有她腹中的孽障,取出来裹上柳枝焚化。” 男人冰冷的声音渐行渐远,沈静嘉的视线也越发的模糊,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最终抓住的只有无尽的虚空。 “娘娘,送您去见阎王吧。” 视线触及到的最后一抹光亮被彻底覆盖,沈静嘉死死咬牙,滔天的恨意喷涌而出。 她恨自己,恨自己识人不清,恨自己眼瞎至此,她更恨沈静柔,更恨谢玉璋,是他们害她到如此地步。 如果她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第二章 重生 “大小姐,您就回去歇一会儿吧,大少爷很快就回来了,您若是这样熬下去,身子肯定会受不住啊。” 劝慰声在耳边响起,沈静嘉缓缓睁开眼睛,一抬头一口金丝楠木棺就放置在眼前,身前的铜盆里还燃烧着纸钱。 “大小姐,您这样下去,夫人在九泉下也无法安心啊。” 沈静嘉茫然的看着这一切,转过头就见身边正跪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此刻满脸泪痕的看着她,熟悉的面容让她为之一振。 “南栀?” “是奴婢,大小姐,您就听奴婢的话回去休息吧,一切都等大少爷回来再做定夺……” “南栀……竟当真是你……”沈静嘉一把握住南栀纤细的手臂,瞳孔猛地收缩。 脸上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下意识想要抚摸腹部,却在触碰到的一瞬间呆愣在原地。 她的孩子呢? “大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您可别吓唬奴婢啊……” 南栀的啜泣声就在耳边,沈静嘉死死攥着拳头,指甲陷入掌心的疼痛感让她终于惊觉真实。 所以,当真是老天听到了她的呼唤,又给了她一次重新活过的机会! 眼前的一切,正是当初母亲去世时她日夜守着的灵堂。 只是她气,气得是老天爷既然给了她机会,又为何不能再提前一点,若是再提前一些,她就可以保护母亲,护她周全! “大小姐……”眼见沈静嘉这个样子,南栀有些不知所措。 沈静嘉深吸一口气摆摆手,她现在不想说话,她需要接受这个事实,也需要冷静下来。 漆黑的夜晚浓郁的化不开,惨白的蜡烛燃烧起昏黄的烛火,更为这悲伤的场景增添了孤寂的氛围。 厚厚堆叠的黄纸被沈静嘉一点一点撒入铜盆中,很快便被火舌吞噬干净,她静静的注视着这一幕,眼泪顺着脸颊不停滑落。 剖腹取子的疼痛和绝望依稀就在眼前,谢玉璋拥着沈静柔的那一幕在不断回放,只是一个转瞬,这一切竟都要从这一刻再次重来。 她死在那个凄冷的冬日,盛安十八年。 她重生于这个孤寂的深秋,盛安十一年。 整整七年,她用这七年的光景去印证她的愚蠢,用这七年的光景去看透了人心的险恶,也让她最终不得好死。 如今重来一次,她却依旧没有办法挽回母亲的生命。 既然她没有办法救下母亲,既然老天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那她就绝对不会放过那对佛口蛇心的母女! 这一切的痛楚,一切的伤心,一切的怨恨,她都要让她们一一品尝! “南栀,哥哥是不是就要回府了?”沈静嘉擦掉脸上的泪水,哑着嗓子问道。 她的哥哥沈逸和,伯昌侯府嫡长子,也是戍边大将军,自三年前被派往边关驻守至今都未曾回家一次。 没想到这一次回来竟是因为母亲的去世。 南栀皱着眉,看着沈静嘉的目光全然都是心疼:“大小姐,明儿一早大少爷就到了。” “很好。”沈静嘉微微一笑,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她撑着手臂强忍着膝盖带来的刺痛缓缓起身行至棺椁前。 棺木的触感冰冷,沈静嘉轻轻触碰,不由在心中暗道:“娘,您安心吧,女儿会为您报仇,女儿一定要亲手送她们下地狱向您赔罪!” 眼泪再次涌出,沈静嘉抬头盯着棺木,忽而直起身子猛地向前走了一步狠狠的撞在了棺木之上。 “咚!” “大小姐!!” 内室。 “袁大夫,为何嘉儿现在还没醒来?已经三个时辰了。” “侯爷莫要着急,大小姐这伤不算重,可冲击到了大脑,恐怕还需要些时间才能醒过来。” “这丫头可当真是让人担忧,好端端的,怎生就撞了棺木。” 伯昌侯皱着眉头盯着紧闭双眼的沈静嘉,脸上满是心疼。 沈静嘉此刻静静的躺着,其实她一早已经醒了过来,却是并不想让旁人发觉。 她之所以选择这样做,只是因为她记得清楚,赵姨娘就是在这一两日里趁着父亲因为母亲的去世而消沉之际,才蛊惑了父亲将她抬为了正室夫人。 虽是侯爷,可伯昌侯耳根子向来软,与母亲在一起多年感情深厚,若不是赵姨娘当初算计着有了身孕,也不会从短短一年就从祖母身边的丫鬟上位成了姨娘。 赵姨娘生的漂亮,看起来极为平易近人,却是个心机深沉的主儿,犹记当初母亲离世,她假借着劝慰的名义竟只用了一个晚上便成功让伯昌侯将她抬为了正室夫人,如今想来,她是早就存了这番心思,害死母亲,诱父亲抬她为夫人…… 这一切,想必她已经算计了妥帖!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要阻止父亲将她抬为正室,阻止往后一切悲剧的开始! 往事在脑海里闪过,沈静嘉的手不自觉的微微握紧。 耳边不时传来伯昌侯与袁大夫的对话,她深吸一口气,苍白的唇微微翕动—— “娘……不要走……娘……您说是谁……害死?” “娘……” 声音很低,但在一旁伺候着的南栀立刻反应过来:“侯爷,大小姐她醒了!” 伯昌侯闻言赶忙快步上前,还未走进床榻,便听见了她的低喃,不由得皱起眉头:“嘉儿在说什么?” 赵姨娘也跟着伯昌侯上前,眼见他面色沉重,忙对袁大夫道:“袁大夫,您再去看看大小姐吧。” 袁大夫点点头,将脉枕拿好,正要凑过去床上的沈静嘉忽然大叫一声,惊的他僵在原地不敢上前。 “娘!您不要走!不要丢下嘉儿!娘!” 沈静嘉的声音极大,还夹杂着沉重的哭腔,房内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赵姨娘目光一变,又在瞬间恢复如常,伯昌侯却是沉下了脸子,抬手示意南栀将沈静嘉叫醒。 南栀的心跳极快,方才沈静嘉的一番呓语无异于平地惊雷,整个侯府都以为夫人是因病去世,可大小姐这一番话却变相的说出了大夫人竟是被人害死的,任是谁也都不免心惊。 “大小姐,大小姐您醒醒,侯爷和赵姨娘来看您了大小姐。” 南栀轻轻推动沈静嘉的手,然而沈静嘉却像是着了梦魇,一直皱着眉头喊叫却是睁不开眼,口中的胡言乱语更是让站在一旁的伯昌侯脸色越发难看。 “娘!” 就在伯昌侯想要亲自叫醒沈静嘉的时候,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一双杏眼却是空洞无神。 “大小姐?” 沈静嘉没有应声,却是机械般的转动脖颈,直勾勾的盯着南栀身后的赵姨娘。 第三章 诡异一幕 那目光冰冷而幽怨,让赵姨娘不由的打了个寒颤,她咽了咽口水,颤着声音问:“大小姐,您可还好?” 沈静嘉静静的对上赵姨娘收缩的瞳孔,眼神依旧带着空洞的凉意,饶是藏得住如她,脚底也是一阵一阵往上窜着寒气:“大小姐?” 屏着气息再次试探,一直不说话的沈静嘉却忽然勾起一个极为邪性的笑容:“咯咯咯……是你……” 声音粗糙而沙哑,仿佛从地狱爬上来索命的恶鬼,只是这笑容前后也只持续了数秒,下一刻沈静嘉忽然一个倒头,直挺挺的砸在了床上。 “大小姐!”南栀不由得惊呼。 赵姨娘却是僵硬的站在那里久久不敢挪动,她没有听清沈静嘉说了什么,只看到了她脸上那诡异的笑容。 那个笑容她看过太多次,也对视过太多次,简直和死去的苏氏一模一样。 后背腾的一股白毛汗,脸上也立时少了几分血色。 苏氏到底是怎么死的,只有她最清楚,而现在那个熟悉的笑容竟然好像出现在了沈静嘉脸上,再加上她方才的梦魇之话,让赵姨娘只觉得诡异万分! “赵氏,你的脸色很差。” 伯昌侯不带感情的声音从身边响起,赵姨娘这才反应过来,尴尬的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侯爷,妾身方才是心疼大小姐才……” 她作势低下头以手帕抚面,伯昌侯不愿与她多说,又让袁大夫前去为沈静嘉诊脉。 只是袁大夫的脉枕才刚放下,沈静嘉却突然睁开了眼。 不再似方才那般空洞无物,反而充满了哀伤与心疼。 “嘉儿!”伯昌侯忍不住轻呼。 “爹爹……姨娘?” “我的嘉儿,你可当真是吓死为父了。”见沈静嘉恢复正常,伯昌侯总算是放下了心。 “大小姐醒了就好,您可还记得方才发生了什么?” 赵姨娘此时也已经顾不上场合,心有余悸的问道。 沈静嘉一脸迷茫,刚要开口说话,却忽然捂住了头:“爹爹,嘉儿的头好疼,好难受……” 她皱着眉头脸上神情痛苦,伯昌侯又是一阵心疼:“爹爹在,嘉儿莫怕,你可当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是为何而昏迷?” “我记得……我记得我和南栀在为娘守灵,然后……然后就什么都想不起来……” 伯昌侯原本舒展的眉头在沈静嘉说完这话之后再次皱在了一起,她撞棺的事情可是南栀亲眼所见,额头上此刻还留有痕迹,加上刚刚那诡异的一幕,他更觉得此事不对。 “嘉儿,你先好生休养,定要养好身子,可莫要再让为父担忧了。” 伯昌侯叹了口气,正欲再说什么,帘子忽然被掀起来,一道沉稳的男声从门口响起:“嘉儿!哥哥回来了。” 沈静嘉为之一振,也顾不得头上的疼痛就要下床,却被快步上前的沈逸和拦下:“嘉儿!” “哥!” 这一声“哥”饱含了无尽的委屈和思念,让沈逸和也不由得红了眼眶。 “哥哥在,嘉儿,是哥哥回来晚了。” “哥哥……”沈静嘉一把环住他的腰,吸着鼻子死死的抱着他,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本是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到了嘴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记得清楚,前世哥哥英年早逝便是为了替谢玉璋肃清边关草寇,却不想再一次交火之中受了伤,最终不治而亡。 今时今日再见哥哥,除了无尽的想念便是深深的自责。 若不是她非要嫁给谢玉璋,哥哥也不会为了他去拼命,便也不会落得惨死边关的下场。 “放心嘉儿,哥哥以后会好好陪着你。”沈逸和微微闭眼,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 “侯爷,大少爷和大小姐几年未见,妾身觉得倒不如让他们叙叙旧吧。”赵姨娘看着兄妹情深的两人不由得开口。 她只是不想再在这里继续待下去,纵然沈静嘉此刻看起来一如往常,可是她还是莫名的后怕,生怕下一秒她就又会变成那个已经死了的苏氏。 “逸和,好生劝慰你妹妹。”伯昌侯点点头,眼见沈静嘉这幅样子,他的心也着实跟着揪痛。 “爹爹放心,逸和明白。” 随着伯昌侯一同出了芝兰苑,赵姨娘的脸色仍未有所好转,饶是外头阳光正好,她却也觉得脚底发凉。 “赵氏,你心不在焉的,究竟是怎么了?”伯昌侯狐疑的盯着赵姨娘看,隐约觉得她似乎不对劲。 听到声音,赵姨娘忙抬起头微微带上一丝笑意:“侯爷,妾身无碍,妾身只是心疼大小姐,也不晓得方才大小姐究竟是怎么了,想想那一幕便觉得心中难受。”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露,让伯昌侯也忍不住叹气:“这丫头自幼便受瑶儿宠爱,如今瑶儿这陡然撒手人寰,她定是无法接受。” “侯爷,大小姐今日这梦魇让人不免担忧,妾身以为此事着实诡异,若是大小姐再这般梦魇,恐怕这些呓语会被有心人传出去,到那时岂非对咱们侯府不利?”赵姨娘秀眉紧蹙,做足了一番担忧的模样。 伯昌侯看了赵姨娘一眼,眸色深沉,对于这种鬼神之说他向来讳莫如深,方才沈静嘉的模样的确让他联想颇多,结合赵姨娘方才所言,他确实心有余悸。 “侯爷,怪力乱神之事妾身不敢妄言,可这也关系着侯府的前途,大少爷的前途啊,妾身以为不若趁此机会前去安仁寺祈福,也算为姐姐超度,更为祈求大小姐平安。”赵姨娘循循善诱,每句话都极为精妙的戳中了伯昌侯的心尖。 “你所言不错,明日瑶儿便要下葬,既是如此,便带瑶儿后事完毕后带孩子们去安仁寺祈福。”伯昌侯眸光闪动,最终做了决定。 赵姨娘露出微笑,她便知道,只要借着沈静嘉平安的名号,伯昌侯就一定会答应这个提议。 她心里清楚的很,在伯昌侯的眼里,除了沈静嘉和沈逸和之外,无论是她的女儿沈静柔,还是孙姨娘的女儿沈静楠,都根本无法与他们兄妹二人相提并论。 第四章 出手相助 芝兰苑。 沈逸和静静的听着沈静嘉的陈述,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 “嘉儿,你当真确定娘的死并非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害之?” “哥哥,嘉儿岂敢用此事骗你,只是嘉儿没有证据,只能先让幕后凶手逍遥法外。”沈静嘉脸上闪过一抹恨意,又很快消失不见。 沈逸和眉头紧皱:“此事兹事体大,嘉儿你且放心,哥哥定会调查清楚,若当真是有人害死了母亲,我绝不饶她!” “哥哥,此次你回京可否还要回去?” “我已奏请圣上批准,在京为母守孝三年,三年后再回去。”沈逸和道:“好了嘉儿,你身子虚弱,定要好生休养,明日母亲下葬你便安心在家,一切有哥哥在。” “可是……” 沈静嘉原本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沈逸和直截了当的打断:“听话,你尚未出阁,母亲下葬你本就不能前去。” 一句话让沈静嘉彻底没了反驳的余地。 伯昌侯府夫人下葬乃为大事,仪式举行了一整日才结束。 沈静嘉无法前往,在家里坐卧难安,直到夕阳西下,府中众人才堪堪回来。 “大小姐,管家来了。” 南栀进屋禀告的时候,沈静嘉正窝在摇椅里假寐。 “进来吧。” 她微微正眼,扯出一个惨淡的笑意:“沈管家可有什么事?” “大小姐,老奴奉侯爷之命前来告诉大小姐明日一早侯府众人要前往安仁寺祈福,卯时一刻出发,您好生准备着可莫要误了时辰。” 祈福? 沈静嘉微微蹙眉,转念一想便知晓这事定然是赵姨娘的主意。 安仁寺乃是天朝京中最大的寺庙,更有得道高僧戒悟大师担任主持,妖魔鬼怪在安仁寺前根本无处潜逃。 本就是心思不轨之人还妄图祈福求佛,真是可笑之至。 “明日便去?管家,夫人今日才刚下葬,头七还未过呢,现在便去祈福岂非……” 南栀忿忿想要说下去,被沈静嘉拉了一把:“南栀,既是父亲同意了便有他的想法,咱们去就是了。” “那大小姐老奴就先告退了,您好生准备。” “多谢管家。”沈静嘉摆手,待到管家离开之后才对南栀说道:“往后此等僭越的话莫要在外人面前说,免得有心人用此做文章,记得明日多带些味道重的药材,我自有用处。” “是,大小姐。”南栀点点头道。 第二日一早。 马车早早的停在了侯府门口,待沈静嘉到了的时候,沈静柔和沈静楠已经等在了那里,见她过来,两人齐齐行礼:“大姐姐早好。” 沈静嘉摆摆手:“上车吧,外头凉。” 她的目光略略扫过沈静柔的脸,一如记忆里那般楚楚可怜。 见沈静嘉看她,沈静柔忙揣着笑走过来,做出一副亲昵的样子:“大姐姐,您身子可有好些?” “我没事,二妹妹放心吧。”她微微一笑,说出口的话却带着满满的疏离。 沈静柔被噎了一下,只得尴尬一笑:“那就好那就好。” “怎得都站在门口,这风寒露重的你们快些上车候着。”赵姨娘扭着腰走过来,抬眼给了沈静柔一个示意:“柔儿,大小姐身子不爽,不若你陪着她坐一趟车。” 沈静柔愣了一下,心中有些打鼓。 今日沈静嘉身着一身白色长裙,外头披着同色的披风,看起来便单薄纤弱,面色更是惨白的很,只余一双幽深的眸子看得人心寒脚冷。 “娘……”沈静柔皱着眉,显然不愿与她同车。 沈静嘉自然看出她心中所想,不禁开口道:“姨娘,我正病着,带了许多药材需要熬煮,味道不好,还是让二位妹妹同乘吧,也免得过了病气。” “也好,便依着大小姐所言。”赵姨娘没有忽略自己女儿脸上的抗拒,便当即点头说道。 上了车,厚重的帘子隔绝了外头的冷空气,沈静嘉只觉得身子都轻了几分,刚准备躺在软垫上休息,窗帘忽然被打开,露出沈逸和清隽的脸。 “嘉儿,马上就要启程了,路上颠簸,多垫些软垫,南栀,好生照顾好大小姐。” “知道啦大少爷,您放心吧。” “几年不见,哥哥倒是和从前一样喜欢叨念,果真是改不了。”沈静嘉心头一暖,却还是忍不住打趣。 “走了。”沈逸和扯出笑容,轻轻放下了窗帘。 前往安仁寺需得过两个山头,路途遥远,沈静嘉身子不爽,便一直闭着眼休息。 直到三个时辰后才悠悠的听到远处传来的敲钟声。 “嘭!” 马车忽然一个急停,原本正在假寐的沈静嘉差点一个不稳摔出车外。 “大小姐!”南栀忍不住惊呼,忙将人拉住上下检查一番,掀起帘子一脸气愤:“怎么回事,大小姐身子不爽你不知道吗?当真冲撞了小姐你拿什么担待?” “不是,南栀姑娘是意外,有人滚到了马蹄下!” “你说什么?” 不等南栀的疑问落声,外头便传来了一道带着调笑的男声。 “裴长清,你继续躲,任凭你跑的再快,难不成还能快得过我身下的汗血宝马不成?” “今日你若愿意做我胯下之马,我便饶了你这条性命!” 沈静嘉原本只当又是谁家纨绔少爷白日浑玩,却在听到“裴长清”三个字的时候忽然面色大变。 裴长清,年后科考的三甲状元,自高中之后便深得昊帝重用,三年内便被封安国侯,当初沈静嘉还与谢玉璋说过此人,直到后来在皇室家宴上才得知,他竟是昊帝遗落民间的儿子,若不是因为谢玉璋母妃万氏家族宏大,只怕昊帝早已改立太子,直到她被谢玉璋赐死之际,裴长清仍是谢玉璋想要上位的最大劲敌。 沈静嘉深吸一口气,掀起车帘向外看去。 就在马车前面,一个文弱书生倒在马蹄之下,身上满是血痕,一看便知是受了无尽的折磨,饶是如此,那一张清隽的面容上却没有丝毫神情,盯着骑马的男子眸色称身,满是寒霜。 就像是濒死的狮子,即便受伤,也仍旧昂着他高贵的头颅。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沈静嘉只觉得异常激动。 没错,他当真是裴长清,那个只用了三年便成为太子谢玉璋劲敌的裴长清! “来人,把他带回去!既然他不愿给本公子当马,那本公子就好好跟他玩玩!”骑马的男人一生令下,身后跟着的奴仆立刻要上前。 “且慢!” 清脆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倒当真让两个正要上前的奴仆停住了脚步。 “未曾想到京都府尹之子竟如此跋扈,光天化日之下欺辱赶考的学子,难道京都府尹未曾告诫过周公子,皇上向来重视科考,若是周公子今日之事传到皇上耳中,就不怕连累了您的父亲?” “你是什么人?”男子脸色一变,大声质问道。 “周公子还是尽早收手,以免覆水难收。”沈静嘉又道。 第五章 多谢小姐 周公子脸色瞬息万变。 听声音便知坐在马车里的是一名女子,可听她的话语如此掷地有声,不用想便也知晓是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 他的确是京都府尹的儿子,可一旦这事传出去,恐怕自己爹爹这个京都府尹,也就做到头了。 “出了什么事?” 沈逸和的声音从前头传来,见沈静嘉的马车被几人围住,顿时沉下了脸子。 他一路在前面驾马,行的并不算快,却在方才回头的时候没见沈静嘉的马车跟上,心下便有些担忧,赶过来竟不想还遇上了此等事情。 “没事哥哥,只不过是京都府尹家的公子想要欺辱进京赶考的学子,妹妹瞧不过眼便说了两句。” “周公子?” “沈……沈将军……” “还不快滚?” 沈逸和冷眼看他,周公子头上深沉了细密的汗珠,虽说京都府尹已不算小官,可在沈逸和这个戍边大将军面前又岂敢放肆? 索性连话也不说驾着马扭头便跑远了。 直到见周公子走远,沈逸和才把目光落在跌倒在地的裴长清身上,翻身下马,将手伸到裴长清面前:“可否能起来?” 深邃的眸子对上沈逸和柔和的眼神,裴长清脸上的表情有些微的松动,借着沈逸和的力站了起来。 “多谢将军、小姐出手相助,裴某感激不尽。” 饶是身上伤痕累累,可却也难掩裴长清清冷的气质,沈逸和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你没事便好,可还能走路?” 他的腿上有几个极深的脚印,想来是受到了踢打,他身子单薄,也当真是有的受。 “哥哥,让他上车吧,载他一程,也算救人救到底。”沈静嘉掀起帘子,却刚好与转头望过来的裴长清四目相对。 她微微一笑,在他怔然之际忙缩回了头:“小姐仁慈,您的好意裴某心领了。” “无妨,你便坐在车外,受了伤莫要逞强。”沈逸和瞧着他的样子,摇摇头亲自将人搀上了马车:“待到前头山脚下有客栈,你须得休养一阵子。” “多谢沈将军。” 马车吱呀启程,沈静嘉静坐在车内,裴长清坐在车外,一帘隔开两人。 在她的记忆里裴长清是个擅弄权术之人,可方才掀起帘子四目相对的那一幕,却让她生出一丝恍惚之感。 她没想到,那个手段利落玩弄权术于鼓掌的男人,此时竟如此温文。 “裴公子此次进京赶考,不知可有信心?”气氛沉闷,沈静嘉率先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 坐在外头的裴长清轻揉着手臂上的淤青,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问,淡声回道:“裴某唯有尽力而为。” 沈静嘉颌首,却早知他定会高中,便也不再多问,话锋一转:“裴公子,我虽为一介女流,不知晓你与周公子有甚仇怨,只是不足三月便要开考,裴公子还要万事小心才是。” 裴长清忍不住转身,阳光穿过帘子,隐约能够看到倒映在上头的纤细影子,他点点头:“多谢沈小姐提醒,裴某自当小心。” 马车缓缓在山脚下的客栈前停下,沈静嘉示意南栀带着银子下去:“裴公子,今日也算有缘,这些银子还望公子收下,公子莫要觉得有甚不妥,只当是我对公子的一个人情,他日若我有事相求,还望公子能够出手相助才是。” 裴长清原本想要拒绝,可沈静嘉的这一番话让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便只好收下:“沈小姐的人情,裴某将永志不忘。” 直到马车已经离开了客栈老远,沈静嘉这才又打起窗帘向后看了两眼,却没想到裴长清一直静静的站在那里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 她猛地放下帘子坐直,不知为何,方才她似乎看到了裴长清那古井无波的眼眸。 “大小姐,您这是怎得了?”看着沈静嘉莫名其妙的模样,南栀心里隐约生出一股不好的感觉来:“您不会是对裴公子……” 南栀不敢继续想下去,索性低声说道:“大小姐,您可是伯昌侯府的大小姐啊,他是一个穷书生,您要是当真看上了他,侯爷岂不是要气坏身子!” 看上他? 沈静嘉一个砖头看向南栀,她这话倒是一语点醒了梦中人! 既是想要找到一个可靠的人,那么裴长清,未来的安国侯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他虽然冷血弄权,可她也素来听过裴长清的君子名号,这样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在手握重权之后去伤害自己的结发妻子! “大小姐,您不是……” “南栀,莫要乱说。”沈静嘉淡淡开口。 “可您……” “这件事不用你管,我自有想法。” 沈静嘉的思绪在不停的转动,片刻,一个绝妙的想法便油然而生。 直到申时二刻,一行人才总算是到了安仁寺,由于在路上为着裴长清的事情耽误了时间,沈静嘉下车的时候侯府的众人已经都安置好了院子。 “嘉儿,来这边。” 跟着引路的小沙弥步入佛寺,沈逸和也迎了过来:“方才分配院子,知你不喜热闹,哥哥特意给你寻了个安静的地方,也不知你是否喜欢。” “哥哥从小便知我心意,不用去看嘉儿也会喜欢。”沈静嘉微微一笑,跟着沈逸和走过竹林下的小路一路来到了小院。 果真是清幽安静。 虽是深秋时节,但院中的竹子仍带着翠意,院外便有山泉流过,叮咚作响,虽距离伯昌侯等人所居的院子稍远,但确实适合休养。 步入房内,沈逸和转身问道:“嘉儿,可还喜欢?” “好生喜欢,哥哥深知我意。”沈静嘉倒了两杯清茶,将茶杯推到沈逸和面前:“我素来不愿与她们过多接触,自哥哥前去戍边更是只愿与娘在一起,只是……” “事情都过去了,嘉儿,既是你怀疑母亲的死有疑,哥哥定会不遗余力查找证据,总有一日会揪出害死母亲的真凶!”沈逸和一杯茶下肚,咬紧牙关将茶杯掷到桌上:“一日查不出凶手,我便一日不会放弃!” 第六章 愿嫁一人 沈静嘉扫了一眼茶杯,抬手又添了半杯,“此事哥哥需暗中查找才是,免得打草惊蛇。” 听到她的话,沈逸和诧异的看了沈静嘉一眼,转而又染上一抹心疼。 自己戍边三年,妹妹跟母亲在这深宅大院里,竟要活的如此小心翼翼,哪怕才这般年纪,也早已懂得打草惊蛇的道理。 “嘉儿……”沈逸和不由的开口叫了一声。 沈静嘉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哥哥,神色如常,“怎么了,哥哥?” 她越是神色平静,沈逸和就越是心痛。 敛下眼睑,沈逸和啜了一口杯中的茶水,“无事,嘉儿你好好歇息,哥哥先去前面了。” 说罢,他便起身往外面去了,生怕再多留一刻,就会被自责淹没。 看着那挺拔的背影渐渐远去,沈静嘉叹了口气,放下手中已经不够温暖的杯子。 “南栀,把我的披风拿来。” 她柔声吩咐着。 不消片刻,南栀便捧了那件纯白色兔毛镶边的披风过来,“小姐要出去?” “去见见父亲。” 听到她这么说,南栀帮她系披风的手顿了一下,“小姐现在要去见侯爷?” 沈静嘉面色平静,只轻轻的嗯了一声。 尽管南栀满腹的疑问,但也知道主子的事情不应该过问太多的道理。 帮着沈静嘉系好了披风就退到一旁跟着,微微低头,只看着前面沈静嘉披风下露出的一截翩跹裙摆。 前脚才跨进伯昌侯的院子,沈静嘉就听见赵姨娘的声音。 “妾身已经去拜见过住持,一应法事都已经安排妥当。另外,妾身也已经拜托住持注意大小姐,若是发现问题,就准备为大小姐祈福的法事。” 沈静嘉冷冷的勾起嘴角,什么为她祈福的法事,说明白不就是驱鬼么? 只是,需要驱鬼的是她沈静嘉,还是赵姨娘? 心里有鬼的,到底是谁? “爹爹。”沈静嘉换上适宜的浅淡笑意,抬头看向坐在上位的中年男人。 “嘉儿有事情想要跟爹爹说。” 她上前两步,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站在伯昌侯身边低眉顺眼的赵姨娘一眼。 她这么一看,伯昌侯也跟着看了赵姨娘一眼,他还没有开口,赵姨娘就识趣的先开口道,“大小姐有话跟侯爷说,妾身就先去看看姐姐的法事准备的如何了。” 说完,就低垂着头退了出去,一副温柔大度的模样。 伯昌侯看着沈静嘉,“嘉儿有什么事情要跟爹爹说啊?” 正如赵姨娘想的那样,伯昌侯府里的小姐们,没有谁能跟沈静嘉这个大小姐相比,就连一向严肃的伯昌侯,在面对这个女儿的时候,也是难得的和颜悦色。 “爹爹,大哥回来了。”沈静嘉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 伯昌侯愣了愣,他的妻子亡故,儿子自然是要回来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他疑惑的看向沈静嘉,还不等他问出口,沈静嘉又开口道,“爹爹,嘉儿已经十五了。” “爹爹自是知晓你的年岁,你生辰才过不久,只是你说这个……”他说到这里,突然就停了下来。 是了,如今戍边大将军回京了,他唯一的妹妹也十五了,到了该相看人家的时候了,那盯着上面那个位置的人,说不好…… 他想了半天才想明白的事情,竟是被自己的女儿提醒的! 再次看向沈静嘉,伯昌侯的眼中满是诧异,“嘉儿,你……” 算了,既然她能想到这些,那想必是对自己的婚事有些想法的。 伯昌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一片清明,“你可是对自己的亲事有什么想法?” “女儿只想嫁一人,裴长清。” 她神情坚定,让伯昌侯也不由得认真思索起裴长清这个名字来。 “这个裴长清,是何人?”他想遍了京中的青年才俊,也没能想出来裴长清到底是谁。 想起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沈静嘉微微勾起嘴角,“是进京赶考的举子。” “什么?” 听到沈静嘉的话,伯昌侯马上就坐不住的站起身来,一巴掌拍在手边的桌子上,震得桌面的茶杯都晃了好几下。 “你是我伯昌侯府的大小姐,京中多少青年才俊可以认你挑选的,你怎么,你怎么就看中了个什么都没有的举子?哦,还是进京赶考的外乡人?” 哪怕平日里再是宠爱沈静嘉这个女儿,听到她说这样的话,伯昌侯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 沈静嘉也不害怕,她抬起头看向伯昌侯,“爹爹,大哥已经回京了,现在各方势力一定都在想着拉拢大哥,最快的方法,就是成为他的妹婿。” 这话,她不说,伯昌侯也明白。 沈逸和这个将军出在了伯昌侯府,也好,也不好。 就像沈静嘉说的,众人都想拉拢,可上面那位自然也知道这些,将来沈静嘉的婚事,说不好就是一场交易。 “可……” 可沈静嘉到底是伯昌侯府的大小姐,再如何,也不应嫁个寒门举子啊! 沈静嘉扬起笑脸,“爹爹,那裴长清是个不错的人,哥哥也见过,如今虽是身份低微,可若是他朝一飞冲天,说不得还是我们伯昌侯府占了便宜。” 她说的没错,皇后的亲子,未来的安国侯,能与太子一争高下的人,自然是他们侯府占了便宜。 可是伯昌侯并不知道那些,他铁青着脸,瞪着面前的沈静嘉,“那是他一飞冲天,进京赶考的举子千千万,凭什么他就是那一飞冲天的?” “嘉儿见裴公子不畏惧强权,亦不逢迎谄媚,定是一位有风骨的人物。问他科考可有把握,他也谦虚有度,既不自夸自满,亦不自卑自叹,足见心性坚定。这样的人,即便此次科考不中,下届也定能拔得头筹!” 看沈静嘉这样推崇那位裴长清,伯昌侯的眉头就皱的更紧了。 他倒是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什么时候见过这样一位公子,甚至还芳心暗许。 “你既然这么夸赞那个裴长清,那改日让你大哥带来看看,若是不如你所说的那般,那你的亲事就由为父亲自挑选,由不得你自己高兴!” 第七章 知女莫若母 听到伯昌侯的话,沈静嘉不动神色,微微福了福身子,“嘉儿知道了。”说罢就退出了屋子。 南栀一路上都是欲言又止,不时的抬头看着走在前面的沈静嘉,好不容易挨到进了小院儿,这才迫不及待的开口。 “小姐,你说想嫁裴公子的话,您不是认真的吧?” 沈静嘉抬头,看着一脸焦急的南栀,脸上漾起浅淡的笑,“婚姻大事,自然是认真的。” 她这么一说,南栀更是急的不行,不大的屋子里,就听见她来回踱步的声音了。 “小姐!您可是伯昌侯府的嫡出大小姐啊!” “我知道。”沈静嘉面色平静,翻开桌上的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口小口的啜着。 南栀见她一派从容,绕到她的面前,“小姐,您是看上那裴公子什么了?” 看上他什么? 自然是看上他的身份,还有日后的成就了,只不过现在的裴长清看起来,似乎还真是没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 见她不说话,南栀继续道,“小姐,您倒是说啊!” 略微抬了抬眼,“我看上他……不惧强权……” “小姐,咱们伯昌侯府,不就是强权吗?”南栀眨了眨眼,略有些嫌弃的开口说着。 呃…… 沈静嘉想了想,开口问道,“裴长清,他哪里不好了?” “无权无势,也无钱财,哪里好了?”南栀想来想去,那位裴公子,能拿得出手的怕也就是那张脸了吧? 她越想越是心惊,不敢置信的看向沈静嘉,难道自家小姐就看上了人家那张脸了? 却说这边的伯昌侯自从沈静嘉离开,就一直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模样严肃的让赵姨娘都忍不住绷紧了神经,生怕惹到伯昌侯。 她绷紧了神经,微微低垂着头,端着茶杯送到他的手里,后退两步站在一旁。伯昌侯不说话,她也没有动作。 过了片刻,伯昌侯才缓缓开口道,“嘉儿,十五了。” 他这么说着,赵姨娘却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答话,她抬起头看了伯昌侯一眼,然而那人的眼神却并没有放在赵姨娘的身上。 “是该想看的时候了。” 幽幽的声音响起,赵姨娘愣了一下,猛然看向伯昌侯,张了张嘴,不等她出声,伯昌侯就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深深的望了一眼他的背影,赵姨娘缓了一口气,这才叫来身边的孙嬷嬷。 “嬷嬷你说,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姨娘的声音轻飘飘的落在孙嬷嬷的耳朵里,她微微弓着背,站在赵姨娘的身旁。 “老奴不知。” “呵,你倒是诚实。”赵姨娘轻笑着,似乎很是赏识孙嬷嬷。 “走吧,我们去看看二小姐。”她说着,莲步轻移,姿态婀娜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上两眼。 只可惜,她最希望迷住的那个人,眼里从来都没有她。 看到赵姨娘过来,沈静柔马上凑了过来,亲昵的开口叫了一声,“娘,您怎么过来了?是不是父亲……”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姨娘打断。 “你父亲方才与大小姐说话,之后就神情严肃不太对劲,许是有什么事情让他们意见不和了。” 赵姨娘说着,声线温柔,“柔儿,你素来跟大小姐关系好,不若去劝劝大小姐,跟侯爷服个软。” 这要是放在往常,沈静柔早就自己主动开口揽下这个活计了,可是现在…… 她没有忘记早上在马车前,沈静嘉那漫不经心瞟过来的一眼,如同万年寒冰一样差点冻住她。 “娘,姐姐她,姐姐她今儿个早晨有些不太对劲儿。” 沈静柔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把一句话说全。 她现在只要一想到沈静嘉的那双眼睛,就能冻得浑身发抖。 赵姨娘严肃了神色,“柔儿你在说什么胡话!大小姐哪里不对了?这里是佛门之地,哪里能由得妖邪猖狂作祟?” 听到赵姨娘这么一说,沈静柔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安稳了一些些。 “听娘的话,去看看大小姐,侯爷一向希望你们姊妹和睦,看到你们亲亲热热的在一起,侯爷也会高兴的。” 没办法,沈静柔不想去,赵姨娘只能抬出伯昌侯来哄她。 知女莫若母,果然,听到她的话,沈静柔马上就点了头,收拾了一下,带上丫鬟就往沈静嘉那边去了。 这厢南栀正苦口婆心的劝着沈静嘉不要再想嫁给裴长清的事情,就听见门外有动静。 她及时的闭了嘴,掀开帘子就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沈静嘉就听见南栀不带感情的声音,“二小姐您来了。” 她勾了勾嘴角,果然,赵姨娘还是找人来打探消息了,还是她最亲最近的妹妹。 收拾好情绪,沈静嘉带上一副高兴的神色抬起头看着刚刚走进来的人,“柔儿你怎么过来了?” “柔儿听闻大哥给姐姐安排的院子偏僻,怕姐姐无聊,这才过来看看的。” 沈静柔面不改色的说着,无意之间给沈逸和抹了一把黑。 这手段上辈子沈静柔就用的出神入化,只可惜,上辈子的沈静嘉一直沉浸在姐妹情深的谎言里,根本听不出来她的险恶用心。 如今听到她这么说,沈静嘉的心里只想冷笑。 “倒也还好,院子是偏了一点,但是胜在安静清幽。”沈静嘉微笑着开口,一派高门贵女的姿态。 她不接招,沈静柔也没有多想,在沈静嘉的身边坐了下来,端起杯子轻啜了一口,这才开口。 “柔儿听闻姐姐刚刚从父亲的院子里回来?”她语气随意,就像是随便提起一个话题一样。 沈静嘉点点头,“是,刚刚跟父亲说了一些事情,你怎么问我这个?” “我听娘亲说,父亲现在很生气,所以才想,是不是姐姐跟父亲起了什么争执……”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沈静嘉的表情,试图猜出她的想法。 不等沈静嘉开口,一旁的南栀就皱着眉头,直接打断了沈静柔,“二小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咱们大小姐不知礼,目无尊长吗?” 第八章 奴婢有错 “南栀!” 沈静嘉严厉的呵斥着,“二妹妹不过是在担心我,你怎可这般揣测!出去!” 听着训斥的话,南栀眼尾有些泛红,可是她清楚,沈静柔并不是什么好货色,心里的担忧更多了一些。 “小姐,奴婢……” 她想解释,哪怕是沈静嘉罚她也没有关系,只要不让她离开,让沈静柔有机可乘就行了。 “我让你出去!怎么,现在我是使唤不动你了吗?” 话音落,沈静嘉抬起眼,凌厉的扫过南栀那张微微错愕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对上沈静嘉的眼神,南栀整个身子都有些僵住了,下意识的就听从了她的吩咐,一言不发的退了出去。 看到两人起了争执,沈静柔端起桌上的茶杯低头抿了一口。 眼角眉梢是止不住的嘲讽。 原以为沈静嘉变的厉害了,没曾想,还是跟以前一样蠢! 果然娘说的不错,佛门重地,不是什么妖邪都可以出来作祟的! “对不住啊柔儿,南栀这丫头,平时被我纵容惯了,才会胡言乱语的。” 沈静嘉一脸抱歉的说着,打断了沈静柔的思绪。 “没事的,南栀她也是为了姐姐你好,你我姐妹,我自然不会计较什么,可若是去了外面,南栀还这样的话,难保不会惹来祸端。” 她说着,顿了顿,“姐姐往后还是要好好跟她说说的,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 呵! 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 沈静嘉心里一阵冷笑,也不知道沈静柔这是看见自己训斥南栀,一时间高兴过头了,还是真的傻。 她母亲赵姨娘,想当初不也是祖母身边的一个丫环么,这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还真是可笑! “我晓得的,只是父亲那里……” 见沈静柔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到正事上,沈静嘉都替她着急了起来。 她这么一问,沈静柔才想起来自己的任务,她收起笑,有些严肃的看向沈静嘉,“我听母亲说父亲大发雷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沈静嘉微微垂下眸子,脸上满是失落,“是我太过天真了,以为父亲什么都会依我的,谁知……” “到底是怎么了啊?”沈静柔满含关心的看向沈静嘉,如果忽略她眼底的那抹惊喜的话。 “其实,其实是……”沈静嘉踌躇了半晌,才向沈静柔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得到这么一个大消息,沈静柔迫不及待的就想要告诉赵姨娘,连那着急的表情都没来得及掩饰住。 “柔儿你说我要怎么办啊?”沈静嘉一边说着,一边皱着小脸,苦恼的不行。 沈静柔看着她,声音温柔了许多,“姐姐,那位裴公子,当真就那么好?” “那是自然!”沈静嘉马上开口说着,一副不容他人质疑的模样。 “裴公子他,虽然身无长物,但却是翩翩君子,一表人才。” 她越说,声音越小了下去,沈静柔不由得瞟了一眼沈静嘉,就发现她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红晕。 “如姐姐所说,那这位裴公子,还真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呢。”沈静柔马上就顺着沈静嘉的话说了下去。 就是要她看上这种没用的穷鬼才好。 这满京城的青年才俊,哪个不想跟他们伯昌侯府攀上关系? 首选的必然是嫡出的大小姐沈静嘉,可若是沈静嘉定了人,那么她沈静柔自然就会成为他们追逐的对象。 她心里这样想着,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被众人追捧的样子。 “柔儿你说的不错,我看那裴公子,的确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沈静嘉柔柔的说着,似乎已经陷入了甜蜜之中。 全然忽略了一旁的沈静柔鄙夷的看着她。 什么一表人才,什么谦谦君子,也就沈静嘉这样的蠢货才会凭着一张脸就说非君不嫁的话。 “是什么是!” 一阵怒吼从门外传来,紧接着门就被大力推开,夹杂着寒风一起进来的,是脸色铁青的沈逸和。 看到来人,沈静嘉马上扬起笑脸,丝毫不在他浑身冰冷的气息。 “哥哥你来了,快来坐,外面风大。” 她说着,已经翻开桌上的杯子,倒好了茶。 这般谄媚,倒是让沈逸和即将爆发出的怒气无处可去,硬生生的憋着胸口,整个人涨的难受。 “嗯。”他冷冷的应了一声,就往沈静嘉身旁的那张绣凳走了过去,还不忘关上门。 坐下喝了一口茶,沈逸和眼神一瞟,斜斜的瞪向一旁坐着的沈静柔,“二小姐还有事?” “没,没有,大哥你和姐姐说话,柔,柔儿就先,先回去了。” 沈静柔磕磕巴巴的说完话,转身就带着自己的丫环跑了出去。 沈逸和可不是沈静嘉那个蠢货,三年的戍边大将军也不是白当的。 就他身上那股气势,完全不输父亲伯昌侯。 更何况,刀头舔血的日子过的久了,身上自带杀气。 在沈静柔看来,那哪儿是杀气两个字可以形容的啊,那就是煞气啊! 她越想,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脚,原本轻盈婀娜的步伐也凌乱了起来,到了最后,甚至都跑开了,连身边的大丫环兮染都差点没跟上。 看着沈静柔几乎是落荒而逃,南栀不由得笑出声来。 只是才笑了两声,就收敛了神色,委委屈屈的回了房间,在沈静嘉的脚边跪了下来。 “奴婢有错,请小姐责罚。” 若是以前,沈静嘉肯定早就扶起人,安慰起来了,可是这会儿,她却并没有这样做。 微微低下头,看着南栀的头顶,沈静嘉心里百味杂陈。 前世的南栀也是这样快人快语,因为自己从来不把她当奴才看,这才让她养成了口无遮拦的毛病。 也正是因为这样,南栀最后才会被人抓住小辫子,安了个以下犯上的罪名,活生生的被打死。 收回思绪,沈静嘉神色清明,这一世,她定然不会犯跟之前一样的错误! “那你可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沈静嘉的声音清冷,让南栀分不出她这会儿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奴婢错在不应该跟小姐顶嘴。” “没了?” 第九章 如何评判 没了? 南栀心里咯噔一下,除了跟小姐顶嘴,自己,还犯了什么错吗? 她抬起头看向沈静嘉,眼睛里写满了疑惑,“奴婢不知,请小姐教导。” 沈静嘉叹了口气,这丫头,就不会尝试揣摩一下人心吗? “我问你,刚才沈静柔说话,你为何顶撞她?” 顶撞沈静柔吗? 南栀皱了一下眉头,“那是因为二小姐对您不怀好意,想要挑拨您和侯爷。” “即便是这样,你也不能当面顶撞。”沈静嘉神情严肃,“在伯昌侯府,有我护着你,可若是改日在旁人府上呢?你一个小小的丫环,顶撞了别人家的小姐,可还有好果子吃?” 这个问题,南栀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抬起头回答道,“若是那人要与小姐为难,南栀自然要挺身而出的!” 沈静嘉看着跪的笔直的南栀,觉得自己有些头疼。 “那我再问你,哥哥为什么会来?”沈静嘉神色平静的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沈逸和。 “嘉儿,我是……”沈逸和开口想要替南栀遮掩一二,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沈静嘉无情的打断。 “是南栀你去请哥哥过来的是不是?” 南栀点头,“是,奴婢怕二小姐欺负您,所以就去请了大少爷。” “你就断定我会被沈静柔欺负?”她说话的声音微微上扬,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这要她怎么回答? 南栀皱了眉头,她总不能说,小姐你一直当人家是亲姐妹,可人家却总是算计你,你自己不知道,还傻乎乎的直乐吧? 她这皱眉的样子让沈静嘉的头更疼了,仿佛她跟沈静柔在一起被欺负,已经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小姐您也许不会被二小姐欺负,但您会被二小姐骗。”南栀一脸正色的说着。 “她骗我什么了?”沈静嘉看着南栀一副护犊子的样子,不由得好笑。 即便现在是跪着认错,南栀也没有怕沈静嘉,她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她说裴公子是值得托付的人。” 南栀回答的认真,沈静嘉却是吓得差点没能拿稳手里的杯子。 她打量着南栀,好家伙,这皇后的亲儿子,未来的安国侯,在南栀眼里竟然是不能托付之人? 看到沈静嘉手抖的样子,沈逸和只当她是生气南栀诋毁裴长清。 “嘉儿,你也别怪南栀这么说,那裴长清,我看也就是一个穷书生罢了,哪里配得上我们伯昌侯府的姑娘!” 救下裴长清的时候,沈逸和还能称赞他一句颇有风骨,可是现在? 呸! 看到沈逸和也站在自己这边,南栀又有了底气,“小姐,您就听大少爷的,他可不会害您啊!” 见沈静嘉不说话,南栀又跟了一句,“可千万别听二小姐撺掇,嫁那个什么裴公子!” 又来? “说了让你不要说沈静柔的不是,你怎么就不听呢?”沈静嘉有些头痛的摆摆手,让南栀起来。 “这不是只有您和大少爷在嘛,您放心,奴婢记着您的话呢,以后在外面肯定不乱说!” 沈逸和倒是想起刚才沈静柔说的话,眉头皱了起来,“嘉儿,要嫁裴公子的话你怎么能跟人随便乱说?若是传了出去,你可知你名声就毁了。” 名声?沈静嘉想起了上辈子。 她努力的做好一个大家闺秀,做好一个太子妃,端庄贤惠,大度从容。 可最后旁人还不是一句话,自己的名声就毁了? 沈静嘉拢在袖子里的手下意识的抚摸了一下肚子,只可怜她那还未足月的孩子,硬生生被人剖出来焚烧…… “嘉儿?嘉儿?” 看到沈静嘉越发狰狞的样子,沈逸和不由得出声唤她。 意识猛然回笼,沈静嘉茫然的抬起头看向沈逸和,“哥哥……” 是了,她已然重生,上一世发生的一切,这一世都不会再有了! 重新聚光的眼睛看向沈逸和,沈静嘉一派从容的模样让沈逸和也不禁相信,她心中早就有了安排。 “哥哥,我知道你和父亲都是为我好,希望我能嫁的好,可是嫁得好不好,又是靠什么来评判呢?” 上一世她嫁给了太子,做了太子妃,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她还会是皇后,母仪天下。 可结果呢? “嫁入世家大族就是好了吗?”沈静嘉声音幽幽的飘入沈逸和的耳朵。 他看着自己的妹妹,似乎是看到了自己的母亲,曾经名扬都城的才女苏瑶。 或许母亲这些年,过的也不是那么如意吧。 他抬手摸了摸沈静嘉的头顶,“嘉儿,有哥哥和父亲在,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沈静嘉拉下哥哥的手,抬眼看他,“哥哥,嫁了人我就不能再在你和父亲身边了,我若受了委屈,你们又怎么能知道呢?” 她说着话锋一转,“倒是那位裴公子,看着就气度不凡,以后必有大作为!” “小姐,我去给那裴公子送银子的时候,都看见他衣裳袖口的补丁了,您又是怎么看出来他气度不凡的?” 嫌弃自家小姐的南栀又回来了。 沈静嘉瞪了她一眼,又看向沈逸和,“哥哥,如今母亲出事,我是必要守孝三年才能成婚的。” “我知道,如今你十五岁,拖上三年,就要十八了,可那又如何?我伯昌侯府的女儿难不成还会愁嫁?” 沈逸和不知道她心里所想,只以为她是担心自己到时候年纪大了,不好嫁。 沈静嘉摇头,“哥哥,如今我伯昌侯府如日中天,更何况还有你这个戍边大将军在,哥哥你说,我会不会已经被人盯上了?” 听到这些,沈逸和终于严肃了起来,“嘉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若是其他家族想要联姻,我们还好拒绝,可若是上面那位……”沈静嘉适时的闭上了嘴,后面的话他即便不说,相信沈逸和也能想到。 若是上面那位真的要对沈静嘉下手,沈逸和知道,他们都是阻拦不了的。 看出他的动摇,沈静嘉继续道,“更何况那位裴公子是进京赶考的举子,若是他日真能一飞冲天,少不得要倚仗我们伯昌侯府……” 她剩下的话还没说,门外就有人敲门。 “大少爷,太子殿下来安仁寺上香,侯爷让您去过去一趟。” 沈逸和的脸色瞬间大变。 第十章 两袖清风一身傲骨 “告诉侯爷,我马上过去。”沈逸和说着站起身来,看向沈静嘉的神情也变的严肃了起来。 怎么就这么巧?太子殿下也赶着这一天来上香? 他这么一想,对沈静嘉的猜测不由得认真思考了起来。 “嘉儿你好好在屋里歇着,外面风大,你就不要出去了。”沈逸和叮嘱了一番,这才开门出去。 看着渐渐关上的门,沈静嘉脸上的笑容也褪了下去。 谢玉璋今日也来安仁寺?还凑到父亲眼前? 他倒是会找机会,挑了这么个时间,想来哥哥应该也会帮着她劝说父亲的吧? 她这里思绪万千,站在一旁的南栀突然开口,“小姐,您说要嫁裴公子的话,不会是真的吧?” 沈静嘉这才转过头看向身旁站着的南栀,她神色担忧的看着自己,就差把不同意三个字写在自己的脸上了。 “自然是真的,那位裴公子……” “那位裴公子翩翩君子,一表人才。”南栀抢着开口。 别以为她前面去请大少爷,就没有听见自家小姐跟沈静柔说了什么。 被南栀这么一噎,沈静嘉倒是真的想起来裴长清那张脸来,倒是的确对得起翩翩君子,一表人才这八个字。 南栀叹了口气,“小姐,虽然奴婢知道劝不动您,但是奴婢还是要跟您说,男人啊,不能光看他有一副好皮囊。” 呵,这一道坎是过不去了? 她怎么就是看上人家的好皮囊了? “南栀,我看中裴公子,并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沈静嘉皱起眉头。 “是是是,小姐您不是看中了裴公子长得好,您是看出他气度非凡,定不是池中物,才看中他的。” 南栀这两句话说的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 这个丫头,她是劝不住了。 沈静嘉无奈的起身,躺到一旁的床榻之上,“南栀,我累了,先歇下了。” 服侍着沈静嘉歇下,南栀就坐在她床边不远处,拿出个绣绷子绣着东西。 “要是小姐你真的嫁了那个裴公子,那南栀就一定看好姑爷,定不会让他拈花惹草对不起小姐。” 她喃喃自语,根本不知道躺在床上的沈静嘉并没有睡着,听着她的话,眼圈泛红。 却说沈静柔被沈逸和吓得跑回了自己的院子,看到等在那里的赵姨娘,心里这才安定一些。 “娘!”她开口叫了一声。 听到声音,赵姨娘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女儿,“你这就回来了?没有多陪大小姐一会儿?” 她倒是想陪呢,可谁知道南栀那个死丫头去把沈逸和请来了,她吓的腿都在抖,巴不得早点跑回来呢。 “你怎么这么怕他,就算他是戍边大将军,那也是你哥哥,将来给你说亲,少不了也要提一提他的。” 赵姨娘倒是算的清楚,伯昌侯府就这么一位少爷,即便自己的女儿跟他不是一个娘,可以后沈静柔在婆家过的如何,还不是要看娘家有没有人撑腰么? 正巧,苏瑶那贱人就给她的柔儿准备好了谈亲的本钱。 “娘,说到说亲,你不是让我去找沈静嘉打探么,你猜我打听到了什么?” 一想到刚才沈静嘉说的那些话,沈静柔就忍不住的想要笑出声来。 “大小姐跟侯爷闹脾气,是什么原因?”赵姨娘开口问着。 沈静柔喝了一口兮染递过来的茶,这才兴致勃勃的说道,“沈静嘉看上了一个穷书生,说是上京赶考的举子。” 听到这话,赵姨娘的脸色变了变,“举子?什么样的?” “什么样?两袖清风一身傲骨,这可是沈静嘉自己说的。”沈静柔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 赵姨娘愣了一下,“什么?” “两袖清风,说明身无长物,也没有好的家世,一身傲骨,就是不懂人情往来。” 沈静柔说着,嗤笑一声,“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长处的话,大概就是长相尚可?毕竟沈静嘉说他翩翩君子,一表人才。” “如此说来,大小姐还真是对这位裴公子上心了。”赵姨娘弯起嘴角,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沈静柔也跟着笑了起来,“可不是么,刚才她跟我说父亲不答应,她可苦恼了,若是娘你能帮着她说两句好话,她一定对您感恩戴德。” “柔儿你说的是,毕竟是大小姐的心愿,我这个做继母的怎么能不帮她呢。” 赵姨娘言语温柔,十分笃定自己一定会被扶正,成为伯昌侯府的女主人。 正说着,孙嬷嬷快步走进来,“姨娘,太子殿下也来安仁寺了。” 不等赵姨娘说话,沈静柔就马上起身,“太子殿下来了?那我是不是应该去拜见一下才有礼数?” “大小姐呢?” 赵姨娘倒不像沈静柔这样急切,平静的开口问着。 “大小姐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曾出来,倒是大少爷被侯爷请到前面去了。”孙嬷嬷恭敬的回话。 沈静柔满不在意的道,“我看沈静嘉整颗心都扑在那个什么裴公子身上,太子她应该也不在意。” 说完,她仔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摸了摸头上精巧的发饰,“娘,我先过去了,拜见太子殿下,不好去的太晚呢。” “嗯,你去吧。”赵姨娘也不阻拦,顺着沈静柔的心思去了。 等到人走远了,孙嬷嬷才在一旁开口说道,“姨娘,二小姐现在就去接触太子殿下好吗?毕竟她的身份……” 后面的话她自觉的停了下来,不敢再说。 可赵姨娘是个聪明人,就算孙嬷嬷没有说完,她也猜到了这话里的意思。 “你是说她的身份还不够攀上太子是吗?” 孙嬷嬷不说话,只是恭敬的弯下了腰。 赵姨娘丝毫不在意,“无妨,虽然她现在还只是个庶女,难保什么时候她就不能一跃成为嫡女。” 说罢,她低下头,轻啜一口杯中的清茶,嘴角若有似无的勾起,浅淡的笑容却衬的她面容艳丽,一如年轻时候的模样。 别的不敢说,揣摩伯昌侯的心思,赵姨娘可是一把好手,等过了这几日,她定能让侯爷扶正她。 到了那个时候,看谁还敢再小看她们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