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沈烨浑身都在疼,刀刮似的,火辣辣的感觉席卷全身,一想到之前,从几百个人当中全身而退,就浑身冰凉。狗皇帝果然坐不住,仅仅一个月,刺杀来了千百回,这一次是他大意,没想到身边的人居然反水。 难道就要死了吗?身为将士,未死沙场,却被权谋害死,简直就是耻辱。 正在乱想,便觉得唇齿间一阵清凉,他动了动嘴唇,那清甜的味道愈发浓郁,便忍不住伸出舌头慢慢吸允。 对方一愣,一阵轻响,沈烨头歪在一边,已然晕过去,被清理干净的白玉面冠上,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巴掌印。 在晕过去的同时,沈烨不禁想,那种清甜的感觉,要是能多呆一会儿就好了。 白染气不打一处来,她见男子高烧,牙关紧咬,也不知梦见了什么,怕他出事,便以口渡水,却没想到这该死的登徒子居然敢伸出舌头调戏她,后悔当初没一巴掌拍断他的舌头。 那男子身受重伤,奄奄一息,面上凌乱并且多有血迹。手握一柄镶着宝石的巨剑,一道致命的伤口,斜斜地穿胸而过,从脖子处一直蔓延到小腹,浸透了整件衣裳,连地面都有血迹。 若不是她出门采药在路上碰见,恐怕早就命丧黄泉。 半日后,沈烨终于醒来,便见一身着素衣的姑娘,坐在身旁,细细打量房间,虽是简陋,却干净无比,整个房间中散发着一股药香。 看来不是阎王殿。 沈烨张口,声音沙哑,“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来日必娶姑娘为妻。” 这是他最重的承诺。 越国礼教严谨,未婚女子断然不能与陌生男子一处,若不然,必嫁予对方。沈烨常在军中,却也听人提起,京城曾有一贵女于街上晃荡,青天白日之下,叫人扯了袖子,露出半截藕臂,那登徒子必然叫一帮奴仆打死,可那贵女也断了胳膊,送去家庙,不过那只是对外的说法,实质上早就沉了塘。 在沈烨看来,这女子贸然收留他于屋内,就已经很大胆了,日后必坏女子名节,岂不恩将仇报?若能娶回去,对他一个大老爷们来说,常年在军中,忽有红袖添香,似乎也不错。 白染瞪圆了眼睛,气煞跺脚,“谁要你娶!” 没想到这男人长得倒是周正,却生了一副恶毒心肠,她不过顺手救了个人,乡间有人生病,她都会帮一帮的,这是大夫职责,行医多年,头一次见,如此无赖之人。昨日这男子无意识的轻薄她,没想到今早清醒,依旧如此,果然里外都如禽兽。 想至此,白染丢了手中的汤药,转身离去。 沈烨目瞪口呆,常在军中,根本没与女子接触过,不清楚女人到底在想什么,与他看来,这女子失了名节,必是不好之事,为何她一点都不在意? 看了看自己手上包的跟粽子似的,并无半点力气,沈烨哭笑不得,姑娘,喂我药啊…… 当夜,沈烨再度发起高烧。 白染晚上检查之时,便发觉汤药未动,沈烨高烧不退,让她忙活了一个晚上,沈烨出了几身虚汗,昏昏沉沉,待早上天微微亮之时,高烧终退,白染才靠在床边沉沉睡去。 太阳升起时,沈烨方醒,身子已是好了许多,抬头便看见一姑娘趴在床榻之边,睫毛似小扇一样覆盖在眼睑之上,阳光照射在她娴静的脸上,一时间竟叫沈烨看呆,忍不住伸出那包的跟包子一样的手,蹭了蹭姑娘的面颊。 姑娘立马坐了起来,如惊弓之鸟,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伸手摸了摸沈烨的额头,香风拂过,沈烨便有些微醉,“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 “白染,”小手抽回,柔软的触感,让沈烨颇为想念,不想那女子补了一句,“你不用娶我,我收诊金的。” “你是医婆?”沈烨微惊,这世道,大夫多为男子,女人若是学医,会被世人不齿,称为医婆为下九流的行业,世人皆以女子抛头露面为不耻,更不许女人做这样的职业,乃大逆不道之事。沈烨立马明白,何以这女人的看法与旁人女子不同,估计在这女子看来,自己跟外面受伤的小猫小狗没什么区别。 医婆两个字,刺痛了白染,她学医数十年,师傅待她若亲女,一身本事全授予她,师傅是前朝太医,本事了得,怎么她就不是大夫了?她行医数年,十里八乡的人无不夸赞,哪怕她是个女子,也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白大夫。 白染想到这里,手上力道加重,疼的沈烨倒抽凉气,“医婆能把你重伤治好?” 女大夫当今甚少,沈烨自知说错话,立马告罪,“沈烨唐突了,该尊称尔为女大夫,”不过说到这里,他嘴唇微微勾起,甚是想念白染身上气味,从不说谎的他鬼使神差的冒出一句,“可我没钱。” “用你那把宝剑抵,我看上上面的宝石了。”白染不是傻子,把宝剑价抵万金,付诊金绰绰有余,一个拥有这样宝剑的人,岂会是一个穷人? 沈烨目瞪口呆,连忙说道,“姑娘有所不知,那是沈家的传家宝,我全身上下唯一的财产,若是把那剑抵给姑娘,也不是不行的。”说到这里,男人做了一个西子捧心的动作,像是异常不舍。 “那柄剑价抵万金,我可不要。”白染暗恼,尤其看不得,一高大英俊男子在她面前撒娇模样,心里别扭至极。 “这样,等我伤好之后,便在姑娘医馆做工,你看如何?”沈烨最初打量房间的时候,发现房间内有若有似无的药香,便以为是医馆,实则这不过是一小茅屋,里外都晒制,炮制药材,便有一屋子的药香。 白染一愣,本来她是想弄点钱财作为路上盘缠,若去京城,身无分文,怎得拿回自己的东西?眼瞅着,还有一月,那边的人便要过来接了,房内还有许多药材需收拾,有人帮忙似也不错,便点头应了。 正文 第二章 沈烨伤势恢复的非常快,大抵正是这一点,才让他在军中所向披靡,经历过那么多次生死,却依旧活的好好的。 白染估计了一下,这男人的伤势恢复速度异于常人,医书曾有记,说这种人身上有着旁人没有的特殊血液,师傅曾经也研究过一段时间,但终究无果。 没想到这便来个现成的。 白染每日都要把院中的药材,去镇上卖掉一部分,甚至停止了继续炮制药材,大有要把整个小库房都搬空的架势。这让沈烨心中愧疚,还以为白染是因为养不起他,所以要倾家荡产,在军中习惯,他饭量是两个人之多,白染的米缸很快就见底了。 若不是周围的乡亲待她热情,常送米送肉,恐怕早就支持不住了。 半个多月后,边关告急,沈烨心如火焚,那狗皇帝不把先帝辛辛苦苦建立下来的江山给败了才有鬼,别人都打到跟前了,这会儿才绵软的去和亲,让边关贻笑,丢人现眼。就连女大夫这穷乡僻壤,都有乡间野夫时时议论,说当今皇上昏庸无能。 这种事情他如何忍得住? 暗地里联系属下,不到3日,属下赶到,并按照沈烨之前所求,带了几千两银票。 那日白染家中药材已卖得差不多,沈烨走到她跟前,“白大夫,我要走了。” 他没有具体说什么事,白染知晓,第一回见到沈烨的时候,便觉对方不简单,可她只是个大夫,他不说,她便不过问。更何况,她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这是给你的,诊金。”沈烨将一把银票塞在白染手里,气息微重,一把抓住白染的胳膊,“我会遵守承诺回来娶你的。” 又是这个? 这15日来,沈烨天天都说,几乎每天重复一次,白染习以为常,以为他不过就是说说,翻个白眼,“行行行,你赶紧走吧。” 可今日的沈烨不好打发,他担心国事,可更放不下她,一把将她抱住,揉入怀中,闷声闷气的道,“可我舍不得你。” 白染死命推搡,男子滚烫的胳膊和胸膛就像是一块烙铁似的,热气逼人根本推不开。沈烨就是一军中的大老粗,忽略了男女身高之差,他把白染抱在怀中的时候,白染双腿悬空,一张俏脸又埋在他胸膛之中,呼吸不能差点憋死。 最后,沈烨才忘情的托起了白染的脸庞,二话不说直接吻了上去。 白染刚喘一口气,还没得到舒缓,又被封上了。 白染挣扎老半天,沈烨才松开了自己的手,只见她一张小脸,皆是哀怨,嘴唇微肿,那一脸风情的模样,让沈烨不忍放手,可再抱下去,亲下去他可能真的走不了了,属下还在外面等着,刻不容缓。 “阿染,你等着,我处理好事情,便来寻你。”沈烨深情回眸,转身离去。 就在此时,白染如同一头小兽似的奔跑而来,听得身后动静,沈烨心情愉悦,“可是舍不得……” 话音未落,便觉屁股被人踹了一脚,再加上高高的门槛,沈烨措手不及,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吃了一嘴土。 属下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外,看着自家将军刚出门,便被门槛绊住,然后摔成了一个猪样。 那属下看着天空,一群不知名的鸟儿飞过,唔,羽毛鲜亮,实乃上乘。 …… 京城终于来了人。 白染将数月前的那封信,拿在手中,反复摩挲。 几个月前,京城白家便传来一封信,说要接她回去。 她是白家家主白振海的嫡女,阿娘生她难产,在她出生不久便殒命,京中有流言,说白染乃天煞孤星,克父克母。白振海迷信,娶了继室唐氏之后,便将白染送往乡下,一同去的,还有白染的乳母。 白染就是被乳母养大,幼年一场大病,在这乡野间遇见师傅,师傅见她聪慧,便将终生所学相授,还教她以后一定要悬壶济世,恩泽世人。可那个时候的白染比谁都清楚,她不是好人,因为她活着便是为了复仇。 作医者感觉美好,救活一个病人,就感觉自己做了一次神。可白染终究不是救世主,她要为自己苦命的娘亲讨回一切,为自己可怜的外祖,讨一个公道。 白振海不过一乡野穷小子,文不成武不就,只是生得一副好皮囊,便得到了当时国公府大小姐林楚月的垂青,林楚月生得美貌,颇有才气,这便是白染的娘亲。林楚月力排众议,嫁给了白正海,在国公府的支持下,白振海一步步发展起来,位及丞相。 外界流言,多叹白振海幸运。奈何林楚月命不好,嫁给白振海不足两年,因难产去世,老国公伤心过度,也跟着去了。 国公府所有财产,便落入了白振海的口中。 这都是乳母跟白染说的,刚回到乡下的时候,白染中毒,若不是师傅垂怜,恐怕如今白染早已死亡,乳母便给京城传言,说白家嫡女身染重疾,虽已救活但形状疯傻。每回京城来人,白染都故意在对方面前表现的憨痴,一来二去他们便已相信,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乡亲们多受师父与白染恩泽,颇为庇护,于是白染是个大夫甚至聪颖无双的事,便未曾透露半分,唐氏日渐麻木,皆以白染憨痴愚钝,逐渐放下戒心。 可几个月前,白染却突接一封书信。 白家殷切盼望她回去,字面上的意思是要让她回去议亲。可白染知道,最近白振海焦头烂额官位不顺,皇帝对他多有偏见,他打的主意,无非就是要让他这个憨傻的女儿去联姻,若是能攀得贵胄,倒也不失为一方助力。 近年,乳母与师父相继去世,白染大哭几场,肝肠寸断,刚刚稳定心神,白家就寄了这样的信,正琢磨怎么将这里收拾了,便遇上了沈烨。 沈烨于她,不过是相逢一场,恐怕数月之后,他便不记得她是谁,所谓承诺不过空口一说。即便他愿意,她也不会嫁,除非大仇得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正文 第三章 “你说,那女子摸了你的身子,被你亲了,还不愿意嫁你,只要诊金?”听得好友半月来的奇遇,齐王殿下慕容辰目瞪口呆。 “是。”沈烨闷声闷气地点头,胸口似一块大石堵着,难受至极。 齐王上上下下打量对方,“我见你还挺俊朗的,若不是因为那个传言,也不至于现在都没媳妇,听说京城里许多贵女对你心仪已久,那女子是不是瞎?” 沈烨瞪眼,“你才瞎。”凭什么说我家阿染。 “那就是个奇女子,这样的奇女子,本王倒是想见见,”慕容辰嘴角微勾,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若是京城那帮女人看见,必得尖叫,香囊和手帕不要命似的丢过来。 沈烨重重的叹口气,本想从这花花公子身上讨得什么追女秘籍,毕竟谁不知道齐王殿下的风流,满城贵女甚至不顾礼教,对他愈发大胆,走在路上都能凭空遇见好几个英雄救美的桥段,更不要说明里暗里的暗示了,正因如此,这齐王府数百里,后院皆塞满了女人。 平常,沈烨对慕容辰这不要命的撒花粉,招蜂引蝶的行为颇为不齿,可如今他却引不来一朵花,他的阿染对他没兴趣,他口口声声要娶她,她却从未回应。 “这女人嘛,最怕男人死缠烂打,”慕容辰在一旁出主意,“多见几回,找几个借口见面,送点花花朵朵,送点珠宝之类的,很容易就搞定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困难,你这都亲了,抱了,许是女人家害羞,你得跟她父母提亲,走正规程序。” 慕容辰说完,沈烨立马站起,吓了他一跳,“你干嘛?” 沈烨二话不说转身离去,一双眼睛神采四放,仿佛看到了希望。 慕容辰端着茶杯,嗤笑一声,“铁树也能开花,奇了怪。” …… 此去京城大概两三日,快马加鞭,一路颠簸。 之前,白染已经准备妥当,带了不少药,分门别类的藏在衣服的行李当中,衣服里面还缝制了好几张银票,就是之前沈烨给的那些,身上的荷包内只装着几块碎银。 一路上白染形状呆滞,管家跟她说了许多话,均不见反应,便知这女子的脑袋真的不好,只可惜了一副好皮囊,成了她娘亲的美貌,若不是那双眼睛丝毫神采也无,当属京城第一美女。 3日后,终于到了白府。 白染站在硕大的白府门前,显得格外的瘦弱,尽管之前乳母不止一次描绘过白府的模样,其实现在的白府就是当日的老国公府。乳母一直怀疑老国公的死跟白振海有关系,这偌大的国公府,现如今,却成了别人的。 白染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看向地面,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旁人只觉得这小姐怯懦,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她敛在目光之下的锋芒。 在下人的引导下,白染穿过重重的花厅,终于在后院见到了一众喜笑宴宴的女眷,只不过当她出现的时候,整个大堂内,都安静了下来,所有的夫人小姐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上下打量。 唐氏立马站起,笑意盈盈的朝着白染迎了过去,“你可算来了,我盼了好几个月,终于把我这女儿给盼回来了。” 一妆容精致的妇人,面带惊色,“你说的,可是白丞相的嫡长女?” 这说话的妇人,便是睿王的母亲,极重礼教,为人正直。长女就长女,还偏偏加了一个嫡字,就像是一柄利剑刺在了唐氏的心头,林楚月那贱人死了多年,她生的孩子,凭什么平白占了个嫡字?而唐氏自己的孩子,只不过是因为她是继室,虽说也是嫡子嫡女,可平素里,有人谈论,真不把白染当回事。 睿王是老爷一直想巴结的,又不好得罪,唐氏心眼小,只因对方一个字便记恨上了,但却没表现出来,依旧面露笑容,“可不是呢,只是这孩子可怜,刚出生没多久,变一场大病,烧坏了脑子,如今痴傻愚钝,叫人心疼。” 唐氏这一席话一出,其他夫人小姐,便听出了其中言语的轻蔑,皆笑出声来,并且不断的议论。 “竟这般可怜?”老睿王妃仔细端详了白染,颇为可惜,“只可惜,这面容与林楚月有九分相似,又是白家的嫡长女,到底白家不会亏待她,养着便是。” 又是嫡长女。 唐氏气得吐血,但也只能赔笑,“是的呢,当初这孩子苦命,一生下来便没了娘,便有谣传,说她克父克母,我时常悲痛,与老爷提起,只说是一苦命孩儿,怎就克父克母,再说这么多年过去,也没发生什么事情,便央了老爷,将她接回。” 唐氏说完这些话,众人面面相觑,只赞唐氏大度。 白染眼神一直低垂,像是格外怯懦的模样,再加上本就流传她憨痴疯傻,这样的表现已经正常不过。随着唐氏见礼,笨拙的照本宣科,连动作也一模一样,只不过歪歪斜斜,看上去笨手笨脚的。 一众夫人笑得更为肆意,白家的这嫡长女可真是贻笑大方。这唐氏也是,若旁人家里有这样一个孩子,恨不能直接沉塘,她倒好,还巴巴的接回。这也就算了,家大业大,养一张嘴不算什么,却还偏偏牵到人前,这不是把白家的面子丢到地上让众人踩吗? 老睿王妃看着白染那笨手笨脚的模样,暗暗摇头,林楚月断然不会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被人轻贱至此。想当初那林楚月也是一代翘楚,却这般不会选夫婿。就连这继室也是小家子气,她今日这样做,肯定会让那白振海对白染生厌,身为继室,对已故夫人的孩子都不手软,真真是可笑。 见礼之后,唐氏便拉着白染说话,一副慈母模样,甚至还从自己手腕上退下一个碧玉的镯子,“这是娘亲给你的见面礼,可收好了,以后再附上,大家都是一家人,若有人欺负你,尽管告诉我。” “是。”白染点头,一副乖巧模样。 正文 第四章 唐氏从边上拉来一个女子,那女子十五六岁模样,巴掌大的小脸,肤若凝脂,眼波流转,也算是难得的美色了。身上穿着最为时兴的料子,在阳光下闪着艳丽的光芒,衬得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这是你二妹,白落烟。快见过姐姐。” 白落烟跺脚,语气委屈,甚至眼底还有波光粼粼,像是要哭的模样,撇了撇嘴,若不是周围有这么多的小姐夫人,恐怕直接发作,隔了老半晌,才听得她声如蚊蚋的说了一句,“姐。” 唐氏将白染的手,放到了白落烟的手里,“你带着你姐姐去后院选一处院子先住着,今日客多,我怕忙不过来,你姐姐胆小,别欺负她。” 白落烟突然收紧了手,力气不小,白染蹙眉只觉得疼,但却一声不吭,此番白落烟却露出了大大的笑容,“知道了娘亲。”这才转过身,“姐姐我们走吧。” 小女孩声音软糯,模样可爱至极,看上去真的对这个姐姐十分满意,两人手牵手离去,不少夫人交头称赞,皆说唐氏大度,连调教的女儿都落落大方。 唐氏端茶不语,她知晓白落烟不傻,尽然在后院百般折磨白染,既有这么多的夫人小姐看着,断然不会说什么,只是白染那憨傻形象,日后若传到老爷耳中,一定会觉得厌烦。那么,白落烟在后院折腾白染的事,便会一笔带过。 唐氏心底笑,表姐,终还是你输了,连孩子都输给了我的孩子。 白落烟怒气冲冲地走在前面,死死地拽住白染的胳膊,用尽了力气,刚出了那处院子,便把白染甩手丢到地上,活动了一下手腕,白落烟朝着两旁使了个眼色,便有两个身材壮硕的仆妇,朝着白染的方向走去,一左一右将她架起。 白染手握一把银针,并不反抗,这里距离刚才的院子太近,若真出了什么事,必然会引得其他人注意,而她现在却根本不能把事情闹大。 “没想到你居然能回来,”白落烟捏起白染的下巴,居高临下,“他们说你是京城第一美人,我看也不过如此。带走,把她送到母亲准备的菡萏院。” 白染便知对方没安好心,悄悄在对方身上放了一粒药。待药效发作,应该是没什么机会继续跟她周旋。 菡萏院听起来名字倒是不错的,外表也华丽光鲜,但那仅仅限于外表,里面一片狼藉,甚至比乡下的那个茅屋还要破。 地面是冷硬的,凹凸不平,两个仆妇二话不说将白染丢到地上,地面的冷硬让白染浑身都疼。白落烟高高在上,“你们两个给我打,尽量别让人看出来。” “是。”两个仆妇的眼里均露出嗜血兴奋的光芒,内宅折磨人的手段多了去了,她俩便深谙此道,对此事格外熟悉。 白落烟看了一眼如同山洞一般的屋子,顿时皱起了眉头,这鬼地方,她打死都不想来,撇了撇嘴,愈发觉得闷热非常,便也不看地面上躺着的白染,转头就走甚至还把门给关上,“每日午时三刻,你们俩就到这来送大礼。” “是。”两个仆妇双眼发光,朝着白染的方向冲了过去,第一个冲过去的仆妇膀大腰圆,那恶心的爪子还没有抓到白染的时候,便停顿到了半空中,白染手上一直隐忍不发的银针终于出了手。 那仆妇毫无所觉,等反应过来之时,那只胳膊如同断了一样耷拉在身前,立马鬼哭狼嚎,刚说出来一个字便硬生生的止住,喉咙处扎了三根银针,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另外一个仆妇上前帮忙,可这家伙还没靠近,腰间软肉就被白染扎了三针,立马疼的她鬼哭狼嚎,可惜她嘴巴刚刚张开,跟刚才那个仆妇一样,也呆立在了当场。 白落烟烦躁不已的站在外面,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心里不太舒坦,甚至身上还起了不少红色的疹子,略痒。 “这房间常年无人打扫,该不会有什么毒吧?”白落烟想到这里,浑身一抖,便觉身上疹子越来越多,甚至快要抓破了皮,再也无法在这里继续等待,白落烟腰肢一扭,带着几个仆妇离开。 …… 沈烨回到之前的那个小茅屋,却发现早就人去楼空。 原本纤尘不染的桌面和椅子,上面都布满了一层厚厚的灰,他的阿染是爱干净的,断然不会如此。 “白染,你去哪了?”翻找了小茅屋的前前后后,甚至把整个村子都找了一遍,沈烨却没有寻到任何踪迹,连村民都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沈烨在这里留了人,总觉得她会回来,翻身上马,回了京城,他要找齐王帮忙。 “跑了?”齐王本来还想看着沈烨抱得美人归,看一看这万年不开花的老树,开花是什么模样,却没想到对方空手而归,而且十分沮丧,平常意气风发的将军,如今在他府上赖着,还日日与他饮酒。 妈蛋,谁要与他饮酒,酒坛子似的千杯不醉,地窖的珍藏快被他喝光了。 至于边关的事情,早就处理完毕,边关之所以动乱,便是听得沈烨身死。这厮凶名在外,胡人闻风丧胆,这家伙在边关转了一圈,胡人便老老实实。此刻的齐王,竟有些埋怨胡人了,怎不继续闹腾?让这一天到晚发情痴的将军赶紧上沙场吧。 “这寻人嘛也有技巧的,你可否画一两张图案给我?有了图找人不就简单了嘛?”齐王不靠谱的出主意。 让这大老粗画画?太为难人了。不过慕容辰有主意,很快便叫来几个画师,让这大老粗一边形容,一面要那几个画师画。 “眉眼弯弯,笑起来,就像是晨曦的朝阳,温暖心房,嘴唇樱红,小小的就像樱桃一样,衬得皮肤愈发的白,诗文里怎么说来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正是如此……”沈烨没读过几本书,说的最多的诗词大概就是妓院里面流行的那些淫词滥调,这要让他形容一个女人还挺困难,搜肠刮肚,才想了这些词来,听得慕容辰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莫不是他心中的阿染是个天仙? 正文 第五章 画师们面面相觑,隔了半晌奋笔疾书,不过画出来的美人各有不同,没一个是一模一样的。 隔天,便有流言,说镇北大将军泛起了情痴,不知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居然召集满京城的画师为之作画。一时间众贵女心驰神往,但一想到镇北大将军是个凶神恶煞的粗人,便复犹豫。 …… 两个仆妇被白染卸了下巴,吃下了她独门毒药。师傅曾说,不得用医术害人,否则会天打雷劈。思至此,白染垂下眼睑,这只是缓兵之计,她断不会要眼前仆妇的命。 把那两个仆妇的下巴又装了回去,两人皆面露惊恐,看着白染,仿佛看到了鬼神,跪在地上不停的叩首,“姑娘,饶了我们吧。” “我给你们吃下的,是一种慢性毒药,我想让它什么时候发作,它们就会什么时候发作。”白染的声音幽幽的,像是来自地狱,两个仆妇浑身打冷战,不敢与她对视。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便冲着白染道,“不知小姐有何打算?” “你叫什么?”白染便问。 “奴婢张妈,她是李妈。”张妈还算机灵,自报家门,甚至把边上的那个人都给介绍了。 “知道回去怎么跟白落烟说了吗?”白染却没有直接答应,看着自己葱白的手指,神色漠然。 李妈露出疑惑,她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张妈却明白白染指的是什么,因白落烟刚刚说过,要让他们两个日日过来,给白染送礼物。所谓的礼物,不过就是要她们两个人,日日过来殴打白染,还叫别人看不出来罢了。 这种事情对于她们两个,那叫一个轻车熟路。 但是现在眼前这女人分明就是个女瘟神,刚才吃下的东西,所以不知是什么,可张妈总隐隐觉得腹中疼痛。便知,白染没有欺骗她。 张妈忙道,“知道知道,以后小姐的事便是我的事。” 李妈愣神,在白染的目光中,才低下了头去,冲着白染叩首。 白染便知李妈不相信自己真的吃了毒药,神色微微一动,李妈突然觉得腹中微痛,开始只是惴惴的疼,后来便疼得打滚,满头大汗。 白染冲她一笑,不知怎的,那仆妇突然觉得不疼了,似是鬼门关走了一遭。 “现在知道了?”白染微微一笑,张妈李妈此时不疑有他,连连叩首,看着白染的眼神,像是看到了地府爬来的恶鬼。 “你们两个把白府近来的情况都告诉我……”白染笑道,“别让我知道你们俩说了假话。” 两人还犹豫。 白染加了一把火,哪怕是子虚乌有,“对了,有件事情忘记跟你们俩说了,你们俩中的毒药,会传染到你们亲人的身上,纵使你们不跟他们接触,这毒药也会记住你们身上的血脉,飘散在空中,自动寻找其他有同样血脉的人。” “这么说,你们可能不太理解,我给你们两个下肚,相当于给你们俩的一大家子都下了毒。”白染笑笑。 “不、不可能。”李妈咬牙切齿,断不肯,相信如此玄幻之事。 “那你刚才的肚子是怎么疼的?” 李妈不语,面露惊恐。 张妈连滚带爬的爬了过来,拽着白染的裤脚,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其实这两个仆妇也不是顶重要的,他们知道的东西不多,但也足够。 如今的白府,基本都是唐氏当家。 但让唐氏比较头疼的,便是五姨娘。 五姨娘出身风尘,膝下无子,最重要的是模样好,是京城名妓,引得老爷为她一掷千金,买了她的初夜,接进了府。这在京城可是饱受非议,差点被那些御史弹劾。 白家到底底蕴不够,若是从前的国公府,断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可架不住老爷喜欢,据说一个月有半个月宿在五姨娘那里,但是五姨娘命不好,这都进府一年了,还没身子。 其次让唐氏头疼的便是四姨娘。 四姨娘便是老爷的一个外室,养在外面四年多,才叫唐氏发现,如何不恨?四姨娘有一子,甚慧,得老爷喜欢。 三姨娘貌美,却性格冷清,倒让唐氏不放在眼里,因为还没等唐氏做什么,三姨娘就已经惹得老爷不想搭理了。 大姨娘年纪虽比唐氏大上几岁,但是却出生高贵,算是京城有名贵女兼才女之一,而且娘家厉害,老爷似乎有意抬为平妻,膝下有一女,行三。 二姨娘最近出了事,府上不让妄议,两名仆妇也是打听了许久,才知晓这二姨娘似乎是给老爷戴了绿帽子,老爷一气之下,锁了起来。膝下有一对双胞胎女儿,行四行五。 剩下都是各路官员送来的侍妾,全挤在前面不远的小房子里。 听完白振海的后院二三事,白染只能给这老爹一个大拇指,他究竟怎么做到丞相的?就算有老国公的支持,但这也太……一言难尽。 两个仆妇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将所有的事儿都说完,便眼巴巴的看着白染。 白染还指望这两人说点白落烟或者唐氏做过的坏事,不过还真有,但没什么用,不是重要的。 “这是解药,能压制三天,三天后,再找我拿解药。”白染从瓷瓶里倒出两个糖丸,“哦,对了,这只是压制毒不扩散,不会传到你们家人身上去。” 两名仆妇大喜过望,感恩戴德接过。 …… 白振海刚下朝回家,一脸的不爽。 半路上遇见一红衣美人,心痒难耐,追了数里,美人拐进一小巷子中,他急忙追去,却被人打晕。这事要是没人看见还好,若是被御史发现,明天早上他可就好看了。 自老国公去世,皇上对他日渐不满,无非就是因为他行事孟浪,对于他来说,不过就是一些鸡毛蒜皮,怎的就碍了某些人的眼。 刚回前院,听得唐氏接了那傻子来,正逢内院宴会,叫满京城的夫人小姐瞧了个遍,白振海心中似火烧,恨不能直接将白染沉塘。 他摔了个杯子,不过因地上厚厚的毯子那杯子竟没碎,滴溜溜打打转,让他心中愈发火大,咆哮道,“叫那孽女来!” 唐氏在白振海一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家伙的心情不好,对于她来说更是天赐良机,于是安慰,“没事跟孩子置什么气啊,再说了,那孩子从小憨傻,多可怜。” “你也是,明知她憨傻,将她带去人前作甚?死在乡下不就完了。”白振海怒气冲冲,他花银子培养了那么多的女儿,没一个有用的。 正文 第六章 理顺下信息 唐氏听见白振海的话,心中不禁微震,她陪伴白振海这么多年,最是了解他的性情了,她知道白振海是个薄情的人,却不曾想到他竟然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这般狠心,看来白染在白家是不会有好日子了。 但她却一点也不可怜白染,相反,她倒是乐意得很,她恨死了林楚月,她的女儿也该死,在这世间又苟活了这么多年,已经是白染的福气了。 如果白染就一辈子待在乡下,痴傻呆笨一辈子也就罢了,既然白染回来了,她就不会放过她。 心中虽是这般想的,面上却仍是一副贤妻慈母的样子,给白振海端了一杯茶,温声细语的说“老爷,今日已经这样晚了,孩子才刚从乡下来,不成个样子,等她好好休息一下,明日收拾好了,再来见您吧!” 她这话表面上听着温软,像是在为了白染考虑一样,实际上,里里外外都是在告诉白振海,白染是在乡下长大的,不懂规矩,无疑又加深了白振海心中的不满。 唐氏最是清楚,白振海是个顶喜欢儿子的人,又是一个十分要面子的人,女儿的存在,只是为了成为他日后笼络关系的棋子罢了,若是这个女儿又粗俗又蠢笨还不懂得规矩,那就是一枚废子,还丢了他的颜面。 果然白振海听了唐氏的话,更是讨厌他这个从下养在乡下,未曾见过几面的女儿,眼里浓浓尽是嫌恶和怒意,语气里带着不容分说的果决吼道:“你给我闭嘴!慈母多败儿,去给我把那个不成器的家伙绑来!” 另一边白染在收拾完张妈李妈,大概了解了白府现在的情况以后,就屏退了她们,仔细的在脑子里捋了捋她得到的消息。 若是如张妈李妈她们说的那样,那么这个白府现在其实就只是个空壳。 想来也是,白染的外祖死后白振海就把国公府据为己有,而白振海不过是一个要钱没钱,要势没势,凭着林家翻身的穷小子而已,要想坐到更高的位子上是极难的。 所以白振海现在不过是做着一个看着很体面,实际上,既没什么权势,又没什么油水的官职,靠着林家的财产坐吃山空。 如果不是林家,还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而林家最后却是引狼入室,白振海现在花着林家的钱,借着林家的势,却把她赶出去,还有她的生母和外祖的死,白染相信这一切绝不是意外。 白家欠她和她母亲还有外祖的一切都要还给她! 白染正想着,闭着眼睛,靠在那个简陋的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假寐时,李妈风风火火的跑进了她的房间里,张妈也紧随其后,显得稍微稳重一点。 白染被声响打扰,睁开眼睛,打量着两人,李妈进来慌慌张张的说“小姐小姐,不好了,老爷传你去前厅,发了好大一通火,你快去吧!不然老爷会派人来绑你的!” 听了李妈的话,白染微微眯了眯眼睛,她这个父亲真是好大的脾气,这么多年没见过几面,她这才回来,就这么容不下她了。 也好,她也想再见见她这个薄情寡义的父亲一遍,再见识见识他到底有多无情。 李妈还在那边的喋喋不休的催着白染快出发,张妈却微微靠近了白染一步,用小声却又刚刚好能落进白染耳朵里的声音,对白染说“小姐,老爷最不喜欢女儿不打扮就去见他了,我帮你微微收拾一下,再去见老爷吧!” 白染抬头看了张妈一眼,张妈微微低垂着头,眼神毫不飘忽。李妈听了张妈的话,叉着腰说“这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思打扮……” “李妈,你出去吧,这里有张妈就够了,待会儿,张妈陪我去见老爷!”白染不等李妈继续说下去,打断了她,让她离开。 李妈微愣,她不曾想这个白染连老爷都不怕,“小姐,我这是为了你好呀!” “我说了,这没有你的事了,下去吧!”白染始终连头也没回的,就让她先离开,她的心中早有决断。 李妈心里略有不愤,她心道:若不是我被这小蹄子下了毒,我非弄死她不可,她以为我愿意管她死活,只是顾忌着我身体里的毒而已。 心里想着,李妈却不敢违背白染的指示,福了福身子只好告退了,转身离开的时候,李妈又在想:罢了,我现在就去告诉夫人,其实她并不呆傻,等她死了,我再去求夫人,收她的身,向夫人讨解药。这样想着李妈的心事也就没有那么沉重了,连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却没想到白染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一样,在李妈即将离开白染房间的时候,听到白染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飘来的一样,落到她的心头。 “我那毒的解药并不在我身上,而且这药只有我一人能解,若是有人不怕死,就可以放心大胆的试试,一个人的贱命是不值钱,那一家人的命,值不值钱呢?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希望你们心里掂量清楚!”白染的语气不重,可是每一个字却都好像要了李妈的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李妈再也不敢有其他的想法,她只觉得自己这次是真的撞到鬼了,竟然栽在这个黄毛丫头的手上了,偏偏她还像会读心术一样,她的所以想法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李妈差点一个踉跄,强忍着稳住了身子,声音颤抖着回应了一声“明白了,小姐。”就逃也似的跑了。 看着李妈狼狈的身影,白染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像李妈这样的人,就像是一条毒蛇,你可以制服她,但是绝不能指望自己能用到她。 张妈也冷眼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李妈的狼狈,小姐的步步为营,她都看在眼里。这个小姐绝不像他们说的那样,痴傻蠢笨,她可能才是这个白府里活得最清醒的那个人。 “张妈,别愣着了,快给我梳妆吧!不然老爷又要发脾气了。”白染毫不在意张妈会怎么看待她,她的手里握着她们两家人的性命,张妈不像李妈,她比李妈精明多了,她知道该怎么做。 正文 第七章 多年未见的父亲 张妈果然没有多话,只是尽职的给白染打扮着,其实说是打扮,不过就是给白染梳了一个发髻,又伺候着她洗了脸,换了一身衣裳而已。 白染来得匆忙,又是从乡下来,并没有什么现在京中女子流行的衣裳和首饰,衣服都还是从前老式的款式。 白染挑了一件藕粉色的衫子,再加上张妈给她梳了一个灵动却又不失温婉的发髻,越发显得白染乖巧玲珑,招人喜欢。 她没有涂脂粉,反而显得她清水出芙蓉,肌肤胜雪,眉目如画,竟不像一个从乡下来的女孩子,更像是从小养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 白染看了一眼那个破败的铜镜里的自己,还算不错,这才起身让张妈领着自己去了前厅,路过后院的时候,白染见园里的海棠开得甚好,只是可惜了无人欣赏,缺少了打理。白染摘了一朵,随手戴在了自己的耳后。 张妈始终不发一言,但她越发清楚,这个小姐绝不是个草包之类,以后她要重新审视白府上下的定位了。 快到前厅的时候,张妈小声的告诉白染“小姐,前面就是前厅了,老爷就是在前面等着您了!” 白染点了点头,收起了自己眼里的精明,做出一副呆傻的模样,随着张妈进了前厅。 一进前厅白染就感觉了气氛的紧张,之前被白振海拂倒的茶杯早已被下人撤走了,换上了新的茶,白染闻得出那已经是隔年的茶了,看来白家现在的日子是真的过得很紧。 大厅里的人很多,看样子白家的人是都来齐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说话,满厅堂的人都鸦雀无声,安静的让人害怕。 白振海皱着眉端坐在大厅中央,严肃的看着被张妈领进来的白染,低眉顺眼的,看着十分乖巧。 “抬起头来!唯唯诺诺的像什么样子,一点大家小姐的样子都没有!”白振海沉着声音吼道。 唐氏和其他的姨太太再一旁冷眼看着,唐氏看着白染就不喜欢,白染和她母亲一样,哪怕是个傻子,她的身上也透露着与众不同的气质,她偏偏就是不喜欢林氏母女的与众不同,她要把她们的骄傲,她们的独特都踩到脚下去。 白染听到白振海的话,才抬起头来,看着她这个久违的父亲,眸子里像是噙着一汪清泉,静静的看着白振海。 白染这才看清楚她这个多年未见的父亲的模样,不得不承认,即使已过壮年了,白振海还是颇有几分俊朗,想来当年也确实是个仪表堂堂的俊俏男子,只是眉宇间染上了酒色气息。这样的容貌,再加上几分才华,和运气才能被白染的娘亲看上。 白染在心中微叹自己的娘亲识人不清,却又无可奈何,还是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半晌才软软糯糯的叫了白振海一声“爹爹!”那模样天真烂漫,让人忍不住就想爱护。 她这一声“爹爹”震惊了所有人,倒不是她不该叫白振海“爹爹”,而是在这个家里,所有的孩子都管白振海叫父亲,唯独白染唤他“爹爹”。 白振海不喜欢孩子叫他“爹爹”,他总觉得那样太过市侩了,没有大家族的威严感,会让他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市井小民,这会让他想到他的以前,他一无所有的时候。 他讨厌那些过往,所以他讨厌那个称呼。所以,家里所有的孩子都叫他父亲,连最得他喜爱的女儿白落烟也只能叫他父亲,这已经成了这个家里约定俗成的一个规定了。 有一年,那时候白落烟还小,叫了他一声“爹爹”,他当即冷下了脸并罚白落烟三天不准吃饭,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孩子敢这样称呼他。而现在白染却这样叫了他,那个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几面的女儿竟然这样叫了他。 可是最令白振海感到震惊的是,他竟然不觉得反感,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还感觉到有点暖心。 白振海这才认真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孩子,这是那个人的孩子,这个孩子继承了她的容貌,连气质都有几分相似,若是不说她是个痴傻的孩子,还真是和当年的那个她一模一样。如果当初那个人……罢了,这是他和那个人的孩子呀! 这样想着,白振海心中竟然有了几分护犊之心,温和了语气对白染说“你这几年在乡下过的好吗?” 这下换做唐氏和家里其他人震惊了,老爷竟然没有发火!还那样细心的询问白染在乡下过得怎么样,这是不怪她了! 白染笑着答道:“好,在乡下有小鸡小鸭还有小白菜,开心!”白染故意语无伦次的回答着白振海的问题,笑得没心没肺,好像真是一个傻子一样。 白振海觉得自己有点亏待这个女儿,却又马上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是那个人的孩子又怎样,不过是个痴儿,对于他而言带不来多大的利益。 不过这个孩子,却像她母亲一样,生了一副好皮囊,日后能成个有权势有钱人家的小妾也是不错的,这个念头一起,白振海心中已有想法。 白染还不知道就在这短短的几刻钟之间,白振海就已经在心里千回百转好多次了,甚至已经合算着怎么把她卖一个好价钱了,还是一脸天真的朝着白振海笑着,可越是这样,越让白振海觉得这个女儿无害,以后虽不能带来大利益,却也能帮他笼络人心。 想到这白振海也对着白染笑了笑,两人心中都各有盘算,在旁人眼里看来,却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在唐氏心里更是扎了一根针。 白振海的视线落在了白染耳后的海棠上,他的神情恍惚了一下,从前那人也是最爱海棠了,那一院子的海棠都是为了她种的。 “小染,你过来!”白振海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其他人还在才想是不是这个呆蠢的小姐惹到了老爷,老爷才叫她上前,好教训她。 可是唐氏却知道,白振海根本没有生气,他竟然管白染叫小染,她还真是低估了这个小蹄子,果然和她母亲一样,光靠一张脸就能让男人忘乎所以。 白染听话的上前,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像一只小鹿,惹得人怜爱,等白染走到白振海面前时,白振海站起身来,帮白染把耳后的海棠扶正,嘴角有一丝笑意,眼神里有着一些说不清的情绪,透过白染耳后的海棠,仿佛看见了从前。 “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这海棠你戴着甚是好看,只是太素了点,小姑娘家家的,应当明艳一些。今日太晚了,你早些去休息吧,明日叫你母亲和你妹妹带你去做几身衣服,选几样首饰。”白振海的语气那般温柔,若是不知道,还真当他是在关心白染。 正文 第八章 蛇蝎美人儿 白染始终含着笑,如同她耳后的海棠一样美丽动人,只是她的心里却是冷的如果真的关心她,又何必等到今日。 唐氏放在衣袖下的手狠狠的握成了一个拳头,涂满了红色蔻丹的指甲深深的嵌进了她的肉里,她早该知道,贱人的女儿也还是贱人,哪怕只是个痴儿,她也再不能容她。 可是表面上却还是要笑着说“还是老爷想得周到,是我欠考虑了,明日我就带着几个孩子去添置几身衣裳,也给咱们家添添喜气!” 唐氏只是附和着白振海说道,五姨娘看得出唐氏的不悦,便说道:“是呀,嫡长女回来,这可是我们白府的喜事呀,是得给大小姐多添几身衣服,我看大小姐长得这般标致,又乖巧,要我看呀,必是京中第一美人儿,看着就讨人喜欢呢!” 听到五姨娘的话,唐氏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在她面前提白染是嫡长女,这一个“嫡”字就压了她的落烟一头,她更听不惯别人夸白染,偏偏五姨娘一次都占齐了。 唐氏斜着眼,狠狠的看着五姨娘,五姨娘却不以为意,看到唐氏不舒服,她就舒服了,她进府这么久了,得了老爷那么多恩宠,肚子却一点消息也没有,她才不相信唐氏是干净的。 白振海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不发一言,其实他也是不太喜欢别人提白染是他的嫡长女的,可是听到五姨娘夸白染,白振海又觉得有一丝骄傲,他是不喜欢白染,可是他喜欢有一个“京城第一美人儿”的女儿。 再加上五姨娘又得宠,甚得他的心意,他也就随她说去了,最后本来一场要严惩白染的家训,变成了白振海和白染父女两的相认会,也算是白振海真正的承认了白染的身份。 白染毫不意外的回了自己的菡萏院,五姨娘伴着白振海回了依水院,继续笙歌起舞讨恩泽。 其他的姨娘也陆续走了,最后只剩下了唐氏一人颓废的坐在大厅里,这么多年了,她竟然还要在林楚月那个贱人的阴影下,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娘亲……”唐氏正坐在椅子上出神的想着,就听到白落烟轻唤她的声音,抬起头来,果然看到白落烟站在门口望着她,眼里头写满了委屈。 “烟儿,你在这干嘛?快回去休息!”唐氏的声音里掺杂了一些诧异,因为本来想着是要惩罚白染的,怕吓到孩子们,就没有让孩子们来围观,却没想到结果成了这样。 现在想想,唐氏更觉得,幸好没有让白落烟来看。她却没想到,白落烟因为想看到白染被惩罚,就偷偷躲在屏风后,结果却看到父亲对白染的宠爱,还有五姨娘竟然夸白染是京城第一美人儿。 “娘亲,我讨厌白染,我不想让她在这个家里!”白落烟掩着面,抽泣着,扑到唐氏的怀里说道。 听到女儿的这些话,唐氏就明白,白落烟什么都看到了,也什么都听到了。五姨娘那个浪蹄子说她的女儿比不上白染那个痴儿,她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的,还有那个白染,她一定要尽快就解决了她。 白落烟在唐氏的怀里哭的伤心,她听到白染叫父亲“爹爹”的时候,她还以为白染死定了,可是父亲却对她那样好。 她还记得她小时候叫父亲“爹爹”被父亲罚了三天没有吃饭,可是父亲不仅没有罚她,还叫母亲明日给她做新衣裳和新首饰,难道她不是才是父亲最喜欢的女儿吗? 还有五姨娘说她是嫡长女,还说她是京城第一美人儿,那她呢,她才该是最配的上这些称号的人! “娘亲……”白落烟越想越觉得委屈,难受,在唐氏的怀里哭声越来越大。 唐氏不忍心看自己的女儿这样,轻抚着她的后背说“烟儿,不要急,娘亲有办法帮你解决了她,你只要耐心的等待就好了,娘亲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唐氏的眼里闪着阴鸷的光,十几年前她能打败林楚月,今日她也能收拾了白染。林楚月输给了她,她的女儿也不能压着她家烟儿一头。 白落烟听到唐氏的承诺,抬起哭得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唐氏,问道:“娘亲,你有什么办法,说给我听听!” 唐氏摇摇头,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就等着娘亲的好消息吧!”唐氏虽是心狠手辣,却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去沾染这些东西,那些沾血的事情,她一个人做就够了。 可是白落烟却不那样想,她嫉妒白染,她才来第一天,父亲就对她不一样,而且她长得那样好看,还是嫡长女,可她明明就是个痴儿。 她不喜欢她,她不喜欢的一切都要消失,白染也是,她要亲手解决掉白染。娘亲既然已经有了妙计,就事不宜迟。 “娘亲,你就告诉烟儿吧!我一定不会告诉别人的,我们是母女呀,母女连心呀!”白落烟朝着唐氏撒娇,她迫不及待现在就要解决掉白染。 唐氏不想告诉白落烟,可是耐不住白落烟撒娇,她理解白落烟的那种心情,以前她也是那样想除掉林楚月的。 “好,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可以插手,也不可以透露出去,任何人都不可以,你只要知道,娘亲会帮你除掉白染就好了!”唐氏谨慎的对白落烟说。 白落烟眼里有难以掩饰的兴奋,唐氏微微皱了眉,心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却还是凑近了白落烟的耳旁告诉了她,自己的计划。 白落烟越听越开心,娘亲果然就是娘亲,这一下子白染那个傻子死定了。 “娘亲,择日不如撞日,干脆我们今日就动手吧!”白落烟的眼底尽是算计,唐氏一瞬间觉得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落烟,你忘了你答应过娘亲什么吗?”唐氏严声呵斥白落烟,白落烟却不屑的轻笑了一声“娘亲,我是答应了你呀,我没说我要插手,我只是说夜长梦多,准备的时间都太久,可能反而会让敌人有了防备!” 正文 第九章 傻子 白落烟这话说到了唐氏的心里去了,就像白落烟说的那样,这就是母女连心,唐氏也怕夜长梦多。 “好!那就今晚动手!” 另一边白染回了自己的菡萏院,看着破败的墙面,正思忖着今夜要如何度过。 哪怕是从前在乡下的时候,她也未曾住过这样的屋子,这唐氏还真以为她是个傻子,竟然这般敷衍她。 偏偏这个唐氏,表面上还总是装出一副慈母的样子,还有她那个女儿白落烟,也是和她一样,做出一副大度容人的样子。 今日白染在厅中的时候,就仔细观察了白家的众人,白家的人心里都各有各的算计,各房的姬妾看来都并不喜欢唐氏这个主母,尤其那个五姨娘。 白染觉得这样甚好,这个白家越是不和睦,她就能越快的扳倒白家。想到这白染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 可是今夜要怎样度过呢,白染慢慢踱步到,那张只铺了薄薄的一层棉絮,底下全是硬床板的床,就皱紧了眉。 还真把她当傻子对待了! 正当白染思考着今夜要怎么度过的时候,她的父亲,她的亲生父亲,正抱着美人,在别处暖阁里起舞欢歌。如果他的内心真有一丝的记挂她,怎会连她现在的处境都毫不关心。 夜已经很深了,白府早已下了宵禁,四处都是静悄悄的,唯独那依水院里传来笙歌,丝竹管弦交错,嘈嘈切切颇赋韵味,在这夜里尤其清晰。 乐声随风入耳,散落在这沉静的夜里,让这夜的黑都沾染了颓靡的气息。 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在这歌声里翩翩起舞,也有人会辗转难眠,这样的夜里,夜风拂过,带着丝丝的凉意,有人就注定有人睡得不会安稳。 白染静静的听着依水院的乐声,不知正出神的想着什么,与此同时,唐氏也在菡萏院外听到了这管弦嘲哳的声音。 一向精明算计的唐氏的眼睛,竟然多了一丝惆怅。 菡萏院与依水院相隔不远,唐氏只需一抬头,便能看见不远处的依水院飞扬起来的檐角,檐角挂着的风铃随着夜风,发出清脆的声响,和着乐声,好不动听。 可是这乐声却像是一把刀一样,狠狠的扎进了唐氏的心里! 白振海好色,她最是了解不过,当初她能够打败她那个骄傲的表妹,虽然有她的手段,但更重要的却是因为白振海的好色。 正是如此,唐氏才更是害怕,害怕有一天,从前的故事也会重蹈覆辙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害怕她会成为第二个林楚月。 所以她防家里的姬妾都防的很紧,不会让她们有可乘之机,白振海可以有很多房的妾室,可是白家的主母只能有她一个人! 只是在听到那些刺耳的丝竹管弦之声时,她还是会很嫉妒,嫉妒那些年轻的姨娘有美貌,嫉妒她们有白振海的宠爱。 只是如今五姨娘正在风头上,正得宠,她还暂时不能把五姨娘给处理了,她得等一个好时机。而今日是来对付白染那个小贱种的,等她收拾了傻子,再拔掉五姨娘这颗钉子。 随行的白落烟也听到了乐声,她不屑的撇了撇嘴,轻蔑的说道:“妓子就是妓子,哪怕是给她抬了身份,骨子里也还是脱不了风尘气,整日莺莺燕燕的,哪里还有大户人家的姨娘的样子!” 白落烟并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因此唐氏清楚的将她的话,全听了去,虽然她内心是赞同白落烟的话的,可是人多口杂,白落烟就这样不遮不掩的说出口来,如果传到白振海的耳朵里,便又会引起一番不必要波澜,因此唐氏微微呵斥了白落烟。 “烟儿!你忘了娘亲告诉你的要谨慎吗!在这个家里随时有人想要抓你和你娘亲的把柄,你当你四姨娘她们是小白兔吗!”唐氏压低了声音的训斥,白落烟虽低着头不曾忤逆唐氏,可心里却是十分不受用的。 在她看来,她娘亲的这些担忧,无非是杞人忧天罢了,这些姨娘不过就是家里摆件,若是真想除掉她们,简直易如反掌。 唐氏看着不说话的白落烟,知道她心中不服,她自己生的女儿,是什么性格,她清楚得很。 这个女儿像她,可是她还不懂得这深宅大院里的门道,太过鲁莽了! 但是终归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又不舍得真的训斥她,她的女儿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所以只有她不喜欢的东西,她都会帮她除掉。 “好了,烟儿,既然你想看白染狼狈的样子,那娘亲也不拦你了,你便和我一起去吧!但是待会儿,你不可以插手!”唐氏终是溺爱的摸着白落烟的头,安慰道。 一听到可以收拾白染那个傻子了,白落烟瞬间就又恢复了自己的精力,昂起头看着不远处的菡萏院,露出诡异的微笑。 白染,你就准备好接受大礼吧! 四处静悄悄的,依水院已经没有了声响,只有门口的灯还在亮着,想来已经是睡下了。 就在这四处寂静之时,菡萏院外传来了布谷鸟的叫声,一声声的,霎时动听,却只叫了几声,便再没了声音,想来应是飞走了。 片刻后,原本院门紧闭的菡萏院开了一道缝,借着人影可以隐约看到,两个人从里面钻了出来。 这两个人便是唐氏安排在菡萏院里的张妈和李妈,两人蹑手蹑脚的走到后院墙角,低眉垂首的小声说。 “夫人,召唤可是有什么吩咐?” 只见唐氏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打量着两人,身旁还跟着一个身量较小,却也是一样的打扮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看不清是谁。 “你们今日观察,可觉得那个傻子有什么异常吗?”唐氏扫了两人一眼,眼底的有毫不掩饰的狠厉。 两人并没有抬头,李妈没有说话,张妈开口,声音沉稳的回答道:“回夫人,今日我们已经试探过了,并没有什么异常,应该是真的傻。” 张妈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唐氏是相信她的,这个张妈是她身边得力的人,做事最是稳重,她既然这样说,那么白染就是真傻无疑了。 正文 第十章 黑心的香囊 可是哪怕是真傻,她也容不下她! 唐氏没有继续追问,只从怀里掏出几个绣工精美的香囊递给张妈和李妈,等两人接过荷包以后,转过身不带一点感情的说。 “你们将这几个荷包放在那个傻子的贴身处,夜间若是听到什么声音也不要通报,老爷还宿在五姨娘那,任何事情都不要吵到老爷,明白了吗!” 李妈接荷包的手有些颤抖,白落烟见了,以为是她害怕,心道这个李妈真是不成器,她却不知道,李妈是在害怕,可是她最害怕的其实是白染,她们现在做的一切,白染都是知道的,也是白染指使她们出来的。 唐氏又交代了一些事情,左右不过就是警告两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今晚的事都不要告诉任何人,就要离开。 在两人即将离开之时,白落烟突然抓住李妈的手,塞给了她一个娃娃,并朝着李妈使眼色,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李妈想拒绝把娃娃还给白落烟,却被白落烟狠狠用眼神制止,只得收了娃娃,唐氏背着身子被没有看见,只是张妈却用余光看到了两人的动作。 李妈只能硬着头皮把娃娃拿进了菡萏院,白落烟直到看到菡萏院的门再次关上,才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唐氏一心扑在今晚之计上,并没有注意白落烟的异常,还回头对白落烟说“烟儿,你放心吧!那香囊里放了,那个香囊的布,是用野蒺藜的汁浸泡过的,里面还放了夜合,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蛇,明早你就再也不用见到那个傻子了!” 白落烟也很得意,她要得不仅仅是那个傻子死,她还要父亲讨厌那个傻子,那个娃娃会让父亲再也不想记得自己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女儿。 想到这里白落烟,笑得甜美的对唐氏撒娇说“我就知道母亲最喜欢我了,以后我都不用再看到那个傻子了!”母女俩笑着离开,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等着白染死掉的好消息。 她们不知,张妈李妈回了院子以后,就将那些香囊通通交给了白染,白染漫不经心的接过一个香囊,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是也野蒺藜和夜合。 别人我闻不出来这香囊里有些什么,她却可以。她不仅可以,她还清楚的知道,这些东西都有什么作用,瞬间她就明白了唐氏的用意。 “她就只给了这些东西?”白染摆弄着那些香囊,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慢悠悠的开口。 李妈听到白染的话,面色苍白,她在犹豫要不要把那个娃娃交给白染,说实话,她还是更偏向夫人那一边的,可是白染的手里握着她家一家人的性命。 白染注意到了李妈的异常,却假装没有看到,继续把玩着手里的香囊,她心想:唐氏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我,看来她还真是一个谨慎的人!刚好我还正愁,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换一个住处,既然她送了我一个这样绝佳的好机会,那我就干脆将计就计! 虽然心中已有定数,但是白染表面上还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继续盘问着张妈和李妈。 张妈看李妈犹豫不决的样子,终是替她做了决定,开口说道:“夫人给的东西都在这了,但是小姐还给了一个娃娃,在李妈那里。” 李妈没有想到张妈会出卖她,一瞬间抬头愣愣看着张妈,眼里写满了不解和怨恨,白染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假装没有看到,李妈很糊涂,张妈会教会她如何精明的。 “哦?是吗?李妈你把娃娃给我吧!你们下去吧!”白染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另外两个人都舒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李妈再也不能犹豫了,只能将娃娃给了白染,和张妈一起,离开了白染的房间。 离开以后,李妈久久都没有说话,许久,张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我听说你上个月填了一个大孙子!我知道在犹豫什么,但我要提醒你的是,白染小姐的手里握着的不仅是我们两人的性命,更是我们两家人的性命!我希望你能弄清孰轻孰重!”说完,张妈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留李妈一人愣愣的站在原地。 等张妈她们离开以后,白染拿着娃娃看了一眼,竟然是一个巫蛊娃娃!巫蛊在本朝是禁令,任何人胆敢迷信巫蛊之术,按律是要处斩的! 白落烟这是恨毒了她呀,竟然连巫蛊都想出来了!白染不怕她恨她,白落烟的娘亲害死了她的娘亲,夺走了她娘亲的一切。她们生来就应该是敌人。 白染再看了一眼那个娃娃,上面写了五姨娘的名字还有生辰八字,白落烟是想诬陷她用巫蛊之术害五姨娘。 既然白落烟送了她这么一份大礼,那么她也得回送她一份大礼才可以!白染走到桌前,提笔仿着白落烟的笔迹写了一张纸条,给娃娃贴上,又将原本的纸条撕下销毁,才满意的笑了笑。 没多久,白染便熄了灯,只留了一盏灯笼可以微微照明,从外面看菡萏院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还是风平浪静的,只是白染其实并没有睡,她静静的蛰伏在黑夜里,等着唐氏给她的惊喜。 好在唐氏并没有让她等太久,她的“惊喜”就到了,安静的四周有微微的动静,如果你仔细听,便能辨认出,那是蛇吐信子还有爬行的声音。 唐氏以为她真的是个傻子便想用毒蛇害死她,可是她不知道,白染从前在乡下的时候,就时常上山捕蛇制药,所以一般的蛇虫鼠蚁她都是不怕的。 白染迅速抓住几条蛇,扔到了离得不远的依水院里,唐氏的好意,也得让她那个父亲好好享受一下,然后看着那个破败的屋子,白染想也没想就把手里的灯笼扔到了那些破布里,火渐渐的烧了起来。 菡萏院本就十分破败,里面又都是易燃的杂物,白染没有忙着逃跑,而是站在屋内看着火苗一点点迅速的吞噬了这个院子,她没有哭也没有叫,仿佛不是置身火海,熊熊的火焰映出她眼底复仇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