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添嫁妆 苏瑜醒过来,望着绣有鸳鸯戏水的青帐愣神。 她明明死了,怎么一睁眼又活了过来? 外头吵吵嚷嚷的聒噪声频传入耳,提醒她回到了嫁进沈家的第二个月。事隔三十多年,原本模糊的记忆随着争执声逐渐清晰起来。苏瑜确信她重生了。 她本是商户女,世居下河县太安镇,父亲却爱极了读书人,几托媒人到那时刚中举的沈家提亲。她嫁给了那个风姿出众,品貌俱佳的新进举子沈重霖。随她一起嫁沈家的,还有她阿娘为她留下的所有嫁妆,整八十抬全抬入沈家。借着这笔丰厚的嫁妆,原本入不敷出的沈家在她的打理下逐渐奢靡富贵,沈重霖也前程似锦在往后的三四十年里封候拜相,沈家也一举成为京中乃至整个朝廷举足轻重的高门望族。 苏瑜抿紧淡色的唇,想着往后的三十多年里,沈家所有的庶务和忙碌压在她一肩之上,每一日与鸡同起,忙得像旋转不停的陀螺,她的心就像被千只万只蚂蚁啃咬。 她的丈夫沈重霖打成亲之日起一直住在书房,她无比忧虑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得丈夫不喜?在婆母跟前侍候时失神碎了茶碗,被罚在雪中跪足了两个时辰。回到杏玢院她就发了高热,她记得那次她烧得迷迷糊糊睡了很久,醒过来就听见外头有争吵声,是她的姑奶奶沈大姑娘妄想自己给她添嫁妆……。 “你一个奴才,畜牲一样的东西,敢在姑奶奶我面前叫嚷,果真是商户下贱丕子。” 听听,话是这句话,连个字都不带错的。 苏瑜轻轻动了动,头晕得厉害。 那次她是新嫁妇,对与自己同辈的姑奶奶生了血性,让陪嫁的袁嬷嬷直接毫不客气的拦回去了。 “大姑奶奶,您是千金之躯,金口玉言,奴婢是商户家过来的,能碰到您这般训奴才的也算是开了眼了。” 苏瑜看到自己身边的大丫头采玉正站在窗前,透过半条缝望出去,虚弱出声,“采玉。” 采玉闻声回头,几步迈到榻前,“姑娘醒啦,灶上煨着燕窝粥,奴婢给您盛碗过来。” 苏瑜伸手扯住采玉,眼泪顺着眼角滑过,“不急,让袁嬷嬷住口,请姑奶奶进来。”采玉,从小随她一起长大的好妹妹,她记得三年后她会被沈重霖不学无术的弟弟沈重德玷污,不得不开脸去做了他的通房。采玉怀胎时被沈重霖正妻谋害,母子俱亡。 采玉点头出去,很快袁嬷嬷打帘让沈家大姑奶奶沈莹入来。 沈莹裙子走得惊涛骇浪,几步就站到床前,看到日前被母亲罚跪在雪中的大嫂,非旦没生出半丝怜悯,甚至还有几分趾高气昂的厌恶。 “大嫂,我这亲事打你过门前就定下来了。大嫂你虽新妇,但往后也是注定要埋在我沈家祖坟里的,做为沈家未来的当家祖母,我的嫁妆你可不能不管。我嫁的可是永宁伯府,要是我的嫁妆少了就是丢沈家的脸,丢沈家的脸也是丢你的脸不是?往后各府文会花宴别人拿这事出来嚼,咱们沈家的颜面还要不要啦?” 袁嬷嬷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头,她嫁的伯府只是永宁伯府的一个分支,犯了错才被发配到这太安镇,还真当自己攀上高枝了。再说姑奶奶嫁人,嫁妆的事该找夫人,怎么找到这个新嫂子头上来了,还理直气壮,她真替沈家的家门风气感到脸烫,真不要脸。 苏瑜强打精神坐起来,袁嬷嬷忙拿了个垫子靠在她身后,“夫人那里怎么说?” 听着苏瑜有气无力的回答,沈莹觉得有戏,“母亲只给我二十抬嫁妆,余下的让我找大嫂商量。你也知道我们府里的情况,母亲能拿出二十抬嫁妆给我已经极不容易,她还得备下我妹妹沈菡的嫁妆。长嫂如母,大嫂,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那你准备要多少嫁妆?”苏瑜问出声,等着沈莹狮子大开口。 沈莹想到苏瑜那八十抬嫁妆,路过太安街时真正的十里红妆,羡煞死人,心就烧得火热,“母亲给我备了二十抬,我嫁的又是候府,为了不给咱们安南伯府丢脸,大嫂怎么也得添五十抬吧。” 五十抬,袁嬷嬷惊得眼珠子都快突出眼眶。 正文 第2章 思之悔啊 果真没让她失望,想到这个姑奶奶就算嫁了人也没少回娘家给她添堵,苏瑜心底一片薄凉。深吸了口气,“不知姑奶奶婚期几何?”按例,她得问一句。 果然有戏,沈莹娇脸上的表情五彩纷呈,那股子想极力掩饰的激动清清楚楚的写在众人眼里,“三月初九,还有一个半月呢。” 她知道,那天鸡没叫她就起床开始张罗,一直忙到后半夜才歇下,那就是那晚,沈重霖醉熏熏到了她房里与她成了好事。后来她就怀了惟一的女儿昭姐儿,却被沈重霖放在心尖上的平妻苏玫趁她去给外祖母贺寿时嫁给了一个老鳏夫做填房,从而逼死了她。 一想到此,苏瑜就觉得整颗心被放在砧板上让人双刀齐剁。 “大妹妹回去吧,我安排安排让人给大妹妹回话。” 这话放在沈莹耳里就是定了的意思,也是,她大哥至今睡书房,她又极得大哥关照,量苏瑜也不敢得罪她。 沈莹走后,袁嬷嬷站到榻前忍不住唉声叹气。自家姑娘这是嫁了家什么人哦,姑爷不落屋,姑奶奶又像蝗虫来打秋风,“姑娘,你可不能应啊,要是应了……。” 苏瑜知道袁嬷嬷在愁什么,有一就有二,她要是应了沈莹,后头还有沈菡呢。这两姐妹都是自私自利,坏肝烂心的主儿。 “姑娘,燕窝粥来了,奴婢喂你吃一口吧。”采玉打外间进来,手里拎着紫漆描金食盒。 苏瑜没胃口,可一想到自己这命是重来的,就不得不重视珍惜了。她还有很多事情做,绝不能再一次重蹈覆辙。 燕窝粥很是香甜,不难下咽。苏瑜边喝边在心里思虑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母亲在她十岁那年作古,父亲续弦张氏又生了两个妹妹。苏家传到祖父那一代育有二子。父亲是长子,祖母偏宠二房。好在父亲待她尚可,诸事替她打算。 父亲一心想让她嫁得好不受人低看欺负,千挑万选选了新进举子沈家为亲家。沈重霖到苏家相看那天,父亲很是满意。可沈重霖看上的姑娘不是她,而是二房的苏玫。就因为她的嫁妆比苏玫多,沈家太太选了她做儿媳妇。 “阿玫是你堂妹,过府不能为妾,你一向贤惠,当知我的心意。” 这是沈重霖决定要娶苏玫为平妻时通知她的原话,他无视她糊了满面的泪,以及痛得无法呼吸的心,以嫡妻之礼过草贴,下聘书娶了苏玫。 苏瑜仿佛又看到了苏玫,她那一生只得了个女儿,苏玫却为沈重霖生了三子一女。他说她缥缈无双,仿佛天宫仙子。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诗词歌赋无一不晓。 她在与他琴瑟合谐时,她苏瑜却在为博沈重霖一句认可忙得忧心如焚。 她在与他吟诗作对时,她苏瑜却在为博沈重霖一句认可累得脚不沾地。 悔啊! 思之悔啊!苏瑜心中徒然升上的酸涩积在鼻间无法舒缓,她倏地推开采玉递过来缕花瓷勺,捂住脸放声恸哭。 袁嬷嬷和采玉面面相觑,皆是莫名其妙。 莫不是姑娘舍不得嫁妆,又因为害怕得罪姑爷不得不给?袁嬷嬷是苏瑜的奶嬷嬷,她坐到榻沿上抱住苏瑜的肩,“咱们不给姑奶奶添嫁妆就是,难道她还敢硬抢?若大的沈家,既是有本事攀上候府做亲家,就该有本事凑嫁妆。” 袁嬷嬷,知冷知热伴她长大,就是她苏瑜另一个母亲。依偎在她怀里,苏瑜哭了好一会儿才歇下。 她想清楚了,她要从这沈家脱身。 沈重霖刚中举,这会儿不论是休妻还是和离都会让他如花似锦的前程朦上污迹让人垢病。闲言刺耳,碎言更能逼死人。她要是影响了沈重霖的前程,引起诸多闲言碎言,他肯定会要她的命。 几十年的小心侍候,她太了解沈重霖的果断狠决。 想脱身,办法得慢慢计较。 “大奶奶,大爷过来看您了。” 外头小丫头传话,激得苏瑜一个寒颤。她死死盯着门口,看见沈重霖温润儒雅的身形撩袍迈过门槛。这是她的丈夫,从嫁进沈家就让她一直独守空房到现在的丈夫。现在是这太安镇上的新进举子,将来却是以文韬武略、治世能臣闻名天下在四十六岁就荣登相位的沈相公。 苏瑜目光森冷的盯着他,他每靠近一步就逼得她想冲过去将他年青的面皮撕得稀巴烂。她已经退步到将整个相府后院交给苏玫主持中馈,当宫中谦逊有礼的太监捧着一品诰命服饰掠过她走到苏玫面前时,无人理会她的崩溃和绝望。 望族无平妻,沈重霖贬妻为妾,硬生生将她逼上绝路。 被苏瑜冷眼直视的沈重霖脸色阴沉,他明明看中的是苏家二房嫡女,母亲就因苏瑜嫁妆多而逼他迎娶。沈家面上清贵,内里拮据,他认了。 沈重霖在榻前几步开外停步,采玉连忙有眼力的给他搬来软凳。 “你烧得这样厉害,阿娘心有愧疚,恨不能替你担下这苦来,已遣人给胡大夫打过招呼,让他务必治好你。”盯着苏瑜苍白无色的脸看了许久,沈重霖开口言道。苏瑜生得好看,据说似极了她的生母,可她这样桀骜的目光始终为人所不喜。一想到他们是夫妻,要相处一辈子,沈重霖的眉头就紧紧蹙起。 苏瑜勾唇冷笑,轻哼一声,“想替我担下这苦有何难,让阿娘在大雪里跪上两个时辰便是。” 沈重霖眸色一滞,溢出层层寒意,就像隆冬山间的雾,极难化开,“你这是什么话?是烧糊涂了么?那是阿娘,再有错你也不能怪罪于她?” 正文 第3章 一个个都要算计 苏瑜深吸口气,掌心传来丝丝疼痛,她知道自己是恨得指甲嵌入肉里了。 “阿莹到书房找我,说你愿意替她添五十抬嫁妆,你刚归沈家,就如此贤惠,我替阿莹谢过你。” “阿莹的嫁妆我可以添,但我也是二妹妹阿菡的大嫂,眼看着二妹妹过了及笄,也该议亲了罢。大妹妹开口就是五十抬嫁妆,二妹妹那里恐不好交待。大爷还是回去将两个妹妹叫到一处,问仔细了再来说话吧。” 沈重霖晓得苏瑜没说错,这两个妹妹从小就争吃争穿,嫁妆这种大事肯定不愿吃亏。但苏瑜的话咄咄逼人,叫沈重霖内心十分不快。 他起身而去,走到门口时又停步,背对着苏瑜,“虽你我未有夫妻之实,但夫妻之名在这太安镇是人尽皆知。沈家纵有再多不是,也是你住后的归宿,若真让姊妹不和对你这大嫂又有何好处?你记住,同气连枝,你现在是沈苏氏。” 沈重霖语毕离去,靠着袁嬷嬷的苏瑜遍体生寒。 “我的天啊,姑娘,老爷这是给你找了户什么人家哦?他沈家这是欺负你无娘家依仗么?”袁嬷嬷抱着苏瑜,难过得垂下泪来。 可不就是无娘家依仗么?继母何氏一直想霸占她母亲留下的嫁妆给她的两个姑娘添妆,对于父亲的一意孤行,何氏闹得举家不宁,她哪里还有脸再回去给父亲惹麻烦? 她现在是无家可归了。 苏瑜心乱如麻,直觉太阳穴的位置突突地痛,头也更晕了。 “你们都出去,我想睡一会儿。” 袁嬷嬷替苏瑜掖好被角,拉着采玉出了门走到垂花门那里,见四下无人,袁嬷嬷满心狐疑,“采玉,你可有觉着姑娘自打这次醒过来有何不妥?” 采玉年轻,摇摇头。 “这两个月咱们一直侍候在姑娘身边,姑爷不落屋姑娘嘴上不说心里可是着急得很,见着姑爷哪次不是陪着小心说话做事?今儿怎么敢这样挤怼姑爷?” 采玉细想之下还真是,“虽然奴婢不愿意看到姑娘被欺负,可姑娘刚才的举动不是将姑爷越推越远了么?” 这丫头蠢是蠢了点儿,但话到一针见血。袁嬷嬷点点头,也是满肚皮焦虑,“可不是,这要怎么办啊?” “都怪咱们府上没有男丁,姑娘要是有个兄长或是弟弟,也不至于到哪儿都被欺负。”采玉神情凄凄焉焉的说。 沈重霖离开杏玢院,直接去了母亲姜太太的福春院。姜太太正坐着满脸愁容,心里对刚进门的儿媳妇骂了千遍万遍,若不是她现今发着高热,真想叫人拎过好再好好耳提面命一番。 底下沈莹和沈菡都围着她,为着自己将来嫁人时风光无限,都对苏瑜的添妆志在必得。 沈重霖到时两个妹妹正吵得不可开交,而这一幕让他想起适才在杏玢院苏瑜的话,仿佛她早就预见。他沈家人的心思就这般让人易猜易度么?沈重霖心里很恼火。 “阿娘,大嫂已经应下了,我是姐姐,若我的嫁妆丰富抬出去也是沈家的颜面。街坊四邻瞧见,也会为我们沈家的名声博得好彩。再说我嫁的是候府,是咱们这太安镇上最最富贵的人家,您可不能让我丢人啊!”沈莹边哭边抹泪。 “阿娘。”沈菡不甘势弱说话,“大嫂只有八十抬嫁妆,就算您给姐姐备下二十抬嫁妆,加上大嫂的五十抬就是七十抬了。我呢?大嫂去了五十抬,阿娘给我备下二十抬,就算把大嫂的嫁妆全给我添妆也只有五十抬,同样是阿娘的女儿,我不要嫁妆比姐姐少那么多,唔……。”沈菡也跟着哭得伤心。 姜太太只觉头痛得很,从小就教这姐妹俩理事管家,可从没见谁用心过,偏在嫁妆这账上倒笔笔算得清楚。 “阿娘。” 姜太太看到儿子进来,瞬间觉得找到主心骨,忙招呼到她跟前,“你不在书房看书怎么到阿娘这里来了?” 沈重霖将沈莹去书院找她,然后他去看了苏瑜的事说了,“……阿娘,咱家两个妹妹,得一碗水端平,再来咱们府里还要过光景,阿莹要那五十抬添妆不合适。” 沈菡沈莹一听,哭声不约而同停止。 一个欢喜,一个愁容。 “阿哥,你可是我亲阿哥,大嫂明明都应下了,是不是大嫂又后悔了?我就知道她一个低贱的商户女,看她年纪不大,却有张奸商嘴脸,我呸,我现在就去找她说清楚,这五十抬添妆如何无何也不能给我抹了。”沈莹自顾自话起身就往外走。 沈重霖脸色难看,忙喝止她,“你站住。” 正文 第4章 谁的主意 这姐妹俩从小就敬畏这大哥,沈重霖一吼,沈莹极不情愿回身站到姜太太身边,低头噤声。 姜太太是觉得耳根终于清静了, “儿啊,这话是不是你媳妇让你传过来的?”头先被这两个女儿闹得脑壳痛,可这会听了这话,姜太太心下还是升上一股子憋屈。阿莹嫁的是候府,少了嫁妆过门指不定得受多少欺负,她也想让街坊四邻看看她沈家的风光。 沈重霖坐到姜太太身旁,温言细语道:“苏氏只说府里有两个妹妹,大意是不愿厚此薄彼。阿莹嫁的虽是候府,但毕竟与京城的候府离得远着呢。阿娘已给阿莹备下二十抬嫁妆,既然苏氏要添妆,依我之见添个二十抬一共四十抬就够风光的了。阿菡那里议了亲,也添二十抬,不叫外人瞧咱们府里的笑话。” 姜太太看着自己的儿子,刚中举,明年春闱再中进士那就是前程似锦。这怎么优秀的儿子怎么就娶了苏家那种商户女?他该在县里找家诗书传家的清贵秀女,不仅声名好听,有妻族扶持,将来的仕途定会一帆风顺。 想想苏家那一窝子铜臭味,还有那个不省心的继母,姜太太就为儿子难过得不能自抑。本来儿子相看那日看上的是二房嫡女,虽同样苏,苏家二老爷倒是秀才出身,养的那女儿也是娇花儿一般,可惜嫁妆只有二十抬,撑不起她沈家的门脸。 “此事你做主了?还是你媳妇的主意?” 他在杏玢院多呆一刻就难受,匆匆离去也没问苏瑜到底的意思。 但他是她丈夫,她的人都是他的,何况那些阿堵物。有了这莫名而来的底气,沈重霖看着姜太太说,“阿娘放心,儿子既是安排了,苏氏定会顺从。” 这会儿姜太太想到苏瑜的一分好来,她听话。 沈莹极不情愿的拿眼斜着沈重霖,不巧与沈菡的目光撞上,皆是泄气得很。 “后天十五,我带阿菡照例去普宁庵上香,到时县衙里的吴夫人也会去,你叫你媳妇好生安排安排,别闹了笑话让人轻瞧。” 沈重霖想说苏瑜还发着高热呢,又想着后天,明天她该好了吧,“好。” 沈菡羞羞臊臊的低下头,县太爷家的小衙内是个孝子,肯定也会陪吴夫人一起,到时候……。 沈重霖离了姜太太的福春院,正准备吩咐小厮打点出门,今日县上有文会,他又是刚中举的热门,他要在县上歇一夜明日上午回来。 刚经二门,迎面走来位豆蔻年华,气质脱俗的娇俏娘子。 苏玫见着沈重霖,意外中透着惊喜,脚步不由自主频频而至,极为优雅多情的福了一礼,“见过姐夫。” 沈重霖本对苏玫极有好感,此时不免露出几分惜怜之色,“阿玫怎么来了?” “我听闻姐姐发了高热,忧心不已,特来看看。”她是来碰瓷的,没想到真遇上了沈重霖,这般优秀的举人公子,可是他们全镇乃至全县未嫁姑娘的婿榜头名,怎么就便宜了苏瑜那个有样无脑的蠢货。 正文 第5章 准备脱身 “你们姐妹情深,去看看吧,她在杏玢院。” “姐夫,恕阿玫多嘴问一句。听闻姐姐是被姜太太罚在雪天里跪了几个时辰才患上高热,定是姐姐哪里做得不好冲撞了姜太太,阿玫在这里替姐姐告罪,还望姐夫替阿玫转述一二。”苏玫声音袅袅如烟,温柔极了,听得沈重霖满心心疼。 沈重霖想到苏瑜看他时冷漠无情的眼神,再看眼前知书识礼,温柔婉约的的苏玫,不得不感叹要是娶妻是苏玫该有多好。“虽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凡你姐姐有你一半通情知礼,也不会有这通罪受。” 沈重霖的话让苏玫如沐春风,心花怒放,她这趟是来对了。“姐夫发过誉,阿玫这就去看姐姐,不耽误姐夫脚程。” “去好好劝劝你姐姐,她的脾气你该懂得。”沈重霖说完,与苏玫擦身而过,有意无意碰到苏玫的手帕。 苏玫的心一缩,既是欢愉,又似顺不过气,她的随侍丫头采云忙扶住她。 “姑娘,沈大爷走了,你的脸都红得像火烤了。” 苏玫嗔瞪她一眼,“你个坏丫头,敢取笑我。” 袁嬷嬷站在不远处的假山旁,看着苏玫和沈重霖你来我往宛如绵绵情话般的言谈,眉毛得皱得能夹死蚊子。这个苏玫在苏宅就是个不安份的,明里暗里就知道与自家姑娘攀比,如今自家姑娘得了这门好亲事,只怕她做梦都妒忌得牙痒痒。 瞧着她施施然往杏玢院而去,袁嬷嬷紧着脚步赶在她前头回到杏玢院。得知苏瑜未醒,便将苏玫主仆二人拦在了杏玢院外。 “我家大奶奶烧得厉害,用了药才躺下,劳姑娘好意前来探视,这就回去吧。” 袁嬷嬷打小跟在苏瑜身边,就是现今的大伯母见着袁嬷嬷也得忌惮三分。苏玫识趣的站在原地,忧心满腹的盯着袁嬷嬷,“姐姐病得这样恼火,真叫人担心。” “是啊,若姑娘真想见我家大奶奶,也不知得等多久。让姑娘这样干等着,肯定不合适。” 苏玫此行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既已得偿心愿,何苦干等着那病怏怏的蠢货醒来?醒来她还得应付,她们之间从来都是夹枪使棍的酸枣话,谁也不服谁。此际从善如流,回去算了。 “那劳嬷嬷跟姐姐说声我来过了。” 袁嬷嬷干扯着笑容送客,“姑娘慢走。” 袁嬷嬷回走,采玉站出门外往她身后张望,“走了么?” 袁嬷嬷点头,声音却极没好气,“咱们姑娘真是命苦,摊上这样的婆家。刚才太太把我叫了去,让我跟大奶奶说一声后日她和二姑娘要去普宁庵进香,叫大奶奶早作安排,别给沈家丢人。我的天爷唉,她是不知道大奶奶还病着么?她根本没把咱们姑娘当人,她当奴儿在使唤呢。” 采玉听了也是满肚皮憋闷,“这可怎么好?大奶奶还病着,怎么安排?” “好在还隔着一日,等大奶奶醒过来再说吧。” 苏瑜是次日早晨醒的,吃了早饭又用了药,感觉脑袋清明了许多。靠在榻上,听袁嬷嬷叙说婆母姜太太的吩咐以及堂妹苏玫前来探病的事。 姜太太是在昭姐儿满六岁那年被沈菡回娘家给气死的,沈菡如愿嫁了县里的小衙内。那小衙内皮相生得极好,却是个腹内草莽常爱粘花惹草的轻浮之辈。沈重霖进士及第,一时间沈家水涨船高。沈菡开始嫌弃小衙内毫无长进,又爱眠花宿柳到处猎女,回娘家找姜太太哭诉。小衙内找上门来,听着沈菡说的那些难听的话一时恼羞成怒,当着姜太太面就开打。那段时间姜太太本就染了风寒,当即又急又气,一口气没上来倒喷出一大口血,人就走了。 如今重逢这段过往,苏瑜打算好好利用。 “嬷嬷,我记得普宁庵门口有个算命瞎子。” “可不是,在普宁庵门口算了大半辈子命了,姑娘问他做什么?” 苏瑜示意袁嬷嬷靠近,在她耳边好一阵轻声细语,末了还添一句,“他也不过是想买几亩肥田和几间铺子过光景,别舍不得银钱,多多给就是。” 这不是重点好不?袁嬷嬷讶然的盯着苏瑜看了好一会儿,觉得这两个月除了有所清减也没什么改变,怎么心性突然就转了呢?这门姻亲虽说是大老爷捡的,可也是姑娘相中了才算数的啊! “如今虽说是夫妻不睦,但好歹有个安身立命之地。姑娘真要这般折腾,到了可没回头路哦! 袁嬷嬷多虑了,再没有这样的回头路更好的路了。不然难道还要像上一辈子一样为沈家劳心劳力操持家务、庶务,将沈家一路带进逼人的富贵里,而她自己当牛做马累死累活无人问津吗? 苏瑜疲倦的叹了口气,良久才道:“照吩咐去做。” 采玉不知道大奶奶跟袁嬷嬷交待了什么,只见袁嬷嬷点头算是应下了。 袁嬷嬷却是清楚,姑娘这是想脱身了。 袁嬷嬷按照吩咐准备了舒适的马车,坐垫、靠枕都选用极好的河南棉,车中暗格里头的饮用吃食一应具有,甚至准备了红泥小炉和茶具,体贴入微到了极致。 姜太太出门那天坐到马车里,表示很满意。想着苏瑜总算有件事做得她满意,这让她心情很是愉悦,与沈菡一起说说笑笑到了普宁庵。 吴夫人在庵中抽了支上签,姜太太抽了支中签。 两人同去找庵门外那个算命瞎子解签,那算命瞎子说得吴夫人很高兴,在解姜太太签文时,姜太太是越听脸色越难看。同行的吴夫人又忍不住挑拨刺激两句,姜太太那脾气瞬间就炸了。 姜太太那颗心像在火上焚烤,上了马车看什么好安排都是假惺惺的装模作样。 沈菡见阿娘恼成这样,大嫂苏氏肯定又要遭殃,一颗心雀跃得像刚出笼的鸟儿,恨不得生了翅膀飞回府去看苏氏是怎样被阿娘收拾的。 沈重霖昨日在县上的文会上受到极力吹捧,这让他内心很是受用,但也并未因此而飘飘然而不自知。此时他正在书房温习书本,备战明年春闱,准备一举成名。 体身小厮大春在书房外喊话,“大爷,太太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天塌下来的急事。” 正文 第6章 算命的话 沈重霖一路脚不停歇往福春院而去,一进门就见姜太太正哭得泪流满面。 “阿娘,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姜太太一把抱住沈重霖,“儿啊,都是为娘害了你啊,娶了个丧门星回来,阿娘鬼迷心窍,悔不当初啊!” 沈重霖莫名其妙,今日不是去普宁庵上香了吗?去时还好好的,这是受什么刺激了?沈菡同阿娘一起去的,沈重霖将疑惑的目光放到沈菡身上去。 沈菡内心很是兴奋激动,就等着阿娘发作起来让人去将苏氏拎到福春院来教训,这会儿阿哥威严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不得浪费时间给他解释。“……就是这样,阿哥也晓得普宁庵门口那算命瞎子吧,他解签算命的本事可是街坊四邻都信服的准确无误。阿娘听了他的话,悔了一路。” “我的命苦啊,你是沈家最出息的孩子,若真是苏氏命里克夫无子,这不仅是要了我的命,也是想让你断子绝孙啊!”那算命瞎子说得有板有眼,连她贪图苏氏嫁妆的那点隐密心思都知道,绝不可能胡说八道。 沈重霖不信,反驳说:“若我与苏氏真无夫妻之命,那当初阿娘拿我的八字与她的八字去合,怎么没看出问题来?” 这个问题在姜太太心里转了一圈就有了答案,“肯定是那些媒人贪图苏家的媒金赏钱高,合起伙来把咱们都骗啦。我的儿啊,怎么办啊,那算命瞎子还说若你执意与她做夫妻,命里的仕途经济就此作罢,别说你明年的春闱,就是你这刚考下来的举人也会被苏氏给克掉。” 沈重霖最紧要他的仕途前程,不管是真是假,这话多少让他内心产生了动荡。他本就不喜苏瑜,但夫妻一处总得面对,见面分心,的确不利他的仕途前程。“那阿娘是何打算?” 打算?自打听了那算命瞎子的话,姜太太内心的焦燥就像无法熄灭的火,“休了她,赶她出去。阿娘现在想着她住在杏玢院,就觉得咱们整个沈家都充满晦气。” 沈重霖再怎么薄情,这会儿想着要休苏瑜,内心还是过意不去。苏瑜归家两个月,他却一直住在书房,七出她无错,休她只会让街坊四邻说他薄情寡义。 沈菡一听张了张嘴,还是接下话来,“赶她人走可以,既然嫁进沈家,那她的那些嫁妆就是沈家的,我和莹姐姐的嫁妆就不劳阿娘费心了。” 姜太太也赞成,如果今日不是去找算命瞎子解签,她沈家上下就要被苏瑜这个扫把星给祸害了。那些嫁妆得留下来,作为对沈家的补偿。 沈重霖虽然不耻阿娘和妹妹这样阴毒算计苏瑜的嫁妆,但他脑海里想到的是苏玫翩若惊鸿的身影。可又一想到中间横着苏瑜,像一盆凉水无情的浇在他头顶。 姜太太母子几人在商量如何不留垢病赶走苏瑜,几经商议仍找不到主意。袁嬷嬷却已经将姜太太回府,沈重霖匆匆赶到福春院的事跟苏瑜说了。 苏瑜不言不语听着,袁嬷嬷却紧张道:“姑娘,要是他们发作找上门来可怎么好?” “不会的,沈重霖自负精明,姜太太极重颜面和口碑,要是就这样把咱们赶出去,街坊四邻的闲话会戳得他们脊梁骨直不起来。”苏瑜语声不轻不重的说了句。 “那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袁嬷嬷对于突然转了性的苏瑜,完全摸不到症结。 姜太太为人刻薄无脑,一时肯定也想不出法子名正言顺赶她出府,她得出手帮帮她。“你让采玉回趟苏宅,请苏玫明日下午过来,就说我身子大好想和她说说话儿。” 自打这次高烧发作,袁嬷嬷就觉着苏瑜像变了个人。从前那个眼中只想着怎么讨好姑爷博取姑爷爱慕之心的苏瑜,此时眼睛清亮得很。只是她急于从沈家脱身的打算,袁嬷嬷还是没想透,难道在姜太太院里那一跪就让她彻底寒心了? 浓浓的夜色笼罩在苏宅上空,几颗星点随意散漫在天际。苏玫在母亲陈太太屋里说话,几经犹豫还是把采玉下午过府请她明日到沈宅去看苏瑜的事说了。 陈太太晓得女儿的心思,只是一想到本该是她的举人女婿成了大房的姑爷,心里就有团火焰难以熄灭。那姜太太定是穷怕了,居然因为点嫁妆就毁了阿玫的姻缘,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陈太太将嘴撇成了八字,十分不情愿再听到沈宅的事。 “不许去,那苏瑜尚在闺中时就与你虚以委蛇,怎么她这一嫁出去你们俩倒姐妹情深了?什么她想和你说说话,假惺惺的,我看她定是不安好心要算计你呢。”陈太太人不聪明,这几句话倒中了事实。 可芳心暗许沈重霖的苏玫怎会听陈太太劝说,只想着明日若是能再碰到沈重霖,再与他说几句话,能让她的心像泡进蜜坛里,甜好一阵子。“阿娘,苏瑜那贱人是在姜太太那里受罚才病的。想她在家里让大伯父护着娇生惯养长大,哪里能受一丁点儿委屈?我去看她不是真要和她说说话,我是去看她笑话的。” “得了吧,你是阿娘身上掉下来的肉,阿娘还不知道你的小心思?”陈太太有些恨铁不成钢,“苏瑜已经是沈家的大奶奶了,难道你愿意去沈家做妾?你别忘了,你爹好歹也是个秀才老爷,你要敢去做妾,就是把你爹往死里逼。” 苏玫也不想惹父母不高兴,可一想到沈重霖的儒雅风姿,他和她说话是那样的温柔多情,她就顾不得这许多了,“阿娘宽心,女儿哪儿会自贬身价与人为妾?女儿只是想……。”想什么,这是生她养她疼她爱她的亲阿娘,她骗不下去。 正文 第7章 主人家闲话 陈太太长叹一声,拉着苏玫的手说,“我和你爹已经开始为你物色良家了,定会为你找个比沈重霖更好的男子为婿。” 整个太安镇,整个下河县哪里还有比沈重霖更品貌出众、才德兼备的男子?苏玫心里泄气,又不敢出声顶撞,此事在陈太太面前不再谈论。 从陈太太屋里出来,苏玫一直心乱如麻,她想去沈家碰运气,又忘不了阿娘交待的话。沈重霖是她的堂姐夫,再如何的倾慕崇拜,她都做不到自贬身价与之为妾。 二天午饭过后,苏玫在小榻上翻来覆去,最后她还是决定要去沈宅走一趟。阿爹阿娘已经在为她物色良婿,她就当是去沈宅与沈重霖决别好了。 带着丫头采云进了沈宅,她的一颗心扑嗵扑嗵慌乱如鼓。要是碰上沈重霖该说什么,要是碰不上得有多遣憾?苏玫直觉心思缭乱无章,莲步款款,裙摆杂乱,连手里的帕子也在她不知不觉得搓得起了无数褶子。 “真是想不到太太千挑万选,竟给咱们大爷找了门这样倒霉的亲事。这又是才成婚,甩不掉又留不得,真像烫手的山竽。” 有人议论沈家大爷的亲事,苏玫不由自主尖起耳朵听。借着两株开得浓艳的阳春花间隙,她看到两个在花园墙角扯草培土的婆子在闲话。 “听说大爷当初看上的是苏家二房的玫姑娘,太太嫌玫姑娘嫁妆少这才选了如今的大奶奶。” 苏玫听着这话,脸上的浓郁瞬间散去。怪不得沈重霖与她说话那样温柔,原来是对她有情。 “太太这两日急得食不下咽,夜不安枕,昨晚找了大爷过去说话,说是想再为他娶门亲。” “再娶门亲,大爷屋里有两个通房,倒是可以抬个良妾进府。” “什么良妾,是平妻,太太说了,两头大,到时再找个由头把如今的大奶奶休出沈家,就让后进门的奶奶主持中馈。” “唉,也不知那算命瞎子说的话准不准,他居然说现今的大奶奶克夫无后。要是准,真让大爷休了也是活该,这样的姑娘谁家敢要?” 苏玫听到这个火爆的消息,激动得脸色潮红,内心的安泰无法言明。 算命瞎子?整个太安镇也就普宁庵外有个算命瞎子,那是半个神仙,他的神断哪儿有不准的? 采云扯扯苏玫的衣袖,示意她赶紧走免得让人发现闹笑话。 苏玫低头掩饰了一番内心积聚的兴奋,来时的满腔抑郁全然如雾散开,连脚步都跟着轻快得似要飞起来。丝毫没思虑这沈宅的仆妇怎么敢青天白日说主人家的闲话? 袁嬷嬷从花墙下的角门走出来,给了那两个闲话的婆子一个眼色,那两婆子草也不扯了,土也不培了,起身就从角门里消失了。 苏瑜刚喝完药,采玉送上蜜饯放她嘴里,外头就有小丫头传话说苏玫到了。 “听说姐姐大好了真是万幸。”苏玫心情好极,这会儿瞧着苏瑜怎么看怎么顺眼。 正文 第8章 好戏前 苏玫是在翌年春闱过后的第二个月被沈重霖抬进府的,那时她只顾着伤心难过,而且是伤心难过了一辈子,从未认认真真打量过她。或许是骨子里她瞧不起苏玫罢,毕竟是她先进府,再是平妻在她眼里苏玫也是下贱的妾。 饶是做足了心理预设,再见到苏玫,苏瑜眼里仍忍不住生怨。 苏瑜深吸口气,她要稳住,她要镇定,今时不同往日,不论是沈重霖还是眼前的苏玫,都不可能再伤害到她。 “之前听说妹妹来过,我晕着人也犯懒就没见到,今日大好便想和妹妹说说话。” 苏玫极不客气的坐到榻前小凳上,喝着采玉递来的茶,“这是杭州的雨前龙井吧,姐姐这里净是好东西。” 听着这酸酸的话,苏瑜的目光盯着苏玫。沈重霖到底喜欢苏玫什么?是她那张我见犹怜的脸?秋波婉转不停的眉目?她想不清楚,估计沈重霖也说不明白。 “你要是喜欢我叫采玉拿两包给你。” “姐姐赏的,我肯定不能推辞,谢姐姐。”苏玫看着苏瑜泛白的脸色,那双瞳目却莹润如玉,清透极了。病成这样还能勾人,也就只有苏瑜了罢。 “昨儿采玉去水井巷抓药,碰到二叔与人叙话。采玉上前见礼,才晓得二叔正给妹妹觅婿,我仔细问了她那人如何,采玉说那人有彬彬有礼,一看就是个读书,更有潘安之貌,妹妹真是好福气。” 这太安镇上只有沈重霖才是最优秀的,换了谁在她苏玫眼中都是污泥。又想到适才进门后听到的那些闲话,苏玫看苏瑜的眼光不禁带了些许同情。 “阿爹最是疼我,我的亲事自然要我点头才算,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姐姐可先别恭喜我。” 虽是这样说,若是阿爹强行做主,她身为人子焉敢不从?又想到昨日在阿娘那里听到的一番话,心上不禁又凭添了几许阴霾。 苏瑜往后靠了靠,唇边挂起几丝若有若无的笑,“也是,似妹妹这般的清雅娇人,岂是那些凡夫俗子可染指的?” 被苏瑜说得苏玫面上恍若桃花,脑海里浮现沈重霖风流倜傥的玉姿,苏玫的心和脸就像火烧一样。 “咳咳……。”苏瑜轻咳两声,进入正题,“在苏宅咱们姐妹就不是外人,实不相瞒,我这心里有桩事拿不定主意,想请妹妹支支招。” 有事求她?苏玫将茶碗递给一旁的采云,洗耳恭听。苏瑜越是为难,她心里越痛快。 “妹妹知道这沈宅家大业大,婆母又是极为通情达理,姐姐一进门婆母就手把手交授中馈,姐姐忙完家务、庶务,又得侍候大爷,实在忙不过来。婆母问了我的意思,是想给大爷再寻门姻亲,我应了。姐姐知道妹妹有好些个手帕交,也只有与妹妹这样品性相近的姑娘才能嫁进我们家宅,所以想问问妹妹心头可有合适的人选?” 我啊! 苏玫差点脱口而出,好在最后关头把持住了。但她仍娇羞垂眸,想到苏瑜会被赶出沈宅,她对这沈家大奶奶之位更是志在必得。“妹妹一时也想不出人选来,姐姐得容我仔细想想。”除了她自己能再想起别人再怪。 “那麻烦妹妹紧着些想,这件大事只怕这两天就要落定,不止姐姐在此物色人选,婆母姜太太那里也在依托媒人。” 什么?姜太太也在找人?苏玫眼中掠过些许慌乱,迫切想将此事定下来。可如何定?这会儿就向苏瑜开口?会不会显得太不庄重? 苏玫脸色泛白,苏瑜又开口说,“我家大爷中了举,明年春闱定然也在榜上,姻亲这事左右这两日会有个结果,届时家里添了人口帮忙,妹妹再过来玩耍我就有空招呼妹妹啦。” 苏玫直觉等不得了,她要赶紧回去将此事告之阿爹阿娘。要是阿爹突然遇到心仪之人将她的亲事敲定,这辈子与沈重霖姻缘蹉跎,那她还不得悔青肠子? “姐姐,妹妹想起隔壁的于家姑娘问我借绣样儿来着,时间差不多了,我得赶紧回去接待她。你也知道街坊四邻的,不好得罪。” 苏玫急着回去,苏瑜偏不让她走。今日沈重霖去了乡里李大郎家会文,晚上会喝得大醉回来,从前她得了信将人扶到杏玢院,结果他倒头就睡,次日天刚亮就走了,她难过了好些日子。 “不急,有事让采云回去交待一声就是。难得妹妹过来,姐姐想留你在这儿住一夜呢。” 苏玫本是满嘴苦涩,又想若留下是不是更有机会碰到沈家大爷?她再当面向他表明心意,彼此情投意合,岂非一段佳话?“既是姐姐美意,那妹妹就却之不恭,待我送采云出云仔细交待几句。” “妹妹自便。” 苏玫送采云回去,一路边走边在她耳边仔细交待,采云边听边点头。 袁嬷嬷站在苏瑜榻前,看着苏瑜幽幽深冰冷的目光,心里有些不忍,“姑娘这是要成全大爷和玫姑娘?” 苏瑜不愿应这话,岔开,“离上河县十里有座白菱山嬷嬷知道么?” 袁嬷嬷稀里糊涂点头,白菱山盛产雪鸡,每到冬日,不论离得多远的大郎小爷都会骑马驭奴而至,冒着严寒只为尝一口鲜嫩到极致雪鸡肉。 “山下有座梧桐山庄,嬷嬷拿上我全部的压箱银票去一趟,将那座梧桐山庄和方圆几里的荒地荒田全买下来。此事之前,劳嬷嬷悄悄安排些人手,准备明早开了库房将嫁妆箱子全送到镇西街的同阳镖局去。”原山庄庄主在庄内暴病而亡,打那之后庄中就经常闹鬼,周围的田舍农户也相继搬走,田地都荒废了。五年后朝廷派来位新县主,那新县主有些手段,查明哪儿是什么鬼怪作崇,是原庄主养的狸猫在庄主死后一直藏在庄内,狸猫声尖似人,后来一代一代繁衍,便也有了越来越多的鬼。 “奴婢看近日姑娘事多,是不是换个时间去?” 现如今沈家人口简单,她又占着重生的先机,断不会再傻到让人欺负。 “不必,待今夜好戏结束,你明早早些时候出发。”想了想,苏瑜又道:“老钱叔是把管庄子的好手,你出府后悄悄给外祖母递个信,把老钱叔借来替我打理几年庄子。” 袁嬷嬷这倒高兴了,老钱是她老头子,自打随太太嫁进苏家,老两口就聚少离多,这会儿要在一处,可不该高兴么?“姑娘这是打算自立门户,苏家不容人,姑娘大可去找老太太,老太太最是疼你了。” 外祖母是疼她,可外祖母家也有几个未出阁的姑娘,那几个舅妈姨母也不好相与,她这一脱身就投奔去,将来那几个表姊妹的亲事就要生坎坷了。 “我自有安排,待梧桐山庄收拾出来,你与同阳镖局联络就是不必再支会我。再来你去后不必返还,我这里事了就带着采玉去梧桐山庄,左右不过一个月。” 袁嬷嬷本来有些担心苏瑜,可她突然转性又变得如此沉稳老练,她是个做奴婢的,也就听吩咐办事。 “今夜有好戏看。”苏瑜歪在榻上,合眼后看不出情绪。 今夜有好戏? 正文 第9章 好戏中 苏瑜的话太跳,袁嬷嬷一时反应不过来? “晚上你亲自安排饭食,烫一壶好的果子酒来,让采玉去门口守着,要是大爷回来不论如何也要请到杏玢院来。” 她曾几次拉下颜面去请大爷,大爷哪次来过?怎么姑娘这次说得胸有成竹? 晚间,看着苏玫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坐定苏瑜已主持沈家中馈之事,又一想到自己即将从她手里接过这中馈,不由得喜上眉梢,酒是一杯接着一杯。这是她最爱喝的果子酒,本是酸酸甜甜的,这会儿苏玫只觉得甜不觉得酸。 “姐姐,不能再喝了,我要醉了。” 苏瑜边替苏玫斟酒,边说,“我晓得妹妹酒量好,难得来姐姐这里,怎么也得尽兴不是?” 苏玫就要答话,采玉打帘入来说,“大奶奶,大爷吃醉了酒,大春把他扶到西厢歇下了。” 苏玫好像听到有人说大爷,说到大爷她就想到沈重霖,巴掌大的娇脸瞬间红得像块在火上烤的红布,越想心越烫,越想头越晕,直到最后趴在桌上不醒人事。 苏瑜见苏玫醉了,干笑的脸立即拉下来,面无表情说,“把人架到西厢去。” 不是吧,大爷可歇在那里呢。采玉一听就不乐意,忙看向袁嬷嬷。 袁嬷嬷将人架起来,示意采玉架另一边。 采玉也是稀里糊涂就和袁嬷嬷一起将苏玫架进西厢,看着袁嬷嬷将苏玫放到大爷榻上,两人同盖一条被子,还吹熄了屋中风烛,这才拽着惊愕无处解惑的采玉离开。 半夜沈重霖翻身,手碰到身边的温软。 苏玫轻轻一吟,沈重霖像是在梦里听到苏玫的声音,翻身其上,一夜的颠鸾倒凤,翻云覆雨。 这一夜苏瑜难以成眠,走到今日这一步,她已是绝了退路。 西厢传出苏玫似痛似苦,似喜似哭的声音,她悲哀绝决的合上眼帘,倦意浓浓袭来。 那时的她看着沈重霖和苏玫出双入对,内心时时刻刻塞满了妒忌和艳羡。偶尔,他将视线从苏玫身上移开放到她身上,只是一句半句称赞和肯定的话,或是一个满意认同的眼神,都能让她如沐春风能飞起来。 她那是妒忌什么? 她那时艳羡什么? 沈重霖这贬妻为妾的无情之徒,她幸福什么? 她是中了什么邪?着了什么魔? 次日苏瑜不是在花香鸟鸣中醒来的,西厢苏玫的尖叫声划破了这个春日的某个早晨,原本寂宁的杏玢院纷杳而来的脚步声慌乱无措,丫头婆子乱成一团,全往西厢那扇不大的雕花木门里挤。 袁嬷嬷在苏瑜床前,看到苏瑜睁开眼,悄悄地说,“发作了。” “哼。”苏瑜一声冷吟,“她倒是聪明,这事要是悄悄了了她只能吃亏,这样张扬人尽皆知,她进这沈宅便是门上钉钉。” “奴婢已经安排人到姑娘院里待命,都是可信的,奴婢来说一声就起程办事去了。”只有趁这个乱,才好将姑娘的嫁妆运出沈家。姑娘的嫁妆箱子太显眼,能让人少发现一刻是一刻。 沈瑜点头,袁嬷嬷退下,采玉打帘进来。 “大奶奶,外头可热闹,西厢让人围得水泄不通。”昨夜袁嬷嬷拉着她说了好些话,她才知道自家姑娘准备脱身,她早就看不惯这沈宅的作派,姑娘若能抽身最好不过了。这会儿采玉心里早没了疑虑,只有兴奋和激动。“奴婢悄悄望了一眼,大爷光着身子愣在床上,玫姑娘只穿了兜衣正扯被子抹泪呢。” 只怕就算苏玫扯被子抹泪,在沈重霖眼中也是人美花娇,梨花带雨罢。 “你去把姜太太请过来,再打人去苏府报信。” 那可是场大热闹,采玉欢欢喜喜就去了。 进来侍候她洗漱的是沈宅的家生丫头春桃,她是沈重德看中的通房人选。春桃有喜欢的人,是沈重霖近身的大春,两人就要捅破窗户纸时沈重德从中做梗想强行占有,春桃有气性,投了井。姜太太嫌那井晦气,让她派人将那井填了。 春桃一直拿眼悄悄瞥苏瑜,觉得本该大哭大闹的大奶奶这会子出奇的安静,她是想装不知道么?可适才苏家娘子那一声尖叫,连躲子后园马棚里的夜猫子都吵醒了,大奶奶怎么会不知道。 苏瑜不急不缓的收拾妥当,又慢慢幽幽问了句,“太太来看过了没有?” 春桃面上恭敬,心中可怜苏瑜,“已经去请了。” 天刚亮不久,姜太太得了信儿也差不多时间该到了。苏瑜走到门口,春桃打帘让她出去。 院子里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下人仆妇,苏瑜没发话赶人,他们也乐得看笑话。姜太太由近身嬷嬷马嬷嬷挽着一脸阴沉站到西厢门口,只往里看了一眼便脸色煞白,随后怒而离开。 看到姜太太走远,苏瑜才吩咐春桃,“回我屋里拿身衣裳给苏姑娘穿上。” “是,大奶奶。” 苏瑜又斜眼看向众人,“都散了吧。” 热闹看过了,众人作鸟兽散。 春桃拿来衣裳给苏玫换上,沈重霖也起身穿戴整理。春桃看到榻上一点如胭脂般的落红,嘴往下一撇,满心轻视。 苏瑜算着时辰打往头进来,先对沈重霖福礼,“大爷安好。” 沈重霖本因昨夜稀里糊涂的作派感到羞耻,此番见着苏瑜面色更是尬尴,但他得端着他大爷的谱儿,大不了再娶个苏氏便是,反正这个苏氏是他所喜欢的。“母亲该是气着了,我去看看,这里你好好照看。” 沈家后院的麻烦例来他都甩给她负责,苏玫进府也将他这一毛病学得彻底,面上风光的事是她苏玫的,谁也看不见背后辛苦劳累的苏瑜。 沈重霖拂袖而去,苏玫扑嗵一声跪在苏瑜面前,“姐姐,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苏玫是真的心中发慌,她是心仪沈重霖,却没想这么快就与他有关系,她要是坏了名声再进沈家,将来谁会看得起她?谁会把她放在眼里?那可是一辈子的污迹啊! 苏瑜痛心疾首的看着苏玫,“昨夜你醉得不省人事,我便安排你在西厢歇下。偏巧大爷也打外头醉酒回来,许是半夜进错了门才与你坏了规矩。妹妹,事已至此,姐姐这里倒是好说话,你我姐妹共侍一夫我是愿意的,就是二叔和二婶母那里不知你要如何说?” 她不用替苏玫张罗,苏玫自己会想办法说服二房,毕竟这笔糊涂账总得有人收拾。 苏玫早晨醒来,发现与沈重霖燕好之事已成事实,她苦恼之下思虑诸多。最后决定孤注一掷,这才有了那声尖叫。“姐姐,妹妹是没脸回去了,既是姐姐愿意妹妹嫁进沈家,妹妹但求姐姐做主。” “太太过来看过了,脸色不好,大爷去了太太院里也只会为你说话,你好好歇着,姐姐去太太院里看看,大爷和太太肯定给你个交待。”自打听了算命瞎子的话,姜太太恨极了苏家,这会儿沈重霖与苏玫搞在一起还让人瞧见了,这会儿只怕对苏家恨得牙根直痒。 苏瑜要去为她说项,苏玫先是不理解,很快又能理解了。只要有沈家大爷在,这沈家她是嫁定了,苏瑜与其折腾撒泼,还不如成全她与大爷,也落得个贤惠的名声。 福春院,姜太太正捶胸顿足,哭得泪水跟瀑布似的一帘接着一帘。 沈莹和沈菡听到这个火爆消息,连妆都没梳赶紧到杏玢院看热闹,结果大奶奶正往外赶人。得知阿娘姜太太来看了一眼就回了,又紧忙转身到福春院。 姜太太惯会哭,沈莹和沈菡也不知要怎么安慰,只一个站一边为她摸背顺气。 “这个苏娘子霖哥儿成婚时来过,能让霖哥儿看入眼的定是品性高洁。岂知她比苏瑜那个贱人更可恶,她苏家都是一窝什么人啊,这二房还是个秀长出生,读了一辈子书,就只把闺女教会勾汉子了。” 正文 第10章 憋屈的条件 姜太太越说越气愤,越说越痛心,沈重霖在门口听了后头几句,脸色也难看透顶。他打帘入来,“阿娘,事既已出,该想法子解决,你这番伤心难过于是无补,还是想着怎么跟苏家交待吧。” “交待什么?苏家教养的好闺女,跑到我沈家来勾引我儿子,我不找苏家算账也就罢了,难道他还敢来找我麻烦?”沈重霖是她最宝贝的儿子,不论大事小情有关沈重霖,她除了护短就是护短,从未拎清过。 适才他问了跟随小厮大春,原来他昨夜归来晚让采玉和袁嬷嬷接到了杏玢院。大春只跟到杏玢院门口就被打发走了,按他听到的消息,是他昨夜不知怎的糊里糊涂从上房出来进了西厢,这才惹了这场风流事。 “阿娘之前不是再想法子怎么将苏瑜休出沈家么,我看这倒是个契机。” “你要纳了这苏娘子?”姜太太直摇头,“我们沈家到底造了什么孽,怎么就跟这姓苏的掰扯不清呢?往后我想着你再娶亲,这太安镇也就这么大,就算和苏家沾亲带故的都不准进我沈家门,何况这两个还出自同个祖宗?她作下这样的丑事,这样的不知羞耻,往后……说不定人尽可夫,天啊,真要是进我沈家的门,我这张老脸根本就不能要了啊!” 听着姜太太越说越痛心,最后竟是嚎啕大哭。沈重霖内心生了丝厌恶,但事关他的前程,宁可信那算命瞎子也绝不能冒一丝风险。他耐着性子开解姜太太,“阿娘处处替儿子替沈家着想,儿子心存感激。儿子还是那句话,生米已是熟饭,儿子顶天立地大丈夫,敢作敢当。再说倒可以借着此事发作苏瑜,名正言顺将她休出沈家。” 一听到能解掉到苏瑜那个祸害,姜太太的哭声收了收风,却仍是老横纵泪的望着沈重霖。 沈重霖解释道:“我不纳苏玫为妾,我娶她为平妻。苏瑜在娘家是让苏老爷娇养长大,哪里受得这般折辱?她若是闹起来,阿娘可去县衙告她不孝,儿子也可以七出之擅妒休其出府。” “她若是不闹呢?”姜太太顿时觉得儿子出了个好主意。 沈重霖不信,“若是不闹也娶,儿子只宠苏玫,若让苏玫先生下孩子,苏瑜总会闹的。” 姜太太彻底被儿子的智慧给征服了,与儿子的锦绣前程相比,苏玫上门犯贱的事根本不算事。“还是你想得周到。” 见姜太太被自己说服,沈重霖极赋成就感。 马嬷嬷打帘进来,福礼道:“太太,大爷,大奶奶来了。” 错过了早晨苏玫和大哥被捉奸在床的好戏,大嫂这就送上门来,沈莹和沈菡迫不及待想见到这场大热闹,双双望着门口翘首以盼。 苏瑜进来,她的眉眼,她的嘴唇,连着她款款而来摇曳的青色裙摆都透着冷静沉稳的笑。她先是再正常不过的向姜太太福礼,再向沈重霖福礼,尔后才盈盈出声,“婆母,儿媳来向您告罪来了,是儿媳没有看顾好妹妹。可与大爷能有这段缘分,也算是他俩的造化。婆母不要怪大爷,更不要因此事气坏了身子,儿媳愿为婆母和大爷分忧,迟些时候就派人到苏家提亲,将阿玫娶进府来,和儿媳一起好好侍候大爷,好好孝顺婆母。” 不对啊! 不该啊! 苏瑜不该是这样的反应啊! 装,继续装! 沈菡姐妹俩面面相觑一脸愕然,姜太太惊愕得唇齿难合。 只有沈重霖,十分笃定苏瑜在装腔作势。成亲两个月,他没有一晚歇在杏玢院,她明里暗里遣人来请了多少次估计她自己也记不清了,她会这么舍得?这么大方?天方夜谭罢。 “你到是贤惠。”沈重霖良久憋出这么句话来,实是在苏瑜不按套路出牌,让他憋了满肚皮的教妻话无法吐出口来。 苏瑜不想跟沈重霖多说半个字,只看着姜太太说,“婆母也知道我二叔家的景况,虽是小有资业,但二叔家还有个长年的庶兄要成家,阿玫的嫁妆二婶也只凑够了十抬。我与阿玫姐妹情深,断然不会舍得她在嫁妆上受委屈,故尔此事一发,我便替大爷做了打算,已让袁嬷嬷将我抬进府里的八十抬嫁妆中的其中六十抬原封不动的抬回了苏家,到时和阿玫再一起抬回家来,也能全阿玫的颜面,断不会让街坊四邻觉得大爷再娶与娶我时有天差地别之分。” “什么,你将嫁妆都送回苏家去了?”沈菡惊叫出声,像看怪物似的看着苏瑜。 “你怎么能不跟我……我阿娘和大哥说一声就擅自作主?”沈莹同样心痛那堆嫁妆,那其中也是她的嫁妆啊。 “大爷和阿玫已有了夫妻之识,难道大爷想不作数吗?二叔好歹是秀才出身,身有功名,要是他告到县上去,大爷可是要吃官司的。”苏瑜仍看着姜太太,声音里满是替沈家着想。 姜太太在苏瑜说提到嫁妆两个字时就开始在心里算账,苏玫有十抬嫁妆,苏瑜给添了六十抬也就是七十抬。苏瑜是先进门的,后进门的苏玫嫁妆的确不能超过她,否则就是大不敬。虽说面子上是全了,可苏玫始终还是只有十抬嫁妆,沈家还是亏着呢。 再者,阿菡和阿莹本已定好从苏瑜嫁妆中添妆,这都给了苏玫又该怎么算?这也是笔糊涂账哟。 “你到是想得周到。” “儿媳是沈家妇,自然要处处为沈家设想。” 自打苏瑜出现,沈重霖就只一句话。 直到苏瑜离开,他都没能有机会再开口。 “阿娘,大嫂是转了性了吗?”沈菡满腹疑虑,总觉得苏瑜哪里不一样。 姜太太将目光放到沈重霖身上,还没在儿子那里得到句话,外头又有人来报,——苏家二太太陈氏和苏玫的庶兄苏怀礼到了。 这么快就得到信儿了?谁传的? 沈重霖面上掠上一层浮躁,右眼皮猛得跳不停歇。 将人安排在花厅,姜太太要缓缓神没过去,沈菡沈莹怕打起来殃及池鱼也没敢靠近,沈重霖独自去到花厅,一进门,就觉得花厅的气氛压抑得就像天空即将坠落的黑云。 “陈太太。”沈重霖想着与沈玫已有夫妻之实,面对一脸阴冷的陈太太还是长揖到底。 陈太太冷哼了一声没答话,苏怀礼拿眼斜着沈重霖,语气不善,“姓沈的,你可是咱们太安镇炽手可热的举人老爷,怎么也干出这种鸡鸣狗道的龌蹉事?你说,打算怎么跟我阿娘跟我苏家交待吧?” 苏怀礼名字挺兼逊,脾性却与其名天差地别。他常与镇中那些二流子成群结队,东家闯祸,西家惹事,算是太安镇上排在头几位的祸头子。这些沈重霖是晓得的,他那个不成气的弟弟有时还与苏怀礼称兄道弟。这会子沈重霖理亏,面对苏怀礼的趾高气昂,他得忍气吞声。“不满苏家兄弟,我与令姐实在有情,一时情难自禁这才越了礼数。” “我不管你们这有情无情的,你只要认账就好。你不知道,我阿爹知道这事后气得躺在床上下不来,否则也用不着我阿娘亲自出马来向你讨说法。说吧,你们沈家决定怎么了结此事?” 说到此,沈重霖自然从善如流,“适才在阿娘院里已然商决,择日上门迎娶。” “说得好听。”苏怀礼摆摆手,“你的意思我明白,先不说我姐是不是我阿爹阿娘的心头肉,她可是我们家正正经经的嫡女。我阿爹是秀才,秀才家的姑娘那是书香门第,虽说出身比不得那些官宦世家,可她从小也是让我阿爹教得知书识礼,你说一句娶就娶了?你别忘了你府里还有个大奶奶呢?谈什么娶?你想纳我姐为妾,我告诉你,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