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鬼藏金陵 引子 一支四十年前的勘测队      故事发生在1969年,长白山和小兴安岭交界。   那是1969年的四月份,中苏边境的乌苏里江结成的冰足足有两米厚,一队穿着军装的勘测队却踏着老林子里齐腰深的积雪,进入了蘑菇屯儿。   队伍足足有一百多人,全都穿着厚呢子的军装,背着清一色的半自动步枪,进村儿之后在村支书的带领下挨家挨户的敲门,寻找一个向导要进山。   蘑菇屯儿的乡亲们全都很惊讶,因为1969年三月,中苏在珍宝岛爆发武装冲突,爆发冲突的珍宝岛距离蘑菇屯儿不过十几里路。当时苏联老毛子的坦克车发射的炮弹轰轰作响,吓得屯子里的狗呜呜躲在柴禾堆里不敢出来,这解放军的勘测队这个时候进山,莫不是要开战了?   屯子里的村支书孟铁柱接待了这支勘测队,这勘测队的领队是个戴着眼镜客客气气的年轻人,但是孟铁柱当过兵,一看到这个人的军衔,愣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因为这领头的人竟然是个上校,而且这队人清一色的将校呢子,戴着厚厚的呢绒帽子,看模样其中许多都是知识分子。   领头的年轻军官手里拿着县里和镇上开的介绍信,找孟铁柱是为了找个得力的帮手,勘测队要去找山上的野人要塞。   野人要塞是日军侵占东北时期关东军在兴安岭建的,就在蘑菇屯儿不远处的长白山和小兴安岭交界的深山里。当时岛国人在蘑菇屯儿抓走了一百多壮丁去做劳工,后来全都没能回来。   都说这野人要塞是人间地狱,鬼子抓住人会把人弄去做活体实验,解放前没人敢上山去找这个野人要塞,也没人能找到。   苏联红军决定对岛国出兵,苏联老毛子就是从对岸的乌苏里江踩着河水过来从蘑菇屯儿上山去打的鬼子。村里的老人还记得那是八月份,老毛子都长的人高马大,红发碧眼。他们路过屯子里的时候抓走了好几只猪和十几只鸡,还对着屯子里的大姑娘吹口哨,搞的屯子里乌烟瘴气的。   不过没多久山里就传来打仗的声音,又是枪声又是炸弹的声音,屯子里鸡飞狗跳,县里游击队的人紧跟着也进了屯子,上山后不久就有人传出来消息,说小鬼子已经投降了,那野人要塞在鬼子投降后用炸药炸毁了入口,内部设施浇上汽油全都焚烧了。   一听说是找野人要塞,就连屯儿里经验最丰富的鄂伦春族猎人老满头都开始摇头,这.个季节,外面的气温在零下二三十度,又冰又冷,那野人要塞就在长白山和兴安岭交界深山的最深处,这时节山上不时刮白毛风,东北的白毛风比下冰雹子还吓人,狂风带着冰雪劈头盖脸的吹,一盆开水倒出去还没落地就结成了冰渣子。而且那野人要塞自从日本鬼子关东军投降之后,几十年没人上去了,谁也找不到路啊。   说来也奇怪,那野人要塞,自从小鬼子投降之后,从没有人找到过,蘑菇屯儿的人都知道山上野人沟有一座日军要塞,可是谁都说不出这要塞什么样。年岁大的老人说道野人沟的时候,只能想起野人沟当中的白骨,一堆堆的人骨头,老人们都说那是野人的骨头,长白山和兴安岭的野人是吃人的,比人熊还恐怖,屯子里的猎人平日都绕着野人沟走。   可是那年轻的军官手里竟然有一张军用地图,打开来看,上面详细的画着蘑菇屯儿附近的地形,在上面还有标着野人字样的日本字儿,孟铁柱识日本字儿,一眼就看到‘野人要塞’四个字,地图上面有蘑菇屯上野人要塞去的路线,都用红色的钢笔详细画出来了。(解放前日本在东北实行奴化教育,在文化上同化中国孩童,许多老一辈东北人认识日本字会讲日语)   这野人沟可不是普通的地方,那地方周围都是几百年的老树,树叶掉下来在地上腐烂了变成了泥,外面又盖着一层五六米厚的雪,人一脚踩下去人就没了影,活生生被冻死在里面。   野人沟所在的地方是小兴安岭和长白山交界的最深处,那里昼夜温差极其大,一年有九个月都是冬天,五六月份都能冻死人,八九月份大雪就封山了,是所谓的生命禁区。   夏天野人沟沟子里到处是散落的人骨,树上还有水桶粗的蟒蛇,老松树洞里睡着几百斤重的人熊和上千斤的野猪王。东北的野猪是吃人的,夏天发情的野猪最暴躁,见了人就冲上去咬。那大山深处据说还有吃人的山魈,卡车那么大的东北虎,还有传说中的长白山雪人,一般人听说去野人沟腿都软了,所以那军官和孟铁柱在屯子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愿意去。   蘑菇屯儿十几年没来过这么多人了,屯子里的人全都聚到了村支书孟铁柱家看新鲜,据当时在孟铁柱家的人回忆,这支勘测队的人很奇怪,他们带着一些奇奇怪怪的铁皮盒子,那铁盒子上刷着绿色的油漆,上面画着骷髅头,看样子很危险。   那年轻的上校军官找遍了村子也找不到一个敢去野人要塞的人,皱着眉毛请求了半天,让孟铁柱无论如何要找一个认识路的人带下路,然后把带来的军用罐头和压缩干粮发给屯子里看热闹的人。   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山里人朴实,哪见过军用罐头和压缩干粮啊,一个个流着口水都挪不动步子了,没拿到东西的人纷纷从屋子里赶过来,很快孟铁柱家就聚集了大半个屯儿的人。   大家七嘴八舌的想办法,这个说那个说,可就是没人愿意上山。   孟铁柱收了年轻军官的军用罐头和压缩干粮,觉得不给人做点事情不好,于是张罗着把村子里打猎最有经验的老满头和黑瞎子给找来了。   黑瞎子是屯子里最壮实的男人,长的跟山里的大黑熊似的虎背熊腰,他打猎挖药是一把好手,东北虎、雪貂、银狐、雪原狼啥都猎到过,夏天还在山里挖到过上百年的野山参。可是他也不敢轻易夸下海口敢在这个时节找到野人要塞。   孟铁柱抽着那军官给的香烟,见他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只好求老满头想个办法,总得给人一个交代不是。   老满头是鄂伦春族,解放前一直在山里打猎养鹿挖参,大小兴安岭和长白山没有他没去过的山沟沟,蘑菇屯里他说是打猎第一把手没人敢说是第二。   老满头抽着孟铁柱点上的旱烟锅锅,大口的吐着烟泡子,皱着眉毛摇摇头,说:“要是我还年轻二十岁,带着你们进山去野人沟不在话下,可是现在我老咯,这老寒腿不中用,裹上雪貂皮子护腿都不暖和,喝了高粱包谷烧酒也不进禁事咯,那野人沟气候变化很快,山里不是刮风就是下雨,这时节是白毛子雨夹雪,那是山神爷爷在发吼,叫我们不要进山呐。”   年轻军官又看向黑瞎子,黑瞎子那憨实的脸都皱着一团儿了,说不是我不想去,是我真不知道这野人沟的路究竟是啥样子啊,这山里的路,你走过去的时候看着是好好一条路,一脚踩下去说不定就是烟泡子(会陷人的一种淤泥),要是夏天我还能找着路,现在大雪封山还没融,进了山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啊。   那年轻军官说求求你们一定要想个办法,我们必须要上山一趟找到这野人要塞。   孟铁柱见状,咬咬牙,说黑瞎子你看这样中不,我跟着一块儿去,咱俩一起结个伴儿,路上都机灵点,能找到路咱们就上去,找不到路咱们就回来。   黑瞎子见状,也只好答应了。   于是,孟铁柱和黑瞎子穿上了厚厚的棉大衣,腿上裹着老狗皮的护腿,踩着齐膝深的大雪领着勘测队进了老林子。   接下来的事情,就带有一点玄幻的色彩了。   孟铁柱和黑瞎子领着勘测队进了兴安岭深处之后不久,屯子里就遇到了狼灾。   其实解放前,在山里讨生活,大都会遇到雪荒年间山上粮食不足狼群下山包围屯子的事情。   老一辈的人管这种事情叫“狼荒”。意思是遇到了狼群泛滥年生。   因为大雪封山,山上的狼也没了食物,狼为了活命,就会在狼王的带领下围了有人住的屯子,向人讨要食物。   兴安岭的狼也有灵,从来不会围一个屯子两次,只要人给了食物,狼群就会离去,狼这种畜生最无情,也最通人情。   可是蘑菇屯已经几十年没有见过成规模的狼灾了,这次的狼群规模极大,整个山坳周围都是凄厉地狼嚎声,把屯子里的孩子吓跑了胆,哇哇哭个不停,屯子里的猎狗跟世界末日来临一样,暴躁地狂吠。   据老人回忆,蘑菇屯儿最近的一次遇到狼灾是1945年,那年东北冬季极其漫长,人都没了食物,狼也是。许多地方都遭了狼灾,内蒙的草原上还发生了狼吃人的惨剧。可是那年来的也不过二十多匹狼,屯子里的人凑了一些肉食丢在外头,狼吃了就走了。   狼这种畜生很聪明,它知道把人逼急了自己就没了活路,所以不会在一个屯子呆多久。   屯子里的人按照这个应对狼灾的办法,将各家各户杀年猪剩下的一些边角料和打猎剩下的陈肉丢在屯子外头喂狼,有猎枪的青壮日夜巡护,保证屯子里人的安全。   通常这样之后,没过多久狼群就会在狼王的带领下离去。   可是狼灾没结束,又犯了黄皮子。   东北有五大仙,胡柳白黄灰。解放前山里还有黄皮子庙,在山里淘金挖矿的人都拜黄大仙也就是黄皮子,狼灾还没有结束,晚上蘑菇屯的黄皮子就泛滥了,家家户户都能看到黄皮子乱窜,把养的老母鸡一个个咬穿了脖子吸干血。   预想中会离去的狼群并没有走,反而变本加厉地猖狂起来,公然地将屯子出山的路给封了,屯子里的人出门就能看见一群灰白皮毛的狼,呲牙咧嘴地狰狞嘶吼。   没办法,所有的人只能躲在家里了。有猎枪的青壮年纷纷上阵,用猎枪打狼,女人和孩子就下套子夹黄皮子。   那一夜蘑菇屯的人睡的都不安生,外面是漫山遍野的狼嚎,屋外头全都是绿萤萤的眼珠子,像是鬼火似的闪。   怪异的是,不管屯子里的人如何打黄皮子和狼,这些黄皮子和狼就是不走,而且数量越来越多,仿佛整个大小兴安岭还有长白山的狼和黄皮子都聚集到蘑菇屯儿了。   年岁大的老婆子都不敢出门,天天在家里给山神爷爷烧香,说这是屯子里有人得罪了山神呐。   孟铁柱的媳妇叫黄敏,是个地道本分的农村妇女,孟铁柱走了之后,她就发现一些奇怪的地方。   那些黄皮子和狼,似乎在保护他们家!   黄敏当时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孕,所以不太出门,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也发现了诡异莫名,无法解释的事情。   闹了狼灾和黄皮子的第二天一大早,她推开门想看看外面,赫然发现自家门口竟然摆着五六只肥大的野鸡。   这些野鸡无一例外,全都是被黄皮子咬穿了喉咙死的,甚至于还冒着热乎的热气。   她顿时呆滞在原地,黄敏是个山里长大的人,对这些东西有根深蒂固的信念,她第一个想法是有人看她孤儿寡母,当家的不在,这是有人在帮她家。   可是她往外面一扫,偌大的院子外面空荡荡的都是白雪,唯独十几只皮毛鲜亮的黄皮子,挨个儿蹲在墙壁上,瞅着黑亮的眼珠子盯着她,似乎在等她把那野鸡捡回去。   其中一只皮毛快白了的黄皮子,甚至还学长人的模样,对着黄敏做了一个揖……   黄敏吓的身体一颤,连忙将门给反锁了,从门缝偷偷往外面一瞅,却发现那些黄皮子叼来更多的东西,野兔,山鼠……   接下来的几天,天天都是如此。   那些黄皮子就像是哨兵一样,必须看到黄敏把那些猎物拿回屋子才离开。而且别家别户的鸡鸭都遭了黄皮子的祸害,唯独自家的鸡鸭,就在那些黄皮子跟前,它们却跟没看见一样……   黄敏虽然觉得很奇怪,但是她还是将这个秘密藏在了心里,谁都没敢说。   她心里有一个怀疑,这些忽然出现的狼群和黄皮子,似乎和当家的孟铁柱他们那只勘测队进山有关。   一直到了孟铁柱带着勘测队进入野人沟的第七天,事情终于有了转变。   那天黄敏正在吃饭,一边想着孟铁柱他们,屯子周围的山上忽然传来一声剧烈的响声。   黄敏听的耳膜一震,手里的碗差点掉了下去。   她慌忙冲出门去,就听到外面的山峰发出一阵阵轰鸣地声音,像是雪崩一样,隐约可以看到一道道火龙从山里冒出来,带着巨龙一般的黑雾,笼罩了整个天空。   一直在黄敏家周围的黄皮子和若隐若无的狼群,发疯一般逃窜,朝着山上跑去。   整个屯子里的人都见识了这个胜景,成百上千的黄皮子和狼仓惶逃命,在屯子里呼啸着冲向山上,有些老人一辈子见的狼和黄皮子都没这么多。   响声持续了一个多小时,还伴随着强烈的地震。黄敏的心也跟着悬了一个多小时。   狼灾和黄皮子都走了,可黄敏心里却涌出不妙的感觉来,这不会是当家的他们遇到了什么吧?   那一夜,村子里的疯神婆跳了一夜的萨满舞祈福,家家户户的狗都夹着尾巴躲在柴火堆不敢出来,屯子还反常的刮起了冬天才有的白毛子风,整个屯子都被狂风暴雪笼罩了。   黄敏一直焦急的在门口等待孟铁柱的消息,可是屋外是鹅毛大雪,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是否能回来。   黄敏惴惴不安地在屋子里升旺了炉子,一边为孟铁柱祈福一边等待着他们的消息。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浓。   半夜的时候,黄敏眼皮子跳的正厉害,忽然门响了。   敲门的声音是爪子挠门的声音,嘎吱,嘎吱……   黄敏心弦儿一颤,蹑手蹑脚接近了大门,贴在门缝朝着外面一看,发现自己看到了一辈子所见过最诡异的一幕。   几头硕大的白狼驮着一个男人,正倒在自家门口。   其中一只狼浑身雪白,在用爪子挠门。   十几只黄皮子蜷缩成一团儿贴在那男人胸口,好像是在给他取暖一样。   黄敏一下子瞪大了眼珠子,她认出来这男人正是自己当家的。   她顾不得其它的,连忙将房门打开,一下子扑在孟铁柱身上。   那些白狼和黄皮子在黄敏出来之后,全都跑走了,白狼一边跑,一边发出呜呜地哀鸣,那些黄皮子则一个个哀怨地尖叫,黄敏一下子哭了出来,她伸手摸当家的,发下孟铁柱浑身都被冻僵了,她忙摸了摸当家的胸口,还是热乎的,还活着。   孟铁柱蜷缩着,保持着一个怪异的姿势,他的胸口似乎有个东西。   黄敏伸手在在孟铁柱身上一捞,眼珠子顿时瞪大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天没缓过劲来,原来孟铁柱怀里揣着的竟然是一颗毛绒绒的人脑袋,上面都是毛发,眼珠子阴狠怨毒,正死死地盯着她…… 第一卷:鬼藏金陵 第一章 二十五年后的古董店      二十五年后,我在北京潘家园我九叔开的古董店打工。   故事中的孟铁柱,就是我的大伯,他后来活了下来,至于那支神秘的勘测队,从此消失了踪迹。   有人说那只勘测队在山里被野人吃了,因为我大伯孟铁柱带回来一颗硕大的毛茸茸的野人脑袋。也有人说那支勘测队成功的找到了野人要塞,然后回去了。还有人说那野人要塞当中还有日本人的残匪,他们和日本鬼子打仗了,总而言之众说纷纭,各种版本层出不穷。   最离谱的版本是说那支勘测队找到了传说中的大清国在长白山的宝藏和皇陵,但是被宝藏里的机关给困死在里面,只有我大伯出来了。   这个版本被蘑菇屯儿的父老乡亲传的有声有色,一来民间风传清朝早期皇陵都埋在长白山,因为担心关内局势不稳,还在皇陵中埋了无数金银珠宝以图东山再起云云,我们蘑菇屯儿恰好在兴安岭和长白山交界处,距离长白山最深处很近,再加上当年日本人在东北修建“东方马奇诺防线”,挖出来不少金辽清古墓,所以大伙儿疯传这个版本。   而这个版本之所以传的这么火热,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于有现实的“证据”,改革开放后,我九叔孟红军就是倒卖古董文物发的家,他靠着自己的本事一步步做大了生意,很快他就成了蘑菇屯首富,没几年九叔的生意就做遍了东三省,现在已经将店面都开到了潘家园儿,道上有人称呼他为“九叔”或者“九爷”。   因为太多人对这个传说深信不疑,以至于我也曾怀疑过,并且信以为真很长时间,但是有一次我憋不住了,问过九叔孟红军之后,才知道了我们孟家发迹的真实原因。   九叔之所以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将古董生意做的这么大,是因为当年他读书的时候救了一个落水的男人,那个男人家里很有钱,而且很有背景,在那个人的资助下,九叔的生意很快就火了起来。   九叔管那个人叫“解爷”,也算是我们古董店的大股东,九叔充其量只是个跑腿的,拿点分红罢了。   我曾经见过“解爷”,是一个白白净净很和气的三十岁出头的男人,文质彬彬的,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见了谁都笑眯眯的,说话很温柔,为人处事如沐春风。   解爷对我们孟家的人都很照顾。他时常会问我大伯孟铁柱的情况,尤其关心那次勘测队有关的事情。   解爷问的多了,我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大伯他们这个勘测队的故事,是不是真事我也不知道,所以我只能对着解爷尴尬的笑一笑。   可是1987年,兴安岭发生山火,蘑菇屯儿外面的大山再次发出轰隆隆地巨大响声,从山上喷射出十几米高的火焰柱子,不时有以前关东军用的铁饭盒水壶头盔之类的东西从天上落在屯子里,大火熄灭之后,屯子里的人上山去捡洋落,捡回来好多被烧融的铁疙瘩。   我当时刚刚初中毕业,亲眼见证了这个盛况,蝗虫一般遮天蔽日的铁疙瘩从空中像是流星雨一样坠落,全是日军侵华时期遗留下的东西,甚至还有手臂粗的炮弹筒子。   大伯孟铁柱那天站在院子门口看着山上野人沟的方向默默流泪,一个几十岁的大老爷们儿,哭的稀里哗啦,嘴里不停的说:“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   我从那时候隐约知道了,也许大伯说的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故事。   可每当有人问到那次勘测队的事情,大伯孟铁柱就会翻了脸吼人,不管对方是谁。   但他自己偶尔喝了酒,就喜欢说一些残碎的片段,讲一讲黑瞎子兄弟的好,还有那支古怪的勘测队。   无论别人怎么套话,大伯孟铁柱只说一句:“那是真的啊,那是真的啊……”   也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是真的,因为每当他说到这句话,都会泪流满面,自己一口喝干一大碗苞米高粱酒,然后往炕上一倒,呼噜呼噜睡觉。   然后伯妈会默默的给他盖上厚实的棉被,伯妈黄敏说,经历过生死的人,眼里都有伤,以后你们谁也别在当家的面前提那件事。   所以解爷问我,其实我也只能说个大概,将我从蘑菇屯儿那些嘴碎的父老乡亲那里听来的故事添油加醋的说一遍,每当听到大伯倒在门口,怀中抱着一颗毛绒绒的野人头颅的时候,解爷就会嘴角一咧,勾起一丝诡异的微笑。   我曾经将这个故事讲述过许多遍,但是解爷每次听了都不觉得厌烦,每次见了我,都喜欢让我说一说我大伯的这个故事。   我有些好奇,问道:“解爷,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野人?那长白山雪人是真的啊?”   解爷摇摇头,道:“那不一定是野人,也有可能是山魈,也有可能是猴子,山里的猴子和人差不多,不过你大伯带回来的这颗脑袋,可不简单呐……”   解爷还追问我我大伯将那颗野人头怎么处理的,我也说不清所以然来,只知道我大伯孟铁柱从那次起就封了猎枪,毁了捕猎的夹子和套子,从此没见他进过大山。   解爷会长叹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半响都不说话。   因为解爷这种脾气性格,让我感觉他这个人神秘莫测,完全摸不透,所以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感觉自己浑身凉飕飕的,哪里都不对劲,就连我一直崇拜的九叔孟红军在解爷面前也都毕恭毕敬的,大气都不敢踹一下。   我爷爷为了响应毛主席人多就是力量的号召,和奶奶一口气生了九个,其中有四个因为蘑菇屯儿环境太恶劣和那时候缺衣少食夭折了,活下来了五个。因此我有一个大伯,一个叔叔两个姑姑,他们结婚生子开枝散叶后,我们一大家子人足足有二十多口。   我的九叔孟红军就是我们孟家最有出息的一个。   他年纪其实比我大不了多少,只比我大十二岁,因为是老九,所谓的幺儿,在家里最受爷爷奶奶的喜欢。那时候我老爹已经去当兵了,每个月按时将自己的津贴寄回来补贴家用,而我大伯孟铁柱已经当兵归来当了村支书,家里有了主要劳动力和经济来源,于是爷爷奶奶将钱全都投在了九叔身上,让他去念书考大学。   当时我两个姑姑都是十几岁年纪,每天都得跟着我大伯一起在山里耕地劳作,日子非常艰苦。   山里的土地不像是北大荒大平原,蘑菇屯儿的地都是这个山坳坳一块儿,那个山沟沟一块儿,翻地种地那时候还没有机械,全靠人力和牛,我大伯孟铁柱为了供养我九叔读大学,操劳了大半辈子,最后让我九叔名牌大学毕业。我九叔也争气,是蘑菇屯儿有历史以来第一个大学生,当时大伯和我爹他们摆酒席摆了三天,全蘑菇屯儿的人都沾了光。   那时候是八十年代,一个大学生的珍稀程度丝毫不亚于大熊猫,这是我大伯最自豪的一点,每次聊起供养九叔上了大学,大伯就会得意地哼哼,说如果不是他,我九叔现在估计还在蘑菇屯儿里头刨蘑菇晒干活当泥腿杆子呢。   但是我大伯孟铁柱也最恨我九叔,见了他就叫他畜生。   大伯孟铁柱之所以每次都叫九叔畜生,是因为九叔当年为了开古董店,将大伯孟铁柱和黄敏伯妈结婚的时候大伯送给伯妈的豌豆那么大一点的一个金戒指给偷走了,那是他俩结婚时候唯一的财物,当时大伯孟铁柱见黄敏伯妈的结婚金戒指不见了暴跳如雷,大半夜架着驴车拿着棒子要去城里揍九叔。   九叔自然早就躲得远远的,而暴躁的大伯孟铁柱也被黄敏伯妈给拦住了,但是后来逢年过节九叔回去免不了要受罪,每次九叔回家不在家门口被骂半天大伯就不会让他进门。   我后来问过九叔,据九叔自己说那金戒指是伯妈黄敏给他的,因为开古董店需要本钱,九叔自己当时也是个工作不久的穷小子,只有知识没有钱,所以伯妈把自己的结婚戒指和家里的一些值钱物件全都给九叔了。   这个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多半是真的,因为伯妈黄敏对谁都好,那时候我爷爷奶奶年纪很大了,九叔其实是被我大伯孟铁柱和大妈黄敏一把鼻涕一把屎养大的,说是弟弟,其实像是半个儿子。   尤其是伯妈黄敏的第一个孩子流产了,之后就再也没要过孩子,所以大伯孟铁柱和伯妈黄敏对我九叔是又爱又恨。   我又说那你现在这么有钱,怎么不把那金戒指还给伯妈呢。   九叔说当时他为了开古董店把那金戒指当给一个收古董的人了,卖了之后他就后悔了,可是怎么也找不到那个人。   九叔虽然把大伯孟铁柱和伯妈黄敏结婚的金戒指给当了,但是他的确有出息,现在他的店面差不多有十几个,遍布东北三省的主要城市,而且还有进一步扩展的趋向。   我九叔手底下有二三十个伙计,平日里除了照顾店面的生意,我们还自己去乡下收一些古董。   这天我瞧了瞧天色,将近下午,行家里手差不多也该出来看看货色了,于是我招呼黑子和我一起,把我们店里面的那些赝品真品古董全都提出来,摆在门口亮一亮。   卖古董有一个讲究,要真假三七,三成真货,七成假货,不同的时间段,把不同的货摆出来亮一亮。   尤其是北京四九城潘家园这一亩三分地儿,有眼力的人多了去了,潘家园的古董店基本上都是有背景的,店里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两样镇店的“神器”,同行之间互相也都有个攀比的心思,一攀比就有争斗,如果没有规矩就会乱了套,所以在这种地方,必须要遵守约定俗成的规矩。   潘家园的规矩都是从琉璃厂传过来的,琉璃厂从明清时期起就是著名的古董一条街,也是出名的赝品集中地,不得不说老祖宗就是有智慧,那些规矩到了现在依旧通行。   古董这个行当,在清末民初时期最辉煌。那东陵大盗孙殿英驻军马兰裕挖了清东陵,掀起了轰轰烈烈的盗墓潮,不少军阀和走投无路无家可归的人也干起了盗墓倒斗的勾当,当时琉璃厂一条街天天都有各地盗挖出来的明器和“龙脊背”明目张胆的出售,也是在那时许多国宝流落到了国外,那会儿做古董生意的人还保留着些老祖宗的规矩,虽说赚的钱财不干净,但是从不坏规矩,也许许多圈外人会戳着脊梁骨骂,说这些做古董的把咱们中国的宝贝卖到了国外,数典忘祖,其实对于生意人来说,在钱字面前没有不可以卖的,哪朝哪代哪国都是如此。   就算如此,把老祖宗的宝贝都给卖到国外去了,良心都钻进钱眼了,琉璃厂做古董的人依旧守着许多在外人看来不可接受的稀奇古怪的规矩。   到了建国后,琉璃厂销声匿迹了三十多年,其实暗地里也有些小偷小摸的古董交易,但是经过‘破四旧’和文革,古董交易基本上绝迹了,一直到改革开放之后,国民的腰包鼓起来了,中国搞对外开放老外能进来了,所谓“乱世黄金盛世古董”,琉璃厂再度火热起来,后来因为琉璃厂设施和房屋比较老旧,收废旧物品的潘家园儿成了主流阵地,并且接过了琉璃厂的衣钵,将做古董的规矩全都继承了下来。   规矩就是为了防止恶性竞争,让古董这个行业里的人互相都有饭吃,大家都饿不着。   比如说摆在外面的古董,这里面就有一个门道。   所谓人分三六九等,古董也分上中下品,一般的散客游客,来潘家园儿就是张张眼,见识见识,看看古董,这种人你拿上好的古董给他,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而容易把你的古董给损坏咯。   而有一些人是真的行家里手,浸淫古董多年的那种,真货假货上手瞧一瞧,摸一摸,看一看,就知道来历,这种人是冲着潘家园的名气来的,有一些是外地来北京淘宝的“淘客”,都是火眼金睛的行家,你拿一堆假货丢在外面,别人一看,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么?   但是你全把好的物件摆出去也不成,你这么一摆,别家一看,豁,比谁的好东西多是么?   这一来就成了大观园了,什么幺蛾子都能出来。   所以我们都在固定的时间点,摆固定的东西。   上午潘家园没人来,中午下午来的基本上都是游客,改革开放后北京来了不少老外,祖国人民也有钱了,来北京旅游的人越来越多,你来旅游,你就要带点特产什么的吧?北京最不缺什么?历史啊,历史造就了文物,文物哪里找啊?潘家园儿啊!   于是造假的赝品多如牛毛,我虽然已经跟着九叔干了很多年了,也不敢说能完全分辨出真品和赝品的区别,但是拿赝品来忽悠老外我还是很乐意的。   到了下午快要晚上的时候,这个时候是真的“老古董”们出没的时候,我们各个古董店会象征性的把一些真的古董摆出来,示意咱们店是有真家伙的,但是上午那些人不识货,眼浅,不识老泰山。   这有个讲究,是关于古董这个行当的。   因为天色将暗未暗的时候,人看什么东西都容易看错,这个时候最考究眼力和判断力,尤其是在古董这个行当,这个时候来买古董,说明他对古董极其有研究,不怕被坑。   而做生意的人,到了下午黄昏的时候,也快要打烊收摊儿了,人心里都有点松懈,价格不会咬的比上午中午那么紧,因为上午下午的时候不愁人来买。   懂行的人管这叫“吊金眼”,意思是出来练习自己的火眼金睛,拾漏子捡大便宜的。   但是孙悟空也有看走了眼被妖怪迷了心窍的时候,看走眼了买了个赝品,怎么办?当作花钱涨见识了,总有让我撞见真货的时候,反正是‘吊金眼’练眼力界的。一般敢出来‘吊金眼’的都是有钱人,也不在乎那点钱,他们买古董就是随缘,看上眼了,我觉得是好东西,就买了,看不上眼的,我就觉得是假的。结果出来后知道是真的叫苦不迭,那就算自己和那古董没缘。   这买古董就像是赌博一样,是一种心理博弈。   九叔常说玩古董这个行当有瘾,一旦你开始收藏一件藏品,很快你就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玩古董是最烧钱的行当,富者一夜暴富,穷者转瞬无财。   所以古董生意看的多,买的少,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能卖出去一件,有时候一天能卖出去好多。   但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是宝贝总有人惦记着,早晚会有人买。   我将几个清朝珐琅器摆在外面的摊子上,左右一瞧,今天潘家园冷冷清清的,到了这个点儿了也没多少人,估计是没有生意了,我索性转过身招呼黑子,叫他收摊。   说到黑子,他就是黑瞎子的儿子,黑瞎子叔叔和我大伯孟铁柱一起上山后再也没能回来,但是他已经有了老婆孩子,黑子就是他的儿子,本名叫张军。   因为黑瞎子叔叔被追认了烈士,黑子初中毕业后特殊照顾去当了几年兵,复员回来后没找到工作,在大伯孟铁柱要求下被九叔安排在我们店,和我一起照看生意。   黑子这厮长的五大三粗,黑不溜秋的,一点都不像是东北男人。据他自己说他是去云南当兵才被晒黑的,他时常说自己当年在云南平远当缉毒武警的时候天天在热带丛林拿枪打毒贩子,这身黑皮肤就是最好的迷彩服。   我刚给黑子说了一句,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小兄弟,你这儿收玉石不?”   我扭头一看,发现一个光头男子,两只手插在袖套里,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正警惕地望着我。   这个人见我看着他,咧着嘴一笑,有两颗牙齿还是金牙。    第一卷:鬼藏金陵 第二章 一个古怪的金牙男人!   我正眼一瞧,这人穿着一件儿的确良中山装,两手插在袖子里,站着肩膀塌了半截,正笑嘻嘻地看着我,眸子闪烁。   仔细一看,发现他手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于是我也对着他一笑,道:“收啊,您这儿有什么好东西?”   我说这话的时候稍稍欠着一些身子,在北京做生意,不管干什么都带着三分客气,我稍稍欠着身,有请他进去,也有让他先亮一亮东西的意思。   因为以前北京达官贵人无数,做生意的人非常重视招呼礼数,老北京人做买卖的时候,最看重招呼礼数,路子不对,别人不会进你的门。   我刚来北京帮九叔看店的时候,因为不懂这个吃了不少亏,尤其是做古董这买卖的,没钱的人玩不起古董,但有钱人一定有一两件古董,所谓人不可貌相,不管买卖成没成,礼数上先做足咯,免得一不注意让一个大主顾溜了。   这光头男子嘿嘿一笑,稍稍弯下腰,露出头上老大一个癞子,他道:“我这儿有些汉八刀的九窍玉,想来估估价。”   我一听这话,虽然心里有一些疑惑,但是还是将礼数做足了,伸手一请,让这光头男子进入店里。   同时我眼皮子一跳,汉八刀的九窍玉?这是什么玩意儿?   我一瞧黑子,发现黑子也半知半解,疑惑地看着我。我知道汉八刀的意思,但是九窍玉我还着实没见过,只能压着疑惑,请这光头男子进去。   这人进门之后打量了一下店里的环境,然后也不急,慢条斯理地从手中拿出一个小布包,将布包递给我。   我招呼黑子给他上茶,然后在柜台将小布包打开,发现十几块儿玉质温润,包浆清冽,还带着红色血丝的古玉。   我随手拿起一块儿,发现这是一个玉石盖,呈现枣核形,表面微鼓,其他的玉石都是些小物件,大部分都是六棱锥住形的,都不大,做工很精致,线条流畅,看起来非常精美。   我仔细瞅了瞅,忽然觉得其中一个东西很眼熟,脱口而出道:“这不就是肛塞口含么?”   “哟,不错,小哥儿你好眼力,不过,我这可不是简单的肛塞口含,我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汉八刀九窍塞儿,还带着尸浸呢,你瞧瞧?”那光头男子咧着嘴一笑,示意我再看看手中的玉石。   所谓的肛塞口含,就是古代人死之后放在肛门和嘴中的玉石。古人认为,人有九窍,七窍在面部:眼二、鼻二、耳二、口一,另两窍则肛一阴一。眼塞也叫“榠目”、“眼帘”,耳塞又称“瑱”,口含亦谓“含蝉”,肛塞、阴塞通为“秽玉”。   晋葛洪《抱朴子》:“金玉在九窍,则死人为不朽”,玉九窍塞在汉代极其盛行,这东西是和金缕玉衣一个时代的神物,但凡棺中之人有成套的玉九窍塞,必有金缕玉衣。但是汉代之后,已经很少有人使用成套的玉九窍塞,大都是死后葬个含蝉和秽玉,这一套九窍玉塞如此齐全,说不定我手上拿着的这些玉石,是从汉代古墓当中出来的!   而且这玉石上面血丝尸浸看着不像是作伪,尸浸这玩意儿是古玉在尸体当中被尸体温养形成的,作假的尸浸颜色没有这么涩,我面前这些玉石恐怕是生生从古尸肛门阴门抠出……   我顿时仔细看了这光头男子一眼,想不到这人竟然是个“倒爷”。   所谓的“倒爷”就是挖坟倒斗盗墓的人,是东北人称呼倒卖文物贩子的称呼,也有人管倒爷称呼为盗墓倒斗的盗墓贼。听说在河南陕西和山西那些地方,古墓成群,有人专门做挖坟倒斗的事情,叫做“摸金校尉”,南方地区也有从事这行当的,叫做“土夫子”,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和黑社会性质差不多的职业,高风险,高收入。   我惊呼一声,黑子也从前厅走了出来,见我这副吃惊的表情,便扫了扫我手掌中拿着的九窍塞,又仔细看了看布包当中的那些,轻笑了一声,道:“这不就是西峡玉么?”   黑子这话一出口,我心中咯噔一声,连忙收起吃惊的表情,仔细地将手中的这些九窍塞看了看,果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来了。   这一布包九窍塞有十几块儿,当中大部分都是西峡玉高仿的,真的和田玉的汉九窍塞,只有两块儿,我手中的一块儿是真的。   另外一块儿和我手中这块儿都是口含,也就是“含蝉”,玉质稍次,上面浸着一层土晕血浸,是老物件假不了。   也就是说,这个貌似是“倒爷”的癞子,拿了两块儿真的含蝉和一堆高仿的假货,来我这儿试水来了。   我长吁一口气,幸好黑子一眼识破,不然我真的上当了,因为这些汉八刀的九窍玉塞不管是在质地和做工上,都和古物没有什么区别,唯一能看出来区别的是色泽。   西峡玉主要产自河南省西峡县,玉石外有一层黄色、褐色、红色的包浆石皮,改革开放初期的时候就有人拿着这种玉石浸泡在茅坑里挂浆,几年之后玉石表面就有一层和古墓玉浸差不多的尸浸,不是真的大行家完全看不出来区别。   随着科技的迅猛发展,这几年古玩市场的赝品突飞猛进,就连我都不敢自诩不上当。黑子之所以知道这是西峡玉仿的,是因为我前一阵子才受过骗,从一个一口陕西口音老实巴交的农村汉子那里收来一堆挂着浸的玉器,当时我还觉得很赚,结果回头九叔过来一看,发现那堆玉器全都是西峡玉和卡瓦石高仿的,就值十几块钱,当时没把我哭死。   今天乍一见这两块儿真玉,我有点失神,差点忘了这一茬。   在潘家园儿这一亩三分地混,是没有芭蕉扇,过不了火焰山,手里眼里没点有含金量的东西是呆不下去的。   想到这里我心里这叫一个气,再看那癞子,黑子说破了这些玉器是西峡玉之后,他脸色也稍稍变了变,装作打量我们古董店的环境。   我脸上不动声色,撇撇嘴伸手拿过一块儿假的西峡玉,在手掌上掂量了一下,道:“我说大兄弟,你这东西是古墓里头倒出来的吧?”   那光头脸上表情一变,神色有点尴尬,,耸了耸肩膀双手摆道:“别胡说,这真是家里祖传的,祖传的!”   我心说你他娘的把你家老祖宗的九窍玉塞给抠了出来,你老祖宗不得变成粽子吞了你?   心里这么想,我嘴上还是道:“大兄弟,你这批玉器里头只有两件儿是硬货,其他的都是软柿子不禁捏啊(意思是假的)。”   我嘴上给他留了三分面子,这癞子也有自知之明,想要说些什么,又看到黑子一堵铁塔一般站在旁边杀气腾腾地盯着他,黑子以前在云南当缉毒警是真的拿枪杀过人的,说话做事都像个杀手,他沉默起来我都怕,别提这癞子了。癞子瞧了瞧我们,想迈步出去又不太敢挪步子,带着悲腔道:“是我栽了,二位确实是有眼力界,我这儿还有些硬货,算是低价出手,折个价卖给你们了!”   说着这癞子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黄橙橙的雕龙画凤的蛐蛐罐儿。   我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因为我看出来了,这个蛐蛐罐儿是个真货。   明清时期,尤其是清朝的八旗子弟,非常喜欢斗蛐蛐熬大鹰,斗蛐蛐的学问完全可以开设一门学科。这蛐蛐儿有白麻头、黄麻头、蟹壳青、琵琶翅等区分,当时战斗力强大的蛐蛐儿在富家子弟当中价值千金,而比蛐蛐儿更贵的就是蛐蛐儿罐!   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蛐蛐儿罐也是这个道理。上等蛐蛐儿身价千金,蛐蛐罐儿自然也要以青白色宝罐来装,蛐蛐罐儿有永乐官窑、赵子玉、淡园夫人、红澄浆、白澄浆之分,在清朝康熙乾隆盛世年间,一个极品蛐蛐罐儿的价格可以在通州买一处宅院儿,相当于现在一栋八十平米房子的价格,可见这东西有多值钱?   那时候又没有奔驰宝马,富家子弟斗富显摆就喜欢在蛐蛐罐上做文章,说白了这蛐蛐罐儿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是古代文艺范土豪把玩的物件儿。   到了现在,虽然没多少人玩蛐蛐儿了,但是老北京人里头有不少怀旧的古玩界大拿,对这些东西情有独钟。玩古玩的大拿没有一个穷的,这种人嗜古董成痴,宁可饿死也要把好宝贝入手藏起来。所以这蛐蛐罐儿收了,想要买的人大有人在。   我有些激动,只好微微咳嗽一声,盯着这癞子道:“我能上手瞧瞧么?”   癞子自知理亏,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蛐蛐罐儿递给了我。   我仔细看了看,又翻着这蛐蛐罐儿底下摸了摸瓷胎和釉,确认这是一个清朝皇家仿制的永乐官窑蛐蛐罐儿,清朝时期许多皇室子弟喜爱斗蛐蛐儿,宫廷内务府有仿制明朝永乐官窑的蛐蛐罐儿。   我手头这个,就是正儿八经的清朝内务府监制的,皇家专用的蛐蛐罐儿,它说不定当年是康熙爷把玩过的,这上面雕龙画凤,描着金漆,一条五爪金蟠龙张牙舞爪昂然于上,蟠龙口中一颗红彤彤宝珠,周身祥云缭绕,一看画风就是出自名家之手。这蛐蛐罐儿胎质细腻,瓷晶玉润,是正儿八经的康熙年间的清皇室仿造永乐官窑蛐蛐罐儿。   我看了之后,黑子也拿过去仔细地鉴定了一下。   我和黑子能被九叔这么放心的放在潘家园儿,一来是因为我在东北的时候帮九叔看了好几年店,眼力和阅历都够了,第二个原因是黑子这个人。   黑子的经历在我看来简直可以写一本《杀手是怎样炼成的》,他在云南平远当了八年缉毒武警,手上有二十几条人命,那边是中国走私的南大门,许多文物还有汽车之类的东西都是从那边走私的,他眼力界并不差。可谓是见多识广,而且在前线和毒贩子枪战过,是从枪林弹雨死亡线中走出来的强人。   他之所以会在九叔的古董店当伙计,据说是因为他在部队因为犯了事呆不下去了,我问过他是什么事,他也不太说。从部队回来之后他整个人很古怪,话特别少,经常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话吓人一跳,但是他做事情非常上心很喜欢学习,没事就请教一些老古董,学了不少鉴定文物的方法,肚子里存货不少。   我比较急躁,但是能说会道,继承了东北人能扯侃大山的传统。而黑子很沉稳,我们两个搭配起来正好合适,这才是九叔能让我们两个毛头小子坐镇潘家园儿的原因。   我抬头一看那癞子还眼巴巴的盯着我,连忙道:“快坐啊大兄弟,来坐!”   我说着殷勤的给他上了茶水,然后让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我们慢慢谈,顺便叫黑子去把外面的东西收一收,今天做完这一单,就算是收摊了。   我有万全的把握能拿捏住这癞子,因为今年正在严打,什么盗窃犯罪的事情抓进去都得判个十七八年,他手里这批东西明显来路不正,如果他不卖给我们,我不介意让黑子捉住他,我和黑子做一回检举“倒爷”的良好市民。   其实我有点担心这癞子是个“佛爷”(即小偷),因为他看着流里流气的不像是“倒爷”,和街上那些二流子小偷倒是很像,万一这蛐蛐罐儿是他从京城某个古董界大拿那里偷来的,我们把货放出去会吃不了兜着走,所以我还得摸摸他的底细。   这癞子也是门儿清,笑了笑道:“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我心说这不应该我问你么?也笑着道:“叫我孟凯就行,不知道大兄弟你这些东西哪儿来的啊?我们店可是正儿八经的店铺,合法经营,违法犯罪的事情可是从来不做,坑了洋鬼子都按时交税呢!”   这癞子被我逗乐了,哈哈一笑,他嘴上都是金牙箍,闪闪发光,他笑道:“得了,我也算是交个朋友,我姓王,你可以叫我王癞子,兄弟我最近落魄了,手里头没钱,所以想要整点钱,看你们店两位兄弟都比较年轻,以为你们眼浅,所以上来献丑来了。”   我也哈哈一笑,心里暗骂,感情这王癞子是欺负我和黑子年轻没有眼力,看不出来他那西峡玉仿的九窍塞,也幸亏黑子点出来了,不然我真的有可能上当了。   我假装嗔怒道:“眼浅能进了这潘家园儿?那不是粪坑旁边打地铺,找(死)屎么?你说对吧?”   我这话一是告诫他,以后再不要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二是圆一下自己看走眼的事情,王癞子眼珠子转了转,只好陪着我笑。   我如果真的收了他的九窍玉塞,那真的太丢脸了,在同一个坑里栽了两次。九窍玉塞这东西虽然是尸体上弄出来的,但是还是有人买,而且不少。搞收藏的都有些怪癖,有些香港老板还喜欢收藏古尸,这两年新疆的楼兰古尸非常火热,弄到新加坡香港可以卖到十万美金。这九窍玉塞是正儿八经的汉玉,老坑老钟的和田籽玉,光卖玉都能赚好几倍,更别提这玉还是从古尸身上抠出来的上头挂着血浸呢。   扯完了其他的,我直奔主题道:“大兄弟,你还没说你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呢?”   王癞子也不见外,道:“不瞒二位,我这九窍玉塞仿的是我从一个老乡那里买来的,真的那两样和这个蛐蛐罐儿,都是我从古墓里头倒出来的”   我和黑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自称是“倒爷”的人,于是都比较好奇,黑子也收好了摊位,我们在沙发上坐下来,听王癞子说话。   王癞子说他家祖上是河南的一个摸金校尉,是曹操摸金校尉的嫡系传人,解放前家里很是富实。但是这门手艺传男不传女,传嫡不穿庶,解放前会手艺的祖爷爷带着金银珠宝和手艺跟国民党逃去了台湾,八几年才回来,回来之后把这门手艺给王癞子他爹说了说,还留下了一个摸金符。   他爹因为家里穷,一来二去就动了倒斗发财的心思,他老家所在的地方是河南安阳,那地方的古墓成片成片的,农民挖地的时候挖的深了点没准就掏出来一座古墓,王癞子他爹按照祖爷爷教授的一些手艺,没几年自学成才,靠着倒斗发家致富,在当地成了小有名气的富豪。   不过盗墓倒斗毕竟是违法犯罪,八八年那年严打,王癞子他爹在出手明器的时候被警察抓了现行,被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他爹入狱前将摸金符摘下传给了王癞子,好生嘱咐王癞子要好好读书做人,以后报效社会。   王癞子自然口口声声答应了,但是无奈自己家里还有老娘和三个弟弟妹妹要供养,失去老爹之后王癞子家的主要劳动力没了,他娘又是个没文化的农妇,一家人孤苦无依。   王癞子为生计所迫,只好铤而走险,也挂上了摸金符拜了祖师爷做了摸金校尉,他干了几票赚了些钱,但是无奈自己太年轻老被同行排挤,在河南出手明器价格上总是被坑,而且不安全。于是他贴身带着一两件儿东西到了北京,想要在这边寻找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我听出这话里头有话,道:“你这来安生立命,怎么弄了一堆假货来坑我们兄弟啊?”   王癞子脸色变的有点尴尬,道:“得,我该掌嘴,其实吧,我是在河南混不下去了,我这摸金校尉的手艺其实是二杆子手艺,连我爹三成都学不到,我在河南的时候同行都欺负我年轻,不给我分大头,我只能来北京找找机会,看看能不能有些赚钱的法子,好养活我那老母亲和弟弟妹妹啊。”   我和黑子对视一眼,黑子没什么表示,但是眼神比较犀利,看样子是不太相信王癞子。   我也不管王癞子说的是不是真的,将话题扯到了他这个蛐蛐罐儿上面,问道:“那你这蛐蛐罐儿是哪里倒出来的?”   王癞子听了眼珠子微微一缩,凑了上来,声音有点低沉,道:“这话你们可能不信,这蛐蛐罐儿是我在中官村一个太监坟里头捡的”   “捡的?”我张了张眼睛,眉毛微微皱起来,真的假的啊? 第一卷:鬼藏金陵 第三章 摸金校尉传人王癞子   我和黑子都仔细听着,王癞子继续讲了下去。   王癞子说他从河南到了北京之后,四处寻找工作,他这样的人,一来年纪不小,二来他也没有一技之长,所以只能找个建筑工地干一些水泥工搬砖工之类的工作。   这类工作艰苦不说,工资还没有保障,时常有包工头捐款逃跑的事情发生。他这次就是因为所在的工地老板捐款逃跑,几个月的工钱没了着落,迫不得已想要下地倒斗,赚点钱给家里寄过去。   王癞子说着就泪眼婆娑,说自个儿是因为文革的时候没能上成学,所以一辈子也就毁了。这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老大不小,啥本事没学到,一想想家里还有老母亲和弟弟妹妹,这就心酸,挂了摸金符做摸金校尉倒斗实在是为了生计所迫。   我长叹一口气,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我小学的时候,文革轰轰烈烈,整个社会都弥漫在一股红色的潮流中,那股潮流让所有人都疯狂起来,幸运的人游离于潮流之外,而不幸的人被卷入其中,陷入那个疯狂迷失理性的年代。   文革造就了一代人,也毁了一代人。现在不少出名的企业家和大碗就是在文革当中的历练后脱颖而出的,而文革十年的教育停滞不前,的确是让许多人错失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黑子话不多,听到这里问了一句:“你是自己在中关村挖了一个古墓?”   王癞子嘿了一声,道:“兄弟你真是高看我了,我要是真的学到了这个本事,我还用得着这么愁钱么,我早就发了!这事儿说起来也是运气,我们那个工地,挖出来一座大墓,里头竟然有一口金丝楠木彩棺!”   我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中官村的来历。   王癞子所说的“中官村”其实是“中关村”,这两年那边大修大建,新修了不少高层楼盘,据说是要搞一个高科技园区。   中关村那边以前是宫里的太监死后埋身的地方,那地方我曾经去看过。   以前我一直以为,太监都是像是李莲英或者明朝的大太监刘瑾这样的坏人,祸国殃民,残暴变态,但是我去中关村见了不少太监的坟墓,听一些老北京讲了讲古代太监们的生活之后,看法才有所改变。   其实以前愿意去当太监的都是些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所以他们一旦发迹,就有些变态,因为肢体的残缺带来了人格的变态。   中关村以前其实叫做“中官村”,官就是官员的意思,中官就是太监,以前中关村那一截有不少太监坟墓,有些穷苦百姓也埋在那边,有个乱葬岗,这个地方还有些来历。   太监都是很可悲的,无儿无女,活着的时候做牛做马,老了之后,太监一般都会被轰出宫去,得宠的太监还有些珠子赏赐的金银珠宝能够维持生计,大部分都是些默默无名的太监,死后也无人扫墓收敛,临死前能混上口薄棺就不错了,有些太监死后直接拿着草席一卷,就埋了,坟头插一块木板子或者石块,没多久就成了无主的孤坟,所以中关村以前算是个乱葬岗。   后来有些出人头地的大太监们感同身受,觉得很悲伤,于是这些太监建议说他们有钱的太监一起出资,在北京西北买一块儿地,然后有太监老了被轰出宫之后,就养在哪儿维护陵园扫墓,等于给太监们守陵,死了之后也能埋在那里,互相之间就有个伴儿。就这样太监们有了一个地方埋,有一些有钱的太监在这边建了不少宅院,租给外地来北京的人住,慢慢的聚集成了一个村子,这个地方就是“中官村”,也就是现在的中关村。   王癞子说,他们工地就是在中关村修建一栋高楼,打地基的时候,在地底下挖出来一座古墓。   那古墓是青砖琉璃瓦堆砌的,外面还有道青条石的大墓碑,王癞子他们工地上的人都是些农村粗汉子,不知道这古墓的蹊跷,但是王癞子好歹也算是半个摸金校尉,根据他的经验,这座古墓恐怕是一座明朝古墓。   而且那古墓规模不小,棺室是以鸡蛋清混合着石灰童子尿做成的“黏灰”建造的,恐怕里面有不少好宝贝。   我道:“以前中关村的太监都是些穷苦人家出身,发迹之后大都贪财,我看这座古墓里头应该有不少陪葬品。”   王癞子眼睛一亮,道:“小哥儿你说的真对,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我一看这古墓外表我就知道这里头有龙脊背,不过当时是大白天,我们工地附近挖出来不少太监坟了,监理一见这情况,就打电话报了警,没多久警察和文物局的就来了,把整个古墓外面拉上了警戒线,找了两个人在外头搭了个帐篷看着。”   王癞子说着露出一丝诡谲地微笑,道:“我当时一瞧这古墓,就觉得有戏,因为古墓的砖墙已经破了一截,我就怂恿我们那帮工友打开棺材看看,要是有金银珠宝,大家就平分了,正好抵我们的工钱。”   我道:“你们这么做不是犯法么?不怕警察抓你们?”   王癞子翻了个白眼道:“我们那工地老板捐款逃走,我这上千块钱的工钱一点着落没有,警察怎么不管?”   我张张嘴……   黑子哼了一声,颇为不屑地看着王癞子,黑子当了好几年兵,思维模式总感觉自己是官兵别人是强盗,因此对于王癞子这种人没什么好感。   王癞子他们工地的老板捐款逃走,工程方甲方以工钱已经发了为由,既不让王癞子他们走,也不让他们停工,王癞子他们一帮工友一白多号人,天天都在白干活,早就怨声载道了。王癞子一煽动,说那古墓里头可能有金银珠宝,大家一人拿一点工钱就抵了,人一多胆子就大,大家说干就干,几十号搬砖工凶神恶煞地一咋呼,把那文物局看古墓的人吓的屁股尿流,慌忙逃窜,于是王癞子他们一帮人三两下就挖开了古墓。   墓室外面看着不是很大,挖出来一个缺口后,王癞子和三四个工友狗爬一样钻了进去。   他们发现古墓中空间很广阔,面积少说也有三四十平方米,墓室当中有前厅有耳室,耳室当中有一些瓶瓶罐罐之类陪葬的东西,正当中有一座棺床,上面放着一口红漆的金丝楠木彩棺。   “我当时一见这棺材,就知道这里头必定有宝贝,那棺材一眼看去,就是上等的金丝楠木,我用手电筒一照,豁,那家伙金光闪闪,红漆上面一道道金丝浮现,而且这棺材雕龙画凤,上面有蝙蝠仙鹿等等祥瑞,我们几个工友都看傻了“王癞子道。   我听的心中一紧,也不由好奇起来,这棺材里头究竟有些什么?   金丝楠木这东西,又号称“帝王木”,上等的金丝楠木木质细腻,还有淡雅幽香,不会被虫蛀,楠木里头有一丝丝结晶状的金丝,这种木头做成的棺材几百年都不会腐朽。   这个太监竟然能搞这么一口棺材入葬,说明他身份不简单啊,难道是明朝的大太监刘瑾墓? 第一卷:鬼藏金陵 第四章 一场古怪的盗墓经历   那古墓里头有一口红漆的金丝楠彩棺,顿时大家都直了眼。   王癞子他们几个工友见了这棺材都非常激动,各自掏出撬棍等工具,三两下就将棺材给撬开了。   棺材盖子一撬开,迎面就闻到一股腥臭味,是腐烂发霉的那种味道,闻起来非常难受。   王癞子顾不了这臭味,凑了上去,对着棺材当中仔细的瞧了瞧,众人一看,都吓了一大跳。   这棺材当中躺着一具男尸,身上的服饰是清朝的那种官服,仔细一看,就像是电视里头的太监穿的那种,这尸首衣服保存完好,栩栩如生,看着跟活的一样。   尸体已经干瘪发紫,但是并未完全腐烂,只是枯萎的像是腊肉一样,只剩下一层肉皮挂在骨骼上,尸体牙齿暴露,眼窝深陷,恍如骷髅,极其恐怖。   这尸体指甲很长,一根根弯曲倒转,手臂皮肤煞白如纸,上面的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见,王癞子以前见过几具尸体,保存这么完好的还是头一次见,不由吞了口唾沫。   我打断他道:“你没仔细瞧瞧,这尸体到底有没有那个东西?”   王癞子奇道:“什么东西?”   我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道:“都听说太监死后要安个假阳具,这是不是真的啊?”   王癞子脸色古怪,抓了抓脑袋道:“这个我倒是真没看,那尸首身上穿着朝服,盖着锦被呢。”   “不过你这么一说,其实我也有点好奇,不过当时人多眼杂,谁也来不及细看呐“王癞子道。   我好奇心还是挺重的,中国有个传统叫死有全尸,但是大家知道太监是被阉割掉的。中国自古就讲究身体发夫受之父母,剪头发都不能随便剪,古人按照年龄来理发,要到了成人礼的时候才能剃发,更别提练了葵花宝典做太监。   所以很多太监用铜做一个假的,死后埋在墓里,也有的用金银的,没钱的太监就用木头的。   有钱的太监,在发迹之后,都会办一个仪式,赎回自己被阉割的阳具。清朝李莲英时代,北京负责给太监净身最著名的一个人叫“快刀刘”,这个人阉割过不少出名的太监,他不把阉割下来的东西扔了,都用药物处理后包起来,贴着标签,上书何年何月何日何人之物,放在一个密室里。   等到这些被阉割的太监进宫之后,一旦发迹,有了钱财,都会来“快刀刘”这里赎回自己的东西,因为这个东西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死后也必须要带着,不然下辈子投胎转世就会不全。   太监们都叫自己的这个东西“干儿子”,对于这些太监来说,赎回自己的干儿子是非常重大的一件喜事,他们会支付一大笔巨款,挑选黄道吉日,将自己的干儿子给赎回来,像是李莲英这样的大太监,在这一天文武百官都会来朝贺,还会敲锣打鼓摆酒宴,因为太监也没什么喜事,这就算是他们的一大喜事。   王癞子当时看到这太监尸首,也有点慌张,那尸首见了氧气,迅速地氧化,很快尸体裸露的皮肤上面就生出一层白色的绒毛,快速地干瘪下去。   王癞子以前听摸金校尉的同行说过,尸体死后不腐,就会变成粽子,一旦接触到了活人生气,可能会乍起尸变,因此一见这情景着实吓了一跳。   但是仔细一看那尸首周围的陪葬品,什么恐惧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只见棺材当中,那尸首身上盖着一条金丝红绸锦被,上面镶嵌着一颗颗硕大的珍珠还有玛瑙和祖母绿宝石等东西,闪闪发光。这锦被两边,各自有不少珠光闪烁的宝珠和金银锭,还有几个镂空镶丝的翡翠鼻烟壶,一对儿墨玉扳指,那尸首枕旁,正放着这个黄橙橙的蛐蛐罐儿。   王癞子以前下过地,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他一眼就看出这个蛐蛐罐儿的不凡之处来,说不定是这墓主人生前的时候被宫里的主子赏赐的,这蛐蛐罐儿一眼看去金光闪闪,而且古代的时候,墓主人贴身放着的事物必定是最珍贵的陪葬品,所以王癞子想也没想,直接捞起那蛐蛐罐儿,准备再找找别的。   岂料工友们见了金银珠宝,全都乱了套了,纷纷抢夺起来,外面的往里面挤,里面的人也互相乱抢,王癞子手里拿着那蛐蛐罐儿,生怕打碎了,顾不得其他的,趁乱从古墓里钻了出来,收拾了一些东西,从工地溜了出来。   他担心文物局和警察会追查这批文物,自然不敢回工地,在北京流离了一阵子,因为害怕被警察抓,所以手里这个蛐蛐罐儿一直没敢出手,只能和一个河南来的老乡一起走街串巷,卖一些高仿的玉器。这两天他觉得风头过了,这才有想来潘家园儿将手里的东西出手的打算。   但是这孙子没安好心,想用西峡玉仿的汉八刀九窍玉先在我们这里赚点钱,因为他看我和黑子都很年轻,以为我们认不出来。   至于那两块儿真的“含蝉”,是王癞子以前在河南的时候,下地倒斗从同伙那里分来的,一直没舍得拿出手,最近生计窘迫,所以寻来寻思出手换成钱。   “两位兄弟,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你看我这东西?”王癞子说完,眼巴巴地瞅着我。   我咳嗽一声,道:“你这蛐蛐罐儿,确实是个好东西,也的确是从前清宫里头流出来的,这样吧,咱们既然关系熟,我就出个这个价,你愿意,咱们就拿下,你不愿意,价钱咱们还可以商量!”   我说着就将蛐蛐罐儿递给了黑子,对黑子使了个眼色。   黑子这厮一脸冷酷,但是心黑着呢,见我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直接将王癞子的蛐蛐罐儿拿了过去,往柜台里头一放。   王癞子张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又不太敢说,我心里暗笑,这孙子肯定以为进了黑店了,但是谁叫他前面想要骗我们,这黑店我还开定了。   我给王癞子举了个手势,报了个价格。   我伸出的是两根手指头,王癞子迟疑了一下,道:“两百?”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我说的两千,这价格你看成么?成咱们马上现金支付,这不成啊,我看这价格也只有我这里能拿的出来的,别家,眼力可都深着呢,不一定能看得上你这东西啊。”   我意味深长地吸溜了一口茶水,轻轻用茶杯盖子滤茶叶,也不看王癞子。   王癞子脸上表情相当丰富,青一阵白一阵,过了半响,他长叹一口气,道:“我算是看出来了,兄弟们你们这店是水浒传里菜园子张青夫妇开的包子铺,不吃大肉吃人肉啊,得,这个价格我接受,那我那两个含蝉?”   我这才想起来还有两个含蝉,其实含蝉这东西收起来,一时半会儿不一定有人买去,所以价格一般不会很高,给多少价格,还真不好说。   他的两个含蝉,年代我不太确定,不过可以肯定是汉朝的物件儿,那种玉浸和汉八刀的风格不是一般高仿能仿的来的。   我在沉吟的时候看了王癞子一眼,他身上衣服有些陈旧,脸上都是风尘,想来也的确是为生计所迫,也不知道前面他说自家还有老母和兄弟姐妹是不是真的,我忽然觉得自己给他两千块确实有点少。   因为那蛐蛐罐儿是真的大清内务府仿永乐官窑的东西,拿去香港那边至少也是几万美刀,这个价格的确是少了点。   最后我还是松了口,以四千块钱收了王癞子的那两块儿含蝉和蛐蛐罐儿。   王癞子拿了钱,仔仔细细的数了好几遍,才揣在怀里头,激动的坐立不安,端着茶的手都在抖。   我见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对王癞子道:“大兄弟你下一步怎么打算?”   王癞子将钱放在怀里,激动地道:“我准备用这笔钱当本钱,做点小买卖,等到过年的时候,风风光光的回家去。”   我道:“这样最好,以后再别做下地倒斗这种事情了,盗墓倒斗不是正路子。”   王癞子嘿道:“孟凯小兄弟,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听我祖爷爷说,古代的摸金校尉,是劫富济贫,盗亦有道,他们下地倒斗,都是倒的那些富人的斗,而且只从墓室之中取一两样最值钱的明器,以前有真本事的摸金校尉会去寻找那些藏在深山老林当中的皇陵大墓,那些皇陵大墓就连考古专家都找不到,如果没人去挖,那里头的金银珠宝永远没人知道,他们只是取一些无主之财,何罪之有?”   我无奈地摇摇头,捡起一边的都宝烟,问道:“抽不抽?”   王癞子摇头,说抽烟不好,他们当摸金校尉的要保持鼻子的灵敏,有些古墓当中有毒气毒沙,下地之后鼻子灵,可以避过不少危险,下地倒斗就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活,多一个保命的手段说不定可以捡条命。   我自己捡起一根儿烟抽了起来,黑子一直默不作声地在旁边看着,我习惯性的向他示意了一下,黑子还是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抽烟。   黑子不抽烟是因为他以前在云南当兵的时候,那些毒贩子会在香烟里面加入大麻哄骗别人抽,不知情的人一旦抽了这种烟,很快就会上瘾,他有个战友就是这样染上了毒瘾,所以黑子绝不抽烟。而且缉毒武警是不让吸烟的,因为他们在夜间行动的时候,抽烟很容易暴露军事目标。   我心想黑子这鼻子去倒斗估计很好使,眼看天色也不早了,王癞子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有些激动,死活要请我和黑子吃顿饭。   他说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四千块钱这么多钱,这笔钱足够改变他们一家人的命运,我和黑子算是他俩的恩人,所以这顿饭得请。   我看向黑子,黑子说他随便,我是小老板,听我的。这还是我头一遭遇到这么热情的主顾,再加上这个蛐蛐罐儿回头转手走九叔的渠道卖出去能赚不少钱,最后好说歹说,我做东请客。   我们店对面就有家天津回民开的清真面馆,我说那咱们就去那边吃个拌面烤肉这些,喝两瓶燕京啤酒如何?   王癞子满口答应,于是我们三个收拾收拾,一起奔对面的清真面馆。   这家面馆因为是清真的不卖酒,我们去商店买了一件啤酒,点了几十串烤羊肉和烤羊肝等东西,叫了一些凉菜,还叫了新疆大盘鸡,爆炒牛肚,红烧牛尾这些硬菜,三个人就坐在门外边吃了起来。   和王癞子相处了一会儿,我发现他这个人确实是不坏,就是有些小心思,也许真的是生活压力导致的。   喝了两瓶酒,大家话匣子都打开了,互相之间称兄道弟的,黑子话也多了起来。   王癞子一边吃,一边唾沫横飞的讲他老家安阳那边的古墓,还讲到一些摸金校尉的诡异传闻,盗墓这行当,一夜暴富的人很多,王癞子说他们村地底下就有不少古墓,小时候曾见过叔叔伯伯挖地挖出不少铜钱,都一串一串的,后来被小孩子拿去玩过家家,想在想想真是亏,说不定那地底下有值钱的明器呢。   我打了个酒嗝儿道:“那你怎么不在自己家动手?”   王癞子撇撇嘴,道:“我说孟凯,这你就不懂了,我们那方圆百里,姓王的大都沾亲带故,五百年前说不定是一家人,我要是在自己家乡附近动手,万一挖到自己王家的祖坟了怎么办?所以下地倒斗的都不在自己家乡动手,一般都会在离家远的地方。”   “而且,做盗墓倒斗这行当,终究有些见不得人,在自己家乡动手,被亲戚朋友撞见终归不好,我第一次下地,就遇到了一帮熟人,哎”王癞子神情恍惚,似乎想起了什么。   黑子冷不丁来了句:“你不会是杀了那些人灭口,然后挖开了古墓吧?”   王癞子哆嗦了一下,道:“这位兄弟真会开玩笑,我哪有那个胆子,你这说话跟子弹一样,咋窜着股火药味儿呢。”   我见王癞子吃瘪,再看看黑子,面无表情,像是一堵黑塔一样盯着王癞子,心中无奈地笑了笑,道:“我给你说,我这位兄弟叫张军,外号叫黑子,他以前在云南当缉毒武警,92年平远缉毒枪战,一人干死十几个毒贩子,他这人说话就是这样,你多担待。”   王癞子连忙拱拱手,举起手中的酒杯对黑子示意。    第一卷:鬼藏金陵 第五章 背负麒麟的神秘男人   黑子微微点头,示意自己领了这份心。   我们三个人喝了一阵子酒,大家都打开了话匣子,我本来对那下地倒斗的事情颇为好奇,聊着聊着,就和王癞子聊到粽子上了。   我以前常常听说古墓里的尸体,如果风水好的话,会变成僵尸,遇到活人气息会爆起伤人。   于是我对王癞子道:“都说那古墓当中有不腐的僵尸,你进了古墓,有没有见过会伤人的粽子?”   “都他妈胡扯,活过来不至于,但是有些粽子被下了煞,能变!”王癞子骂道。   “那你见过能变得尸煞?”   王癞子脸色有点古怪,吸溜了一下鼻子道:“我倒是没有见过,不过我听我祖爷爷说,但凡是风水宝穴,开山大陵,当中多有僵尸,那些僵尸死后不腐不烂,遇到活人气息还会扑起来伤人,老一辈的摸金校尉见多识广,挖过不少黄(皇)斗,这话多半不假。”   我倒是挺想下地去见识见识,不过我随即就打断了这个念头。王癞子还给我们展示了他的摸金符,我看了看那摸金符,是一个穿山甲爪子,用绳索串着,那穿山甲爪子因为长期佩戴,表面已经被磨成了一种玉质般的晶莹。   扯完了自己的身家,王癞子也喝的差不多了,我和黑子也吃饱喝足,这顿饭就算是到了这里,我去结了账,和黑子跟王癞子告了别,最后回了租住的房子。   这次和王癞子结识,是我们友谊的开端,过后王癞子经常会拿一些地里头倒出来的物件儿给走我们店,时常请我们吃饭,于是我们的关系愈加熟络起来。   这样过了一个月,忽然有一天,王癞子急急忙忙的从店外面跑了进来。   我和黑子正在和一个法国来的老外谈生意,这个法国老外是个有点秃顶戴着眼镜的中年人,领着一个妖精似的年轻女人,在我们店里转了转,看上了一个前清的珐琅七彩瓶,磨磨唧唧了半天不肯买,正在跟我砍价儿。   黑子平时话很少,有客人的时候一般也都是做一些端茶倒水鉴定文物的事情,至于和客人谈生意就落在我身上,于是我的“口活儿”愈加纯熟,用半吊子法语加京glish和这个老外胡侃。   王癞子双手插在兜里,从门口径直闯了进来,对着我咧嘴笑了笑,这家伙自从有钱之后,因为牙齿需要矫正,干脆搞了一嘴的金牙箍,一笑起来金光闪闪,颇有土豪范儿。   我对他眼神示意,让他先去后边儿等着,我先打发走了这个老外。   王癞子恩了一声,有些着急地在旁边等着,看他神色,似乎手里有什么好东西。   我也被这个法国佬纠缠的很不耐烦,于是摊牌了,对着他探出手耸了耸肩膀道:“五百美刀,Cava(意为可以)?”   那法国佬搂着他的中国女朋友,露出一个鄙视的表情,用带着京片子的普通话道:“太贵了,太贵了……”   我耸耸肩膀道:“那就goodbye!”   这时候那妖精似的中国女人对着那法国佬说了一通法语,然后用鄙夷地目光盯着我看了半天,我估摸着他们的意思是我黑心敲诈之类的。   但是我也懒得管他们,这种在中国呆了一阵子的老外都学的很精,知道砍价,还知道货比三家,一般不会在一家古董店死磕。   不过这种人比那种头一次来中国旅游的老外好说话,头一次来中国旅游的老外,以为中国是发展中国家所以物价不高,买个古董花不了多少钱,所以听说一件古董上千美刀都哦买噶,areyoukiddingme?   是的,老外以为咱们大天朝人民还刀耕火种,生活在缺衣少食饭都吃不饱的时代,一件儿古董也就是十几美刀的水平,他们认为在中国买东西购物花不了多少钱,见到高价的东西全都很惊讶,认为中国人在敲诈老外。   那妖精似的女人给法国佬说了一通,那法国佬摇摇头,恋恋不舍的搂着女人走了,王癞子在他们后头看了一眼,呸了一口道:“什么东西,吃里扒外的狐狸精。”   我看着那女人窈窕的水蛇腰,啧啧道:“这腰能玩一年……”   王癞子在店里扫了扫,给黑子打了个招呼,然后凑到我跟前儿道:“我这里有件好东西,你肯定感兴趣!”   我看了看周围,道:“什么好东西?”   王癞子拉着我进了店里,反正也没人,我跟着他走了进来,黑子也看了看王癞子。   王癞子显得有点激动,脸上带着一股潮红,从怀里抖动着,掏出一张卷轴来。   我和黑子都凑到跟前儿,王癞子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地将这张卷轴展开。   卷轴是用一张兽皮装潢起来的,我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以为是藏地苯教的唐卡。   古代藏地的苯教,传教的时候会在羊皮牛皮上画上佛像,布道传教的时候,就地展开,走的时候一卷就装起来了,兽皮唐卡是唐卡的鼻祖,也是藏地佛画的鼻祖。   以前我入手过一些唐卡,藏地的唐卡是用高原上的一种矿物质颜料画的,几百年都不会褪色,清朝时期北京许多达官贵人信奉喇嘛欢喜佛,那时候京城不少王爷贝勒都学密宗双修,藏地的欢喜佛宫里也有供奉,就连皇帝的女官大都学过一些密宗双修,乾隆爷更是密宗双修的高手。   我见过不少欢喜佛唐卡,所以我第一眼看到这个兽皮卷轴,我心说王癞子这家伙难道是搞到一张藏地密宗的欢喜佛唐卡,来我这儿传播少儿不宜文化?   但是仔细一看,这张兽皮卷轴展开之后,里面渐渐的显露出不一样的地方来。   这是一张皮质透明,很清澈的皮子,被一张不知名的兽皮裹着,卷轴展开之后,露出一个模样古怪,有点像是麒麟的异兽来。   王癞子脸颊通红,将整张兽皮卷轴摆放在柜台上,搓着手道:“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么?”   我仔细看了看,这张兽皮卷轴当中的麒麟图,也是在一张皮子上,但是是什么皮子我看不太出来,那麒麟模样狰狞,昂首怒吼,身上的纹络看起来有些古怪,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黑子却凑了上来,皱着眉毛用疑惑地语气道:“这张麒麟,是纹在人皮上的?”   他这话像是问我们,又像是自己对自己说,说着黑子伸手将麒麟皮给拿了起来,仔细地摸了摸。   “这真是,人皮!”   黑子语气惊讶,声音带着一点儿颤道。 第一卷:鬼藏金陵 第六章 人皮上纹着麒麟图案   “人皮?”我瞪大了眼珠子。   黑子恩了一声,仔细地在兽皮卷轴上摩挲,忽然咦了一声。   我看向黑子,正好看见他将兽皮卷轴的轻轻一扣,一下子取出来一个东西。   那张麒麟人皮,被黑子从兽皮卷轴上给取了下来。   黑子将那张皮卷子翻开来看了看,伸手摸了摸,用鼻子闻了一下,皱着眉毛疑惑道:“不对劲,这皮子有一股药水的味道,上面可能有玄机,但这皮子这么柔软,好奇怪!”   “这东西可是宝贝!”王癞子将脑袋钻进来道。   “啥宝贝?”王癞子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好奇,凑过去伸手拿过那麒麟皮子过来一看,发现这张皮子质地柔软,摸起来就像是人的皮肤一样,仔细一看,上面的图案貌似是个纹身,是一条青色的麒麟。   我和黑子将这张麒麟人皮摊开放在桌子上,黑子仔细一看,道:“靠,这东西真的是人皮,这是从活人身上割下来的!”   我说黑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黑子将那麒麟人皮举起来,展开让我看,我一看,发现这张人皮古卷透明度很高,而且很明显是人后背部位的皮肤。   “我的天!”我倒抽一口冷气,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这皮子应该是那人活着的时候活生生的从他身上刮下来的“黑子神色凝重,伸手在皮子上摩挲着。   “你咋看出来的?活着刮下来的?不可能吧!”我非常惊讶。   黑子道:“你看这皮子边缘很卷,说明这皮子很有弹性,被刮下来后收缩过,要是从死人身上刮下来的,这玩意儿不会这么有韧性……”   黑子说以前他在平远当缉毒武警的时候曾经见过毒贩子活刮的人皮,如果人死了,人皮剥下来的时候就像是干树皮瘪瘪的,但如果是从活人身上刮下来的,那人皮会非常有弹性,还不会收缩。   我说那毒贩子剥了人皮干嘛,这么残忍?   但是我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一看黑子,眼神一恍,神情有些落寞,显然又想起了他那些战友,所以我很自觉地闭上嘴巴,开始询问王癞子这张麒麟人皮怎么来的。   我隐约记得,黑子给我说过,毒贩子为什么活剥人皮。   黑子当兵的地方是云南平远,这平远是中越边境,距离金三角非常近,那里是中国毒品和走私最泛滥的地方,你只需要找个向导只要花上几块钱,就能带你越境到越南去。平远当地的大毒枭有枪有钱,自立为王不尊王法,杀人放火无恶不作,88年的时候部队在当地军演,毒枭竟然劫持了部队的卫星通讯车,后来花了两万块人民币才赎回来,由此可想而知那边有多乱。   在1992年平远缉毒战之前,那地方真的是无法无天之地,杀人犯,毒贩子,走私犯都聚集在那里,全都是穷凶恶极之徒,外地人进去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下。   毒贩子有钱有枪,在边境聚集自己的势力。黑子他们缉毒武警需要找当地老百姓配合抓捕毒贩子,结果一个村子的老百姓因为给缉毒武警报信,惨遭毒贩子屠村,把村子里的小孩儿老人活生生剥了人皮吊在树上。   黑子气不过,晚上偷偷带着枪想要越境去干掉毒贩的窝点,结果被部队发现了,因为他这行为可以算作逃兵,而且还携带武器出逃,这要是在军事法庭上是可大可小的事情,所以他的兵是当不成了,最后回了东北来帮我九叔。   我连忙扯开话题问王癞子道:“这麒麟人皮,你从哪弄来的?有什么用?”   王癞子露出一个神秘兮兮的微笑,伸手拿过麒麟人皮,在桌子上展开,道:“这皮子可是一张宝图,你们没有听说过麒麟背尸图?”   我摇头,黑子也问道:“这麒麟背尸图是什么东西?”   王癞子凑上来神神秘秘地道:“我告诉你们也无妨,这麒麟背尸图上头,记载了一座古墓,这麒麟取‘其处有陵’的意思,这张图里头的古墓肯定是黄(皇)斗!”   说着王癞子讲了一下什么叫“麒麟背尸图”,据他自己说,这麒麟背尸图其实是一个风水局,是一些下葬帝王的背尸人留下来的,简单说来,这张皮子就是个现成的古墓地图。   我咽了一口唾沫,道:“你是从哪里搞到这个的?”   王癞子道:“我是从一个南爬子那里得来的,那南爬子年岁大了,据他说,这张麒麟背尸图,记载的可能是闯王李自成墓。”   王癞子说的南爬子就是土夫子,是南派的倒斗人,他们擅长挖盗洞,所以也有人叫他们南爬子。   我道:“你扯犊子吧?闯王李自成墓不是在湖北省通山县九宫山的牛迹岭么?”   王癞子翻了个白眼,道:“那是假的,考古学家都挖过了,里面一点金银财宝都没有,那是衣冠冢,真的闯王墓,就在这张麒麟背尸图记载的地方!”   闯王李自成,一个传奇人物,当年起义的时候在凤阳挖过皇陵,后来还攻入过北京,劫掠了无数金银珠宝,后来他被清军打败,根据传说,他是在湖北通城山九宫山元帝庙遭村民误杀。   然而这也仅是一个传说,考古学家挖掘过九宫山闯王李自成墓,里面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者尸骨,并不符合闯王李自成死亡的年龄,那闯王墓当中也并没有金银珠宝等陪葬品。   要知道当年李自成是攻入过大明京城,劫掠过大明帝国国库,明朝两百多年积累,国库和皇宫当中有多少金银珠宝?看看圆明园被八国联军劫掠的财宝,就能想到李自成到底劫掠了多少宝贝。这样的人死后,陪葬品竟然没有稀世珍宝,绝对是一件反常的事。   这只能说明,那九宫山的闯王李自成墓是假的。   我道:“那你拿这麒麟背尸图到我们这里干什么?”   王癞子咦了一声,道:“你难道不知道你九叔是干什么的?”   我奇怪地道:“我九叔是干什么的?”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这声音中气十足,非常熟悉,我扭头一看,一个身穿黑色中山装,梳着大背头,打着发胶留着一揪八字胡的中年男人踱着步子走了进来。   他眼睛炯炯有神,一双手掌洁白晶莹,像是女人的手似的,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   “九叔!?”   我惊讶地看着他,九叔竟然来了。   “九……”王癞子愣愣地看着九叔,身体颤抖,像是打摆子一样喃喃道。 第一卷:鬼藏金陵 第七章 一株婴儿般的尸参!   “王癞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出乎我的意料,九叔似乎认识王癞子,扫了他一眼道。   王癞子低垂着脑袋,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结结巴巴地道:“我我……”   他没说完,九叔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说了。   王癞子如获重释,在一边战战兢兢的不说话。   我心里非常疑惑,这是怎么回事,王癞子难道认识九叔?好奇怪啊,九叔怎么会和王癞子这种倒爷认识的呢。   九叔的伙计马王也从后面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大包,马王身材高大健硕,眉角有一条刀疤,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他话也很少,和黑子一样属于那种一看就不是好鸟的人。   马王以前参加过越战,在部队上也是狠角,据说是特种大队的侦察兵。他跟着九叔很多年了,这个人和黑子一样,眼里都有杀气,我都有点怕他。   一般马王都是领着九叔那些伙计在乡下收古董,很少跟着他来店里,这次他们一起出现,莫不是有什么大事?   我对着九叔问道:“九叔,你怎么来了?”   九叔进门来,左右看了看,自顾自坐在了沙发上,对着黑子道:“愣着干什么,去给我泡杯茶。”   黑子哦了一声去忙去了,九叔这才对我道:“放山老汉在野人沟发现一些东西,我回来找解爷。”   “啥东西?”我愣了愣。   九叔翻了个白眼,道:“你问那么多干什么,最近店里的生意怎么样?”   我道:“还好,刚刚王癞子还拿过来一张麒麟背尸图。”   我话还没说完,马王已经将放在柜台上的麒麟背尸图给拿了起来,递给了九叔。   九叔眉毛一跳,眸子当中闪过一道精芒。   “王癞子,这东西你从哪里拿来的?”九叔将脑袋伸向王癞子问道。   “啊啊?”王癞子猛地一抖,神情紧张地看着九叔,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我看他那样子似乎是要吓尿了,有点站立不稳了,不由疑惑更甚,王癞子怎么这么怕九叔?他可是下地倒斗见惯了古尸粽子的人,总不至于我九叔比粽子还吓人吧。   九叔见状眉毛微微皱起,不再看王癞子,而是将目光聚集在麒麟背尸图上。   他将那麒麟背尸图展开,举起来仔细地看了看,过了半响,才说出几个字。   “这是一个风水局啊?”   “你认识这麒麟背尸图?”站在一边的王癞子失声道。   我听的云里雾里的,问道:“什么意思??”   “这东西,难道不止一份儿?有点意思……”九叔自言自语,将麒麟背尸图好好的收了起来,递给了马王,转头对王癞子道:“东西我收下了,钱回头我给你,你家老爷子还好么?”   王癞子屁都没有放一个,连连点头道:“好好,他在台湾挺好的,九叔您费心了。”   九叔恩了一声,道:“这麒麟背尸图确实很重要,暂且放下,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说完九叔对着我道:“你不是一直嚷嚷着想要上野人沟去看看么,机会来了,这次咱们要回蘑菇屯儿野人沟放山,你和黑子一起来吧。”   我惊喜地道:“真的啊?九叔你别骗我!”   九叔所说的“放山”是东北的采参人的话头,东北地区对进山采挖野生人参这一行当的称谓。   以前长白山和大兴安岭里有不少以采药和采人参为生计的人,都叫做放山人,这一行当古已有之,有清朝形成了相当的规模,以致于清政府不得不制止滥采之风,在清康熙年间就实行发票采参,严禁私采。   放山人传承多年的放山行当有着独特的行规,非常的神秘,我以前在蘑菇屯儿的时候最喜欢的事情一是用“混沌套”套黄皮子和狐狸,另外一件事情就是跟蘑菇屯儿里的放山人一起上山“放山”。   放山老汉,是长白山最出名的采参人,他只在每年的七八月份进山采参,据说他在山里有不少参地,养了许多移山参和林下山参,每过二三十年就进山采参(林下人参是野生苗人工栽种在野生环境,野生人参成长缓慢成型最少也要十几年),这放山老汉也是个传奇人物,已经九十多岁了,据说身体非常好,跟三十多岁的壮实汉子似的。他是东北放山人的“总把头”,放在解放前的清朝他就相当于武林盟主这个级别的人物,不少放山人还拜他做“师爷”天天烧香供奉,我从小就听着他的传说长大的。   以前他上山采药的时候偶尔会在蘑菇屯儿路过,屯子里的老头老太太都跟疯子一样去朝觐他,我一直听着他的传说,却从来没有见过他本人。   据说他曾经吃过千年人参,所以容颜不老,长生不死……   据说他有家仙儿庇护,所以总能找到那些数百年的野山参……   这类传闻太多太多了,也给放山这个行业渲染上了一层极其神秘的色彩,我大伯孟铁柱以前就是一个放山人当中的“把头”,但自从那次野人沟出事后他就再也没进过山,但是屯子里一直流传着我大伯孟铁柱是放山老汉弟子的传闻。   我连忙问道:“那九叔,这次我们是跟着放山老汉一起上山放山?”   九叔恩了一声,黑子端着茶出来,听说我们要跟着放山老汉一起进长白山放山,愣道:“真的么?九叔你说真的?”   九叔似笑非笑地看着黑子,道:“我骗你干什么。”   我和黑子都激动起来,我恨不得抱着九叔亲两口。   黑子说以前在山里讨生活的人都要上山放山,常听我娘说我爹黑瞎子放山时的奇闻轶事,这次终于可以上山去看看了。   我激动的跳脚,我小的时候曾经跟着屯子里的一些放山人上山体验过两三天,在老林子里打打野猪和狍子,那时候国家还没有实习枪支管理,山里的猎人都有枪,我们在山里打野猪,打狍子,下套子套黄皮子和狐狸,非常的有趣。   长白山和小兴安岭还有大兴安岭这三座山脉,都是很神秘的山脉,山里头有坟墓包子那么大的土蜂窝子,有水桶粗的蟒蛇,有小卡车那么大的野猪王,还有人熊、长白山雪人……传闻太多了,每一个生活在东北的小孩都是听着这些传闻长大的,可惜我一直没能进入真的老林子里体验过。   因为放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有时候放山人要在山上呆半个月,有时候是几个月,我最多在山上呆两三天就呆不下去了。山林子里昼夜温差极其大,小孩体虚呆不长,而且那老林子里的蚊子和毒虫都能要了人命,还有看不见的毒瘴气,传闻山里成精的胡柳黄灰等“仙家”都喜欢吃小孩儿,所以屯子里的放山人都禁止未成年的孩子进入老林子,最多在山里呆两三天就会被赶走。   采挖野生人参是一个靠运气吃饭的行当,这类行当因为相信“运气”,所以极其的迷信,放山人上山前由“把头”带领,带上足够的生活物品和采参工具,在山里“放山”。   放山时,放山人要排成一字横队,把头在横队右边,另选一边有放山经验的做副手,叫边棍,处于横队的左边。横队中间的叫腰棍。   放山人各人之间间距约八九尺,用一根“索宝棍”拨草,边走边看。   所谓的“索宝棍”其实就是一根木棍,用来掀开草丛和赶走野兽毒蛇之用,放山人最先发现人参者的身份是“开眼”,发现了人参要“喊山”,得手拄“索宝棍”,大喊人参的人名“棒槌!”。   把头听到后马上“接山”,大声问“几匹叶?几匹叶?”   这时候“开眼”就会接话。比如三年生的叫“二荚子”,四年生的就说“灯台子”,还有看野山参的品相,“四匹叶”“五匹叶”等,然后放山人会大声吼“快当,快当!”   快当的意思就是“顺利”,也有催促快点挖人参的意思,这话是从满语过来的,满语叫做“霍尔堂”,因为放山这行当起源就是女真人在山里挖参养鹿。   放山人找到人参之后,他们就要进行最神秘的仪式,这个仪式叫做“锁棒槌”,意思是锁住人参。   放山人深信人参是有灵气的一种灵物,这东西被人发现后不快点开挖,会偷偷跑掉,所以把头会用两枚古铜钱,以红绳栓成活结做成一个棒槌锁,一端系在参茎上,另一端系在“索宝棍”上,以防棒槌“跑掉”,锁好野山参后,把头会召集众人焚香伏地,朝着山神磕头,向山神表示谢意,然后才开始挖参。   因为放山的过程相当神秘,加上山里会遇到各种古怪的事物,所以我早就想跟着放山人进山看看,可是那些有人参的林子都是上千年没人进去过的老林子,就连八七年大兴安岭山火都没能焚烧到的地方,体质虚弱的老人小孩儿都不适宜进去,没有山林生活经验的人进去会迷路,如果没人带着是万万不敢随便进山的,所以九叔这次主动开口要带我和黑子去放山,我差点以为太阳从西边进来了。   但是我兴奋过后,才想起有点不对劲,问九叔道:“九叔,你说放山老汉在野人沟发现了些东西?啥东西?”   我一下子想起大伯孟铁柱的那个故事了。   九叔让马王将他提着的那个包拿了过来,丢在柜台上。   王癞子鼻子嗅了嗅,道:“好重的地气,这恐怕是从古墓里头倒出来的。。”   马王一边打开那个包,一边扫了扫王癞子。   九叔也看了他一眼,轻轻地抿了一口茶水,用茶杯盖子滤着茶叶,道:“鼻子不错,这东西确实是沾了些不干净的东西。。”   马王将那个布包打开,我和黑子还有王癞子都伸长了脖子看过去。   王癞子扫了一眼,惊讶地道:“这不是尸参么?”   “尸参?”我听到这个名字,再看了看那布包当中的东西,顿时感觉浑身鸡皮疙瘩,一股凉意从我的脚底板一直蹿到头顶,整个人头皮发炸。 第一卷:鬼藏金陵 第八章 有妖气的尸参!   “这东西,有妖气。”   这是我看到尸参第一眼的时候,脑子里冒出来的话。   布包就是山里放山的人背的那种装山货的包,以前我在蘑菇屯儿的时候也曾经跟着去山上捡蘑菇,捡木耳,蘑菇屯夏天满山都是野芹菜,蘑菇,蕨菜,我们放学后就背个布包在山上捡,回家后就是一包蘑菇,家里的蘑菇太多了吃不完我们就放在外头晒干,等到山货贩子来收的时候卖钱。   在山里淘山货的大都见过这种布包,打猎养鹿或者挖参采药装蘑菇都能用着。   布包摊开,里面有一株很大的人参似的根茎植物,但是这东西比起人参大了许多,而且芦和根须非常诡异。   我仔细一看,这尸参好似是一个白乎乎的胖娃娃,肢体俱全,就像是年画当中的送财童子一样,它安详地躺在布包里,双拳捏着,闭着眼睛,非常的可爱。   正是因为它长的和人一模一样,我才觉得毛骨悚然。   这株尸参一拿出来,就有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在房间中弥漫开来,这股味道就和死鱼烂虾的味道一样。   这到底是什么植物?我现在终于明白西游记里头唐僧看到了人参果的时候不敢吃的感觉了,我也是这感觉,这东西让人感觉非常邪乎。   “我靠,好像人参果啊,你们说是不是?”我骂道。   黑子沉默了半天道:“真他妈恶心!”   王癞子道:“确实很像人参果,这东西……”王癞子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不过表情很怪异。   这尸参上面有人参根须,根须非常多而且长,根须上面,还有一些小小的珍珠疙瘩,看这株尸参的大小差不多有半个手臂粗细,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参,以前在山里的时候我也见过野山参,但是野山参也就巴掌那么大点,如此大的参就连人工培育的都很少。   人参七两为参,八两为宝,超过八两的野山参都是百年难遇的参姥姥,放山人一旦挖到要烧高香拜祖宗的,可眼前这株尸参,重量起码有几斤了,着实让人吃惊。   这个尸参是什么玩意儿我不太清楚,但是看着模样和名字,肯定和尸体有关,我正在纳闷,王癞子凑上去仔细看了看,道:“我以前以为这东西只存在于传说中,原来这是真的有!”   我道:“这尸参,和人参有什么区别?”   王癞子偷偷看了一眼九叔,见九叔没有说话,才道:“你不知道,这尸参,可不是一般的东西,这玩意儿又叫回魂参,据说吃了之后能长生不死。”   王癞子说着给我们介绍了一下尸参的渊源。   王癞子说尸参这个玩意儿,亦称“押不芦”或者“鬼参”,有毒,他说尸参这东西据传是古时从数千里外西域回回国圆沙城传进来的,也有说是元朝的时候成吉思汗东征,从西域带回来的异种植物,其实咱们中国一直有,只是见的人少,就说是从西域传过来的。   这尸参极毒,全身类似人形,有点象大得异常的人参,古回回国称其为“押不芦”。这东西年份久了之后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我道:“那这东西是在尸体里面长出来的么?”   王癞子咂咂嘴,道:“尸参这东西这东西是以尸体为养料生长的,据说吃的尸体越多,这东西长的越大,能长到人参的数十倍数百倍那么大,而且这东西,还能吃人。”   我听的后背冒冷汗,道:“不是吧,这么夸张?”   王癞子点点头,黑子这时候道:“我听说过这东西,都说长白山里头有一株成了精的参姥姥,专门吃到山里采药打猎的人,不知道那东西是不是这种尸参?”   参姥姥的故事我也听说过,都说那是一株成了精的野山参,专门吃人,小时候不听话,家里人还会用这个故事吓唬过我。   店里顿时陷入了沉默,我们都看向那柜台上的尸参,这株尸参大的吓人,有成年人半个手臂这么粗大,根须加起来更长,我轻轻在尸参上面掐了一下,竟然渗出来殷红的鲜血。   我吓了一跳,伸出手轻轻一摸,那尸参被我掐到的地方竟然流出了血珠子,就像是人受伤了一样,那种腥臭的味道更浓,我吓的不轻,黑子也有点惊讶,王癞子连忙拉住我道:“别乱摸,这东西有剧毒,全都是尸毒,尸参可是以尸体为养分长大的,你不要命了。”   我连忙将手上的血迹擦干净,我惊讶的发现,这尸参渗出来的血迹竟然和人血没什么区别,放在鼻子前一闻,除了有一股血腥味儿和死鱼烂虾味儿之外,还夹杂着一股怪怪的味道,就像是铁锈。   “尸参离了土,毒性就消的差不多了“马王在一边看着我们,淡淡地道。   “九叔,这东西哪里来的?”我连忙对着九叔问道。   九叔表情很古怪,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道:“是放山老汉的伙计在山上采参的时候挖出来的……”   “那些人真的是在尸体堆里头发现这东西的么?”我连忙问道。   “那些伙计,都死了……”九叔说着撇撇嘴,脸色有点难看。   “不是吧,还死人了!?”我惊讶地道。   黑子也瞪大了眼珠子,对九叔说:“九叔,这些人是在野人沟里头挖出来的尸参?”   九叔点头:“这次邪了,放山老汉死了不少伙计,有几个几十年的老把头都栽在野人沟了,他的伙计进去找,发现那些人抱着这株尸参,放山老汉让我把这东西带着来找解爷。”   我顿时意识到事情有点复杂了,竟然还死人了,而且又发生在野人沟,但是我想继续问九叔的时候,他又有意识的岔开话题,开始安排事情。   九叔也不管我们的议论,叫马王去联系解爷,顺道联系一下北京这边的伙计,说这次的行动需要很多人手。   王癞子见九叔忙着给我们交代事情,贼不溜秋的准备溜走,九叔咳嗽了一声,他刚刚迈出去半个步子,灰溜溜的缩回来,在一边墙角站着。   我想笑又不知道说些什么,王癞子有点反常,不像是平时那样,他好像非常怕九叔。   九叔看了看王癞子,道:“那麒麟背尸图,你家老头子给你的?”   王癞子低垂着脑袋,轻轻恩了一声,咧着嘴一笑,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盯着九叔。   九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王癞子道:“你小子,贼精贼精的,和你爹一样,这样吧,这次我们去野人沟你也跟着来吧,你那麒麟背尸图事关重大,等会儿解爷来了和他聊聊!”   “哎哎!”王癞子点头哈腰的连忙答应,非常的兴奋激动。   “九叔,啥意思?”我疑惑地问道。   九叔神秘地对着我一笑,指着王癞子道:“这王癞子在算计你,你小子也是,一点儿心眼都不长,我们孟家啥时候出来你这个笨蛋。”   王癞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想说又不敢说,道:“我哪敢……”   我听的古怪,可是九叔笑了笑又不说了,我问王癞子他算计我什么,王癞子又说哪有。   我们扯的时候,门口一阵骚动,马王转过去看了一眼,道:“解爷到了。”   九叔哦了一声,将茶杯放在桌子上,连忙站了起来。   我们也都各自站好,等待解爷进来。   解爷一向很神秘,我和黑子在潘家园儿看店几百年都不一定能见到他,但是九叔让马王用店里的电话给解爷打了个电话,解爷竟然这么快就到了。   我伸长了脖子朝外面看去,解爷穿着一身唐装,脚底是千层底的北京老布鞋,他一张国字脸,长的白白净净的,脸上一副金丝框眼镜,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不知道为何,看到解爷就觉得非常亲切,如沐春风的感觉。也许这就是老板的魅力吧,解爷这个人的个人魅力非常强。我九叔孟红军更像是一种带着枭雄气息的痞子,而解爷更像是一个帝王一样,每次看到他我总觉得解爷一出现,就有了主心骨,非常安定。   我们连忙道:“解爷!”   解爷轻轻点头道:“大家都在啊。”   我连忙对黑子道:“快去泡茶。”   解爷招手道:“不用不用,咱们聊聊正事要紧“说着就看向九叔。   九叔言简意赅地将事情说了一遍,指了指桌子上的尸参。   解爷本来还笑吟吟的听着,但是慢慢的,脸色凝重起来,眸子闪烁,在那尸参上盯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放山老汉带话了么?”解爷问道。   九叔想了想,道:“他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给你带的话。”   “哦?”解爷看向九叔。   九叔表情古怪地胯下脸,道:“放山老汉让我把尸参带给你看,还说什么……时间不多了。”   “时间不多了?”解爷自言自语,眸子闪烁着,重复了一遍。   他长叹一口气,道:“准备准备,咱们去一趟野人沟。”   九叔连忙道:“需要多招一些人手么?”   解爷摇头:“不用,去再多人都没用,时间不多了……”   九叔点点头,吩咐马王下去安排人手事宜,然后让我和黑子点账,把店里的生意收一收,准备回东北。   我的心脏蹦蹦蹦直跳,莫名其妙的左眼皮跳的很厉害,但是我自己并不知道我为何如此兴奋。   九叔安排好了之后,让我们都出去,他要和解爷说一些事情,并且点名让王癞子在门口等着,有事情随时叫他进来。   我和黑子还有马王王癞子都出了店门,马王出来就直接走了,他要先一步去安排人手和准备进山的车和装备,我碰了碰王癞子道:“你咋这么怕我九叔?”   王癞子苦着脸,将我拉到一边,道:“我书读的少你别骗我,你真的不知道你九叔是什么人?”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道:“我九叔是什么人啊?”   王癞子嘬着大金牙,道:“那我还是别告诉你,等你九叔愿意告诉你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不耐烦了,道:“你说呗,我九叔咋地了?”   王癞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说又不敢说,朝着店里头看了看,道:“不是兄弟不是人,只怪嫂子太迷人,兄弟我这是大兄弟无意撞见嫂子洗澡被抓现行,有口说不出啊!”   我怒道:“难不成我九叔还能吃了你?你说吧!”   黑子在一边道:“别逼他了,孟凯,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王癞子道:“对对对,这话真的很对,做聪明人容易,做糊涂人难,有些事情不该知道最好别知道,知道的太多未必是好事。”   我正想骂人,九叔在里面叫王癞子进去。   王癞子脚底抹油,两下蹿进了店里,我也只好不再说话。   这次蹊跷的事情发生后,九叔迅速安排我和黑子将店面生意留给从东北调来的老伙计接手,而我们还有王癞子都被安排先一步回东北,在蘑菇屯儿等待大部队,解爷说我们这次要回一趟野人沟。   我顿时兴奋起来,想起夏天时候蘑菇屯儿漫山遍野的老松树,小时候跟着大一点的孩子爬上松树打松子吃,松子拿回家炒一炒味道超香,还有山里的野葡萄、五味子、山核桃、山梨、山草莓……乌苏里江里肥大的大马哈鱼……   我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接下来的几天都极其兴奋,这股兴奋劲还没过去,我们出发去东北的时间已经到了。   这次回蘑菇屯儿有我,黑子、解爷、九叔、王癞子、马王,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伙计已经先行赶到蘑菇屯儿等待我们,九叔说这次安排我们和放山老汉的伙计一起进野人沟,目的是找到这个尸参出现的地方。   我问这个尸参出现的地方究竟有些什么?   九叔没有明说,只是隐约透露出,很可能跟二十五年前大伯孟铁柱还有黑瞎子叔叔带进野人沟的那支失踪的勘测队有关。   换言之,这尸参,很可能是野人要塞当中的。   我知道这个消息心里歇斯底里的升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可是我又不知道为什么,黑子倒是极其兴奋,他很想去野人沟找找他爹的尸体,中国人都讲究入土为安落叶归根,他爹黑瞎子当年和那支勘测队进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也许这次是一个机会找到黑瞎子叔叔的行踪也说不定。   一路上九叔和解爷常常说一些古怪的话,说的最多的就是“那个东西”“时间不多了”这些字眼,他们说的时候没有刻意避开我们,但是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我们全都听的非常疑惑。   所以回东北的火车上我和黑子都心事重重,反倒是王癞子一副观光客的模样,不停的问我野人沟的景色如何,有没有热情好客的东北大妹子。 第一卷:鬼藏金陵 第九章 身上有尸体味道的女人!   我和黑子有一句没一句的和王癞子扯淡,在卧铺车厢里面相当无聊,黑子提议我们去餐车吃饭。   王癞子早就在闹着要去吃饭了,九叔和解爷住在我们隔壁,我过去一看,他们两个人都不在,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只有马王坐在下铺看报纸,见我进来,淡淡地扫了我一眼。   我道:“我九叔他们呢?”   马王低下头继续看报纸,道:“不知道。”   我本来也没想着能见到他们,自从九叔回来之后,解爷和他都很神秘,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不过马王这人的性格真的很让人窝火,我好歹也是九叔的亲侄子,但是马王这个人好像看谁都不鸟,谁给他的自信这么高冷。   尤其是他一副谁都看不起的表情,让我心里觉得很不舒服。   好在我不是那么计较的人,于是我忍着气道:“我们要去餐车吃饭,你去不去?”   “你们去吧,我等九叔。”马王道。   我见他一直低着头看报纸,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过身出来招呼黑子和王癞子一起去餐车。   王癞子走在后头,瞅了瞅马王,等我们走远一点之后,问我道:“你九叔这个伙计你知道什么来头不?”   我道:“什么来头?”   王癞子撮着大金牙,道:“这人可不简单,他是个南爬子。”   黑子问道:“什么是南爬子?”   黑子和王癞子熟络了之后,话也多了起来,我搞不懂的是黑子似乎和王癞子很对脾气,但是黑子这厮和我却没什么话说,难道猥琐的人之间会相互吸引?   王癞子却神秘地一笑,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吃过饭再说。”   我摸着肚子道:“这么一说我真的有点饿,坐了十几个小时火车,感觉肚子里一点油星子都没有,咱们去搞点肉食吃吃。”   王癞子道:“聪明的头脑总是不谋而合,我这也感觉肚子没有油水,走路都打摆子了。”   我骂道:“我可不是秃子!”   “而且这他娘的是火车在摇晃,不是你走路打摆子!”我道。   王癞子很无耻地道:“所谓聪明的脑袋不长毛儿,我这可不是秃子,我这叫光头,那NBA的超级巨星乔丹不也是光头么?某个伟人还曾说过,聪明的人在外貌上总是有相似的地方,我说孟凯小哥儿,赶明儿你也剃个光头如何?”   他一边说,一边还用手摸了摸自己油光滑亮的脑门儿,活像是电灯泡,我看的又气又好笑。   黑子都憨憨地笑了起来,道:“这是哪个伟人说的?”   王癞子嘿了一声,挺胸抬头得意地指了指自己:“我呗。”   我实在忍不了这家伙,推了他一把道:“滚!”   岂料我这一下推的用力了一些,卧铺车厢过道本来就小他没法躲闪,王癞子一下子撞在了前面一个人身上,那人顿时发出一声惊呼。   这声音如同银铃般清脆,我仔细一看,竟然是个女的。   这是一个短发女人,穿着一身很干练的军绿衫,一双修长挺拔的美腿,脚下蹬着一双骆驼登山鞋,被王癞子撞的退了两步,正手扶着车厢,用清亮地眸子盯着我们。   这个女人虽然长的不是特别好看,但是有一种独特的气质,气质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就是一种磁性,尤其是她的眼睛盯着我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有点不敢和她对视。   “对……对不起。”王癞子也愣住了,结结巴巴地道。   “没事。”   短发女人淡然一笑,露出一双洁白晶莹地牙齿,脸颊上还有两个小酒窝,那明亮地眸子闪烁着,看的我心弦儿一颤。   和我有同样感觉的还有王癞子,这家伙虽然在古墓里头什么都见过了,但是面对这样的大姑娘我估计也是头一遭,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站在原地都傻了。   “走吧,吃饭去。”   我正在发愣,黑子在一边碰了碰我。   我这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回头看那短发女人,我和王癞子盯着她看的时候,她也不羞涩,只是淡淡笑着和我们对视,这会儿我回过神,顿时觉得有点羞涩,虽然我是个单身大老爷们儿,但是这样盯着一个大妹子看总觉得不好。   于是我低下头超前走了过去,顺道拉着王癞子。   我们走出了这截卧铺车厢之后,我才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那短发女人已经看不见了。   王癞子也回头张望,道:“这个女人好奇怪啊。”   我道:“哪里奇怪?”   王癞子道:“说不出,我鼻子灵,这女人身上有股味道,像是香水味儿,但是又不像,很熟悉……”   我道:“你他娘的饿的头晕眼花了吧,看到谁都觉得香喷喷的。”   黑子忽然道:“那个女人应该当过兵。”   我惊讶地看向黑子,他不像是开玩笑,说的很认真,而且也在回头张望。   “你咋看出来的?”我问道。   黑子摇摇脑袋,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我们身后的车厢:“直觉,那个女人要么当过兵,要么受过军事训练,她所在的那个车厢里面还有一个中年男人,我们说话的时候一直坐在铺上看着我们,腰杆挺的笔直,可能也是当过兵的人。”   “这你都看到了?”我惊讶万分,我和王癞子之前都没注意这个。   黑子轻轻点头,道:“走吧,咱们吃饭去吧,我也感觉那个女人身上有种什么东西,让人感觉怪怪的。”   王癞子对自己的鼻子深信不疑:“而且是我很熟悉的一种东西,奇怪了……”   我道:“想那么多干嘛,走吧,吃饭去!”   我们所在的卧铺车厢距离餐车不远,八九月份是长白山和大兴安岭旅游的旺季,火车上人非常多,卧铺车厢和普通车厢都是爆满。这段时间山上的树木叶子开始变黄,柞树和椴树等树木叶子又红又黄,山顶上是银白的积雪,层层渲染,色彩鲜明,所以又被称为“五花山”,火车上的人相当多,我们挤了半天,才算是到了餐车。   我瞅了瞅窗外的风景,我们就快要到白山市了,到了那里,我们再从201国道坐班车就能回蘑菇屯儿。这个季节山上的山梨,山核桃,山葡萄等全都成熟了,采参晚了一点,但是采党参黄芪等中草药时间刚好,老林子里乱哄哄都是人,山货贩子,采药人,旅游观光的,蘑菇屯儿想必十分热闹。   我估摸着这日子乌苏里江里头的大马哈鱼也差不多该洄游了,大马哈鱼这东西是“海里生,江里死”,洄游的时候随便拿个网篓子在乌苏里江里面一捞一网子,我清楚的记得有一次我和我伯妈黄敏去江里洗衣服,见到满江都是黑乎乎的大马哈鱼脊背,我兴奋的差点跌进江里,用床单在水里一捞就捞出来七八条鱼。   那不是有句话叫做“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说的就是这个季节的蘑菇屯儿,山里的山货和江里的鱼虾吃都吃不完。我一想到这些吃的就感觉饿的前心贴着后背了,菜单一上来,我们都没看价格,稀里呼噜点了一大堆。   在等菜的间隙我们在聊天,王癞子从来没见过东北这边的风景,很是兴奋的透过车窗朝着外边看。   火车进入白山这一截子,已经快到长白山和兴安岭的地界了,周围从黑土地变成了一望无际的白桦林,松树林子,现在偶尔还能看到丛林最高处白色的山巅,雪山不远,说明距离蘑菇屯儿越来越近了。   餐车上稀稀拉拉的人不多,但是上菜的效率着实不敢恭维,我们等了老半天,才上来一盘回锅肉,还全都是大块儿的肥肉,我一看就吃不下去,餐车的服务员儿小妹被我们催的不耐烦了,索性用大盆子给我们打了一大盆白米饭放在桌子上。   王癞子饿的心急火燎,一口气干掉了七八碗白米饭,手指那么厚的肥肉膘子还泛着油花子就往嘴里送,吃的直翻白眼,把我都看傻了,旁边的餐车服务员小妹妹捂着嘴咯咯直笑,我和黑子都劝他吃慢点,又没人和你抢,王癞子一边吸溜着掉出来的米饭一边说:“你们呐都是不懂得珍惜的人,这人间难得几回春,但凡是能够享受的机会千万别错过,但凡是能吃饱肚子千万别饿着,以后你们下的斗多了,经历的多了就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咯!”   我笑道:“那是你,我又不做倒爷,下地倒斗干什么?切。”   王癞子哼了一声,冷笑道:“年轻人,现在说这话太早了,莫装逼,早晚被雷劈。”   我不以为然,转头一看黑子,黑子也吃的稀里呼噜像是喂猪食儿一样,把旁边桌子的人看的对我们指指点点的,知道的是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带着俩饥荒逃难的呢。   我对黑子说:“黑子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在店里我可是顿顿大鱼大肉伺候着你,你这吃相别人以为我虐待动物呢。”   黑子怒道:“你他妈才是动物,你全家都是动物。”   王癞子坐在我们对面,正准备取笑一番,忽然顿住了,咦了一声。   我见他神色有异,扭头一看,发现身后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着那个短发女人,还有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背对着我们。   那短发女人正面我们,见我和王癞子盯着她,对着我们淡淡一笑。   我只感觉眼前一亮,连忙扭过头,阿米豆腐,都说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这话一点都不假,刚刚那短发女人对我笑的时候,我咋感觉我的心跳加速了呢。   想到这里我感觉后背有点酥痒,似乎那女人正用目光对视着我。   于是我连忙也埋头刨了两口白米饭,幸好这个时候我们又上来了两个菜,大家全都埋头吃起饭来。   王癞子盯着那女人看了一会儿,忽然小声地道:“我想起来了,那个味道是什么味道。”   我道:“什么味道?”   “尸体的味道,我说那味道怎么这么熟悉,这女人身上有股子死人味道”王癞子皱眉盯着那身后的女人道。   “你扯犊子吧?”我惊讶地道,没注意自己声音有点大。   “嘘!”王癞子连忙打断我。   我吐了吐舌头,低下头左右看了看,幸好周围的人都忙着吃饭,没人注意我。   “别说这个了,咱们吃饭吧!”王癞子对我使了个眼神,意思是这里人多眼杂不好随便说,我点点头。   但是我心里泛起一丝疑惑,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古怪?   我扭头一看,那短发女人笑吟吟的,像是画里的明星似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她笑的很怪异,我又说出不在怪在哪里。   等到桌子上的饭菜被扫荡一空,我们吃的差不多了之后,才各自掂着肚皮打着饱嗝儿坐在桌子上,我回头一看那女人还在,她们也在吃饭。   我感觉吃的有点撑,建议大家寒暄一阵,消消食儿再回去。   王癞子表示接受,黑子也点点头,于是王癞子叼着一根儿牙签剔着牙齿,开始跟我们吹牛。   我道:“你前面说的那南爬子,到底是什么人啊?马王以前可不是倒斗的,他以前是当兵的。”   王癞子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啊,我见的古尸比你见的人都多,他是什么底细我清清楚楚。”   “他可是你九叔……算了,等你九叔愿意告诉你的时候我再给你说吧”王癞子说了一半又不讲了。   我道:“那麒麟背尸图呢,我看我九叔的模样,那东西似乎很重要。”   王癞子得意地道:“那是自然,我猜的不错的话,这次从野人沟回去,下一步咱们就要去湘西那麒麟背尸图所在的地方了,这可是解爷亲口说的。”   我奇道:“为什么?”   王癞子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完他继续道:“湘西那地方可是好地方,我一直想去见识见识,没找着机会。”   黑子在一边默默听着,这时道:“我也想问问,那南爬子到底是什么人?”   王癞子打了个饱嗝儿,道:“且听我细细道来。”   他将牙签儿放下,掂了掂肚子,松了一下自己的皮带,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好之后才道:“天下养尸看两西,陕西山西各一西,这两个地方都是好地方,所以也有人说南方的相,北方的将,陕西的黄土埋皇上。这两处地方多有风水龙脉,地气浓郁,能保尸身不腐。但是那湘西之地,却是另外一处奇地!”   我说:“什么奇?”   王癞子嘿嘿一笑,又夹了一筷子肥肉放进嘴里,咀嚼的肉汁四溢,他因为戴着金牙箍,所以吃相很不雅,这家伙抹了抹嘴边的油说:“湘西有三奇,赶尸、放蛊、落花洞女。湘西那地方不养尸,湘西地恶,能够活尸,什么叫做‘活尸’呢,就是那地方地气凶恶,使得尸体不腐不烂,变成僵尸。僵尸就是死尸活了过来,称为‘活尸’。所以湘西之地多有僵尸的传闻,听说至今在湘西一些偏远山区还有养尸的习俗,服用僵尸结成的尸丹延年益寿。”   “最邪乎的,就是那湘西的蛊毒之术了,据说这蛊毒之术是从东南亚的降头术流传而来,能够无声无息致人死命,以后你们二位去湘西游玩,千万要注意这个。”王癞子提醒道。   “但是这南爬子呢,就要从赶尸匠说起来,其实这些南爬子,和咱们潘家园儿也有些关联。”王癞子道。   他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了,最近潘家园儿的一些货主,好像就是“南爬子”。   所谓的“货主”,干的其实就是王癞子这种挖坟倒斗盗墓的勾当,古董又不是凭空变出来的,除了一小部分是家传收藏之外,很多都是摸金校尉倒斗挖出来的。我们潘家园儿的真家伙有很大部分都来源于这些“货主”。   王癞子说最近潘家园儿来了一群“南爬子”,手里头都是真金白银的硬货明器,听说那些南爬子就是从湘西来的,估计湘西又发现了什么大墓,不然不会有这么多明器同时出现。   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不过王癞子说现在新出来的这些“货主”一个个心狠手辣,早已经不遵循老派摸金校尉的那些规矩,但凡是倒了斗全都搜刮一空,将尸首肠肚抠出,随意毁坏,而且分赃不均就大打出手,身上多背着命案。   这话一说出来,我和黑子都皱起了眉毛,黑子道:“那你的意思是,马王也是这样的人?”   王癞子闻言,道:“别急别急,听我继续说下去。”   “马王祖上是南爬子出身,跟了你们解爷也算是门当户对”王癞子这句话很奇怪,我没有听懂。   王癞子说,“南爬子”是湘西一代独有的倒斗人,起源于湘西赶尸匠,那赶尸匠人需要背尸入窖,见多了古墓和陪葬的金银财宝,所以湘西之地有一些赶尸人见财眼开,开始挖坟倒斗。他们这一派倒斗不同于南北两派,有自己独特的倒斗手艺。“南爬子”倒斗之前,先挖盗洞进入墓室,将那棺材掀开,由一名身强力壮的“南爬子”翻身入斗,以独门手法将尸体倒背出来,头颅朝下,然后同伴以赶尸手法,以银针刺穴,将那尸首的口含肛塞等物件儿取出,顺便看看这古尸是否有“内丹”,而这一派最喜欢收集古尸,倒斗之后往往将尸首从盗洞当中爬着背出来,所以被称为“南爬子”。   许多南爬子白日里就是普通农民,晚上翻窖入穴,挖坟倒斗,至于他们为何要收集古尸,那就不甚明了了,都说湘西之地有养尸习俗,也许是为了攥取古尸当中的尸丹以延年益寿。   而那麒麟背尸图,也就是南爬子制作的,其实说那是活人人皮也不尽然对,那麒麟背尸图,其实是僵尸皮做成。   僵尸死而不僵,皮毛水火不侵,《本草纲目》当中记载僵尸肉叫做“闷香”,能够入药。   而王癞子那张麒麟背尸图,就是从一个南爬子手里得来的。   王癞子说着,给我们讲了讲这南爬子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