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部分 第一章 寺庙栽赃   千佛岭,金光寺。   本是荣王府侯爷带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嫡女赵婳及其姊妹回来小住礼佛的时节,却不想第二日就发生了大事。   原本是佛堂清静之地,一大早寺中弟子惠风竟然死在房中,诸多弟子还突然出现体燥难耐,宽衣解带之症,寺中香客云集,这下可算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午时,大雄宝殿上人影幢幢,堵满了香客和尚,皆为此事而来。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焦点都聚集在其中一位少女身上,少女年纪不大,身上却有一股不与岁数相符的沉着冽气,在庶妹字字如针的控诉中,和众人七嘴八舌的闲言中还能姿态挺拔,面不改色。   “父亲,我光明磊落,无罪可认。”赵婳慢展喉头,字字清亮。   “父亲明鉴,在这佛堂重地,歌儿句句所言为实,绝不敢造次胡言。”   可紧接着旁边双膝跪地的另一少女又接着说道,体态柔弱,却一副大义灭亲的凛然模样。她正是赵婳的庶妹赵娟歌。   只见她将目光转向自己的嫡姐赵婳身上,下了很大决心般呜咽道:“歌儿有确凿证据证明此事就是与长姐有关,是……是长姐看中惠风小师傅,给小师傅下药,不小心把碗打翻进水井……所以才……”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紧接着赵鹃歌做出一副又羞又愤的样子低下头去,向自己的父亲——荣国公赵潜深深叩首。   “歌儿的侍女青禾亲眼看到昨夜长姐在惠风小师父的厢房里放荡引诱,惠风师父抵死不从,长姐恼羞成怒,用瓷瓶失手打死惠风师父。”   她一个眼神,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侍女青禾立刻上前匍匐几步,头磕得咚咚作响,“老爷明察,二小姐所言句句属实,青禾也的确亲眼所见,不敢欺瞒!”   赵婳却轻垂视线,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个与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唱着这出大戏。   话说她这个荣国府嫡女生辰不好,刚出生克死了娘,半月后克死了老国公,之后两年荣国府更是诸事不顺,凋零惨淡。   荣国公赵潜无可奈何,在继室萧氏的撺掇下,只好将她这个年仅两岁的幼女送进佛寺庙中代发修行,妄图以无上佛法洗涤她身上的不详之气,一晃就是十五年,前不久刚刚将她接回府中。   这金光寺正是她长大成人的地方,那位惠风小师父又年少清秀,少男少女本来就是容易引人遐想的对象,尤其是这样鼎盛之家的秘闻,众人指指点点,不堪入耳,一时间仿佛炸开了锅。   赵潜本来还对这个女儿有些愧疚,可没想到她竟然会在佛家清净之地做出这种有辱家风,贻笑大方的事儿来,简直是丢尽了他赵家的老脸,真还不如从一生下来就掐死呢!   “管家带人来,把大小姐带下去关押起来,如果事情属实,本侯就亲自解决了这个逆女!”   事态进展尽如自己所料,赵鹃歌满意极了,朝赵婳递去一个无辜的眼神,拿帕子沾了沾泪,朱唇得意一笑。   赵婳却悄然冷笑,这白莲花还真是颇有几分手段,小嘴叭叭的就把她罪名定死了,若是换成以前懦弱怕事的赵婳,恐怕早就被整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了,不过现在嘛……   她可不是逆来顺受的主儿了,那没用的原主早就在昨夜就被她给害死了!现在这具身体里住的,是武学世家和医学世家共同培育出来的现代精英。   谁给她吃苦头,她就给谁吃拳头!   “慢着!”赵婳昂首挺胸的上前几步,仪容得体的屈膝行礼,“父亲,有道是证据确凿才能定论判罪,单听妹妹这片面之词,很不公平呢。”   赵婳所言所行,身上气派简直与所描述的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判若两人,赵鹃歌一度怀疑娘是不是被寺里的那个伙夫给骗了!   “长姐的意思是说歌儿在胡言乱语了?”赵鹃歌惯用四两拨千斤的装可怜手段,泪珠啪啪直掉。   赵婳垂眸微微笑,直板板道:“妹妹察言观色的本事好极了,姐姐我就是这意思。”   “你……”赵鹃歌暗咬牙:“……”   贱/人!   “既然大家说我下了药,那捉贼要捉赃,我已托石头去各处搜查,不妨等一等看。”   “侯爷!”话音刚落,管家王忠的干儿子石头带着三五家丁挤过人群禀告道:“回侯爷,大小姐早在之前就命我们搜查各个厢房,除了从二小姐房间搜出了这包东西外,皆无异样。”   什么?二小姐房中?   在赵鹃歌瑟缩发抖的视线中,赵潜接过了那包东西,对药理颇有研究的他不难看出这油纸里的白色粉末是什么腌臜药物,一旦点破,二丫头可就成了笑柄。   他看了看早已名动京城的二女儿,又看了看默默无名的大女儿,在珍珠与鱼目之间很快做出取舍。   “父亲!”赵婳却冷冷截断他即将出口的话,直跪下来,“想必父亲不会徇私,更不会因为对我的愧疚偏袒于我,当着天地佛祖,孰是孰非,还请父亲英明决断!”   一句话,让赵潜愣住。   赵鹃歌本就没什么本事,都是自己娘亲在背后给自己出谋划策,没想到今日之事竟然风向有变,当时就慌了,伸手一抹眼泪上前拖住赵潜衣角。   “父亲,歌儿没想到长姐竟然这样恶毒,这明显就是在给歌儿下套啊,连父亲都没发话,她怎么能未卜先知让人去搜房呢!”   可恶!昨晚青禾不是偷偷把那包东西放进赵婳的厢房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她那里?   再是美人,一味的哭也让人心烦,相比于她的失态,赵婳显然有气势和底气。   “妹妹这意思就是说我串通石头,串通王管家,来给自家姐妹下套喽?”   她抿唇不屑一笑,“我刚刚进府,你可以怀疑我,但是怎么能怀疑王管家呢?王管家自小跟着父亲,勤勤恳恳,重情重义,怎么可能受我所驱使?”   突然被提名,立在一旁的王管家王忠马上跪倒在地,吓得两股战战,“侯爷,奴才与大小姐绝无串通。”   说着他悄悄望了眼赵婳,在心中啧啧两下,这位大小姐可不比仙逝的先夫人差,十分慧黠,短短几句话便引开祸水,看来以后府里有的闹腾了。 正文部分 第二章 魔高一丈   石头也跪下来,梗着头辩驳,“石头虽是卑贱奴才,可也是侯爷的奴才,也不能让二小姐这样泼脏水!”   大家族里的嫡庶之争向来激烈,现如今明眼人都能看出是怎么一回事儿了,纷纷向赵婳投去同情的目光。   不就是四两拨千斤么,她也会。   有了群众基础,赵婳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那叫一个隐忍坚强,临了还不忘再来一段绝地反击的台词,   “父亲!我自幼死了娘,在佛堂里住了十五年,我知道父亲都是为我好,所以自我懂事以来,每日念经为父亲祖母,为荣国府诵经祈福,不敢怠慢,女儿绝对不能干出那种有辱清白门风的事儿来!”   听着这话,赵潜亦心生几分恻隐,弯腰摸摸她的头发,正想安慰几句。   忽然那没脑子的赵鹃歌再次面目狰狞道:“可惠风的确是死了,人命关天,长姐你无从抵赖!”   好嘛,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看你非要搬起石头砸断自己的脚才甘心,昨夜杀那僧人的人,看起来可不是个好惹得主。   看自己怎么三言两语祸水东引,叫这丫头片子也尝尝得罪人的滋味!   赵婳像看跳梁小丑一般觉得可笑,正要讲话,殿门外骤然传来一股声音,层层递来,气息不增不减,内力极厚,如古琴低鸣,隐约肃杀。   “那个淫僧,是被本王所杀。”   好哇,竟然不请自来了。赵婳心头一凛。   紧接着,只见重重人墙如潮划开,一个一袭玄袍,腰扣玉带,发系玉穗,的男人提步而来。   许是因为他背着日光的缘故,宛如天降神祗,五官皆覆有粼粼光泽,璀璨夺目,难以逼视。   连赵婳都吓了一跳,昨夜没看清,没想到他竟是这般天纵之资,如果不是他那周身气派,她定当认不出来了。   赵鹃歌在看到来人的瞬间吓得脖子一缩,顿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待在原地仿若木鸡。   他,他怎么来了?   还是赵潜最先反应过来,忙下跪高呼道:“臣拜见九域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婳心头更是大骇,她本就知道他不是好惹的主,但没想到来人原来是传闻中的九域王赫连绥?   关于赫连绥,民间有诸多野话,最让人信服的就是下面这一说:   八岁生奇病,病愈后以吸食人血为生,十二岁领兵南疆北地,短短五年荡平九方区域,令诸番邦小国闻风丧胆,御阴兵,统天将,养神兽,修仙骨,是满手鲜血的活阎王,亦是庇佑天沧朝的活战神!   赵婳没想到是他,从脑子里翻出这么一番解释后,下意识就把这位逐渐逼近的男人划进了危险区域。   而众人见到他更是一个个抖如筛糠,参差跪下,俯地贴面,赵鹃歌也反应过来,跟着众人死鱼一样扑通拜倒了下去。   只有赵婳浑身紧绷的盯着他,纹丝未动,没想到这样一张无懈可击的面皮下竟藏匿着如此强大的滔天煞气,她从没见过一个人竟能将美与恶结合得如此天衣无缝!   只见赫连绥唇锋微勾,看着这个昨夜偷看他杀人的女子,表情冷淡的承接着她的凝视,“赵侯爷,看来你这位大女儿十分不懂规矩,本王帮她洗脱冤情,她见到本王也不下跪,本王就代你好好教她两天规矩吧!”   话音未落,赵婳只觉腰间一紧,四肢束缚,眼前景物随之飘飘然起来,再一回神已落到了大殿外。   赵婳原本还以为自己可以想办法逃脱,借机摆脱那些烦人的苍蝇也未必不是好事,直到半个时辰后……   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   如果她没废寝忘食的研究针剂,如果她没把自己当成小白鼠来实验,怎么可能一针下去灵魂来到了这不知名的鬼朝代,还得勾心斗角求生存,装乖卖傻扮可怜,这都忍了……   可被这位活阎王五花大绑溜着玩儿是什么鬼?他们已经在这后山上来来回回转悠了几十圈了,特么真把老娘当狗了?   “不行了不行了,我走不动了。”   赵婳一屁股坐到地下,咧出一弧假笑,“我说王爷大人,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不就是没给您磕头吗?得,我现在就磕,您等着。”   说着直接跪倒在地,对着他就一顿猛磕。   可没想到她这一番动作下来,反而察觉身上肉眼难见的细绳不断紧缩,勒得她肉疼,她索性滚到草堆里撒起泼来,嚎啕道:“啊,又来,你堂堂正正一个大男人,要单挑还是群殴给句话好了,绑着我算是什么道理?”   赫连绥觉得好笑,这女人刚刚在大殿上像一只雄赳赳的斗鸡,怎么现在成了无赖老鼠似的,真是没她娘亲的半点风韵。   “绑你的是冰蚕丝,这东西有灵性,能识人气,你动作越多,说话越多,就勒得越紧。”   他上前两步,屈膝与之对视,琥珀色的双眸寒芒乍涌,“它不会直接勒死你,会慢慢地,慢慢地……一根根绞断你双手双脚,接着是气管,脑袋……”   赫连绥拧住她下巴,将不知从哪来的一把草塞进她嘴里,“嚼。”   赵婳欲哭无泪,这过程简直比吃了一嘴屎还要漫长。   见她吃完,赫连绥小指一勾,冰蚕丝咻咻剥离,赵婳四肢五体顿时如释重负,四仰八叉的栽到草里。   他直起身,负手而立,淡淡道:“回去吧。”   什么!这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人性?你还真以为老娘是能任人欺凌的小花猫?   “嗯?”赫连绥状似无意的抬起小指,“还不走?”   这世上总是有强有弱,赵婳十分清楚这个男人是她不能惹怒的,何况他刚刚的确帮自己解了燃眉之急。好吧,小花猫也是很可爱的,喵喵~   赵婳一股脑立起,板板正正鞠了一躬,“后会无期,恭喜发财!长命百岁!”一溜烟跑得没影。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赫连绥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常年来冷如坚冰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类似于欣慰怅然的表情。   除了样貌外,她与她娘亲在性格上并无太多相似之处,这一点大概是幸运的。   心腹影卫十三上前行礼道:“殿下,魏姑娘又来送点心了。”   想他也算是驰骋沙场数十载的英雄好汉,整日屈居在清净之地传达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难免语气低落倦怠。   赫连绥望着远处层峦飞霞,“你不喜欢京中的繁华安定吗?”   十三回道:“属下是长在大漠孤烟里的一株沙棘,享受不来温风细雨。”   赫连绥不作多言,“走吧。”   “那魏姑娘呢?” 正文部分 第三章 非奸即盗   “不见。”赫连绥语气平淡,双眸中渐有一丝薄冷尖锐,“皇上不是要本王在这里修身养性吗?儿女情长就先免了吧。”   十三想再劝些什么,终没说出口。   别的皇子王孙在主子这个年纪早就儿女绕膝了,他也能看出魏姑娘对主子一片情深似海,况且两人已有婚约,若能琴瑟和鸣,必成美话,只是主子一直对男女情事清清冷冷的,对那个魏姑娘更是别无想法……   不过对刚才在草地里打滚的那个姑娘倒是趣味横生的,那姑娘不似京中闺秀,他已经很少看到主子有这么耐心的时候了……   不过这都不是他该多嘴的。   ……   另一边,有了九域王的保释,自然没人再敢言语赵婳半分。   出了这档子丢人事,赵潜恨不得赶紧了事,便匆匆编了个借口说是赵娟歌的婢女太慌张看错了人,把所有罪责都推到惠风一人身上,以此结案遣散了众人。   赵婳回到住处,一同长大的婢女紫桐在院子里直转圈,突然瞧见自家小姐浑身齐整的进来,先是松了口气,忙又跑上前左看右看,“小姐没事吧?吓死我了,九王爷有没有为难你?”   赵婳眼角直抽,哈哈打掩护,“这个嘛,为难?倒是没怎么为难。”   瞧见这丫头满腹狐疑的表情,赵婳只觉头大,一个爆栗子敲在她头顶,移开话题道:“今天这事儿干得不错,要不是你行动快,恐怕那包东西就要在我屋里被搜出来了。”   说着眼尾一勾,调笑道:“对了,更要多谢你的石头哥哥,要不是他从中相助,还不能让恶人这么快露出马脚呢。看你也老大不小了,不如回府后你就跟了他去吧,也省的我耽误你青春。”   紫桐捂着红脸羞答答直嚷,“小姐你说什么呢,也不嫌害臊!”   瞧这小妮子水灵灵的一张脸,也难怪在府里半来月就和石头看上眼了,一个伶俐可靠,一个清秀可人,倒是般配的很,赵婳越看越满意。   主仆两人闹得正欢,忽然有娇滴滴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出现,拿腔作势,简直令人作呕。   “长姐,妹妹来给姐姐赔礼道歉了,都怪青禾那丫头没看清楚,冤枉了姐姐,妹妹已经罚过她了,还请姐姐不要跟一个奴婢见识。”   赵鹃歌的脸都要笑僵了,都怪这个贱/人惹出这些事,如今父亲虽然保全了自己的名节,可毕竟对自己所作所为存了芥蒂,她只得做一些知错能改,姐妹和睦的戏码给父亲看了。   其实在心里,她恨不得上前把这贱/人撕个稀巴烂!   她自出生起就稳坐荣国府嫡女身份,怎么可能允许这个忽然冒出来的野种抢走本该属于她的一切?简直是做梦!   而看着她,赵婳惊得目瞪口呆,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真是好长见识。   这人果然是不要脸的活典范,拿下人挡刀,倒把自己撇了个干净。   只见她不怒反笑,悠然道:“哦,妹妹所说的惩戒是在阴凉处跪上一个时辰?还是在佛堂里抄几遍清心咒呢?据我所知,污蔑犯上,心术不正的家仆是要被鞭笞三十大板,发卖出去的。”   赵鹃歌一听,面色发白,十指哆哆嗦嗦拧紧了帕子,“父亲都不曾追究,大姐不要欺人太甚,青禾自小跟着我,我不可能把她发卖出去!”   赵婳抱着胳膊冷笑,“我还以为你没学过欺人太甚这个成语呢?”   说着她又逼近赵鹃歌几分,“难道你欺我辱我,我就要逆来顺受吗?还真以为荣国府是你们娘俩的天下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在管家来接我的前两天,萧姨娘偷偷派人潜进寺庙想要杀了我,可是我命大的很,那把刀扎进了我的胸口,却没能要了我的命!”接着她一语道破。   其实原主是死于那把刀下的,既然她占据了这具身体,总要替可怜的赵婳讨回点什么!   没想到她竟然都知道了,赵鹃歌一听顿时双腿发酸,不由缩退,可还是咬牙硬撑道:“我娘是荣国府正房,是皇上亲封的诰命夫人,你大胆!”   “什么狗屁正房!”   赵婳狠狠呸了一声,口水喷她一脸,“再怎么往上爬还是那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还妄想媲美我的母亲,曾立有赫赫战功的女诸葛?简直是自不量力!”   赵鹃歌何曾受过此番辱骂,胸口都要气炸了,扬起的一巴掌就要落下来。   赵婳毫不费力的截住她的巴掌,幽幽一笑,“还有你呢,真当我不知道你的计策,真正给惠风下药的就是你吧,可没想到他跑错房间,把你给睡了,慌乱中他跑出房,撞见了九王爷,这才被九王爷所杀,是这样吧?”   赵鹃歌一听大惊失色,顿时状如疯狗,“你这贱/人胡说!胡说!你就是太羡慕嫉妒我了!”   赵婳放开她,像摸到什么脏东西似的甩甩手指,“对,你的蠢笨如猪还真是令人羡慕嫉妒呢。”   赵鹃歌倒在地上软瘫如泥,双目圆瞪欲裂,“你……”   赵婳心情十分不错,竟然还哼起小曲,不屑一顾道:“以后没事别来烦我,你最好赶快拍拍屁股走人,要是惊动了父亲,我可不能保证会不会头脑一热说出昨夜的香艳场面。”   这话说的赵娟歌即使满腔撕心裂肺的恨意痛楚,千万不甘也只能暂且放一放从长计议。   来日方长,母亲眼里又一向容不得沙子,等回到府中还愁没有一雪前耻的机会?   赵鹃歌打定主意,不再逗留,如过街老鼠一般爬起来,步伐甚蹒跚的灰溜溜去了。   紫桐目睹这一场唇枪舌战,准确来说,这是自家小姐一个人横扫千军的战场,惊讶的就差没五体投地阿弥陀佛了。   虽然知道小姐大难不死后性情大变,可怎么也没想到竟从一枚蛋直接进化成一盘鸡了……   隔日起来,赵婳竟神奇的发现自己胸口上深达几寸的伤口已经全无痛觉,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实在是不太科学。   她虽精通现代医学,可术业有专攻,对古医学还是了解泛泛,思前想后锁定了怀疑对象,昨天那把味道奇怪的草!   这样倒也解释得通了,怪不得晚上睡觉时整个胃里都是直达四肢百骸的灼热气流。   如此说来,倒是她冤枉了人家了?   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正文部分 第四章 非礼勿视   她可不相信那个浑身气蕴如鬼煞修罗的男人会是个拯救可怜少女的超级英雄。   他既然出手搭救,那么她身上就一定有能助他的条件,这样她就有足够的优势与之谈判。   在毫无根基的侯爷府,她不可能对所有危机面面兼顾,十分需要这样一棵大树稍作依傍。   她是个说干就干,不拖泥带水的性子,用完早饭诵过早经后就溜去了藏经阁里。听方丈说,那位王爷就住在那块普渡众生的知识海洋里。   可藏经阁里空空荡荡,并不见人影。赵婳觉得奇怪,在书架间左转右逛,摸索中无意触到了一卷佛经,佛经落入暗格里,在一阵齿轮碾合的机械声中,正前方夹墙缓缓拉开。   赵婳望着墙后一道向下延伸的石梯咂舌,“我靠,密室探宝?”   半途而废实在不是她的作风,况且这佛门清净之地也应该不会圈养什么猛兽狼人,按电视剧的一般套路,说不定这下面还藏着什么称霸武林的绝学。   赵婳心里算盘打得噼啪直响,都到这份上了,不进是傻子!   石阶下是间密室,青幔层垂,拂动间隐约可见摆放在正中间的一方雕镂垂花熏炉,炉上青烟出岫,奇香袅袅。   赵婳掀幔而入,放轻脚步,耳畔是渐而密集的仙泉回流声。   她顿下步子,抬眼望去密室尽头的一方水潭,潭上乳白云雾蒸腾,飘渺如幻境。   最重要的是潭心还盘坐有一袭人影,乌发如藻,未着寸缕,露出的后背线条优美而健硕。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赵婳一边念念叨叨,一边往回走,心里难免失落,敢情她浪费时间精力就是来偷看男人洗澡的?   这时,忽有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紧的多足动物爬行声自潭中传来,赵婳回头看,只见千万鲜红夺目的奇怪虫子正以肉眼难观的速度在男人整个背部蔓延流窜,涌向四肢!   在她瞪大眼惊呼出声的同时,男人亦回头过来,一双瞳孔猩红。   只听得水花乍起,赵婳来不及反应,一副光溜溜硬实实的身子就已拥着自己潜入了水中。   在大惊之余她看清他的脸,竟然是九王爷!   赫连绥大掌一挥,她身上衣裙已被撕裂七七八八,他如嗜血猛兽般伏在她颈窝间,狠狠咬了一口,牙齿刺穿皮肤的刹那,点点血花在水中漾开,令她无比晕眩。   赵婳浑身疲软不堪,已无半丝反抗之力,只能任由情绪失控的他咬在自己身体各处。   疼……好疼……直疼的她两眼发黑,咕咚一声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赵婳勉强睁开眼,眼帘外有人影晃动,渐而清晰。   双目相接,是赫连绥!   她平地惊雷般乍起,又贸然发现身上披着的绸衣滑落,裸/露出的肌肤各处都有青紫伤口,虽然已被抹了药,但刺痛仍厉,无不提醒着她发生了什么!   她七手八脚的裹上衣服,摩拳擦掌,如被激怒的小兽,酝酿半天,“赫连绥!你不要脸!”   赫连绥目色寡淡的瞥她一眼:“……”   这是什么表情?白吃豆腐还嫌弃豆腐?奇耻大辱!简直奇耻大辱!要不是敌我力量悬殊,她恨不得抠掉他的眼珠子!   “宽心。”他面容平静,懒得扫她一眼,“我对你这副小身板没有兴趣。”   赵婳十分有自知之明,况且她一个活了两世的人,可不是原主那个一直在寺庙长大的小女孩,自然知道他并未对自己有任何实质性的侵犯,既然不能老虎头上拔毛,那就老虎脚下挠痒吧,“没事,我回去打打狂犬疫苗就好了。”   这是什么奇言怪语?想来大抵是骂他的,不过这女人更奇怪,被陌生男子看了全身不哭不闹,毫不在意的还能和他谈笑两句。   赫连绥不愿和她计较,况且今天这事的确是对她不住。   赵婳是一把察言观色的好手,见他有些善意,忙谄笑着凑上来下套,“你是不是看我骨骼清奇,必成大器?”   赫连绥无语。   赵婳往他身边一蹲,亲生兄弟似的一锤他胸口,继续暧昧道:“别装了,我知道昨天吃的那把草是为我疗伤的,你这样煞费苦心,要不就是对我情根深种,要不就是我身上有你看好的条件,这第一种嘛,显然不太可能。”   赫连绥以目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果然有戏,赵婳继续划拉贼船,半唬半诱。   “所以说,有了利益这层牢靠的关系,我们就是朋友嘛,你我各取所需怎么样?我如今在侯府里步步艰难,十分需要您这样一位好朋友风雨同舟,我呢也不会让你吃亏,你身上那虫是雪疥虫吧?这虫我或许能治。”   赫连绥松散双目一瞬凝结,如寒冰烈焰般迫人,两指死死捏紧她下巴,沉声道:“你怎么知道雪疥虫?谁告诉你的?”   赵婳骨头都要被捏断了,可又挣脱不得,呼哧呼哧喘出一线气来,“没……没有人,我在书上看的。”   赫连绥深深望她一眼,眸色暗敛,锋芒消尽,又成了那副冰冰冷冷,平平淡淡的雕像样子,“回去吧。”   赵婳算是明白了,这男人就是个非人类的存在,就算她有孙悟空的七十二变,也伺候不了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的深水炸弹,还是溜了溜了吧,江山还得自己打,可还是好气啊!   “宽心。”他淡泊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有类似于高山静水一样的安定力量,“我会保你在侯府里平安活下去。”   这算什么?惊天大逆转了?赵婳简直要哭笑不得,一头撞死了。她觉得现在自己满脑子刷锅水。   和这样不按套路回路清奇的人在一起,真是怀疑人生。   她甚至隐约开始后悔,或许自己不该招惹他的,招惹了他,恐怕自己就算摆脱了眼前的困境,却会惹上更大的麻烦……   但秉持着不树立敌人的原则,她还是回头皮笑肉不笑的灿烂咧嘴,挥手告别,“王爷……那小的就回去洗洗睡了。”   在寺庙接二连三发生了这么些事儿,彻底消磨尽了赵侯爷为家族诵经祈福的心思,次日一大早就带着两女儿以及众仆役浩浩荡荡的回去了。   “小姐,看来老爷对你重视起来了呢,我刚刚在外面听小丫头们说咱们轿子里铺的这张白狐皮还是从二小姐的轿子里揭下来的。”   瞧着自家小姐得势,紫桐心里别提有多高兴,这一切还要归功于九王爷呢。   可心思单纯的她绝对想不到自家小姐这具青瓜蛋子身体住的其实是个熟烂了的大南瓜,这一切才只是刚刚开始。 正文部分 第五章 恶毒继母   紫桐满眼崇拜的瞅着自家小姐吊着二郎腿,挽着袖子,捧着一盘瓜子嗑得不亦乐乎,果然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呢!   微风吹过,拂起帘子一角,赵婳眼风一过,瞥见不远山头上立着一袭玄色。   她忙掀开帘子远抛视线,果然是九王爷,落在他身后的层峦叠嶂犹如绿墨翻滚,他萧瑟桀骜的站在那里,狼王似的,有俯瞰天下的孤绝强势。   他似乎在给自己送别呢。   赵婳一把盖紧帘子,赶快将这样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赫连绥这样的人,她根本无法掌控,无法掌控的东西都如火中取栗,难以估量危险性。   如今她只想赶紧摆脱了他,以后桥归桥路过路的好!   至于靠山什么的,等回去自己再寻个更好的。   只是她哪里知道,这贼船上的容易,下来可就难了……   经寺庙一行,赵婳的光辉事迹在府中仆役的嘴里口口相传。   赵潜这些天对赵婳又赏首饰又赐银子的态度仿佛是印证了这一点,连带着她在府中的地位也开始跟着水涨船高,几乎是再看不到那些恶奴欺主的丑陋嘴脸了。   近来萧氏母女也老实了不少,常日里也避着她。   赵婳却并没有沾沾自喜,她深知这一切都是自己沾了赫连绥的光,毕竟堂堂九域王,却亲自出言维护一个小小侯府嫡女,这里面的意味……   于是大家对她越是客气,她便越是不安,她得赶紧想办法让自己强大起来,能自保,便不再需要沾他的光,便能顺理成章的甩掉他了!   不过,有了这番经历,她也清楚的知道了一个道理,靠山不如靠自己,在这个年代,怕是什么都不比兜里有钱来的实在。萧氏母女屡次险些陷害成功自己,还不是因为有钱能使鬼推磨吗?   想到这些,赵婳便清净的将原主那满脑子佛法知识消化贯通,在信佛的老夫人那里找到了用武之地,她整日里就喜欢待在春熙院陪老祖宗,说说笑卖卖萌,得了不少赏钱,日子过得倒也滋润。   眼看着就要攒够钱自己做点小买卖了,可偏偏有人不让她如愿……   “来啦来啦,小厨房里刚做好的水晶碧玉糕,还是热乎的,老祖宗快尝尝。”   老夫人的陪嫁云嬷嬷从大丫头红藕手里接来瓷盘,笑盈盈的端上前。   只见碧玉盘中整整齐齐码着几块晶莹剔透的糕点,老夫人看着欢喜,又低头瞅了眼跪在软榻上为自己捶膝松骨的大孙女,心里更欢喜,无限怜爱道:“婳儿快起来吃吃点心,祖母这里的点心绝对是府中最好吃的。”   云嬷嬷笑道:“老祖宗疼爱大小姐的紧,恨不得什么好吃的都留给大小姐呢。”   现如今赵婳是老夫人捧在心尖上的小心肝,忙笑道:“婳儿是我们府中的嫡长女,这府里无论有什么好东西,头一份自然都是她的。”   刚跨进门的萧氏听到这一句简直要气青了脸,手里帕子死绞着,脸上笑容却愈发生动,“呦,好香的点心,老祖宗这里的人可真是个个心灵手巧。”   话音未落已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势往一侧主位上坐定。   紧跟其后的赵鹃歌生怕赵婳捅出那档子事坏她名节,仍怯怯的十分老实的模样,一福身子,“孙女给祖母请安了,长姐也好。”   他们家这位二小姐的姿色才情已经算是在京城小有名气了,只有一样不好,可能是长于萧氏之手的缘故,难免学了她娘矫揉造作的小家子气,成小事有余,成大事不足。   唉,只可恨他们家接连纳了几房姨娘,到现在也没生出个男丁,只盼望着窦姨娘这胎怀的是个儿子吧。   老夫人有些兴致不高,郁郁道:“歌儿来了,坐吧。”   赵鹃歌心里悲愤极了,这死老太婆的态度还真是一转两折,明明对赵婳这么亲热,怎么对她就爱答不理的,这不是当众给她难堪吗!   不过等会就有好戏看了,赵鹃歌暂且压下心头火气,乖巧回道:“是,祖母。”并在一旁落座。   这位老太太也算是她日后的避风港了,赵婳及时充当起贴心小棉袄的角色,“呀,孙女觉得红藕姐姐的手艺退步了呢,祖母您看这和的点心面皮,还没有祖母您的皮肤白皙光泽呢。”   只要是个女人无论岁数多大都爱美,纵使话语恭维也哄得老夫人笑开了花,一个劲点着她的额头叫小心肝,“你们瞧瞧她这张小嘴呀,惯会说好听话哄我这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   满屋笑语吵得萧氏心烦,尤其是那一派祖孙和乐的场景,哪里还将她们母子放在眼里!赵婳那个扫把星也敢来抢她女儿的泼天富贵,真是活腻歪了!   萧氏打岔道:“媳妇来这里是有要紧事请老祖宗拿主意。”   一听这话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自萧氏掌家以来就像猴子称了山中霸王,几乎把她也不放在眼里,现在还请她拿主意?   老夫人不冷不热的看她一眼,“老爷不是把府中一应事理都交给你管了吗?哪里还轮得到老婆子我拿主意?”   萧氏干笑两声,一脸贤良淑德,低眉顺眼的受训模样,“老祖宗说的哪里话,媳妇永远是媳妇,怎么也越不过老祖宗去。”   老夫人看她那副样子就堵心,早早打发走才是正事,“说吧,什么事?”   萧氏看了眼立在身旁的心腹丫头翠幕,翠幕得令,忙出去招呼小厮将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表少爷赵子渊搀扶进来。   “老祖母!您老人家可得为我做主啊!”赵子渊连滚带爬的扑上来抱住老夫人的腿,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祖母啊,渊儿差点以为不能活着回来见你了。”   这位表少爷是当年赵潜为了招子在赵家一支衰落旁系里过寄来的,因着终究隔了一层血脉,赵潜与他并不亲厚,也就懒得管教,这就导致了他大字不识一箩筐,整日里留恋花街柳巷,赌坊酒楼,十分不成气候。   可怎么样也是侯爷府名义上的养子,打他不是打侯爷的脸吗!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老夫人面有怒色,“子渊你好好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要是没做杀人放火的勾当却被人打成这样,祖母给你做主!”   赵子渊伏在地上,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祖母,我都是为了我们赵家啊。您老深在内院是不知道外面的风言风语,现在咱们家都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闲谈的笑话了。”   “现在外面都在传大姐姐这些年在寺庙里与和尚私通媾和,上到方丈,下到沙弥,都是裙下之臣!现在城中的大小赌坊竟然还有在押大姐姐到底是否完璧之身的赌注,我一时气不过,就和他们打了起来,才弄成了这副样子,求祖母为我做主啊!”   果然是蛇鼠一窝!赵婳抬眸瞥一眼幸灾乐祸的赵鹃歌,又将萧氏眸中一闪而过的阴毒尽收眼底。    正文部分 第六章 花大姐   她起身不卑不亢的下跪,双手过额拜下,以头贴地,沉着有力道:“祖母在上,婳儿以死去母亲的亡灵发誓,一直以来洁身自好,视贞洁等同生死,从未行过此等龌龊之事!”   萧氏起身,一脸以大局为重的建议道:“媳妇也相信婳儿为人,不过这人言可畏,难免有辱我们赵家门风,媳妇倒有一个建议,不如请崔嬷嬷给婳儿验验身子,届时是否还是黄花闺女就一目了然了,也好借此堵住悠悠众口。”   又一脸慈祥关爱的转向赵婳,“婳儿放心,崔嬷嬷以前是皇宫里专门给宫女子查验身子的女官,经验十分丰富。”   就算是黄花大闺女被验了身子也会被不同程度的破了初夜,更何况这个崔嬷嬷还是萧氏的走狗,到时单凭崔嬷嬷红口白牙一张嘴,她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萧氏有意无意拿赵家门风这根大梁压着,老夫人一时也有些左右为难,说实话纵使是堂堂正正的嫡女也比不过赵家这积了百年的风气底蕴,可若是依了萧氏,这不是明摆着要拿女孩子的贞洁换一个息事宁人吗?   如此一来纵使婳丫头是完璧之身,也难很觅得如意郎君了。   “祖母。”   这时一道平静的嗓音打断了老夫人的思绪,老夫人看到少女缓缓抬起的一张脸,稚嫩眉眼间似乎蕴藏着无穷娴淡安然的力量,令她一瞬间恍惚看见了死去的大媳妇。   “孙女已经决定让崔嬷嬷查验,不过……”她微微眯起双眼,刺向赵鹃歌,“二妹妹也要查验。”   赵鹃歌心里突地打个激灵,那晚在寺庙失身的回忆像恶咒似的直灌天灵盖,这些她都是瞒着母亲的,可赵婳却知道的一清二楚,要是一验身就全完了,她骇得后背生汗,可又不敢多说什么。   这死丫头,明显是在威胁自己!   萧氏岂容她当着面欺负自己的宝贝女儿,沉脸低斥道:“休要无理取闹!现在是你惹了一身骚,连带着败坏侯府名声,我好心设法替你洗清,你还咬着你妹妹不放,是何居心!”   赵婳根本懒得理睬她,站起身径直走到赵鹃歌身边,侧首贴耳低声道:“咱们在寺庙里姐妹情深,到家里自然也是一样的,妹妹会陪姐姐的,是吧?”   赵鹃歌一瞬小脸煞白,咬紧下唇,哆哆嗦嗦退了半步。   赵婳不动声色的一笑,亢声道:“母亲,想必妹妹会自愿陪我一起验身的,不信你问问她。”   只要是个女儿家就不会上赶着去验身,况且这些年赵鹃歌在府里作威作福惯了,怎么会容得旁人这般消遣?   可看她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其中必有猫腻,连老夫人一时也糊涂了,猜不出她们葫芦里都在卖什么药。   萧氏甩袖冷哼道:“我的女儿冰清玉洁,德艺双馨,绝不会像那些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做出什么败坏家风的事儿来,金枝玉叶一般的人物,怎容你这般亵渎!”   赵婳勾唇一笑,眸光潋滟流转间幽幽睹向赵婳,慢启朱唇,“不知妹妹怎么想呢?”   她声线曼妙,可在赵鹃歌听来却如暗夜索命的小鬼,恨不得马上就把她带到阎王爷面前去陈情罪状,别说再去争什么无上权势滔天富贵了,到那时自己就要成为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   她吓得手脚冰凉,扑通一声跪下来,连哭带诉。   “祖母,母亲,歌儿与长姐虽相处不深,但十分清楚大姐的为人。歌儿愿拿性命担保,长姐绝不会做出那种伤风败俗的事儿来,验身一事兹事体大,有辱名声,恳求母亲还是收回成命吧。”   这丫头是被吓疯了吗!怎么关键时刻帮着那野种讲话?   她是她亲娘,是这所府院的当家主母,难不成还真能让那杂种翻了天,让自己女儿去陪着验身不成?   萧氏亲自上前拖她起来,恨恨道:“歌儿放心,母亲一定给你做主,你一向本本分分,屡为家族增光,验身那劳什子事儿是给那些不正经的人预备的,绝不能玷污了你!”   赵鹃歌只觉两道目光如针,密密麻麻扎了她满身,她僵硬着手脚一动不动,忽闻赵婳似有似无的一声嗤笑,又立即被吓得魂不附体,软塌塌跪了下来,且拜且泣道:“求母亲收回成命,否则歌儿就跪死在这里!”   疯了?果然是疯了!耗费人力财力打点了这些天,本来胜券在握了,没想到却被这丫头拆了台。萧氏恨铁不成钢,却骂不出一个字来,被气得头昏脑胀,翠幕忙上前搀住她。   老太太还想说什么,这时门外突然有小厮通传:“老爷来了!”   青禾忙扶赵鹃歌起来,一时春熙堂除老夫人外的诸人皆起身严整以待。   “太子殿下,七皇子里面请。”赵潜笑容满面的往里请进两位贵客。   这下连老夫人都被云嬷嬷与红藕一左一右相携扶着颤巍巍起来了,堂中所有人都开始行叩拜礼。   “老夫人快快请起。”太子赫连鸣吏当先虚扶一把,又转身示众,“都起来吧。”   赵婳起身,慢掀眼皮打量太子。   只见他身着素锦暗纹常服,发束玉冠,五官俊朗大气,颇有亲和力。   相较于略显素净平庸不失庄重的太子,一旁的七皇子赫连凤爵上至长相下至打扮都要张扬许多。   朱红宽袍上金凤穿花,乌发如瀑小绾轻髻,两撮额发如飘逸龙须,整个一行走的花大姐,不过配上他那张妖孽在世的脸也算是相得益彰了。   赵潜将两位皇子请上高座,这才注意到春熙堂气氛似乎不比往常,看二女儿那红红的眼眶,想必又是家丑了,还是不提的好。   赫连凤爵是个喜欢看戏的人,走哪都得搅出点乐子,目光梭巡一圈,定格到赵婳身上,纯真眨眼道:“这位就是刚回来的嫡小姐吧,果然是天下无双的人物,你不知道你已经在咱们这儿出名啦。”   他说的出名那档子事自然是萧氏母女的手笔。   在场诸人无不默默色变,心思各异,静静等待着接下来的尴尬局面。   当事人赵婳却不偏不倚的迎上他的目光,回以灿烂一笑,双眼盈盈如星,一派小女儿家的天真无邪。    正文部分 第七章 我看你像花大姐      “七皇子真会取笑臣女,臣女初来乍到,再怎么出名也比不过七皇子您呀,臣女在偏远的金光寺时就曾听闻过七皇子的美名呢!”   他本想玩她一玩,没想到却被带沟里了,赫连凤爵挑眉问道:“哦,什么美名?”   赵婳歪头思索道:“自然是倾国倾城,风流无双喽!”   自古以来哪有用倾国倾城形容男子的?赵潜吓得冷汗直冒,呵斥道:“婳儿休要胡言!”正要请罪,耳边却传来赫连凤爵爽朗肆意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赫连凤爵笑得花枝乱颤,不无赞赏道:“我说赵侯爷,你是接来了个宝贝呀,瞧这丫头这股机灵劲,真是有意思的很。”   “七弟就爱吓人家小姑娘。”赫连鸣吏摇头无奈笑道。   由七皇子一闹一笑,绷着的局势顿时松泛下来,一时众人都在暗暗舒气,附和着陪笑。   本来擎等着看笑话的萧氏心思落了空,眼见自己女儿又成了陪衬,恨不得一棍子敲在她头上让她也说几句话好听话出出风头。   可赵鹃歌却没有心思与萧氏眉目传信,因为自从赫连鸣吏一进门,她的两眼就悄摸摸长在他身上了。   “本宫此次来,一为探望老夫人,二是正巧来替舒贵妃娘娘送个帖子来,七月初七乞巧节,贵妃娘娘在上林苑桐花台设宴,宴请诸位贵女淑媛一同过节吃饼,侯府的两位小姐也在邀请之列。”   王皇后吃斋念佛多年,早已不管事了。   现在三宫六院中舒贵妃一人独大,虽多年盛宠不衰但并孕有子嗣,膝下只寄养了生母位份低下的十二皇子赫连清哲。   但这并不能影响她的稳固地位,她的意思自然是授自于皇上,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两年皇子们都渐渐大了,宫宴开得多无非是为了选妃,原太子妃也已仙逝两年了,也到往东宫填补良娣的时候了。   赫连鸣吏与老夫人闲谈两句就以公事繁忙告辞了,赵潜携老母妻女送到大门口,等望不到那顶华轿的边了才依依不舍的回府。   赵潜满面荣光的一回头就看到正倚着红漆铆钉大门的赫连凤爵,叼着根草笑意珊珊。   他实在想不通怎么七皇子有心情主动要求在他这儿留宿两天,总之小心招待为好,遂拱手笑道:“臣这就着人准备晚饭,还请七皇子告知臣口味偏好。”   赫连凤爵吐了草根,花枝招展的走两步,停在赵婳身边,“好说好说,不如就把这任务交给婳妹妹吧,相信婳妹妹会给我许多惊喜的。”   还婳妹妹?我看你像花大姐!   “对了,你可能有所不知,我母后与你母亲是故人,我叫你一声婳妹妹理所应当。”察觉到她的白眼,赫连凤爵表现愈发亲热。   赵潜十分不相信类似于寺庙里的清汤寡水能获得赫连凤爵的青睐,他甚至还不确定这大女儿能不能做出清汤寡水,踟踟蹰蹰不敢答应。   好吧,有不怕死的敢吃的,她还能不敢做嘛!   “父亲,就让婳儿为七皇子尽心准备吧。”   这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他还跟着凑什么劲儿?还是去兰香院看看窦姨娘,摸摸儿子去吧。   赵潜乐呵呵一笑,“还请七皇子到时多多包涵小女。”又转向萧氏叮嘱道:“要全力配合婳儿!”   萧氏肺腑发酸,可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是,老爷。”   “大夫人,大夫人!你等等我!”赵子渊敲破锣似的喊着追上去。   萧氏本来心情就不好,见到他更没好气,冷冷一瞥,嫌恶道:“有什么事吗?”   赵子渊屁颠屁颠的凑上前,“大夫人,那五百两银子?”   萧氏白他一眼,“事都搞砸了,还想要银子?做梦呢吧?”   赵子渊是个能认银子当亲爹的草包,一听萧氏那语气是要赖账了,立即阴了脸,两眼一横叫嚷道:“都是赵鹃歌那死丫头胳膊肘往外拐,和我有什么干系!”   说着他便耍起泼皮无赖,“我不管,我为了散播大小姐的谣言在外面辛辛苦苦了好些日子,还被打了一顿,那五百两你必须给我,要不我就把这事闹大,看咱们到底谁不安生!”   萧氏不以为然的一嗤,“好啊,你要是不怕死的话尽管去散播。你以为你是谁?还真把自己当成侯爷的嫡亲儿子了?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你败坏我们母子名声就是败坏侯府名声,看侯爷还容不容得下你!”   赵子渊再头脑简单,也明白她这番话不假,说白了他不过是养在赵家屋檐下的一只外来狗罢了。   一旁假山后,目睹一切的紫桐愤道:“小姐,萧氏真是蛇蝎心肠,幸好小姐手里有二小姐的把柄。”   赵婳不冷不热的一笑,漫不经心道:“如果她们还不知收敛,得寸进尺,本小姐早晚有一天会把她们的肠子扯出来。”   一直蛰伏在后的赫连凤爵伸长脖子呵气如兰,“呦,小姑娘这么暴力?”   赵婳一惊,一个拳头不由分说砸过去,赫连凤爵堪堪接住包在手里,狭长眼尾一勾,桃花四开,“果然暴力,要不是我接住了,我这鼻子都要给你打歪了,依我看你比你那后娘还要蛇蝎心肠呢。”   竟然是他,这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她本以为这人是绣花枕头,没想到却是个练气高手,看这样子在她们身后活生生站了这么久,她竟丝毫没有察觉。   赵婳惊弓之鸟似的,“你偷偷摸摸的在我身后干什么?”   “我哪有偷偷摸摸,我这明明是光明正大好嘛!”赫连凤爵松开她手,笑嘻嘻道:“我饿了,不如咱们去琼花楼吃饭吧,那里的菜品比皇宫内院的还要美味呢。”   她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用恨不得扒光他游街示众的眼神盯着他瞧,他有些瘆得慌,裹了裹袍子,“难不成我身上有花?”   “你可比花金贵多了,你是摇钱树。”赵婳计上心头,“琼花楼可是皇城脚下第一酒楼,时费千金,既然是我们侯府招待你,怎么能让你破费呢。”    正文部分 第八章 烧钱   说着招来一个路过的小厮,“去回夫人,就说咱们七皇子想去琼花楼逛逛,先支三千两银子吧,一定要记得从夫人的私房小金库那里支,就当是她身为侯府主母不能亲自招待,就用些小钱略尽心意吧。”   这小丫头可真够毒的,一出口就宰了三千两,关键坏人还得他来做,这要是长大了指定能上天……   黄昏时分,两人驾马并驰,一路前往琼花楼。此时天边流霞似火,万丈如缎,她身着窄袖青裙,不施粉黛的脸上英气逼人,与这京中弱柳扶风似的的贵女们不同。   赫连凤爵不时侧首望她,终是忍不住问了句,“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和你母亲很像。”   赵婳道:“她已经去世有十七年了,府里已经几乎没有人再想起她来了。”   赫连凤爵难得正经起来,面色寂然,颇有些叹息道:“是啊,已经十七年了,你都长成大姑娘了。”   赵婳毫不掩饰的白他一眼:“你也不过区区二十一岁,搞得像历经沧桑的老头似的。”   赫连凤爵旋即又是一副流里流气的模样,“那也比你这不经人事的小丫头片子沧桑许多。”   嘿,看这不要脸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拌着嘴,又兼沿途风物人情如画,倒在不知不觉间熟稔起来。   琼花楼,楼如其名,建在京郊处五里琼花林中,六层塔楼拔地而起,其间飞檐斗拱精美,雕梁画栋如生,又有亭台水榭,小桥流水掩映其中,是一处烧钱寻欢的好地方。   但最吸人眼球的却并非此处的豪奢穷欲,而是酒楼里从老板到短工,全是女子。   且不说这位老板娘生的如何,单单是楼里的侍女都个个美艳,老板娘又生性古怪,只做有缘人的生意,这就越发使得这栋酒楼神秘莫测,声名鹊起。   赫连凤爵显然是这里的常客,进门便有白裳侍女相请引路,他旁若无人的调笑道:“可见这方水土养人,芊芊又水灵了不少。”   侍女脸一红,薄嗔道:“公子惯会取笑奴家。”   赵婳简直无语,他的花言巧语简直比他穿的这身衣裳还花,果然见面就夸,非傻即渣!   两人在雅厢坐定,赫连凤爵笑嘻嘻看向赵婳,一派兄友妹善的模样,“不用点了,把你这儿的菜通通上一遍,我婳妹妹第一次来这里,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惯。”   土豪你牛逼!特么花的是老娘的银子!   赵婳气结,可谁让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皇子,点个菜都不让那侯府也太抠门了。   她捏了捏荷包里鼓鼓的票子,感觉心在滴血,“呵呵,我都行都行,你随意,其实我饭量很小的。”   赫连凤爵豪气万丈,“那就都上!”   赵婳:“……”   她还指望私自扣下这银子做买卖呢!   刚想反驳几句,这时候外间突然传来女子凄惨的哭号声。   “姐姐饶了我吧,不要砍掉我的双手,不要!求求你了!”   “姑娘她仁慈,能留下你的命就算是好的了,你也不瞪大眼睛看看咱们琼花楼是什么地方,死罪能免,活罪难逃,天王老子来也没用!”紧接着是另一个女子凌厉的骂声。   “这是怎么回事?”赫连凤爵问道。   芊芊满面不忍道:“回公子,那个叫勤勤的侍女本是看守茶库的,只是生性有些惫懒,疏于察看,并不知道前些天阴雨连绵,茶库里渗了水,许多名茶都被泡的发了霉花,那些茶被三皇子买走了,三皇子就借此大发雷霆,非要我们姑娘嫁给他才肯罢休,姑娘没办法,这才要砍了她的手给三皇子谢罪。”   三皇子竟如此欺辱人,赵婳一听气不打一处来,眼睛一转却突然问道:“是黄褐色霉花吗?”   芊芊答:“回小姐,正是。”   “能不能取来一块给我瞧瞧?”   芊芊面有疑色,还是道:“请小姐稍等片刻。”   赫连凤爵皱眉问道:“都是些霉茶了,这有什么好看的?”   赵婳却神秘笑道:“这或许更值钱呢,那个叫勤勤的女孩先不急着砍手,还可能成为功臣呢。”   这可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正愁第一桶金怎么赚呢!   这个年代恐怕没有人知道,有一种茶叫金花茯砖茶,砖面色泽黑褐,内质香气纯正,汤色红黄明亮,叶底黑汤尚匀。   是一些商家将品质较差的茶渣压实成砖块出售,后来茶叶经潮竟发酵出黄色茶花,冲泡饮用时竟比那些好茶还有香气醇厚,金花砖茶便由此而来。   赵婳捻了些茶叶放进茶壶中,待到叶片泡开,将桌上茶杯一一斟满,壶嘴倾倒间空气中顿有奇香扑鼻。   她端起一杯茶轻嗅,后一饮而尽,踱步道:“这茶里的黄色菌并不是发霉,而是一种有益于身体健康的菌体,常饮不仅能调理人体,还有较强的降脂降压等功效。”   看到在场众人一副云里雾里听不明白的样子,她扶额叹气,果然是有几百年的代沟,“这是书中所记载的一种名茶,叫金花砖茶,可是千金难求呢,不如你们可以去尝一尝。”   在她的鼓动下众侍女纷纷上前饮茶品评。   赫连凤爵亦端了一杯,他是吃喝玩乐的个中好手,也算喝尽世间名茶,嘴巴刁的很,这丫头说的什么书中记载想必是杜撰出来哄人的,本想着浅尝一口,可一小口入唇后就仿佛被激开味蕾一般,不经意间就连喝了几杯。   他品咂着唇齿间茶香,双眼如寐望向赵婳,这丫头他还真是小瞧她了,也是,钟铁月的女儿怎么可能是平庸之辈呢。   “咳咳……”有娇弱压抑的咳嗽声传来。   赵婳循声看去,见楼梯上款款走来一个女子。   那女子五官算不上多绝色,只能说是小家碧玉型的清秀,面色苍白无血色,眉长目寒,似覆冰霜,通身服白,无一丝杂色,走动间就如一枝清瘦骨削的梅花簌簌落瓣,世俗颜色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众侍女忙福身齐声唤道:“姑娘。”   原来这位就是琼花楼大名鼎鼎的老板娘白落琼,赵婳礼貌而不失善意的打量她,微微点头一笑算是问好,她亦轻轻颔首算作回礼,只是表情清寒,有不可亵渎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琼花楼里的老板娘竟是这样一位其貌不扬,恶疾缠身的年轻女子,小小体魄能在皇城脚下站稳脚跟,想必有她的过人之处。 正文部分 第九章 金花砖茶   这一点已强过万千男子,赵婳心里颇生敬佩。   “七公子。”她先向赫连凤爵问好,又转向赵婳,眼波微动,“这位就是刚回来不久的侯爷府大小姐吧。”   赵婳并不吃惊于她一眼就能认出自己身份,相反她很喜欢和这种聪明人打交道,莞尔笑道:“正是,今日得见姑娘,实在有幸。”   白落琼淡然一笑,“是我的荣幸才对。方才我已经听到赵姑娘说的一番话,我也算是涉猎群书,可却并不曾听说过什么金花砖茶,就算是有,横空出世也难以令人信服,赵姑娘好意我心领了。”   赵婳微笑闲闲,“确实有这类茶种,只是鲜为人知罢了,至于是否能服众,就得看咱们七公子的本事了。”   正在专心品茗的赫连凤爵瞥见赵婳狐狸般的目光,险些被呛到,“关我何事?”   赵婳上前几步,边提壶往他杯中续茶,边恭维道:“谁人不知七公子有一手寻欢作乐的好本事,遍观天下美人,遍尝天下珍馐,如果你说这茶是无价之宝,那就是无价之宝。”   赫连凤爵算是明白了,他是要栽这丫头手上,成为她出人头地的垫脚石了。不甘心啊不甘心,他眉飞色舞的一勾唇,打算逗逗她,“如果我不愿意呢?”   赵婳挑眉,黑溜溜的眼珠子都是狡黠,“不愿意?那就更好办了。”   她笑的像只小狐狸,“大家可都看到了这大半壶茶都是你喝的,这琼花楼是什么地方七公子不会不知道吧?闻下花香都是要付钱的,何况是喝茶呢?这样吧,我就替白姑娘给你算个账,一滴茶算一万金,你欠下的债大概能盖半边皇宫了吧?对了别想着让我们侯府替你付账,这茶可不在菜品名目上。”   赫连凤爵两眼发直,“一滴茶一万金?你不如去打劫。”   赵婳无奈努嘴道:“这又不是强买强卖的生意,谁让七公子喝之前不好好问问价钱呢?天魏朝向来礼法严明,就算闹到皇帝老子那里去你也没理,不过只要你答应做这款茶的形象代言人,就是大力宣传的意思,就权当你还账了。”   赫连凤爵简直要被气笑了,再看时只觉手中茶杯烫手,愣是将那半点金贵的茶汤根子都喝净了,才苦笑道:“罢罢罢,我答应就是了。”   白落琼郑而重之的朝赵婳屈膝一拜,双目中有冰消雪融的亲善之态,“多谢赵姑娘。”   赵婳指指一旁仍气鼓鼓的赫连凤爵,“姑娘谢错人啦!咱们七公子才是个大善人呢!”   两人极有默契的相视一笑,白落琼又向赫连凤爵福身,“多谢七公子仗义相救。”   赫连凤爵果然神色稍霁,恶恶瞪一眼赵婳,拱手还礼道:“白姑娘不必客气。”   白落琼笑道:“两位帮了我这么大忙,不知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小女子定当全力以赴。”   赫连凤爵突然被人捧上天,刚要摆手表示白姑娘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却见赵婳突然接过了话头,“还真有件事……”   赫连凤爵蹙眉,怎么现在看着赵婳这张脸,有种贼眉鼠眼的感觉呢……   琼花楼果然名不虚传,白落琼请了两人吃饭,边吃边聊,这一顿饭吃得如同天上神仙,三人也渐渐打开了话匣子,从天南聊到地北,赵婳与白落琼十分投机,相见恨晚,又都是性情中人,几杯酒下肚后直接以姐妹相称了。   之后,赵婳这才慢悠悠的将自己卖金砖花茶的想法道了出来。   原先这金砖花茶只是意外得来,白落琼不知具体制造流程,也没想过以此盈利,经赵婳这么一点拨,倒是豁然开朗!   二人当即拍板钉钉,赵婳提供制作工艺技术,琼花楼负责制作销售,事后除去成本三七分账。   要知道,以琼花楼的影响力,三成分账已经是比巨款了,赵婳甚至都没想过这般顺利,差点就喜的举手欢庆。   不过,这到了白落琼眼里,却成了赵婳为人厚道,心里对她更加认同了。   酒足饭饱已是月上柳梢,临别之际白落琼将发间一枚珠钗取下赠予赵婳,“虽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但也是世间独有的一份,这就当是我给妹妹的见面礼了,还请妹妹不要嫌弃,收下吧。”   珠钗造型无奇,不过琼花怒放盛绽枝头,点缀有珍珠流苏,不过材质却很特殊,似玉非玉,有水的流动质感。   赵婳簪到鬓间,高兴的晃晃脑袋,“好看吗?”   白落琼点头,“好看。”又拉住她手,依依不舍道:“我自个儿也挺无趣的,日后我们又是合作伙伴了,妹妹无事常来这里走走,酒饭管够,分文不收。”   赵婳哈哈笑道:“恐怕不出一年半载,姐姐就要被我吃成穷光蛋了!夜深了,姐姐又身体不好,免得着凉,快回去吧。”   白落琼向赫连凤爵微一点头,“那我就不送了,还请七公子将婳儿安全送到府中。”   赫连凤爵拱手道:“那是自然。”   天已入秋,夜露初寒,明月如钩,两人打马慢行于寂静街巷中,十分惬意。在赵婳傻笑第五十八次的时候赫连凤爵终于忍无可忍的磨牙,“你都笑了一路了,你知不知道特别瘆人。”   赵婳笑得更欢,“开心嘛!人生最难得的就是开心嘛!我来到这个鬼地方有三个月了,还是头一次这么开心,好酒好肉好朋友,还定下了来这里的第一桶金!真是棒呆了酷毙了!”   这都是些什么奇言怪语,赫连凤爵绞尽脑汁,“什么……呆了酷了?”   “笨蛋!是棒呆了酷毙了,用你们的话来讲,就是三生有幸。”   赫连凤爵双眼如星,笑得很流氓,“哦?你的意思是说三生有幸遇到我这么好的男人喽?”   赵婳心情好,打趣道:“是,我三生有幸遇到像你这样的花大姐!”说着肆意大笑,双脚一夹马腹,奔出老远。   背后传来赫连凤爵咬牙切齿的怒吼,“赵婳!你说谁是花大姐!你别让我追上你!”   两人奔驰如梭,后来到一处拐角,赫连凤爵远远看到赵婳僵硬着四肢拉绳勒马,撵上前去得意道:“怎么了?是不是怕了,准备向我求饶了?”   赵婳伸出根指头指指前方夜色,“我们好像遇到打劫的了。”   赫连凤爵抬眸去看,只见夜色下黑影林立如铜墙,刀光寒亮。   他眉头直抽,当机立断,一脚踹上赵婳胯下骑乘的屁股,“愣着干什么,跑啊!”   马儿吃痛,长嘶一声,两人迅速拉起缰绳,调头奔去老远。然而黑衣人手中的爪钩绳早以迅雷之势缠上了马蹄,拽的两马失去平衡,重摔在地。   赵婳在地上滚了个圆溜溜的圈,麻溜儿的站起,而一边的赫连凤爵要狼狈许多,摔了个狗啃泥,趴在地上抱怨不休,“小丫头,你个没良心的,也不知道扶我一下。”   这不科学啊,这丫不是武功挺高的么?难不成是她看走眼了? 正文部分 第十章 下次来还点你      赵婳上前一把将他拖起,眼见黑衣人已经逐渐形成不断缩小的包围圈,要是放在以前,她能一人独挑十大壮汉,还可以闯一闯突出重围,可是现在这副小身板瘦不拉几,多跑几步路就喘,更别说群殴打架了。   “婳妹妹,这这这……我不想死啊,我还没有娶娘子,还没有生娃娃……”赫连凤爵弓腰弯背,拽着她的袖子使劲往后缩。   赵婳无语,对手很强大,队友似乌龟,果然还是得自己奋斗。   “各位好汉是哪条道上的,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我们……”   她下半句还没说完,只听得黑衣人头领右手一挥,顿时一窝冲上来。   赵婳又是自顾,又得顾着身后这只拖油瓶,数十个回合下来,已是处于劣势,本打算用幻影绝招拼上一把,或许有脱身可能,忽觉颈后一麻,眼前顿时天旋地转,黑成一片。   可方才还战战兢兢的赫连凤爵却在这时慢慢直起身子,以手抚袖,整理褶痕,月色清寒,一泻千里,披了他满身满脸,他一改常日风流笑颜,唇际微抿,厉如冰川。   黑衣人纷纷下跪,叩拜如仪,“主子!”   他双目森然轻飘,看了眼脚下昏迷不醒的赵婳。   要不是刚刚他那一掌劈的及时,想必这小丫头还要同他这些属下纠缠些时间。   这可真是奇怪了,她在佛寺里住了这些年,深居简出的,这武功是和谁学的,看她那招招式式,有板有眼的,虽然力道不足,但也能见其威力,定是由高手所授。   啧啧啧……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照计划行事。”他淡淡留下一句,旋如一缕月华越墙而过,消逝在夜色里。   房中设有绣帐云帘,瑞兽吐香。   赵婳揉着发痛的后脑勺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素白的帐顶,第二眼看到的就是赫连绥光溜溜的身子。   “啊!”赵婳大惊,一脚用了十足的力道踢上去。   赫连绥反捏住她纤细的小脚,缓缓睁开的双眼宛如墨砚,黑洞洞的阴森,“怎么?刚爬上我的床没多久就不认人了?”   赵婳脚下动弹不得,恼羞成怒,一对拳头直接朝他脑门招呼上去,他微微侧身一躲,接连着扯住她双脚往怀里一拽,赵婳收势不住,直撞到他身上。   赫连绥手臂如绳,往她脖间牢牢一锁,赵婳整个后背都严丝合缝贴上他紧实的胸膛,他湿热的口气直往她耳脖里喷,在这种月明烛红的深夜里,别样酥麻暧昧,“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么?”   饶是赵婳是风月场里的老手,可也禁不住这样调戏,霎时耳朵根都红透了,怎奈肚中文章有限,颠倒再三也只闷出了句,“我没想到大名鼎鼎的九王爷竟然是无耻下流的淫贼!”   赫连绥冷笑一声,磨有老茧却骨节修长的手指带着灼人的温度直往她细白的脖颈间摩挲,“赵大小姐这是在贼喊捉贼吧?”   “你!”赵婳胸中怒火焚天,本欲再挣扎咒骂一番,可身上被他碰过的地方都开始一寸寸变得战栗,似乎被种下了万千火种,慢慢燎烧起来。   瑞兽炉中青烟缕缕,渺渺窜升,味媚近妖。赵婳脸颊绯红胜似滴血,乖巧温顺的转来身子贴在他肩上,双眼如丝雾,轻咂他耳垂,已经完全失去理智。   赫连绥大手一落,她身上衣衫已被撕开,尽数剥落,看来上次在藏经阁里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赵婳吃吃的笑,冰肌玉体陷在绸被里,宛如迎雾盛绽的无暇昙花,伸出手勾住他脖子,媚声媚气,迷迷糊糊道:“讨厌,这么暴力,姐喜欢,你是哪个娱乐会所的,多少号?告诉姐,姐下次来还点你。”   ……这女人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赫连绥双目寡淡,视线似深似浅的往她这身上一抛,从头到脚一丝不挂,看得实在分明……底子不错,想必再好好养个两三年就有个女人的样儿了……   他弯腰抱起她,稳步往帘子外走,她手脚并用挂在他身上,像个烟囱似的直往他脸上吐气。   这晚上得吃了不少大葱大蒜吧?傻姑娘,自己被人算计了都未可知。   赫连绥看着她这副娇酣可人的样子不由得弯唇一笑,许是连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   这时赵婳却叭的一声重重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眼眸粲然如坠星,“帅哥,我发誓你绝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特别是刚刚那一笑,简直直击我心脏!快!来蹂躏我!别克制!”   这女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胡话么!   赫连绥满脸黑线,有意无意两手这么一滑,只听得哗啦一声大响,水花溅起几丈高,赵婳咕噜噜喝了几口洗澡水,一头从浴池里钻出来,指着他破口大骂,“你是想把老娘呛死?”   赫连绥面无表情的俯视着她,“我不把你呛死,你就要毁我清誉了,这池水正好能降降你身上的火。”   赵婳这才回过味来,脑子里回想起来些香艳情节,自己白送豆腐不成,还被丢到水池里,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   不过还真是奇怪,刚刚自己那是怎么了?怎么那么控制不住的要对这男人投怀送抱?   她熟识药理,自己身上并没有被人下药的痕迹啊?   对了,她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赫连凤爵呢,不会被那群黑衣人灭口了吧?   但凡他出了一点事,赵家必定要把责任都推到她头上了。   “王爷,七皇子来了,说是来接赵小姐。”门外有侍卫通传。   正头大的赵婳宽下心去,双臂交叉抱胸死挡,好言相乞道:“王爷大人,能不能把我衣裳拿来,我这样出门的话,实在是有辱府容。”   赫连绥震袖两下,不远的衣物顿时扑簌簌落了他满手,他以地为势,脚尖点水而过,一把将赵婳拽出池面,再落地时衣裳已齐整整穿在了她身上。   “走吧。”他淡淡看她一眼,率先而行。   赵婳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像只小猫似的,“看王爷大人这手艺,应该没少帮女人穿衣服吧?”   ……这女人到底是被方丈带大的,还是妓院里的老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