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鬼剥皮   一九一二年,清朝最后一位爱新觉罗姓氏皇帝——宣统帝溥仪下诏退位,统治中国两百余年的大清王朝彻底土崩瓦解,风云变幻,世事如白云苍狗,昔日董家大财主的根基在清朝灭亡之后亦被铲除殆尽。我的爷爷当时是个刚刚成年的纨绔子弟,家破人亡、时局动荡,让这位往日的董家大少爷宛如天堂跌进地狱。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沦为了街头混混,靠着坑蒙拐骗偷度日,生活没有着落,常常饿一顿饱一顿。有一次实在饿的不行,俗话说人要是饿急了,两眼发绿连人都敢吃。只不过他没有胆子吃人,而是想到了一个胆大妄为的计划:抢劫。   街头有一个叫作陆瞎子的算命先生,他不但替人卜卦测字,也卖些古董玩意儿。但十分奇怪的是他的古董根本就卖不完。今天这批被人哄抢一空,隔天算命摊子前的红布上立马又有一批新的。   爷爷心想这陆瞎子莫不是家里堆满了古董?古董那时候没有如今这般昂贵,但也算个畅销货品。一些大家族接二连三破产,常常会把家里收藏的古代稀奇玩意儿拿出来填补家用。陆瞎子老得一塌糊涂,胡须拉渣、蓬头垢面根本不像富贵人家。   爷爷打定主意要跟着陆瞎子看看,倘若他家里的确古董众多,就蒙面抢来。要是这陆瞎子是做了歹事得了这些稀奇玩意儿,定要威胁他合伙。   爷爷虽然这样想,但是好歹没有做过这类打家劫舍的行当。当天傍晚赊了一些酒水,待陆瞎子收拾摊子准备回家的时候赶忙将酒水一股脑儿全倒进嘴里,只觉得喉咙里火辣辣的烧。他摸了摸怀里的刀子,确认还在之后便偷偷摸摸地跟了上去。   陆瞎子年过半百,戴着一副圆墨镜,走路巍巍颤颤,手里一根黝黑发亮的柱棍“滴滴哒哒”地敲。爷爷跟着他走了很长一段路,迟迟不敢动手,喝下去的酒水早就从汗孔里渗了出去。他越走越怕,虽说知道陆瞎子看不见,但还是远远的躲着他,不敢靠近。   又走了一会儿爷爷的确是饿得发慌了,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烟之后心下一横,掏出怀里的刀子便要冲上去,正待这时,陆瞎子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爷爷站在原地不敢作为,只见那陆瞎子的墨镜直直地盯着自己,他握刀的手掌早就吓出了汗。陆瞎子只是站着,过了一会儿伸手把墨镜摘了下来。   陆瞎子和爷爷就这样面对面站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没有超过五十米。爷爷看着陆瞎子心惊不已,他的左眼眶没有眼皮也没有眼珠,竟像是被人活生生剐去一般留下一孔黑洞。右眼却是瞳孔发白,一看就不是正常的眼珠子。   这两只“眼睛”就这样直直瞪着爷爷,尤其那孔黑洞犹如一把插向心脏的利刃,爷爷的身体渐渐颤抖起来,哪里还敢抽刀向前。   “小子活得不耐烦,敢来打劫老子。”陆瞎子望向爷爷手里的刀子阴阳怪气地说道。   这陆瞎子莫非看得见?爷爷一下子手足无措,正想拔腿就跑又听陆瞎子说道:“我看你长相甚是奇异,你若愿意改邪归正我倒可以拉你一把收你做弟子,你看如何?”   爷爷一听心里只觉美哉,陆瞎子这是拐着弯的要同我合伙?我何不先假意同意了他,等到时机成熟得了他算命的手艺再坑掉他的古董,兴许还能做回那董家大少年。想罢爷爷丢掉手中的刀子,像模像样地给陆瞎子磕头拜师。陆瞎子笑不拢嘴,从怀里摸出几枚钱币递给他算是拜师礼。   爷爷接过钱币心里自然也是美滋滋的,又磕了几个头千恩万谢。事毕,陆瞎子问爷爷姓甚名谁,爷爷说他姓董单名一个正字。陆瞎子又询问了一番,爷爷都是半真半假的敷衍。   爷爷心想应该打探好陆瞎子的行踪以便日后行动便问陆瞎子道:“师父这是要往哪里去?”   陆瞎子细细打量了爷爷一番,重新戴上墨镜说去挖点吃的,留着明天饱肚子。爷爷肚中饥饿,一听是去吃东西忙乞求陆瞎子带着自己去,并说自己已经饿得两眼发昏、双腿发颤了。   陆瞎子哈哈一笑,连连允诺。爷爷心中欢喜,帮陆瞎子抬起货物,师徒二人并排而行往前去了。   走在路上爷爷一直打量着陆瞎子,他的眼睛是看得到的,手中的拄棍却一直“滴滴哒哒”的敲个不停,这不是“大白天打灯笼”么。他心中疑惑就问陆瞎子为何这么做?   陆瞎子慢条斯理地指着地面说:“老夫这是在探路,小娃娃懂个屁。”说完抬起拄棍狠狠地抽了下爷爷的腰杆。爷爷心中恼火也不便造次,心想管你个怪人整的什么怪名堂,我要的只是你的钱财。想罢所有不快都随风而去。   他们一行走了很远的路程,并且越走离山头越近,毛月亮都已经出现在天边也不见陆瞎子停下脚步。爷爷心生疑惑刚要问陆瞎子究竟是要去什么地方,只听远处传来一声狼嚎。   爷爷吓了一跳,大骇:这陆瞎子莫不是骗了我要把我送去狼窟吧?   只见陆瞎子听到叫声之后摘下眼镜,对着山头吼道:“狼三,快出来,为师给你带了个师弟回来。”   爷爷搞不懂陆瞎子在玩着什么把戏,惊觉肩膀上不知什么时候搭上了两只手臂,耳际还能感觉到身后那东西“呼呼”喘气。   传闻狼是一种极其可怕而又充满智慧的动物,它们在发现生人的时候不会立马跑上去啃食,而是悄无声息的把前肢搭在生人肩膀上,待那人将头转回去之后狼便一口咬住脖颈,用力一撕。脖颈是大血管密集的区域,一旦被扯断鲜血会像破堤的洪水那般飙出来,使人瞬间毙命。   爷爷大吃一惊,脖子不敢扭动半毫,头发几乎吓得全都倒立起来,“师父救我!”待他有气无力地喊出这几个字的时候,裆部早已湿了大片。   陆瞎子重新戴上了墨镜,笑眯眯地看着爷爷并无动作。爷爷知道确实是被陆瞎子骗了,各种脏言秽语不绝于口。骂了会儿心中顿觉畅快许多,就在这时背后的喘息无故重了起来,爷爷心头一颤,双腿就要往下缩。死到临头他的脑海渐渐清晰了起来,往日里受过的欺负、遭过的白眼一下子被他看淡了许多,心想死就死吧,下辈子还是一条铮铮好汉,这辈子瞎了眼千不该万不该惹到这个凶狠古怪的陆瞎子。   正待这时,爷爷突然感觉到背后那东西张开了大口,紧接着一条温热的舌头一下下舔舐着自己的脖子,奇痒难忍。   爷爷还是被这突来的情景吓破了胆,猛一扭头背后的东西许是被吓了一跳,“呼哧”一声往后蹦出去老远。   “瞎胡闹!”陆瞎子嚷了一声。爷爷早已吓趴在地上,朝着背后看去,才发现搭在自己肩上的哪里是狼,分明是个身材瘦小的女人。   被唤作“狼三”的女人不理睬爷爷,径直走到陆瞎子身旁同他耳语了几句。陆瞎子听罢惊得连忙摘下墨镜,让狼三带着他去。   狼三眨着狐狸一般修长的眼睛,伸出一只细长得可怕的手指着爷爷问道:“这人怎生处置?”   爷爷知晓自己是被他们给耍着玩了,但是他们人多势众,压了一肚子的火不敢发作,拍拍屁股站起来冷冰冰地瞪着狼三。   陆瞎子摆摆手说道:“我们俩终究势单力薄,这是为师刚收的徒弟,加之你找到如此风水宝地还得让他帮我们一把,钓钓尸气。”   爷爷不知甚么叫“钓尸气”,还道是陆瞎子用的江湖黑话,心想:他娘的,这对古怪师徒不会是俩佛爷罢?他们定是想收了我同去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妙极妙极,那陆瞎子的许多宝贝儿兴许便是靠了偷盗得来的,我这回同他们合了伙,从此我便还做那董家大少爷,那些瞧不起老子的全让他们滚回去吸他娘的奶。   爷爷越想心里越是欢喜,对于之前的事情也全都抛到爪哇国去了,嬉皮笑脸地忙问陆瞎子现在要到哪里去。   陆瞎子微一吃惊,随即一阵大笑,让爷爷挑起货物,跟着他们走便是。爷爷全身立马生出无穷的力气,将货物往肩上一扛,兴冲冲地跟了上去。   狼三走在最前开路,陆瞎子手里拄着柱棍“滴滴哒哒”的敲,这一敲让爷爷渐渐安静不下来了,他发现狼三正把他们往山上带去,都这么晚了还上山做什么?   山路越走越深,爷爷心里也愈加发毛。他一直紧紧跟着前面的陆瞎子,生怕自己走得太慢跟不上他们,孤身一人留在山里还不得吓死。四周乌黑一片,茂密的树冠把月亮的光影紧紧包住,除了脚下沙沙作响,再没有一丝声响。爷爷只能靠着脚步声判断陆瞎子的位置。突然,他面前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周围死一般的沉寂。爷爷叫了声“师父”,没听到声响,他接着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声响。这下子爷爷彻底慌了神,双脚像是被灌了铅一般再也不敢动作。   正在爷爷手足无措的时候身旁猛地刮起一阵狂风,爷爷只觉后脑壳一痛,意识便慢慢模糊了,倒下的瞬间模糊看到身后站着个黑洞洞的人影。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的升了起来,他站起身发现自己已经莫名其妙地到了山下,前天一整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却是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他饿了一晚,肚皮直叫唤,再也坚持不住,蹲下身子拔了些草就往嘴巴里塞,苦涩的草味让他边吃边吐,手却恁是停不下来。远处隐隐传来咳嗽声让他想起昨晚的陆瞎子和狼三,心想,敲晕我的必定就是这两人,王八蛋的龟孙子,老子好心好意打定了主意要帮他们一把,这两货竟尔做出这等死八辈折阴寿的事。爷爷想着心里堵着难受,始终弄不清那陆瞎子上山究竟为了什么,狼三同陆瞎子又说了些什么,他们又为何会敲晕自己?   爷爷摸了摸怀里,陆瞎子送给他的拜师礼还在,这让他高兴不已,正准备下山去买点像样的东西填填肚子,远处的咳嗽声突然愈加急促起来。   他蹑手蹑脚地踱过去看,发现草丛中横卧着一个人,暗道:天助我也!我且来搜一搜,兴许能平白捡到不少好处。想罢给了他一脚,将他的身子踢侧了,正准备去掏他的口袋,但见他左眼生了个黑窟窿,当下心窝子一凉,这人不是陆瞎子又能是谁。   只见那陆瞎子躺在地上蜷成一团,身子瑟瑟发抖。爷爷原想反正手里有钱了,便不去管这陆瞎子的死活。只不过前夜的疑团还留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况且这样一走了之未免太不近人情,他虽然唯利是图、见钱眼开,但良心还是有的。思量许久还是俯下身将陆瞎子扶了起来。这一扶不打紧,倒把爷爷吓了个半死。   陆瞎子之前被他踢歪了,爷爷只看见左眼的窟窿,将他扶正之后,爷爷发现他的右眼亦发生了变化,只见他的右眼留下一孔同左眼眶一样没有眼皮也没有眼珠的黑窟窿,窟窿周围满是殷红可怖的血迹。    正文 第二章 狼三 长话短说,最终这陆瞎子被爷爷扶回市集,找了家医馆医治了许多天之后,身体渐渐康复起来。当然治病花的钱都是爷爷从陆瞎子身上摸来的,他也从中拿了不少,除了给陆瞎子买点采药、补品外,其他的都被自己挥霍一光。   事后陆瞎子在爷爷百般询问下,就是绝口不提那晚上发生的事情,只说自己瞎了眼睛,从狼窟里把狼三抱回家中抚养成人,想不到这厮恩将仇报,因为几件古董竟把自己往死里推。   爷爷听着好笑,心想你这陆瞎子倒古怪的很,不瞎偏生装瞎,这回倒好,彻彻底底的瞎了。   爷爷本生就是大富人家的子弟,除了吃喝玩乐半点赚钱本事没有,终于在一天,也不知他从哪儿来的兴致,开始寻思如此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不如实实在在的拜陆瞎子为师,学点算命本事营生也好。陆瞎子也许是看在爷爷把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份上,双眼瞎了之后更是性情大变,像模像样地开设了一次不大不小的拜师会,极其情愿地把爷爷收做关门弟子。他告诉爷爷说,自从那次被狼三坑害之后,他便受了墓地里面的尸气,三年五载也就魂归天际了,并告知自己会将毕生所学教授于他,希望爷爷能够继承他的衣钵。   后来我的爷爷就成了一名算命先生,再到后来人们的思想越来越向前发展也就不再相信这类神魔鬼怪玩意儿了,他便索性拿了陆瞎子的古董去贩卖。陆瞎子曾经给他教授过一些鉴别古董的门路,爷爷也在古董这条路上越走越成功,直到后来开了铺子,真正做起了古董生意。   他后来同我提起过陆瞎子这位授业恩师,说这人端的是个奇人,占卜星相、观龙点穴、奇技淫巧、风水秘术等等之类在别人眼里旁门左道的东西他都可谓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只不过陆瞎子晚年过得极其悲惨,平平静静地过了两年之后,陆瞎子的皮肤开始大量溃烂,直至鱼鳞一般大片大片的剥落。奇怪的是陆瞎子并不感觉疼痛,等到他临近死亡的时候身上的皮肤已经剥落得差不多了,全身满是暴露在外的血肉。   在陆瞎子死的那天,他特意把爷爷叫到跟前说自己叱咤一生却被狼三这个娘们儿害得晚年受苦。陆瞎子最终也说出了实情,原来陆瞎子源源不断的古董玩意儿全是靠挖坟掘墓得来的。狼三算是他的第一个徒弟,狼三自小被人丢弃山野,是山中狼群将她喂养长大,陆瞎子把狼三往狼窝领回家之后发现这个婴孩生相怪异,属于连鬼都要忌惮三分的主,便倾尽毕生所学教予她观龙点穴的本领。狼三天赋极高,出师之后帮陆瞎子找到不少大墓,得了许多宝贝儿。   那天晚上陆瞎子遇到爷爷之后原想将他拿去当作钓尸的活饵。想不到就在当晚狼三找到一处极为罕见的龙眼独脉,里面所葬之人少说也是个皇亲国戚的大人物。狼三师徒商量之后决定掩人耳目,为了不让爷爷发现宝地,便将他敲晕,等用得到他的时候再弄醒了。等到他们到达目的地狼三早在多日之前便挖好了盗洞,就等陆瞎子到来。待他们将爷爷钓进洞中,一炷香时间再拖将上来发现他还活着,确保万无一失,陆瞎子师徒便进洞取宝去了。墓中许多防盗机关在陆瞎子看来宛如无物,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可奇怪的是那座大墓规模虽大,里面却是空无一物,墓中丝毫没有被前人动过的痕迹,偌大的墓室被他们俩仔仔细细搜刮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陆瞎子从未见过这等怪事,两人左拐右拐走到尽头,终于给他们发现了一口棺材。 他们把最后的希望全都指望在那口棺材上,但见那口棺材四四方方,而又大得出奇,上面纹刻着许多稀奇古怪的文字,陆半仙虽然见多识广,但也不知其中的门路,研究许久终是不明就里,折腾这许久早已厌烦不得,叫了狼三准备开棺。 正开棺发财的时候棺材里蓦地升腾起一缕黑烟。陆瞎子见势不妙,拔腿就跑,却不料被狼三一脚踢翻进了棺材里。陆瞎子大惊失色,暗叫糟糕,棺材中的死尸如若碰了活物,诈尸的几率便大大增加,要真是如此这般,他这身老命可就得折在这古墓之中了。   只一忽儿时间,身子下面的干尸果真渗出一滩血水,渐渐活动起来。陆瞎子吸了一大口黑气头昏脑胀,当下立即清醒许多,正想挣扎出棺材,一只满是血水的手早已伸到他的眼前,只用力一抓,陆瞎子最后仅存的一只眼睛就这样被活生生剐了去。   陆瞎子吃痛,瞬间清醒过来。他掏出身上的法器正对着死尸死死按了下去,直到身下那东西再不能动弹,才精疲力竭地昏死过去。狼三许是顾念旧恩,拿了棺材里的财宝,将爷爷和陆瞎子抬到了山下。至于她为什么连爷爷一并救了,这就谁也说不清了。   爷爷听罢这些陈年旧事,唏嘘不已,暗叹当年也算自己命大,否则于那种凶险情况下稍有不慎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而对于那位叫做狼三的师姐更是多怕上了几分,只求这辈子再也不要遇上这等残酷之人。 再到后来,爷爷遵从陆瞎子的遗愿,将他随意葬在山下,没有坟包也没有墓碑。   只不过几十年过去了,爷爷心头一直都有一块心结,他清楚陆瞎子临死之际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语。当时陆瞎子再无生迹,将一块极其普通的玉器交到爷爷手里,含糊不清道:“此事莫大干系为师却是不能再隐瞒了,你师姐终有一天会来找你,到时候……”   话未说完陆瞎子就气绝身亡了。这让爷爷一直摸不着头脑,狼三为什么会来找他?难道跟佛像有关?   而那块玉器随着爷爷过世之后就被一并埋进了黄土之中。至于那个叫狼三的女人也从来没有出现过。   故事到这里便是要开始了。   数十年后。   春节过后街道边的店面陆陆续续开了门,我从老家回来之后累得够呛,足足坐了两天的长途汽车,腰杆几乎被摇断成两截。和邻居店面的老板一一打过招呼后,我准备先回店里看看,好歹近半个月的时间一直在老家看望父母,生意搁置了不少。   打开大铁门一股呛人的灰尘直往我鼻子里蹿。伙计春节前就回去了,前天给我来电话说今天傍晚会到。   原想只是看上几眼就回去好好休息上几天,想不到店里的东西乱得出奇,收拾了半天。这古董店虽然不大,杂物却是很多,收拾起来确实挺费劲的,伙计的工资看来还得给他涨上一些。   收拾着收拾着眼看着太阳慢慢落下山去,我随便洗了一下脸,伙计估摸着应该也快到了。帮忙守门的师傅知道我今天回来,今晚不会来了,我只有等到伙计回来上班才能安心回去。古董店虽然没有什么太过贵重的玩意儿,不过好歹也是爷爷留下来的,要是有什么闪失,我那脾气火爆的父亲还不得活剐了我。   天空越来越暗,顷刻间下起了大雨。伙计的电话一直打不通。虽然已经是春天,雨后的空气依旧冷得出奇。我裹了裹衣服走进店里准备稍微眯上一会儿。这一眯竟然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雨也停息了不少,我一看时间已经九点过,看来还得再等。   我站起身正准备去门外看看,浓黑的夜里突然闪进来一个人影。   新年里的第一枪?我赶忙迎上前去问他要点什么。那人的装扮很是奇特,满是水渍的黑布鞋,一身洗得稍微有些发白的黑色中山装,头上还戴一顶大得出奇的草帽将脸庞紧紧蒙住,只看得见一小段白嫩的脖颈。我一惊,难道是个地下工作者?   “老板,你这是百年老店了罢?”那人把两只手插到裤包里踱来踱去地低头看玻璃柜里的古董。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我费了好大劲才算听明白。我连连说是,心想不会是个老顾客吧?但是看来看去,经手这家店这么几年来这位顾客还真没见过。爷爷在他中年时开的店,岁月荏苒,自我父亲接手再到我手里,确实已经将近百年了。   那人微微点了点头,把脸朝我这边靠近了半寸小声问道:“‘金斗’是你的什么人?”   我吃了一惊,这人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当下不敢怠慢,但又怕自己一时心急说漏了嘴便问他打听这个做什么。   他阴阳怪气地“嘿嘿”两声怪笑,接着说道:“果真找对人了,不枉我踏破铁鞋。你可是他的儿子?”他把头微微抬起,露出一只狭长得有些奇怪的眼睛看了我一眼,“还是个这么年轻的小娃,不会是他的孙子吧?” “金斗”是行里人对爷爷的称呼,老一辈的人差不多都已亡去,自从爷爷过世之后我没有再听过这个名字。 “还望先生能够告知尊姓。”直觉告诉我眼前这人并非什么简单角色。   他听我这么一说显得有些不耐烦,提高声调道:“你这小娃怎生配得知道我的名字,何必生出这许多事端,把你家老爷子叫出来,就说老友来会,见上一面。”   等他说完我的疑虑更加重了许多,爷爷差不多过世了二十多年,如果他们是好友的话理应是知道的,怕就怕在这人只不过是想唬我套话。爷爷开古董店的时候恰好是古玩市场最为开放也是最容易捞金的黄金时期,其主要原因就是针对古董交易的法律法规还不是那么的严格。一件文物级别的古董搁现在放谁手里都是一块烫手馍馍,那时候就不同了,只要你的宝贝儿够稀奇,铁定有人敢花重金收藏。谁知道这人会不会是来专门调查这些个陈年旧事的。   这人不知是何居心,拖他一拖看看他究竟是什么目的。我想了想让他务必告诉我姓名,我好去通知。   他许是被我问得烦了,摘下草帽露出一张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怪脸怒不可遏地冲我喝道:“怎的这么多事!你便告诉他狼三讨命来了!” 正文 第三章 天纹  相传秦始皇嬴政在完成了一统天下和建造长城的伟业之后,不甘看着自己日渐衰老将江山拱手他人便开始憧憬长生不老。   这时一位名叫徐巿(即徐福)的民间方士入了宫廷,求见皇帝,告知秦始皇东方大海之中存在着三座神山:蓬莱、方丈和瀛洲,山中有仙人居住,仙人为与天同齐与地同寿便把不死之药藏于其中,以供己需。   秦始皇喜不自禁,龙颜大悦,世间果真有这等奇药,徐巿又自荐说自己愿意前往东方大海替吾皇寻找不死药。秦始皇自然答应,给他足够的粮草、衣物、药品等等要那徐巿东渡寻找不死药。   数年过去了,徐巿风尘仆仆地从东海赶回来向秦始皇请罪,说自己已找到了神山,神山之中确有神仙。秦始皇满心狐疑问他既然有神仙,为何不把不死药讨要回来?   徐巿听罢通体伏地,失声痛哭说神山中的神仙要三千童男童女、各种人间华丽礼物才肯把不死药交于他,并希望秦始皇让他带上这些东西再赴东海,将其进贡给神仙,好换来不死药。   秦始皇晚年老暮恐不能长久于世,对这些条件一概答应,从民间抓来三千孩童,又从民间搜刮大量礼物让徐巿通通带去,早日拿回不老药。   徐巿连连感恩,却依旧伏地不起。秦始皇问他还有什么要求,只见那徐巿连连摇头,说祸患不除,恐怕难以抵达神山。   秦始皇大惊失色,自诩自己兼并天下盖世丰功,究竟是什么祸患,胆敢误了寻找不死药的行程。   徐巿说东海航线有鲛鱼挡路,鲛鱼不除大船恐怕无法安全到达。   秦始皇一阵大笑,一声令下派了兵卒带上强弓劲弩航入东海将鲛鱼击退。他害怕航行中又出了什么事故,便要那徐巿带上一众强兵健将与他一同前往神山。   徐巿连连推脱,说神山中的老神仙乃世外之灵,只怕去的人多了会扰了神山清静,那老神仙必定不会将不死药交给他。   秦始皇心中疑虑,却不敢误了时辰,只能让徐巿带上三千孩童速速前往神山。   待徐巿去后,秦始皇唯恐他找到不死药自己独食了,便私底下加紧找了一个衷心耿耿的侍从,命他带上兵卒赶在徐巿之后。让侍从在徐巿得了不死药后杀了徐巿劫下不死药,并让他暗中绘下驶往神山的航海路线,以期在不久的将来自己能够前往神山,一睹仙人真容。   侍从的行踪极为隐蔽,为了不引人耳目在夜间驶入东海后便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徐巿后面,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跟了一年有余,终于在一次大风暴中侍从的船迷失在茫茫东海中,而徐巿则早已不见了踪影。   侍从极为恐惧,他害怕这样空手回去难逃死罪,便漫无目的地漂流在东海中,以求能够重新找到徐巿。   茫茫东海,侍从又不懂航海之道,只能让船只随波逐流,自己则在心惊胆战中写下了一切事情,以期这些文字能够有一天传到秦始皇手中,赦免自己的死罪。   一个月后,侍从愁苦难解,站在船上眺望大海,只见海天尽头一片红光浮动,鲜红的云雾如同一团巨大的天罩将一座幽暗苍翠的大山紧紧盖住。云雾瞬息万变,顷刻间眼前那云雾滚滚翻腾起来,转眼间就变成一泻千里的九天银河。云雾下,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山峰若影若现,就像漂浮在海面上的冰山。   侍从惊喜如狂,他一声令下让兵卒们把船驶向山峰。   船渐渐靠近了山峰,拄舵的兵卒看到眼前的景象竟是忘记了手中的活计,全都一脸痴迷地看着跟前这些鬼斧神工的大山。侍从同样惊得心潮澎湃,云雾弥漫下鳞次栉比的绿色层层叠叠地铺满灵山,水光粼粼之下氤氲缭绕的景象令人宛如置身仙境一般。   侍从让兵卒们赶紧行动起来,喜不自胜,暗道自己莫不是误打误撞到了神山?   话说之后也不知遭遇了甚么巨变,仅仅只有侍从一人活着走出了神山,他独自乘船赶回咸阳,在回去的路上将航海的线路刻在了随身一块玉璧之上,以便交予秦始皇,证明自己已寻到了“蓬莱仙岛”。   长年的漂泊让他不知世间到了何年何月,途中从旁人嘴里得知秦始皇早已病逝。他自知秦始皇一死,天下必定大乱,便带着玉璧逃进了大山之中。   狼三顿了顿接着说:“后来他死在了山中,我和你爷爷掘了他的坟。”   我点点头让他继续往下说,心想该不会是狼三害得陆瞎子被掏去眼睛的那次吧? 狼三“嘿嘿”一声怪笑,接着说:“机缘巧合,我和你爷爷发现了他的坟墓,进去之后便得知了这些传说。这人后来自称‘月孤氏’。”   “‘月孤氏’就是那个侍从?”   狼三点头道:“从墓室里的东西和土痕来看,他死于唐朝。”   说实话这个故事听起来像极了天方夜谭,又如同民间传说一般天花乱坠毫无可信度。但是狼三最后这句话还是着着实实吓了我一跳,我在心里简单盘算了一下,秦朝到唐朝,这中间的跨度足足有一千余年,难道.....这个“月孤氏”活了一千年?   正待这时,狼三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握在手中,便开始接着再讲。   月孤氏生前一直居住在西南方向的大山中,直到后来他突然毫无征兆地出山,从世间带回两个徒弟。月孤氏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些本领是从哪里来的谁也不知道。   他对这两位徒弟恩爱有加,害怕等有一天自己的生命终结之后世人将不再知晓这些本领便将其全数教授给两个徒弟。一天他把两个徒弟叫来跟前,分别送给了他们俩两枚一模一样的方形玉佩,就与他们断绝了师徒关系,并将他们驱逐出山。   两名徒弟莫名其妙,奈何师命难违只能下山。   她突然一下子停住,将玉佩递给了我。我接过来一看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陆瞎子给爷爷的玉佩我曾经在爷爷在世的时候拿在手里把玩过,幽蓝的冰冷玉石拿在手里凉凉的,有一次我问爷爷玉佩上画着的古怪纹饰是什么?   爷爷微微一笑说:“我也不知道,上面刻着的是‘天纹’,可能是胡乱刻上去的,也可能是玉器天然的纹路,说不清道不明。”   令我吃惊的是狼三递给我的和那块“天纹”玉佩竟然一模一样。   “怎么,小娃你见过这枚玉佩?”狼三许是见我脸色有变,垂下她那张恐怖的怪脸问道。   我连连摇头,假意将玉佩放到鼻子跟前嗅了嗅,再放到灯光下仔细看了看纹凹陷处的朱砂,对她说我只不过是惊叹竟然有如此保留完好的古玉,并问她是在什么地方得到这样一块价值不菲的精致玉器的。   狼三皱了皱眉,接着冷笑几声,“倒有金斗当年的半把刷子,难怪是他的孙子。”   我知道这个老江湖、老狐狸已然看穿了我是在骗她,又听她这样说我爷爷,心里不觉冒上一股怒火问她究竟来干什么。   狼三一把抓过我手中的玉佩,冷冰冰地说道:“和你这小毛孩耗了这么长时间老娘不嫌烦,你狗日的这么无礼,我且就一并都说了。”说罢她指着玉佩上的“天纹”说:“金斗和我许下诺言,数年之后他如若不能看懂这纹饰究竟画的是什么就将这另一半交予我,现在他已经入了土,我又恰好知晓了这古玉秘密,现在该是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我顿感疑惑,这玉佩上的纹饰能有什么秘密?不就是杂乱无章的一些纹刻么?   狼三一定是在骗我,爷爷说过他和狼三不过只有一面之缘,哪里会和她留下什么允诺。我誓必要拆穿她,便要她说说这古玉究竟有什么秘密。   狼三沉吟了一会儿,奸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我正要发作,身旁突然响起一阵铃声,只见狼三掏出手机接通后讲了一会儿,突然做出一个古怪无比的表情接着说道:“改日再来找你。”便急匆匆闪出门去。   我莫名其妙地追出去发现她早已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中。   “哎呀,老板真不好意思,路上堵车了。”伙计打着一把大红伞从门口冲了进来,手里抬着一碗羊杂面问我要不要吃,专门给我买的。   雨还在下着,周围冷得出奇,我摆摆手告诉伙计我有事得回去一趟,并对他说这个月给他涨工资。伙计高兴得几乎把手里的羊杂面撒了一地,腾出手“嘭”一声给我敬了个行军礼,怪模怪样道:“谢谢首长!”   我无暇和他开玩笑,夺过雨伞就往家的方向走。伙计则在后面大嚷:“首长路上注意安全,首长再见。”害得我差点在雨里跌个四脚朝天。   暴雨足足下了一整晚,想起当天发生的事情我一夜辗转难眠。   狼三的突然出现让我有些措手不及。爷爷所讲的故事一直在家族里流传开来,曾几何时我依然记得爷爷把我抱在怀里,一脸慈祥地给我讲他年轻时候的事情,每每听到高潮处我便屏住呼吸,紧张兮兮地替爷爷捏把汗。而爷爷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又让我高兴得手舞足蹈。   唯独那个心狠手辣的狼三,儿时记忆里狼三总是被我幻想成动画里无恶不作的坏人,而她就在几个小时前着着实实站在了我的面前。   狼三摘下草帽露出一张狰狞面孔又自我介绍她便是狼三的时候我心里最遥远的记忆忽然一下子喷浆而出,我呆在原地不敢动作,生怕眼前这个狼脸怪物一下子把我扑倒在地,磨牙吮血。   但是她并没有这么做,得知爷爷已死,她叹了口气说要给我讲个故事,一个如同神话传说的故事。   我仔细想了一下,从老家回来到现在,这一连串事情来得令我有些猝不及防。先是几十年前陆瞎子料定还会回来的狼三出现在我跟前,紧接着便是那个古怪的传说,毫无边际的诺言,最后则是那块类似于我小时候经常把玩的方形玉佩,以及狼三口中所说的“天纹”之中隐藏的秘密。这一切都好像一团被扯得乱七八糟的线团,而唯一的线头恐怕只有爷爷和狼三能够找到,但是爷爷已死,狼三这个怪人又岂是我能够全数了解的。   我决定给父亲打个电话,期待他能够给出一些合理的解释,哪怕是一丁点的线索也好比我这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胡乱猜测强上许多。   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已经是凌晨三点半,现在打搅他们也不是办法,我把手机放到床头,调好闹钟,想着早晨起来之后一定要给父亲打个电话。   这样一来心里轻松了许多,终于能够睡上一个踏实觉了。迷迷糊糊中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这个想法一下子把我惊醒过来,不对不对,我怎么忘记这茬了!爷爷和狼三是同年代的人,但是爷爷都已经老死了,狼三为什么还如此年轻? 狼三相貌古怪,脸庞有如一张被人扯去毛发的狼脸,不过我依稀记得她的皮肤极好,并且行动敏捷,根本不像一位已入高龄的老者。 难道这个“狼三”是假的?   这个想法吓得我汗毛都立起来,恐怕真的只有这个答案能够说得通,那么这个“狼三”是谁?她为什么要装扮成狼三的模样?还有,也是最令我心悸的一点,从她来找我的方式、说话的口气来看她必定对爷爷以及我们整个家族都了如指掌,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这件事情不能再拖,我翻身起来开始按父亲的手机号码,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我二叔打来的,他这么晚了打我电话做什么? 爷爷有两个儿子,其中亲生的是我父亲,而另一个也就是我二叔则是爷爷从一位已故的至交好友那儿领养来的。那位好友是哪位说实话我并不知道,只知道二叔出生不久他亲生爹妈就去世了,爷爷看他无人抚养实在可怜就把他接回了家。 这两个人的性格大相径庭,父亲属于那种脾气极为火爆,一两句话不顺耳立马拍桌子摆架势的类型。二叔可能因为长得比较瘦弱,在我看来是个很老实的人。他对古董这方面不感兴趣,分家产的时候把古董店整个让给了父亲,自己则开了一家小公司。他这么多年来绝口不提自己的公司,我们也猜不透他骨子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用父亲的话来说:“你二叔阴险得很,别看他老老实实,你要是招惹了他,他一定运筹帷幄上一番,天晓得在哪天给你一个突然袭击,让你死都死得稀里糊涂。”   我并不是很赞同父亲的话,但是二叔四十多岁仍然孤家寡人一个确实令我摸不着头脑,导致我对父亲给他“怪人”这个名号不知不觉信了几分。   “侄儿,还没睡啊?”二叔在这大半夜精神焕发得有些异常。“你二叔阴得很”这句话开始在我脑海里七荤八素般炸开,我莫名其妙地开始反思最近几天是不是有得罪了二叔的地方。   没等我说话二叔接着说自己的公司最近赚了点小钱,准备带上我父母去外国一趟,感受一下外国风情,原本想一同带着我去的,但是害怕耽误了我古董店的生意,所以就放弃了。   我问他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二叔含糊不清地说他也不清楚,可能几个月,也可能半年之后再回来。还说自己现在已经在机场了,他们今晚就出发。   我让他到了地方给我打个电话,二叔“唔”了一声,之后就把电话给挂了。   我嘟喃了句“怪人”继续按父亲的号码,哪里料到父亲的电话已经关机了。我心想他们可能已经上飞机了,就把电话关机准备睡觉。这时,卧室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有贼?我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那脚步声似乎慢慢地朝我的房间走了过来。   这间房子是我父母以前住的,他们后来回去了乡下的老家,这间房子就这样腾了出来。当时装修的时候整个房间铺的都是木板砖,走在上面就算脚步再轻也难免会发出声响。   隔着门我听到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到了卧室附近声响戛然而止。这贼现在铁定猫着身子伏在我的卧室门上听动静。   我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一步步挪到门旁边,睡之前门已经被我给反锁了,屋子里的东西基本上被母亲搬回老家去了,除了台电视机,其余的都是些沙发、桌子,除非那贼胆敢撬门进来,我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我把耳朵对准门板听声响,这个动作很滑稽,两个人绷紧神经相互靠在一块木板上,如若其中一方发出巨大的响声,另一方铁定得吓得屁滚尿流。   不错的想法,我为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感到沾沾自喜,轻轻地往后挪了几步,右脚抬起正准备重重地往门上踢一脚时,外面突然响起“啪”一声。   我吓了一跳,明亮的灯光从门缝里照了进来。这贼也忒胆大了,入室行窃竟敢大模大样地开灯,完全不把我这个大活人放在眼里嘛。   我弓着身体把眼睛慢慢凑向门上的猫眼,看看那贼有什么动作。这一看几乎把我的魂给吓丢了,只见猫眼的另一边一张可怖的脸庞慢慢地朝着猫眼也凑了过来,我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得把头抬离门板,一股巨大的冲力“嘭”一下猛地撞到我的头上,我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脑袋里很快空白一片,意识也随之逐渐模糊…… 正文 第四章 真相(上) 隔天醒来,一缕明晃晃的光亮照射在我的脸上,我挡了挡阳光发现自己正睡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我的上半身裸露着,下身穿条短裤卧躺在房间唯一的一张小床上。这是什么地方?我揉了揉还在发昏的脑袋,慢慢站起来。地板“咯吱”一声,这是一间木制房,屋顶盖着发黑的瓦片,上面满是沾了灰尘的蜘蛛网。房间内的布置很简单,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发黄的墙壁上还贴着一张条幅,上面写着五个毛笔大字:天地君亲师。   我使劲揉了揉依旧发昏的脑袋,回想起前一夜从猫眼中发现狼三开了灯慢慢走向卧室,我感觉莫名其妙正想开门出去,哪里想到这厮竟一脚将卧室门踢翻,门板正正地砸到我的脑袋上。没有猜错的话,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的必定就是她。   但是,她为什么脱了我的衣服?不祥的预感,难道我守身如玉二十多年就被那只怪物给……我不敢往下想,摇摇头把自己的思绪带回来。这间房子应该是间阁楼,只有两扇小小的窗子。我憋得胸口发慌,刚走到门口,透过窗子看到狼三一身黑衣站在阳台上怔怔地发呆。   我正准备推门出去,想起自己的这副模样识相地躲了回去。狼三听到推门声,转过身冷冰冰地说我的衣服放在家里,她床下刚好有几件闲置的。   我听后吓了一跳,合着这厮让我在大街上赤身裸露了一回不成?   我急忙跑回到床边,床下有个铁箱,上面扣着一把锈迹斑驳的铁锁。狼三走进门给我丢了一把钥匙,我费了很大周折,满手锈迹才把铁箱打开。里面散发出一股极其浓重的霉味,我顺手翻了一下,都是些和狼三身上穿的一模一样的黑色中山装。难道没有其他的了?我下意识翻了翻,翻到底,一本黄色镶边的小册子出现在我的眼前,上面写了几个小字:“大清秘用”。   小册子只有手掌大小,我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黄色部位画着一条龙,龙身围满了整本册子的边沿。小册子放在箱底的时间已经够长,上面布满了灰褐色的霉斑。我顺手翻看了一下,第一页出现了一个名字:“陆半仙”。   这不是陆瞎子的名字么?   爷爷曾经告诉我他的授业恩师陆瞎子是个无所不精的奇人,他的名字更是证实了这一点,正是这本小册子上的名字。在陆半仙的名字后面还有一张小画像,画像中的老者清瘦非常,长须及胸,双眼微合,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爷爷说陆瞎子胡须拉杂、蓬头垢面,看起来倒像一个落魄乞丐,照片里的和他铁定不是同一个人。   “小娃,磨蹭些什么,赶紧穿好衣物,我们还有事要办。”说着狼三慢慢走了过来。   我赶紧把小册子合上,放进一件中山装的口袋里,提起衣服让她出去一下,我换好衣服就出来。   狼三笑得前俯后仰,走出门去。我换好衣服,心想等会儿该怎样问她绑架我的事情?这应该属于绑架的范畴了吧,你想想,你独自一人在家睡着大觉、想着事情,莫名其妙地被人破门而入,莫名其妙地被扒光衣服,还莫名其妙来到这样一个地方,指哪儿哪都是不合法的。   中山装小的出奇,穿在我这个大男人身上就跟紧身衣似的。我往铁箱里翻出一双布鞋,穿在脚上还挺合适。   狼三在门外等得不耐烦了,问我到底想去相亲还是见岳父岳母。我心里恼火,老子睡着觉被你绑来这个鬼地方老子还想怒打你一顿呢,就骂道:“你他娘的搞什么名堂,把我弄来这里干什么?”   刚一吼完我就后悔了,狼三可是连师父说弄死就弄死的凶残货色,我和她非亲非故,她要是发了火还不得把我活剐了。但如果她要害我话,或许我就已经看不到今天的阳光了。   狼三不怒反笑道:“我既然不能和老友会面,见一见老友的孙子倒也合理不是?”   会面和夜袭这两词能被她这样轻而易举地说成一个意思,足以见得这厮脸皮有多厚,但是看来看去她脸上也没有多少皮肉,骨头倒是很多。况且我那卧室门十足被她给踢烂了,这人的身手实属不凡。   “小娃,我来给你讲讲你爷爷的故事吧。”狼三双手插包倚靠在门边的木柱子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她把头高高扬起,似乎很享受这样的烘烤。   我心想你是不是狼三本尊还是个未解之谜,如若不是,我听你胡言乱语一番岂不是浪费时间,便问道:“你究竟为什么要绑架我?”   狼三把头低下,冷冷地盯着我说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老娘便是要同你讲上一讲。   我大光其火,憋了一肚子的怒气冲她嚷嚷道:“你他娘的要杀要剐随你,别搞这些个玩意儿,老子可不吃你这套。”   狼三又是“哈哈”一笑,搞得我莫名其妙,甚至怀疑自己说点儿话是不是越来越充满幽默感了,只要我一说话,她铁定得笑上一阵。   “金斗的脾气你倒是一丁点不漏地遗传了,我且来问问你,你爷爷去世之前是不是皮肤剥落,死的时候身上全是暴露在外的血肉?”   爷爷去世那会儿我不过年少,但是爷爷身上的异样我却是看在眼里的。皮肤剥落是在他去世前发生的,这样一直持续了近半个月的时间。家里人都看在眼里,那种剥落法并不是像老皮褪去那样薄薄一片,而是整块皮肤,厚厚一层大片大片地剥落,一直到脖子根。就像一块风干了的黏土那样,龟裂,然后掉落。可奇怪的是爷爷竟然不感觉疼痛,好像剥落的并不是自己的皮肤。   一周之后爷爷在我们还在熟睡时离开了人世,我至始至终没能看到爷爷的尸体,父亲和二叔还有奶奶只一个劲地哭,我则被母亲拉进房内不准前去看。   而爷爷去世前皮肤剥落这件事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那时候家里只有爷爷至亲的人在他身边。下葬那天爷爷早已穿戴上寿衣,身上的异样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但是这个狼三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被我给说中了?金斗中的是‘鬼剥皮’,一个叫陆半仙的人给他下的蛊,现在是否有兴趣听我来讲上一讲?”狼三许是看我一脸惊奇问道,她将头高高扬起重新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   狼三出生在一个小山村,她的父母都是种地为生的平民老百姓。狼三出生之后村里人一直都不喜欢她,都跟见了瘟疫一般躲都躲不及。只因为她双手断掌,狼三出生不到一年她的母亲就在劳作中莫名地死在了田地里。她的父亲在一次上山砍柴时摔断了胳膊,两只耳朵尽数失聪。   在别人眼里男子断掌大吉大利、财运亨通,不过女子断掌却只会带来命硬克亲的恶果。有这样想法的还有她的父亲。狼三克死了她的母亲,现在轮到了她的父亲。   狼三在村里甚至在家里都遭尽了白眼、毒打。外人唯恐和她攀上关系,只需见到她便会让孩童紧紧躲在家里,并把门很快关上。她的父亲视她为畜生牛马,根本不当人来看,也不顾她的死活。狼三通常饿得两眼发昏,小小年纪看上去就像一只营养不良的猴子。   终于有一天她的父亲喝醉了酒,满嘴胡话,边说边嚎啕大哭,狼三不敢说话,只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父亲说到最后发了疯似的拿出刀子竟是要杀了她。   狼三又惊又怕,在争执中失手将刀子捅进了父亲的胸口。她心灰意冷,半夜在村里人还熟睡的时候点了把火烧了自家的房子,随后又将村子中所有的屋门锁上,一把火点燃了所有的房子。   那天夜里天空都被染成血般通红,大人的尖叫声、咒骂声,小孩撕心裂肺的痛哭声不绝于耳,小小的山村宛若成了鬼哭狼嚎的人间烈狱。通天大火毫不留情地将一切烧作灰烬,也使得她幼小的心灵再也触及不到一丁点阳光。   全村三十多口人无一幸免。第二天狼三看着烧成黑炭的尸体,心里不禁感到好笑,她瘦骨嶙峋的双手冻得通红,紧紧握着从父亲胸口拔出的刀子,对准了自己骨头突兀的胸口。那年狼三只是个刚满十岁的女孩,此刻的她理应如同公主一般依偎在母亲身旁等待梳理长发;抑或缠住父亲的手臂,要他带她一同去山林里捕猎;又或者与小伙伴们蹦蹦跳跳共同玩耍嬉戏……   深冬夹杂着一阵萧瑟入骨的冷风袭击着这个身上仅仅穿着单薄布衣的孩子,她竟从未感觉到如此心满意足过,嘴角轻轻上扬,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着什么。   忽然,一阵狼嚎从远处传来,狼三吓了一跳,放下刀子怔怔地望着远处被大雪层层覆盖的大山,山脚下,一群雪白色的生灵忽地出现在她眼前,并朝着她慢慢逼近。 正文 第五章 真相(下) 狼三远远望着一群嘴吻尖长的狼朝她飞奔过来,急忙往地上拣起块石头,心里惊恐无比,捏住石块的拳头竟有些微微发抖。   狼群靠近她之后停了下来,狼三握紧石块,只感觉手上的皮肤绷得生疼。当头一只耳朵直立向前,毛茸茸的大尾巴纵向背部卷曲的威风凛凛的狼慢慢向着狼三跺了过来。深冬寒冷的狂风将狼身上的毛吹得倒立起来,狼三重重地咽了口唾沫,手掌心黏黏的,早被汗水浸透。   其他的狼全伏着身体趴在远处,嘴唇和耳朵向两边拉开,伸缩着舌头,上挑的长眼睛紧紧盯在狼三身上。朝狼三走过来的狼停在她的跟前,不再动作,狼三正感觉莫名其妙,只见那狼微弓起背部,耳朵和背上的毛一下子竖立起来,嘴唇也跟着迅速上卷,露出一张银牙突兀的血盆大口。   狼三心中一颤,手中的石块“啪”一声被吓掉到地上。她哪儿敢弯身去捡,只能呆若木鸡地站着,两只手垂在半空。她不敢去看狼的眼睛,只有把眼睛紧紧闭上,却害怕面前那狼猛地把她扑倒在地又微微睁开了眼睛。   那匹狼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神态坚定的模样,伏低身体,眼睛却依旧紧紧盯着她。狼三想哭,恁是没能流出一滴眼泪。一人一狼就这样僵持了好几分钟,狼三全身满是黏糊糊的汗水,汗水顺着脊梁慢慢滑落下去,有一种痒痒的感觉,她很想伸出手去抓上一把。正当这时,狼站立了身体,弯曲的四肢活动起来,渐渐向着狼三逼近。   狼三身体一哆嗦,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头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用两只胳膊紧紧盖住脸,不往狼身上看。   过了一会儿狼三只感觉一条温热的舌头在舔舐着自己的手背,狼三吓得低声啜泣起来。舌头一直在狼三的手背附近逗留,弄得她开始感觉有些痒。狼三慢慢把手臂摆下,只见面前那匹狼好像之前家里养的那只狼狗“大黄”,只不过大黄去年死了,是被狼三的父亲喝醉酒给打死的。从此之后狼三再也没了朋友。   狼三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狼头,那狼好似无比享受地高高仰起头碰触她的手掌。之后狼三便不可思议地随同狼群入了山林,狼群貌似分外钟意她那怪异的面孔,将她当作同类伙伴。狼三也似乎找到了归宿,和狼群一同捕猎觅食,和它们一起栖息在怪石嶙峋的崖石之间,过着狼一般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好几年,直到遇见她之后的师父——陆半仙。   几年之后的冬季,天气转凉,搓绵扯絮的大雪像千万只蝴蝶一般纷飞着扑向大地。山里的寒冷比之山下要凛冽上许多,慢慢地山里便没有了动物的踪迹,狼群无食物可觅只能偷偷下山,寻找农户所饲养的牲畜下手。   山下的农户为了避免损失,早就做好防范,设下陷阱等待从山上而来的不速之客。狼群一下山便有一些踩上了捕猎夹,被伤得血肉模糊。狼天性机敏,却也逃不过这样的祸害。   隔天起床的农人一大早便去察看早些日放下的陷阱,却莫名其妙地发现奄奄一息的狼群中躺着一个赤身裸露的女孩。   狼三那个时候已经成年,身姿曼妙杨柳细腰。农人见色心起,不去管那些嗷嗷哀号的狼,小心翼翼地替狼三解了夹子,扶起她就往家里赶。   狼三吃痛渐渐清醒过来,见那农人将自己放在床上,兴冲冲地开始宽衣解带。她怒火中烧,“噌”一声从床上蹦跶起来双手搭在正背对着淫笑的农人肩上。农人吓了一跳刚转过身就被狼三一口咬断脖颈,瞬间毙命。   狼三饥肠辘辘,趴下身体啃食农人的尸体,却不料被一个路过的猎人发现。猎人抬起老火药枪开始填火药,狼三吓了一跳,迅速冲破了茅草房顶,逃往村子里去了。   老猎人惊恐未定,从家里牵了只狼狗,又纠结上一帮村民,一同捉拿吃人怪物。   话说那狼三赤身裸露跑进村子里后很快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在一番追击之后,狼三本想逃回大山却不料又被山下的捕猎夹夹住了腿。   村民对狼三这个吃人怪物憎恨非常,咬牙切齿地叫嚷要杀了她。众人一呼百应,冒着风雪往村子中央立了根木头,摆上干茅草就要烧了她。这时人群中突然喊出一句话来:“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不知甚解,这些叽哩咕噜的话语谁也没有听懂,只见人群里挤出一个邋里邋遢的独眼老头子。老头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他远远地看了几眼被捆在木桩子上的狼三,突然脸色大变,朝人群喊道:“众位啊,老夫并非危言耸听,也不是想吓众位,众位可知不知道你们抓了什么?”   大伙儿面面相觑,一个大胆的村民问老头是哪里钻出来的乞丐,这妖物吃了人,现在要烧了她除祸害。   老头哈哈一笑道:“烧了这尊神,我看尔等也得跟着陪葬,下至九辈循环不息,报应不断。”   人群一下子慌了神,那个大胆的村民再问:“你是什么人,如何知道这妖......”他好像意识到什么,赶紧改口:“这人是尊神?”   老头像模像样地捋了捋下巴上几根干草似的秃须,正言道:“知人命,断阴阳,行天道者,吾乃陆半仙是也。”   独眼老头这么一说众村民你看我我看你竟不知如何是好,老头见有了效果接着又天花乱坠地乱侃上一番,说甚么“度脱无量众,皆悉得成就”,又是甚么“天龙八部,人与非人,皆遥见彼龙女成佛”……总之,只要是村民们听不懂的,不管是佛家还是道家的经典,他便一并扯开喉咙都说了,村民们思想陈腐,还道是老神仙下凡解救众人来了,确有其事便急急将狼三松了绑,对着独眼老头千恩万谢。老头哈哈一笑,让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制好简易的轿子,抬起奄奄一息的狼三往山里赶。   村民们不知他搞的什么名堂,心想神人自有神人行事的道理,也就不便多问,临走前还给老头送了些鸡蛋。那老头却也不拒绝,大大咧咧地接过说是给狼神补补身子,以保村民性命。他们一听这话自然高兴地不得了,家里储藏的好东西通通拿出来让老头带上。   话说这独眼老头,也就是陆半仙,他见狼三天赋异禀,才好心救她,之后的日子里他慢慢使狼三改掉了狼性,又教与她生平所学,狼三渐渐成了他的得意弟子。前面说过,这陆瞎子不但算命,也干些挖坟掘墓的勾当填补家用,狼三在狼窝中生活了许久时间,嗅觉灵敏、身手矫健,陆瞎子有了这个徒弟自然如虎添翼,手里的古董玩意儿也慢慢多了起来,吃饱穿暖自然也就不愁了。   狼三生于人,养于狼,最后又得陆瞎子真传,这一生可谓坎坷,好在陆瞎子为人不算霸道,狼三自然回归了人道,师徒两人的生活倒也滋润非常。 正文 第六章 棺材里的活人 陆半仙如往常一样在街上摆些古董,将就给过往的行人算命。狼三在大山的家里深居简出,一怕自己这副可怖的面貌吓到他人,二来她也得到处寻找隐埋在地底的坟墓。虽说狼三回归了人道,不过就这样看来,她的生活依旧像匹隐蔽山林的狼。   山里的坟墓又岂是开采不尽,师徒俩便经常打几枪换一个地方,陆半仙会观龙点穴的本领,找到一个宝地便在那儿生活上一段时间,待收刮一空之后又接着换地方。也因为这样陆半仙的名声当时在行里奇臭无比。   一天,陆半仙正给人算命,街上一个吊儿郎当的小混混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小混混身穿质地极好的衣服,却因为长期没有清洗脏得像块洗碗用的抹布。小混混坐在一间小酒馆独自喝着闷酒,时不时朝着陆半仙的算命摊子偷看。陆半仙戴着一副墨镜,一直斜瞥着独眼看他。   等到接近傍晚时分,陆半仙收拾了货品准备回去的时候小混混果不其然鬼鬼祟祟地跟了上来。   陆半仙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故意将他引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想着拿这心有歹念的小毛孩子去钓坟墓里的尸气,省得再去买蜡烛、活鸡鸭浪费钱财。   见时机成熟,陆半仙慢慢地转过头去,太阳刚刚下山,朦胧的亮光下他突然发现小混混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   小混混原本想打劫陆半仙,抢了他的古董和钱财。却被陆半仙这么一个动作生生吓得呆站在原地。   陆半仙为了看清他身后的东西,摘下眼镜定睛一看,只见一个满脸阴黑的老太婆正趴在小混混的身体上,老太婆的四肢扭曲得不成样子,紧紧扣住他的胸口和双脚,他却浑然不知。   陆半仙立马打消了之前的主意,他决定拉面前这个小混混一把便喝道:“后生,你为何背负着一具死人!”   小混混只感觉脖颈边吹来一袭凉凉的阴风,心里早就吓破了胆。不过他又转念一想,这个瞎子想必是发现了我,想吓一吓我罢了,想着小混混抽出怀里的刀子,说道:“先生,我实在饿得没有法子,还望你能给我几个大子儿,我一定重重感激。”   陆半仙听罢怒不可遏,喝道:“死到临头还浑然不知,我且来问你,最近是否碰上了什么怪事?”   小混混心生疑惑,他细细打量了几眼面前的算命先生,只见那算命先生左眼眶没有眼皮也没有眼珠,空留下一孔黑洞,右眼却是瞳孔发白。难道这瞎子是装的?   陆半仙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并无甚觉悟,摇了摇头说道:“你且掀开衣服,看看胸口是不是有两道阴黑的掌印。”   小混混莫名其妙地解开衣服,顿时间吓得屁滚尿流。他的胸口有一块黑色的印迹,仔细一看,这块印迹确实像极了两只扭曲的手掌紧扣在一起。他回想起了前些天遇到的骇事,又想起陆半仙先前说自己背上趴着一个死人,立马丢下刀子,“扑通”一声跪倒在陆半仙跟前大呼:“先生救我!”   陆半仙让他把怪事说出来听听,小混混担心自己性命不保,只有一五一十地讲了起来。   小混混名叫董正,是个落破户子弟,因为没有什么赚钱的本领,只有干起了偷鸡摸狗的事情。事发当日他闲逛到一个小山村“踩点”,偶然得知一家院子中只有一对年事已高的老夫妻居住。就在前几个月这家院子的老太婆刚刚过世,眼下只有老头独自居住。董正下定了主意寻思着当天晚上就去偷盗。   等到午夜,董正爬上屋顶,正准备跳进院子,脚下的屋里突然传出一阵声响。   董正立马停下动作,心想那老头子兴许还没有睡下,迟一会儿再动手。他只敢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杀人抢劫这等他却是万万没有胆子做。想罢他轻轻掀起一块瓦片,趴低了身子往里张望。   正待这时,角落里一只蜡烛燃了起来。昏暗的烛光将整间屋子映照在董正眼前,不过他并没有留神去看屋子里的摆设,倒是一口摆放在正中间的棺材分外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口棺材是谁的呢?   董正正寻思着,屋子里一个老头子的声音传了出来,“老婆子,怎的不安心睡觉?”   这句话一出,董正满心狐疑,老太婆不是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死了么?难道消息有误?   一个驼背老头巍巍颤颤地举着蜡烛出现在他的身下,老头把蜡烛放在棺材旁的凳子上,抽出手用尽力气去推棺材盖,一下、两下“咯吱”一声棺材慢慢被他打开。   董正尽力伏低了身体往棺材里看,无奈棺材中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这个老头在搞什么名堂?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只见棺材口不知什么时候伸上来一只干枯的手,扭曲成一团紧紧捏在棺材板上。   董正被这枯手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枯手上有一些湿湿的液体,在蜡烛的映照下看起来分外鲜红。   他一直紧紧盯在紧扣棺材板的手上,但见老头摇了摇头,轻声说:“老婆子,你可不能离开我啊。”说着他把头伸进了棺材里,接着把两只手也伸了进去,捣鼓了半天往棺材里舀起一滩红水往地上倒。   董正越看越感觉奇怪,老头就这样一遍又一遍的舀红水。这棺材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突然一阵大风吹了起来,董正高站在屋顶上冷得打了个哆嗦,一声尖利的猫叫吓得他差点从屋顶上滑下去。他重新摆正了身体,这时从屋子内传来一阵莫名其妙的“嘎嘎”声,就像有人半夜磨牙一般。   老头听到这个声响,往外舀水的手垂在半空再也不敢动作。董正看着老头的秃顶,只见他呆呆地站在棺材面前,过了一会儿他把手往衣服上蹭了蹭,随手拿起身旁的蜡烛往棺材里照。这一照不要紧,可把屋顶上的董正吓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董正双脚一软,猛一抬头脚下的瓦片再也支撑不住他的身体,“嘣咯”一声碎作几半。董正站稳不住,顺着瓦砾跌了下去。   老头看到棺材里的东西早就吓跌在地,董正跌下来正好稳稳地坐在了他的头上。他只感觉屁股下一软,又听到“咯吱”一下,心想这老头想是被自己压断脖颈了。   董正正想往屁股下看一眼,棺材里的“嘎嘎”声更加强烈起来,他想起棺材里的东西几下子挣扎着站起来拉起缩成一团的老头直往门外跑。   老头被董正撞得头昏脑胀,又被他这么一拉彻底清醒过来,忙去摸自己的口袋。董正心里恼火问他找什么东西,才发现院子门紧紧地关了起来,上面扣着一把大锁。   院子的围墙高得出奇,想爬出去是不可能的。董正往周围看了几眼,往回看时一具满是血水的死尸已经扭曲着身体爬出棺材,悄无声响地站在老头身后,老头还在手忙脚乱地摸索自己的口袋,董正没来得及喊上一句,死尸就已拉住了老头的肩膀。   老头直吓得啊一声大叫,脖颈僵硬地转回去,边转边颤声道:“老……老婆子,你可不能这么……这么对我啊,你死了之后我害怕你离我而去,好不容易把你留在身边……你……”话未说话,死尸“嗷”一声怪叫,头往下一低,死死咬住了老头的脖子,他的脖颈上立刻鲜血直流,两眼一瞪,身子不住抽搐。董正看着浑身湿透的死尸一口接一口的将老头脖子上的肉一块块咬下,哪里敢再去拉他一把。   董正打了个激灵,卯足了力气往围墙上蹭。还没蹭几下只感觉腰下一沉,低头一看,死尸不知在什么时候已到身旁,紧紧抓牢了他的左腿直往下拉。一股恶臭几乎把他熏晕,他望了几眼死尸空洞洞的眼眶,心里一阵阵发毛,用尽力气狠踢死尸毛发稀疏的头部把它踢了下去,接着又用力一撑终于爬到了墙上。   他不敢再去看被自己踢下去的死尸,跟着跳了下去心有余悸地跑回了家中。   回到家后虽然几天过去了,董正依旧后怕不已。棺材里浓稠的血水里那具扭曲得不成样子的微微颤动的黑色尸体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陆半仙听到这里大骇道:“民间竟然还残存着这等养尸的奇技淫巧”,说着他让董正把衣服扬起露出胸膛,往手心里啐了口唾沫,随即右脚往后一跺,竖起巴掌一下子按到董正邋里邋遢、布满汗垢的胸口上。   董正吓了一跳,喉头泛起一阵恶心,斜咧着嘴做出一副想吐的模样。陆半仙把手往董正衣服上使劲擦了几下,站稳身体威严地说道:“大功告成。”   董正看了几眼,从后背贯穿到胸口的黑色掌纹已经消退得无影无踪,高兴了一下立马跪下身去求陆半仙收自己为徒。   这其中的曲折不再多说,总之董正和狼三成了陆半仙的徒弟,跟从他一块挖坟掘墓。陆半仙将毕生所学尽数交予他们二人,直到后来徒弟两发现了一座唐朝墓,并在里面找到了一块方形玉佩。陆半仙则因为疏忽大意死在了墓中。   狼三讲完后叹了口气,好像回忆了一段悲惨的往事。太阳已经高高升了起来,小中山装憋得我汗流一身,我问她陆半仙种在我爷爷身上的鬼剥皮又是怎么回事?   狼三垂下恐怖的怪脸说:“天机不可泄露。”   我懒得问她,开始在脑袋里寻思整件事情的始末。狼三所讲的往事和我所知道的差别太大,到我爷爷这里根本都对不上号。爷爷说陆半仙是被狼三所害,狼三却说他疏忽大意死在了墓里,我到底该相信谁的话?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狼三为什么给我讲这些?   “小娃,现在你该相信我了吧?”狼三朝我走过来问道。   我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问她告诉我这些事情做什么?   狼三停下脚步,紧紧盯了我好一阵,突然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方形玉佩道:“我师父陆半仙因玉佩而死,现在我得帮他完成心愿。”她顿了顿继续说:“但是我得找到其他两枚。”   我有些莫名其妙问她怎么不自己去?   狼三嘿嘿一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正文 第七章 烽火连城  如果我再问狼三为什么这么说,她肯定得回我一句“天机不可泄露”。我看着她那张怪异的面孔问她要去哪里找?心里暗暗想着一定要找机会跑路才行,鬼才和她一起去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狼三说她也不知道,目前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现在先去填饱肚子。   我和她一块儿下了楼,楼下是个布置简单的小饭馆,可能是因为地点偏僻的缘故,饭馆里没什么人,一个貌似饭店老板的人正坐在一旁抽烟,地上扔满了密密麻麻的烟头,浓重的烟雾则把小小的饭馆萦绕得如同西游记里必有妖孽出现的凶地。   老板听到有人下楼,转过头急忙把烟头扔到地上疾走到我们面前道:“三娘,烽火来信,恐怕有急事。”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纸递给狼三。   狼三捧起羊皮纸细细看了一会儿,眉头越蹙越深。我懒得打听转头稍微看了几眼饭店的布置,小饭店的桌子摆的很奇怪,毫无规矩可言,这就有了个问题,门口附近支张桌子这不是明显挡自己的财路嘛。   我刚要问老板这样摆的意图,却发现他一直在盯着我看,那眼神就像在围观一个外星人似的。老板长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左眼眶至下巴有一道凹陷得极深的刀疤,看上去十分骇人。   “你就是金爷的孙子?”他许是害怕我听不懂,接道“金斗老爷子,我认识他老人家。”   我皱了皱眉说:“你是这饭馆的老板?”我准备戏弄他一下,顿了一下很快说:“不好意思啊,我可不认识你爷爷。”   狼三在一旁忍俊不禁,“噗哧”一声笑了起来。我还以为这猛男会发作,奇怪的是他并不气恼,微微点了点头道:“小爷还挺幽默不是。”   狼三摆摆手道:“烽火要我带着金斗的孙子去一趟,不知何事。南刀,这封信什么时候送来的?”   被唤作南刀的饭馆老板接道:“就在今早。这烽火消息倒挺灵,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我听着纳闷,问烽火是谁?   狼三看了我一眼说:“民间江湖事又岂是你们这些人能知道的,这烽火是个大人物,‘红霞’的头目,我和你爷爷曾经跟随过这个组织一段时间。”   我想了想,问她难道是一起卖古董的小团伙?   南刀突然“哈哈”一笑,“我说小爷真是挺幽默的,‘红霞’是个民间组织,早在清军入山海关,占掉大汉江山那时候便建立了,其目的在于对抗大清朝,隶属于‘天地会’的一个分支。如今清朝没有了,这个组织便什么都干。”   我“哦”了一句,心想这可不就是《鹿鼎记》里的“天地会”么。接着问他又是什么人?   南刀似有神情地望了一眼狼三说:“小人姓孟,名南刀,大老粗一个,没什么名气,让小爷见笑了。”   我差点笑出声来,好在憋住了,孟南刀,猛男到,这名字值得玩味啊,不过他说话的语气和这个名字倒真有些格格不入,“猛男兄真是客气,从这块刀疤可以看出来想必你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早年间必定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   猛男越听越感动,伸出两只手紧紧握住我的手咧嘴笑道:“岂敢岂敢,我孟南刀这块刀疤其实是当年宰牛的时候不小心刮到的,小爷还真看得起我,失敬失敬。”   我继续打趣道:“古有庖丁解牛,今有猛男牛刀刮脸,能把脸切成如此这般,绝非等闲,猛男兄刀功好生了得,佩服佩服。”   想不到他捏住我的手又紧了几分,重重摇了起来,满脸横肉几乎笑得凑作一团,“常言道:惺惺惜惺惺,好汉惜好汉,小爷好眼力!想当年我半点儿本事没有,宰牛这门手艺确实一绝,不是我吹牛,庖丁……”   狼三看我们俩扯个没完,怒道:“他娘的还拉上家常了,老娘可听不得你们废话,不然你俩且就摆上一桌,斟些酒畅谈一番可好?”   猛男识相的放开我的手神情略微有些尴尬,随即脸色一变,换脸谱般像模像样的清了清嗓子正言道:“三娘,那我们去是不去?”   我心里暗叹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单纯的人,实属难得。   狼三道:“去,不知她打的什么算盘,我们且去见识见识。”   猛男被安排在饭馆里看着,我这才知道这家饭馆的真正老板才是狼三,不知他们俩之间有什么关系。听说是去应邀,我也非常好奇,心想去见识一下民间神秘组织也没有什么不好,加上身边有一脚就能踢翻大门的狼三在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就随同狼三一同前往了。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去竟让我卷入了一场从我的爷爷辈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的大阴谋当中,后来我再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心里竟有些后怕,如果当时我没有同狼三一起去的话,这个阴谋或许将在狼三盲目的摸索中宣告终结。不过仔细一想,古人说过这样一句话,“是祸躲不过”,就算没有这次应邀,我也根本无法躲过这一百年前就设好的局。   狼三和我出了饭馆,我这才发现自己竟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饭馆外是一片远离城市的荒地,类似于城外村,周围稀稀疏疏几间破败的砖瓦房,饭馆的存在好比鹤立鸡群一般,它的外观像极了古装片里的小酒馆。真搞不懂狼三在这里开店做什么,平日里想必根本就不会有人来光顾。   我突然想起电影里经常放的血腥片,一间远离尘嚣的饭店,推门进入厨房,上面挂满各类被肢解的人类器官。   我一阵恶心,回头望了一眼饭馆,孟南刀站在门口远远地向我打了个招呼。我的心里泛出恶寒,狼三自小生长在狼窝,难说会留下吃人的习惯,难道这间饭馆正是她用来……   狼三见我走得很慢,催促赶紧走。我看了一眼她几乎遮住整个头的草帽,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中山装,心里一阵苦笑,急忙赶了上去。   我的古董店在城西,那里属于商业区,商贸往来频繁,狼三却带着我往城东走,我还寻思着去看一眼古董店的生意,伙计的眼水不到火候,难免会错收赝品,这下可好,没辙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要是这样一直下去的话来年我还不得喝西北风去。狼三把我绑来的时候手机也没给我带,我问她可不可以先等我回去交代一下,顺带拿手机。   这厮头也不回说随便我,要是我敢走的话就挖了我的双眼。我无言以对,只能一直跟在她后面头紧紧低着躲避过往行人怪异的眼神。   城东是一座有着千年历史的方形古城,四面各有一个城门,城楼、卫城随处可见,街道、溪流则将整个古镇分割为棋盘形状。   这个地方经商的人也很多,大多都是卖点小饰品什么的给从四面八方来的游客。古城里到处是些属于危房级别的老房子,为了吸引游客没有拆除。   狼三带着我在四方青砖的小路上绕来绕去,直把我都给绕懵了,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古城的什么位置。   走到尽头,狼三指着门前两座石狮,挺大的红漆木门说:“到了”,接着用命令的口气接道:“进去之后切记不要胡乱说话,否则我可保不了你。”   我心想这里面难道有一群吃人的家伙不成,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下还能干出点什么杀人勾当,王法何在?   狼三见我点头上前轻两下重三下的敲起了大木门,敲了一会儿门内应道:“合外的可是并肩子?”   我一听便知道是民间的黑话,我做古董也略懂上一些,不过都是行内黑话,譬如玉器念作“绿头”、老玉念作“老头”、赝品念作“下蛋”,这里面的门路很多,我也不过是一知半解。   狼三道:“拜见瓢把子,合吾一场,请开了合子。”   门内迟疑了一会儿接道:“挑什么万儿?”   狼三道:“锐头万儿。”说着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个七旬老太,满脸皱纹,一脸的阴黑,看着很是诡异。起初同狼三对话的便是她。见了狼三她微微鞠了个躬,指着我说:“三娘,这小厮便是金斗的孙子?”   狼三点点头示意我跟上,我回头看了一眼老太,她正莫名其妙地对着我笑。我不禁疑道:爷爷生前除了卖古玩究竟还做些什么,怎么都认识这些个怪人呢?   进门之后是一个挺宽敞的大院,大院里摆满了叶条柔美的兰花,一条细长的小道显得格外小气。有些春兰在这时已经开了花,清香缭绕。我突然想起爷爷在世前也十分钟爱兰花,当时家里大院台阶上总有几盆。小时候贪玩经常会去摘下兰花放在手心里嗅,气得爷爷胡子一翘一翘的。爷爷不忍骂我,只说这兰花名贵的很,看看,你又扯下上万支冰棍的钱了。   我心里涌出一股暖意,不觉多看了几眼院子里层层叠叠的兰花。   狼三也站着看了一会儿,突然转过头小声对我说道:“等会儿总瓢把子问你玉佩的事,你就说并不知晓,记住了!”   总瓢把子是老大的意思,我问她这里谁是总瓢把子?   狼三示意跟着她走,细声道:“烽火连城。”   兰花小道走到尽头之后是一间威严的红漆格子门,门半掩着,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   “总瓢把子在里面?”我小声问道。   狼三凶狠地瞪了我一眼警告我闭嘴,我心里纳闷那烽火连城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大人物,让这个模样可怖的狼三这么多顾虑,难不成她是一磨牙吮血,脾气又暴戾的老怪物?   “记住,不该说的话咽死在肚中。”她小声命令道。我不耐烦地点了点头,这时从门里走出一个异常漂亮的素衣女子,见了狼三道:“老太太以候多时。”   狼三点点头走了过去,我忍不住多看了这个女子几眼看狼三已经走远,急急追了过去。   刚进门一股海南沉极醇的香味不经意的钻到我的鼻孔中,内屋轻幽地传来一首昆曲,我一听竟然是《桃花扇》,正好唱到:“萧然,美人去远,重门锁,云山万千。知情只有闲莺燕,尽着狂,尽着颠,问着他一双双不会传言。熬煎,才待转,嫩花枝靠着疏篱颤……”   我不觉一颤,内心深处最遥远的记忆一下子喷发而出……   小时候父母忙于生意,我曾在爷爷家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正是我童年最难忘的岁月。爷爷是个极其悠闲的人,饮茶、种花、玩弄乐器、雕刻等等几乎可以说无所不会无所不精。爷爷不常出门,他在房间里时常摆放着一个熏香炉,里面传出的中药味很是浓郁,我几次闻得受不了了,问爷爷烧的是什么。   爷爷总是耐心的说那叫海南沉,也叫沉香,并让我静下心来好好感受。那时候的我不过才几岁孩童,哪里静得下心来。我总感叹老爷子真能憋,在一间满是中药味的房间里还能静静地听人唱些莫名其妙的歌。   爷爷慈祥的笑笑,说这可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歌,这叫昆曲,爷爷听的是《桃花扇》。我看着他仰着头坐在躺椅上,手里端一只小紫砂杯,边听边喝。茶喝完了就举着杯子跟着昆曲一同打拍子,好似无比享受。   有一次我问爷爷为什么不换一首,我都快听烦了。爷爷的房间里听来听去总是这出《桃花扇》,好像就没换过。他只说:“爷爷在想一个人。”   我问他是什么人?爷爷翘着小胡子乐呵呵地说小孩子怎么会懂,爷爷在想一个老朋友。我无心再去问他的什么老朋友,就自顾自玩去了。   来到这个房间,我好像回到了童年时期同爷爷在一起的岁月。我细细看了一下房间内的布置,心里接着一惊,太像了,简直太像了,这里的物品,布置的方式简直就是从我爷爷那儿对照着刻出来的。   我不禁考虑到了一个问题,这间房子的主人难道和我爷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正文 第八章 西南大雨林 格子门“咯吱”一声被轻轻地关上,房间陷入沉沉黑暗中。   狼三进门后便一直直挺挺地站着,我刚想问她烽火连城怎么还没有来,只听得从内屋传出一阵缓慢而又沉闷的脚步声,一团黑影朝我们走了过来。脚步声一下下敲击着我的心脏,我静静听了一会儿,好似一股无端的力量在震动我的神经。   脚步声到我们跟前不远处就停了一下来,木椅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接着“嗤”一下,一支火柴被擦燃。   透过柔弱的火光,一张满是皱纹的老太太脸颊出现在我的眼前。老太太身着黑色寿服,胸前绣着一个金黄色的“寿”字。说实话除了这身怪异的穿扮,她的相貌实在说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我甚至觉得自己或许曾经在菜市场见过她挎着菜篮子同菜贩子讨价还价,又或许是在广场里同其他老太太一起随歌扭大秧歌。这人不会就是看似连狼三都得忌惮三分的烽火连城吧?   老太太划燃火柴之后只见她轻轻一挥,许是火柴受到的力度不大,竟然在半空划出一小段依旧带有火光的弧线,火柴不倚不斜地落到一柱手臂一般粗细的烛头上,房间周围顿时亮起了昏暗的烛光。我看得目瞪口呆,火柴竟在空中没有熄灭,这老太太是怎么做到的?   先前开门的女子从角落里走出来将熏香炉拿了出去,她一直站在我们背后,奇怪的我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老太太微弓着身体坐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看,弄得我好不自在。看了一会儿她突然用嘶哑的声音问道:“他就是老金的孙子?”   狼三冷冰冰地“嗯”了一声,以之前的情况看我还以为她会毕恭毕敬上一番,想不到还是这副模样,这个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眼前的老太太应该就是狼三口中的烽火连城,想不到已经这么年老,身手还如此了得,简直和江湖戏耍的手艺人有得一拼。   “三娘,你该知道我找你来做什么罢?”老太太说话的口气很是亲切,就像在同一群友人拉家常,不慌不慢。   狼三抬起头望了一眼接道:“不知道。”她的口气正好相反,就好像面前的老太太欠她钱一般。   老太太听闻像是早已知晓狼三的这股怪脾气,不再理会,转朝我道,“我与你爷爷是多年朋友了,事隔多年,想不到物是人非,我再没能有机会会他一面。”她的口气徒然悲伤起来。   我心里一惊,眼前这位老太太难道真和我爷爷有关系不成?狼三说她和爷爷曾跟随过烽火连城的组织一段时间,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相互认识的。但是这间屋子的布置却又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一般。   我不知道该接什么词,狼三让我不要胡乱说话,弄得我还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随口说道:“人死不能复生,老太太还请节哀才是。”   说完我就后悔了,老太太分明什么都没问,我无端回答这样一句作甚?   老太太呵呵一笑,再问道:“金斗去世的时候是否留下了什么东西?”   我不经意间发现狼三的身体微微一颤。   老太太目光一下子变得锋利起来,盯着狼三看了一会儿,又转向我道:“他的天纹玉佩现在是否在你手中?”   我想起狼三的话,连连摇头,说爷爷去世之后并没有留下什么名贵的东西,天纹玉佩什么的我并不知晓。   老太太目光如炬,看得我手心里沁满了汗。爷爷去世之后所有随身的物品都一并被埋在了土下,想那玉佩也一定随埋了,狼三不让我提及自然有她的道理。我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开始有些信任眼前这个超高龄的狼脸女人。   老太太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又转向狼三道:“三娘,这小子不肯说实话,老金和我交情善深,但我烽火连城极不情愿得别人欺骗,想来你找到这小子也没什么用,我且先清了他倒也干净。”   老太太翻脸得如此之快,我万分没有料到。“清”便是黑话“杀”的意思,我吃了一惊,身旁的狼三听罢突然猛地抬起头来,刚要说些什么,只见那老太太满是皱纹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支在烛光下闪闪发亮的小刀,用力一挥,听得“咻”一声,我的头脑很快像被抽光了一般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一团黑物从我眼前一闪而过。危急时刻,狼三掷出草帽,挡住了飞刀。我惊魂未定地看了一眼被甩飞出去的草帽,双脚不禁有些发软。   老太太怒不可遏,用力一拍木椅,怒喝道:“畜生!作死么!”说着又甩手直朝我扔出两枚飞刀,说时迟那时快,狼三一下子闪到我前面双手上扬,在我吃惊之余她一对食指与中指之间已然夹住了两枚飞刀。   “总瓢把子,先别忙动手,这小子大有用处。”说着狼三把飞刀扔到了地上。   烽火连城听罢狞笑连连,“说来听听。”   狼三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接着慢慢走到烽火连城旁边低声说起话来。   我基本上已经被那三枚飞刀给吓傻了,好久没有缓过神。这烽火连城表面好似一副六畜无害的慈祥样,背地里却是如此心狠手辣之徒,如果没有狼三只怕我现在已经到地府见爷爷去了。   狼三同她细语了好大一会儿,声音太小,又隔着一段距离,什么也听不见。只见烽火连城的表情慢慢恢复过来,而后突然吃惊问道:“什么,总共有两块天纹?那另外一枚现在何处?”   狼三慢慢挪回到我身边,接道:“据我所知月孤氏的徒弟得了他师父的真传学了奇技,下山之后入朝做了几年官,后来被人揭发使用巫术蛊惑人心治罪,并发配往西南大荒大野之中,永不得再入中原。”   烽火连城一时急躁,忙问在西南的什么地方?   狼三摇摇头道:“西南自古便是一个人迹罕至之地,我并不确切知晓他那徒弟究竟被发往了何处。”   “三娘,这百年来我听说你始终在挖掘这件事的始末,如今你却说并不知晓,这不是在耍弄于我?既然这样休怪我手下无情。”说着,烽火连城又是一副凶样,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早已汗流浃背,被她这么一盯汗毛都立了起来。紧盯着她那只干皱皱的手,心想要是她再拿飞刀,我一定得先发制人逃离这个地方才行。但是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烽火连城这么好的身手会不会在我逃跑的瞬间就把我给钉死了?   “消息传得真快”,狼三弯腰捡回草帽,重新戴回了头上,“应该就在西南大雨林中。” 正文 第九章 禁术 坐在去云南的长途汽车上,我开始思考区区几天降临到我身上的莫名其妙的事情。   先是狼三找上门来,同我讲了一个如同神话传说般的故事,并给我看了一块同爷爷收藏的一模一样的玉佩。随后在我睡着觉的时候她破门而入,将我绑架,还给我讲了一件令我摸不着头脑的往事。最后则是去见了那个差点让我小命不保的老太太,心狠手辣的烽火连城。而现在,我正他娘的坐在一辆高速飞驶的长途汽车上赶往云南。就因为狼三的一句:玉佩在云南雨林中。   最主要的是,我压根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云南。也不知道那玉佩究竟有何神通,竟然让狼三苦苦找了这么多年。   我把头转朝手捧纸袋呕吐得脸色铁青的狼三,这女人和爷爷理应是同一代人,但是爷爷都已经过世了那么多年,为什么她看起来却只有三十多岁的模样?她究竟是不是爷爷口中的狼三?   我把头重新扭了回来,闭着眼睛准备休息一会儿,恁是睡不着,心里越想越气,索性睁开眼睛小声问道:“这件事究竟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不自己去找?为什么偏偏要拉上我?”   狼三许是吐累了,用草帽盖住脸仰靠在位置上,说:“要不是我你现在只怕已经死在烽火的飞刀之下。”   我一想也对,莫名其妙说了句“谢谢”,随后再仔细一想,不对,要不是狼三把我牵扯进来,我根本就不会去见什么烽火连城,兴许现在正坐在古董店,上着网,品着茶,说不定兴致来来还玩玩游戏什么的。   我急了说这他娘的根本就是两回事儿,要不是你我能遭这罪?还有,那时候你和那老太婆说了什么?为什么她突然就改变主意,还火急火燎地让我们去云南一趟?   上车之前我就想要问她,只不过那会儿被孟南刀一直押着上了车,想不到那孟南刀也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一听说我不愿意去,支住我的胳膊就往车里塞。   “小爷,先前多有得罪,要不喝口水?”孟南刀从背后递给我一瓶矿泉水,我心里有气没去接。   狼三没有答话,我轻轻摇了一下,她挪了挪身体道:“我说过解铃还须系铃人,你难道不想知道金斗在你身上设下了什么局?”   我听得不耐烦了,说你直接告诉我不就成了。   狼三把草帽支起来一小截,露出一只修长的眼睛道:“天机不可泄露”,说完盖上帽子把脸转朝另外一边不再理会我。   我真他奶奶的想骂人。   去云南的途中,没日没夜的不知换了几趟长途汽车,我屁股上的老茧都要坐起来了,狼三则是吐了睡睡了吐,话也不说,从上车到现在脸色铁青。孟南刀则一直在睡觉,他旁坐的位置始终都是空着的。人家一看他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静悄悄地躲一边去了,孟南刀却也不以为然,只顾睡自己的大觉。这可苦了全车人,如雷的鼾声从没断过,旁人不敢去说他,他便更是放肆,自顾自地大说梦话,“三娘三娘”喊个不停。   我只感觉好笑,这两人的关系还真是耐人寻味……   三天之后我们终于到达了云南的西双版纳,狼三下车之后头不晕了,也不吐了,让我去买了份当地地图,手里拿着张不知从哪儿来的破破烂烂的老地图对比来对比去,最终确定了我们的目的地,西双版纳的一个边境小县城。   之后便又是一阵颠簸的车程,狼三又开始吐了,孟南刀又开始睡觉了。我以前便想到过要来这里旅游,苦于一直抽不开身,这行程也就只能一拖再拖。车外的风景漂亮无比,放眼望去一片绿色。心想这次既然来了,就当作是来完成一件未了心愿好了。   可谁能想到之后发生的事情却让我的这次“旅行”变得凶险异常。   据狼三说我们要深入雨林寻找一座古城,玉佩极有可能就在古城之中。   到达县城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我们一行三人穿着古怪的黑色中山装搭三轮车赶到雨林边沿时天已经全黑,找了家小饭馆准备休息上一夜,隔天再进去。   吃完饭狼三回屋休息去了,孟南刀则在饭馆烧烤架旁边跟当地人探讨烧烤的做法。西双版纳的傣味堪称一绝,今天这么一试果真如此,只不过除了烧烤,其他叫不上名的菜肴很不和我的胃口,几乎所有的蔬菜都是半生不熟的,还得去蘸些辣椒酱来吃。   我想着也还早,就坐在一旁喝着当地烈得一塌糊涂的烧酒,直喝得头有些犯晕。   光着膀子,身上纹身的饭馆老板见我一人在喝闷酒,打烊后搬了个凳子坐过来同我一块喝酒,用十分拗口的普通话问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说一家三口趁着春节来这儿旅游。   老板一脸疑惑,指着在一旁尝试烧烤的孟南刀道:“那个是你爸爸嘎?刚刚上克楼上的那个是你妈?”   我苦笑着摇摇头,说在烧烤的那个是我儿子。心想难不成说我是给他们绑来的?   饭馆老板听完一脸狐疑,瞪着眼睛看看孟南刀又看看我,很快岔开了话题。他是当地人,很是殷勤,问我要去什么地方,还给我介绍了很多当地的景点,说他们这儿的风景很漂亮,既然来了就好好玩上几天。   一听说我们要去雨林深处,老板一下子就急了,说这几天去雨林里要不得,天气变化太快,地潮的很,小害虫什么的也很多,去了不安全。   我说我们只不过去随便看一下,照几张相就回来了。   老板听完舒了口气,说:“这种要得,只要不要进去最里里头就可以了。”   孟南刀捣鼓了一阵子,等到他们把烧烤架收起来之后也坐了过来同我们一起喝酒。他许是想起押我上车的情景过意不去,连连向我敬酒。我们三人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也不知喝到了什么时候,就在我准备提议上楼睡觉时老板突然红着脸道:“我还是要提醒哈你们,在雨林外面照几张相就回来算咯嘎,雨林最里头的东西不干净。”   我一听来了兴趣,问他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也许是喝多了,滔滔不绝地说雨林深处生活着巫公,他们会放鬼害人。接着他给我们讲了个故事。   一九七几年那会儿,几十万热血知识青年响应号召奔赴云南边疆。红土地、流沙河、橡胶林构成的边疆生活成了他们一生中不可能磨灭的一段难忘岁月。   西双版纳在那儿之前早已解放,因此这个神秘富饶的地方也成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目的地之一。   许多戴着大边框眼镜的知识分子就这样涌向了当时还依旧欠发展的西双版纳,进入当地少数民族村寨,同当地人民一起耕作、割胶,接受劳动教育。   饭馆老板当时还很年幼,在一个知识青年开办的学习班里曾经学过一段时间,但是到后来学习班解散了。   那位老师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一身的文化气息,惊为天人,不仅让村寨里的孩子仰慕无比,也让寨子里的小姑娘爱慕非常。   但是就是这样一位受人欢迎的老师,在一天夜里突然就莫名其妙的疯了。   寨子里的有些人说他这是惹到了巫公,被他放了鬼,才变成这副模样。   在一些只言片语中,饭馆老板也渐渐知道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那位曾经被自己视为偶像的老师喜欢上了寨子里的一个小姑娘。两人情同意合,不久后便悄悄发生了关系。   纸里包不住火,小姑娘的父亲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大光其火,他认为这些从远方大城市里来的知识青年都是些不怀好意的伪君子,他们总有一天会离开这个地方,回到本该属于他们呆的地方去,便要女儿离开那个老师。   小姑娘假意同意,暗地里却偷偷和心上人定下私奔的日期。   姑娘的父亲知道女儿的脾性,知道她不会这么容易妥协。便跋山涉水,深入热带雨林找来一个巫公,告诉他事情的原委,还给了他许多食物、钱财。巫公见有利可图,施起妖术,在老师身上放了鬼。   隔天,那位老师便疯了。   寨子里的人看他头发蓬乱、口水乱流的样子,经过调查终于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小姑娘伤心欲绝,与家人决裂,独自一人走进雨林深处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而小姑娘的父亲因为涉及使用失传已久的禁术,在寨子里得到排挤,最终被驱除出了寨子,至于到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饭馆老板红着眼睛继续说前几天他刚刚回到村寨里,又见到了那位老师。七六年之后大返城的汹涌狂潮把大量的知识分子重新卷回大城市,除了那位至今依旧疯癫的老师。村寨里头谁也不知道他来自哪里,当时也没有知识青年认识他,因此他就被这样留了下来。   他总是蓬头垢面,一身邋遢的在村寨里跑来跑去,嘴里还嚷着“有鬼追我,有鬼追我”的胡话,村寨里上了年纪的老人每每看到他都会默默的抹眼泪,大方的给他一些食物来吃。当年多好的一位老师,竟然就成了这样。饭馆老板叹了口气说道。   我看他一脸正经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但是这个故事完全就是天方夜谭,哪里有人可能施个法术就让别人发疯,肯定是小姑娘的父亲给那个倒霉的知识青年放了药或者用了什么暴力让他发疯。   孟南刀听罢竟流下一行清泪道:“真他老娘的感人,这些个稀奇古怪的民间秘术我倒也见识过不少,不过现在再能见到的机会说来也不多了。”   正待这时,饭馆早已关上的门传来一阵敲击声,老板放下酒瓶子急忙赶上去开了门吱吱唔唔同门外的人说话,我摇了摇孟南刀告诉他我先上楼睡去了。   就在我站起身的时候,饭馆老板突然指着我和孟南刀对门外的人说:“你打听呢给是这两个?”   我正奇怪,从门里进来三五个人,仔细一看,为首一人正是在烽火连城门口替我和狼三开门的女子。   她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正文 第十章 消失的古城 孟南刀醉眼惺忪地抬头望了一眼,急忙站起身道:“红小姐,你怎么来了?”   孟南刀口中的红小姐一身迷彩装,宽大的衣服丝毫掩盖不了她曼妙的身姿,看上去像极了一个女特种兵。她身后站着三个同样装备的男子,年龄却不一,其中一老者满头银发,想来肯定也有七十多岁。精神抖擞的大块头男子看上去则更像一个威风凛凛的黑拳选手。另外一个小瘦子没有引起我太大的注意,他站在最后,神情凝重。   他们和孟南刀说了会儿话,我在旁边听着,听说是烽火连城派来协助我们的。孟南刀在红小姐旁一脸谦卑的样子让我很是好奇这个女子的真实身份。   他们就这样同我们住在了一起,因为房间有限,几个大男人挤在一间,红小姐和狼三各自一间。   回房睡觉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虽然是半夜,房间里却如同一个全封闭的大蒸笼,我出了一身汗,翻来覆去难受得很。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就酒精的麻痹下好不容易睡着,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摇我的肩膀,我艰难的睁开眼睛发现是那个老头。   “准备出发了,快起来准备一下。”老头早已穿好衣服,稀疏的银发梳理得整整齐齐。   他们给我和孟南刀也准备了迷彩服,换下中山装我感觉整个人顿时间有精神了许多。大块头给我们各分发了手机和一个大旅行包,里面都是些食物、手电、便携式帐篷之类的登山用品。   狼三和红小姐已经在饭馆里吃着早餐等我们,两人都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容,互不言语。看到我们出来红小姐忙招呼我们过去吃早饭,吃完就上路。   早饭是当地的主食糯米饭,拌上各种特殊烹调的肉丝、蔬菜,味道好得没话说。饭馆老板可能是昨晚喝多了,一早上都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退了房,我们开始赶往入林的地点,红小姐他们开来了吉普车,在狼三的带领下车子绕进一个村寨中,开到尽头正好是一大片热带雨林的入口。   翠绿辽阔的大森林层层叠叠地往后延伸,不见边际,宛若一个张牙舞爪的绿色怪兽,站立在它面前你将会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   我们一行七人就这样进了雨林。森林里满是高耸入云的怪异树木,叫不出名字。苔藓则像一块望不到边的地毯,铺满了整个森林。虽然天气大好,阳光沿着树叶的缝隙还会照射进来,但是空气依旧潮湿得异常,脚下如果稍不注意便会滑倒在地。   不知是不是互不认识的缘故,一路上大家都没有话说,沉寂的森林往往会传来一两声虫鸣鸟叫,回荡在这片大森林中。   将近中午狼三提议先行休息上一会儿,她穿着迷彩服,头上依旧扣着那只将面貌紧紧盖住的大草帽。我累得够呛,一个劲地坐在地上喘粗气。孟南刀让我把背包给他,我看了看精神抖擞的老头,咬咬牙拒绝了。   红小姐也是累得脸色发白,她坐了一会儿慢慢走到狼三面前问她目的地在什么地方,多久能到。   狼三从包里拿出地图看了看说我们大概还得走上一两天,才能到达雨林中部。   一两天这个数字吓了我一跳,忙问她我们要到什么地方去?   狼三抬头望了我一眼接道:“一座消失的古城。”   我吃了一惊,这座大森林中也曾经存在过城市?我拿出那天在市集买的地图,对照着看了一下,我们现在正身处西双版纳西部丛林中,奇怪的是我并没有看到对于古城的一丁点消息。我看了看正仰头喝水的狼三,怀疑她究竟想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入了雨林深处还不知会有什么危险,这一行只怕凶多吉少。”狼三道。   红小姐眉头微微一蹙道:“前辈,古城是怎么回事,来的时候我看了地图……”   没等她说完,狼三把地图递给了她,说这座古城的来历有些奇怪,古时候很多人划地为王,做着远离人世的土皇帝,这座古城亦是如此。奇怪的是古城的消亡竟无迹可寻,历史上并没有过多记录,有头无尾,就好像是凭空消失的。   古城的建筑者名叫李剑藏,据传这人原是山野一农夫,在一次上山砍柴时突然遇到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徐徐往山上而来,奇怪的是老人的身子虽然在往前移动,但双脚竟是一动不动,仿佛飘在空中。李剑藏心中惊讶,暗道怕是见着了神仙,偷偷跟着老人走了很长时间,不觉中走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回头一看,来的小道早已不见了踪影。他知道这是仙人在取弄,便跑到仙人跟前跪下说自己一时愚钝,不识仙人真面目,肥了胆子冒犯。   仙人微微一笑,说既然来了就无须再离去,他独自一人在这山中也是寂寞,便把李剑藏留在了身旁。   若干年后李剑藏想起父母兄弟想念不已,辞别了仙人便往山下赶。一路上,之前被他走得烂熟的山路于此刻变化不少,他还道是许久没有走过的缘故,等到回到家,家中的父母早已过世,他这才发现自己竟已成了个头发花白的老头。   李剑藏自从回到人世间后为了谋生,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占卦卜字的技巧,在乡里做了个算命先生。这位算命先生技艺高超,在乡里有了很大的名气。慢慢的,求他看卦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家费尽心思,只为求他卜上一挂。   再到后来,这件事就流传进了京城,当时的一位大臣疾病缠身,久治不愈,大臣的家人想尽一切办法终究一无所获,只能让这位奇人帮忙一看。   想不到这一看就把大臣的病给看好了。大臣为了感谢他,给他封了官爵。李剑藏本人在朝廷也越来越吃香,官位与日而升。   天有不测风云,祸事终于降临到了李剑藏的身上。朝廷中传闻李剑藏使巫蛊秘术排除异己,一时间人心惶惶,他最终获了罪,被流放到当时瘴气密布的西南。   李剑藏愁苦难解,深入大山林想自己一身本领,却被流落到这种地方,正想自杀了结余生却吃惊的发现山林中似有人迹。   计上心来,他与山林里的土著居民一同生活,一同狩猎,靠着一身本领使得他们成服于手下,并在丛林中大兴土木,建立了自己的王朝。   但就在国家渐渐壮大之际,它突然毫无征兆地凭空消失在了丛林之中。   我越听越奇,问道:“那李剑藏就是月孤氏的徒弟吧?”   狼三点头称是,道:“或许便是如此。”众人的疑惑却是更重了,他们想来并不知道月孤氏是谁,这要讲起来不知还得废上多少时间。   狼三站起来接过红小姐的地图说:“大家都是给总瓢把子做事,只顾干事便是。”说着她背起包慢慢走上前去。   我低身拿起沉甸甸的背包,还没来得及抬头,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奔跑声,抬头一看,狼三早已跑出去老远,浓密的树林很快掩盖住了她的身体。   我正疑惑着,只听队里的瘦子道:“暗处有人,大家做好准备,看来是个高手。”   我一听心里立刻就毛了,对方不会像烽火连城那般突然扔出几个飞刀吧?   其他人早已摆好架势,虎视眈眈地朝周围观望。老头的姿势最怪,右手掌向上弯曲,左手平放胸前,两掌相合像极了正要施法的老道士。红小姐在休息的时候早已脱去外衣,紧绷的身体将标致的身材展现无遗,凹凸有致,看得我直发愣。   过了一会儿,丛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大家都绷紧了神经死死盯住声源,但见狼三慢悠悠地从丛林中走了出来,看我们急不可耐的样子道:“休息够了罢?那便启程,今晚得找个空旷的地方,这里野兽太多。”   我紧绷的神经立刻泄得一点不剩,将狼三在心里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奶奶的,害得我这么紧张,这厮原来是去追野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