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部分 第1章 发配边江   边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给自己起了这么一个名字,从小,他的小伙伴就嘲笑他:边江边江,发配边疆。   长大后,边江高考填了服从分配,阴差阳错的上了石河子大学,真的成了发配边疆。   大学毕业后,边江不想留在边疆,加入了公考大军,从河北考到山东,从山东考到天津,最后,考上了北京的铁路公安。   笔试,面试,政审,体检,一路过关斩,边江都进展得颇为顺利。可参加培训的第一天,边江就惹祸了。   五月份的北京,雾霾刚去,天气尚不算热。培训的地址是通州人民警察训练基地,参加培训的每个人都通过了公务员考试,初为公务员的喜悦在每个人的心头燃烧着,基地里充斥着兴奋的气息。   只有边江,很不开心。   一大早,边江就在学员里看到了胡成的身影。胡成是边江高中时的情敌,他抢走了边江的女友涂莹莹,在将她玩腻之后,便抛弃了。   高中毕业后,涂莹莹找到边江,泪水潺潺的告诉边江,自己当年被胡成强行非礼,事后,胡成跪着哭泣,请求涂莹莹原谅自己,赌咒发誓说自己爱她,会照顾她一辈子。   这便是涂莹莹当时和边江分手的理由,边江听到后如五雷轰顶,万念俱灰,拒绝了涂莹莹和好的请求,这件事却如鲠在喉,多年挥之不去。   公务员公示的时候,边江也看到了胡成的名字,却没想到,竟然真的是这个胡成。   老天爷开眼,今天,让边江撞见了胡成。   教官刚开始训话,便见到一个身影一晃而过,仿佛一只老鹰,将最前排的一个学员扑倒。   边江自小跟父习武,身手矫健,在推倒胡成的同时,双手锁住胡成双腕,倒背拧成麻花状,右膝顶住胡成后背,将胡成的双手奋力往上一推。   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响彻训练场,因为边江动作太快,胡成身边的学员一时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边江按在了屁股下面。   边江很清楚,给他的时间不多,胡成的周边全是人,等学员反应过来时,自己将会被拉开。   所以,他完美的利用好学员愣神的功夫,壮硕的手臂将胡成的脸死死按住,右手高高抬起,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重重的打在胡成脸上。   “啪……”   一计大耳光,重重的打在胡成左脸上,鼻孔里顿时喷出一股血泉。   胡成终于看清了边江的脸庞,浑身哆嗦了一下,喉咙中发出混乱的尖叫声。   这几年来,胡成最怕见到的,便是边江。作孽者比平常人更容易做噩梦,在梦中,胡成不止一次梦到过边江的脸,毫不夸张的说,边江俨然已成了胡成的噩梦。   政审的时候,胡成在网站上看到了边江的名字,他知道,那便是他的噩梦。在来培训之前,他一宿没睡。   终于,胡成旁边的学员反应了过来,一拥而上,抓住了边江的身体,想将他和胡成分开。然而,边江的左手如铁钳一般,牢牢的抓着胡成,难以分开。   “啪……”   第二计耳光再次响起,胡成的鼻血被洒在衣服上,眼泪,鼻涕,混淆在鼻血中,弥漫在胡成的脸上。   因为用力过猛,边江左手抓得不甚牢固,被同学们拽了起来。临分开,边江奋起一脚,直挺挺的踹在胡成腰眼上,将刚刚爬起的胡成再次踹倒在地,鼻血洒向天边,划出一道美丽的彩虹。   自始至终,边江没有说一句话,脸色冷峻。被学员拉开后,低头沉默不语。   看台之上,总教练王志眉头紧皱,随着高铁的普及,铁路公安显得愈发重要起来。而这些经过国家正规公务员考试的学员当中,第一天培训就有人违背秩序,这令他极为愤怒。   因为都是已经通过政审的正式员工,培训并不严格。可培训的第一天就出现了这样的学员,还是让王志做出了坚决的决定。   这时,距离王志三米处的一个人,嘴角却泛起了一丝神秘的笑意。   他比王志矮半头,身材矮,却极为壮实,浑身的肌肉将身上的警服撑起来,仿佛一座铁塔。   他靠近王志,踮起脚尖,趴在王志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王志的脸色略微变化了一下,随即,便缓和了下来。他看了矮壮警官一眼,微微点头。再看边江时,眼神便神秘起来。   操场上,胡成已经被保护起来,几个和边江认识的学员在安抚着边江的情绪,可边江始终不肯说一句话,只是死死的盯着胡成。   看台上,王志轻轻咳嗽了一声,台下的学员马上安静下来,站好队列,边江被几个认识的学员安抚住,站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刚才打架的那个学员,出列!”   王志声音不大,威严十足。边江听到后,缓缓的往后退了一步,便已退出了队伍。   “姓名,籍贯。”   王志认真的看着边江,从这一刻起,这个年轻学员的命运将被改变,朝着另外一个弧线划去。   “边江,籍贯河北石家庄。”   边江淡定的说,看不出丝毫慌张的神态,这令看台上的矮壮男子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培训的第一天,就动手打人。看来,你还不够资格成为一名铁路公安,你被退训了。”   王志的声音不大,可说出这句话后,全场更加安静了,仿佛掉一根针,都能清晰的听到。   每个学员都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喘。他们都清楚,这对于边江来说,意味着什么。从准备国考开始,边江付出了将近一年的时间,马上要成为国家公务人员时,竟然半途而废,这对谁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边江依旧站在原地,没有转身离开,更没有痛哭流涕,跪求教官留下自己。   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天空,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随后,众人眼见着边江转身,走出队列,站在人群边上回头看了一眼,朝看台深深鞠躬,没有说一句话,转身便决绝的离开。   人群中传来了几许唏嘘声,众学员在感慨的同时,都流露出不解的神色。   王志愣了一下,明显没想到他真的会离开。按照人之常情,这个学员会马上低头认错,希望教官再给他一次机会。   训练正式开始,学员中少了一个边江,看台上,矮壮男子的身影也不见了。   边江回到了宿舍,看着刚刚入住,还没来得及铺开被褥的宿舍,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正在收拾被褥时,一个轻敏的脚步声跟了进来,脚步声极轻,宛如一只捕捉老鼠的黑猫。   “教官好。”   边江猛地转身,立正,正色喊道,他清晰的记得,刚才在看台上,矮壮男子和王志并肩站着,应该也是个官。   矮壮男子站在身后,嘴角泛起一抹得意的笑意。   “身手不错。”   矮壮男子是山东口音,口音很重。他走到边江身边,上下打量着边江,注意到他双手骨结处凸起,右手小臂处有蜈蚣状的伤疤,应该是用利器划伤的。   “报告教官,小时候练过几天。”   边江昂着头说,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古铜色的肌肤被阳光一晒,露出特有的光泽。   矮壮男子围着边江转了几圈,眼睛始终在边江身上扫着,良久,他突然拍拍边江的肩膀:“如果给你个机会,可以留下来,你愿不愿意?”   边江看看矮壮男子的眼睛,微微一眯眼:“什么条件?”   矮壮男子微微一笑,似乎很满意的样子,声音却依旧冷淡:“没有条件,只不过,你不能和大家一起培训了,要去另外一个培训班。”   边江盯着矮壮男子看了一会儿,点点头。   “那就一言为定了,我去和王队长说,你先在宿舍待着。”   矮壮男子说完,人已经离开了宿舍,步伐矫健如猿猴。   幸福来得有点突然,边江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兴奋。他一直认为,主动找上门来的好事,一般都不是好事。矮壮男子说了,自己要进另外一个培训班,天知道是什么培训班。   操场上,学员们已经在武警的带领下,开始了队列训练。矮壮男子和王志站在树荫底下,淡淡的说着话。   “那小子看起来有点二,培训第一天就打人,这样的人,能干得了你的活儿吗。”   “我觉得还行,他不二。”   矮壮男子从王志兜里掏出一盒烟,给自己点上,继续说道:“刚才我找了几个学员打听了下,有个高中和他同校的,说他之所以打那个小子,是因为那小子当初糟蹋了他女朋友。”   王志笑了:“这么说来,还是个情种。”   “不止。”   矮壮男子淡淡的说:“你没注意到他刚才扑倒那小子时,用的手法。那是标准的大擒拿手,虽说在民间很普及,可他用得很老道,应该是从小开始练的。”   “哦?这么说,这小子真是个练家子。你小子,找到接班人了。”   “还有一点,我最看重。”   矮壮男子吐出一个烟圈,看着天边的白云说到:“这小子有一股子江湖气,侠肝义胆,敢作敢当,虽说做事有点不计后果,却能做到进退有度,非常适合执行那个任务。”   话音刚落,王志的手就哆嗦了一下。   “怎么,上边同意那个计划了?”   “恩,近期就会启动。我的几个兄弟,绝对不能白死!”   说着,矮壮男子狠狠的吸了一口烟,盯向远方的眼神,深邃又犀利。   王志叹了一口气,拍拍矮壮男子的肩膀,没再说话。 正文部分 第2章 翠花是个男的   边江一个人在宿舍里待了一天,也没人理会他。   没人理会也就罢了,连个送饭的都没有,因为早晨起晚了,边江早饭都没吃,整整饿了一天。   即便如此,边江也没有离开宿舍,去操场找矮壮男子。   直觉告诉他,此时,有人正在监视他。   他的直觉没错,就在宿舍对面的那栋教学楼三楼,一双鹰一样的眼睛正在死死的盯着他看。   和他一样,矮壮男子也一整天没吃饭,如雕塑一般树立在教学楼三楼,破旧的窗户遮住矮壮男子的脸庞,有蚊子落在他脖子上,叮咬一番后,肆无忌惮的离开,他依旧没有反应。   下午六点半,培训结束,学员们纷纷回到宿舍,见到边江依旧在宿舍待着,纷纷上前问候。   有几个和边江熟识的学员劝他,让他去向教官求情,如果就这么走了,太可惜了。   边江刚想说话,门口传来了一声暴喝:“边江,你怎么还没走?快走!”   众人回头,那是矮壮男子,大家知道他是教官,却不知道他的职位,被他鹰一样的眼睛吓到,都不敢吭声。   边江站起来,提起箱子,向前跨出一步。   这时,一只白胖的手拽住他,用力往后扯,同时闷声喊着:“教官,我有意见!”   那是翠花,名字像个女的,却是个实打实的老爷们。不但是老爷们,还是个年近三十,体重过200的老爷们。   边江不认识他,只是在早晨报道时见过,点头之交,连名字都不知道。   矮壮男子瞪了他一眼,小眼睛中寒气逼人,连边江都能感受得到。   翠花愣了一下,却毅然往前迈了一步,声音陡然提升:“我就是有意见!边江虽说犯了错,可也得听他解释一下吧?据我所知,边江打人是有充足理由的。”   矮壮男子淡淡的看着他,眼神中少了些许杀气,却有些意味深长。   “你想讲理啊,那跟我走吧,出去讲理去。”   说着,矮壮男子往后退了一步,让出门口,示意翠花出门说话。   翠花愣了一下,随即便大跨步的迈了出去。边江跟在他身后,心里对翠花颇有担心,却又不方便提醒他。   矮壮男子是最后出来的,指引他俩走出培训场地,外面停着辆越野车,直接把他俩拉走了。   车上,边江和翠花并排坐在后座上,矮壮男子亲自开车,汽车发动后,翠花出了一头汗,滴滴答答的往下淌。   边江心里有底,轻轻拍拍翠花的手,随后,便冲矮壮男子说:“您把他放下吧,我跟您走。”   矮壮男子已经把车开上主路,点上一根烟,头都没回,淡淡的说:“出来了,就回不去了。”   车子速度很快,朝东边开去,边江看着车子开去的方向,心下有些嘀咕,通州再往东,便是廊坊了,矮壮男子这是要带自己去哪儿?   翠花的汗水就没停,滴滴答答的往下流,过了好半天,才小声的问道:“教官,您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啊?”   矮壮男子依旧没回头,淡淡的说:“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车速更快了。   夜色深沉,边江的手机没电了,也不知已经几点,车子在国道上开了许久之后,拐到了一个小路上,在坑坑洼洼的小路上行驶了个把小时,拐了无数个弯,终于停在一所废弃的工厂旁。   边江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一下筋骨,他已经做好了被卖到黑工厂,随时逃跑的准备。只是旁边的翠花身材太胖,带着他跑,很费劲。   矮壮男子下车,督促他俩下车,进入厂区,在凹凸不平的厂子里走了一会儿,打开一道生锈的铁闸门。   咯吱一声,仿佛开启了一扇监狱的门。   翠花哆嗦了一下,转身想跑,矮壮男子回头淡淡的说:“那边已经宣布,对你们两个进行除名处理了。如果你们想继续做铁路公安,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留下来。”   说着,他自顾自的走了进去,不再理会边江和翠花。   边江看看翠花,翠花看看边江,最后,边江拍拍翠花的肩膀,拽着他走了进去。   一进小院,别有洞天。   外面的厂房和院落都脏兮兮的,许久没有人打扫的样子。而里面,则是平整的水泥地,借着月光,能看到一些训练器械,单双杠,独木桥等,还有沙袋,杠铃之类的东西堆在院子的角落里。   院子不大,二三百平方的样子,看起来倒像是一个简易的小型训练基地。   小院的边上,有三间小屋。矮壮男子走进最尽头的小屋内,边江和翠花跟过去,一进屋,就愣住了。   屋子不大,却应有尽有,电视,冰箱,洗衣机,电脑,甚至还有一个IPAD和打扫卫生的小机器人。   这些东西,是一个家庭的基本配置,可在这穷乡僻壤里看到,还是着实让边江和翠花吃了一惊。   矮壮男子转身,立正,沉声说道:“边江,翠花,听令!”   声音不大,却不怒自威,边江和翠花不由自主的立正,正视他。   “你二人已被选为铁路公安便衣队特勤,从现在开始,执行公安部秘密任务,代号‘打狗’。任务完成之时,便是你二人归队之时。到时候,立功,晋升,不在话下。我是你们的上级,叫李刚,你们叫我凌哥就好。”   矮壮男子说话很干脆,毫不拖泥带水,简单的介绍完后,便问他俩还有什么问题没。   边江还没说话,翠花就挠挠头:“凌哥,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回家?随时可以。”   矮壮男子这句话让边江和翠花长出一口气,可随后,他又补了一句:“不过,你们家人都已经接到你们被退训的通知书。”   这下,边江和翠花彻底傻眼了。   “你们两个手机都没电了吧。快去冲上电,你们父母应该在满世界找你们呢。告诉他们,你们真的被退训了,不过在北京找了一份工作,现在很好,让他们不要挂念。”   矮壮男子像是在讲故事,说完后,便挥挥手,示意他俩离开。   边江和翠花走出屋子,被告知后面的两个房间是他们的宿舍,房间里陈设比较简单,只有床和简单的日用品,完全没有李刚房间那么丰富。   好在,是一个人一个房间,有单独的卫浴,条件也不算太艰苦。边江住进了第二个房间,翠花住进了第三个房间,两人一进屋,便迫不及待的给手机充电。   打开手机后,连续的叮咚声从边江的苹果手机中响起。   微信,短信,电话,铺天盖地的袭来。尽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听到父亲询问后,边江的心里还是泛起了一丝波澜。   母亲早年去世,边江跟着在工厂上班的父亲过,父亲一直希望边江能有份稳定的工作,落户北京,便了了此生心愿。   给父亲简单回复了短信,让他不要挂念自己,自己已经找到了工作,工作条件不错,等假期的时候回去看他,便将手机再次关机,和衣躺在了床上。   夜深人静,外面知了声不停的叫着,三个房间里的人,都彻夜未眠。   天黑没亮的时候,边江便听到粗暴的踹门声,还有口哨声,李刚在门外大声喊着:“起床了,起床了!”   边江和翠花刚刚坠入梦乡,就被拽出来,七手八脚的穿上衣服,便来到小院里。   李刚已经精神烁烁的站在院里,小眼睛往他俩身上扫着:“就你们两个这速度,如果是在新兵连,早就被打八百遍了!”   翠花崛着嘴,眼睛还闭着,小声嘟囔着:“我们又不是来当兵的……神经病……”   声音刚落,李刚暴起,一脚踹在翠花肚子上,直接将翠花踹倒在地上,肥胖的身体趴在水泥地上,闷声叫了起来。   事发突然,无论是边江,还是翠花,都没有反应过来。   “凭什么打人,凭什么打人!!!”   边江怒吼着,弯腰扶起翠花。   “凭你们两个已经被开除了,你们两个只有听我的,才有机会回去。”   李刚好整以暇的看着边江,任凭他抓着自己的脖子,眼神中露着轻蔑的神色。   这下,将边江彻底点燃了,猛地推了一把李刚,怒吼着:“老子不干了!不就是一个破工作吗,不干了,不干了!!!”   喊着,他已经把李刚推到墙角,同时做好了打架在准备。   李刚没有还手,被他推到墙角后,嘴角的笑容更加嚣张了。   “不干了?可以啊。从今往后,你们两个的档案中,会留下殴打警察,还有被开除公务系统的信息。有这样的案底,不但从此无法参加公务系统考试,就连去就业,进出火车站,转户口,等等事情,都会非常麻烦。”   边江手上的力度渐渐变小,看着李刚嚣张的面容,他没再说话。   李刚轻轻推开边江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警服,走到翠花身边。   翠花正在地上打滚儿,嚎啕声宛若杀猪一般。   “如果你再躺在地上装疼,我真打你了。”   话音刚落,翠花蹭的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按标准军姿站好。   李刚笑笑,继续喊着:“立正,稍息!再次跟你们强调,你们没有后路,只能听我的指挥。我会带你们集训一个月,然后去执行‘打狗’任务,只要任务执行完毕,你们不但能恢复身份,更能升职立功,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见他们两人不再说话,李刚怒吼着:“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   这次,边江和翠花的声音异常整齐。   没人注意到,李刚的嘴角,已泛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笑。    正文部分 第3章 “柴狗”团伙   一整个月的时间里,边江和翠花受尽了非人类的折磨。从早晨4点到深夜12点,全天候都在进行着高强度的训练。白天的主要训练内容是散打,跑步,以及各种障碍和体能训练。   而到了晚上,他们接受的训练则有点古怪了。   从下午4点到深夜12点,李刚教他们偷钱,开锁,骂街。还让他们熟悉各条火车路线,并且,让他们背熟一种行业黑话。   到了后期,李刚几乎不要求他们站标准的军姿了,给他们发烟抽,强迫他们做出流里流气的站姿,坐姿,一旦站得太过标准后,会遭到他的毒打。   这期间,翠花是挨打最多的,因为他体能训练一直不达标,还总能找出各种理由。不过翠花对语言非常有天赋,黑话一学就会,叼着烟装逼的架势,活脱是个黑道大哥。   渐渐的,边江和翠花逐渐了解了自己的任务内容,北京几个火车站周围,一直流窜着一个犯罪团伙。他们散布在各个火车站中,进行有组织的倒票,诈骗,偷盗,甚至是贩毒,抢劫杀人,严重的威胁到人民群众的财产人身安全。   李刚是便衣大队的大队长,手下有一批便衣,常年驻扎在火车站附近,可随着犯罪团伙势力的扩大,他们已经将所有便衣人员的资料摸得一清二楚,只要便衣一靠近某个区域,那里的犯罪分子便知道了。   如果是别的地方,警方可以派出特警予以剿灭。可北京西站是全国人流量最大的车站,二十四小时人都极多,一旦实施大规模抓捕,将会造成不可预估的后果。   而且,犯罪团伙的头目叫‘柴狗’,是个极为狡猾的人,派出所进行过几次围剿,连他的长相都没摸清楚。   团伙采用单线的联络方式,平时抓住的那些团伙成员,都没见过‘柴狗’本人。而因为他们的罪行都不甚严重,所以通常都是关押一阵子,便被放了出来。   放出来后,他们又回到‘柴狗’团伙中,只不过行事更加隐蔽,通过长期与警方打交道,他们越来越老练,有很多次,将警方玩弄于鼓掌之间。   所以,李刚才决定选出一个得力干将,打入‘柴狗’团伙中,将‘柴狗’的真实身份摸出来,然后联合警方,对这个团伙一网打尽。   这是训练的最后一个夜晚,李刚搬了一箱白酒,喝到一半后,才说出来的。   翠花已经喝吐了,趴在桌子上呼噜呼噜的睡着,边江却异常清醒。   “为什么选中了我?从武警部队找人,不是更合适?身体素质比我好多了。”   李刚端起酒杯干了,又吃了一颗花生米,淡淡的说:“你以为我不想啊,可当过兵的人,身上兵味儿太重,柴狗的鼻子非常灵敏,只要让他嗅到异常的味道,就会……”   边江一愣:“你之前派过人打进去了?”   李刚眼神闪烁了一下,尴尬的笑笑:“没有,你是第一个。”   “真的?”   边江有点不信,李刚跟自己吃住一个月,边江始终摸不透李刚的性子,这个家伙简直是个天才,从格斗到偷钱,从火车票做假到各条火车路线,都是他亲自授课,他比谁都清楚。   如果不是他穿着这身警服,又出现在人民警察训练基地,边江几乎都要认为,他是个盘踞火车站多年的老骗子了。   李刚没有接话,换了个话题:“实话告诉你吧,选上你,是因为你的特殊身份。你是一个被开除了的公务员,你有充分的理由仇恨国家,仇恨警方。而你这样的人,是他们最喜欢的。”   边江一愣,他没想到李刚心机如此深,竟然利用了自己被开除的身份,如此说来,自己要真的变成小混混了。   一旁,翠花悠悠醒来,小声嘟囔着:“窝草,真刺激!无间道啊!”   李刚点燃一根烟,塞到翠花嘴里,打开手提电脑,敲了几下,从里面找出了一个文档。   “这是目前,我们掌握的柴狗的资料。他应该是男性,年龄在25—40岁之间,心狠手辣,吸毒,身上无纹身,喜欢打桌球。”   随后,他又从包里掏出几张照片:“这几张照片,是我们掌握的柴狗团伙成员,他们都进过局子,有的还进过多次。不过,他们都是外围成员,始终没有见过柴狗的真面目。”   边江接过照片,照片上有男有女,其中,有个女孩子长得挺漂亮,大约20来岁的年纪,眼睛里透着灵光。   “凌哥,这女孩也是团伙成员?这么漂亮,不至于吧。”   边江和李刚熟络了,便什么话都敢说了。   “唉,说起她啊,话就长了。”   李刚抽了一口烟,缓缓的说:“这丫头叫田芳,是个东北人,从小无父无母,被小姨带大,她小姨是个小姐,等她16岁的时候,就把她送到北京上中专,那种私立的中专,怕她在东北被人霍霍了。”   李刚说着,翠花点点头:“恩,她小姨接触的人没好鸟,估计早都惦记上她了。”   李刚继续说:“没想到,她小姨托自己在北京的一个女性朋友照顾她,没想到那女的也是卖的,逼着小丫头接客。再后来呢,她小姨的朋友就在外面被车撞死了,她在社会上流浪了一段时间,被那个团伙招了去。”   翠花一拍桌子:“她小姨朋友的死,会不会跟她有关?”   李刚瞪了翠花一眼:“我不是刑警队的,你问我也是白问,反正所有证据都显示,那是一场意外。”   翠花还想八卦,被边江一把拽住:“凌哥,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李刚似乎被问到心坎上,叹了一口气:“这个问题,还是等你见到她后,自己发现吧。”   三个人都喝多了,边江躺在床上,想着自己将要变成一个彻底的骗子了,心里愈发憋闷起来。   天亮时分,边江和翠花告别了李刚,临走之前,边江和翠花都掉下了眼泪。   培训时间不长,可三个人几乎是24小时在一起,李刚教学严格,学识和人品将两人折服,边江和翠花知道,这一走,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两人离开工厂后,便被不同的车接走,被放到了不同的地方。边江和翠花的任务不同,边江的任务是打入柴狗团伙内部,想办法接近柴狗并且取得柴狗的信任。而翠花,则只需要在柴狗外围活动,作为边江的策应人。   边江被车扔到了望京西地铁站,自己坐地铁来到北京西站,看着广场上耸动的人头,边江才想起,尽管李刚教了自己许多东西,却从没教过自己骗术,更没教过自己如何接近那些骗子。   另外一边,翠花先是被送到了五道口,和边江不一样,他一下车,就钻进肯德基,要了一个全家桶,吃得不亦乐乎。   在训练营中,定时会有人送饭过来,伙食虽说不错,可一个月都吃同一种口味,翠花还是觉得有点腻。   吃饱喝足,翠花拍拍肚皮,先在五道口的阿迪达斯店换了一身衣服,一个鸭舌帽,这才大摇大摆的打车杀往北京站。   按照李刚的计划,边江先去北京西站,而翠花,则先去北京站。这两个站都被‘柴狗’把持着,一打就散,不打就回来,很是烦人。   边江在西站转到天黑,他渐渐发现,事情完全没有李刚说得那么简单。   按照李刚的计划,自己要首先做一个骗子,然后被‘柴狗’组织收入,渐渐找机会接近‘柴狗’本人,再找到他的犯罪证据,继而配合警方,将这个团伙一网打尽。   可要想做一个骗子,竟然是极为不易的事情。边江观察了一些骗子的手段,便照模学样来到一个电梯口,对着来往的人群重复着一句话:“要票吗,要票吗,要票吗……”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该去哪儿弄票。   就这样折腾到晚上九点多,边江又累又饿,便去买了个玉米,一瓶矿泉水,正蹲在角落里啃着,一个女孩子站在了他的面前。   “大哥,我被人骗了,没钱回家了,就差十块钱,您能发发好心,帮帮我吗?”   边江一抬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女孩皮肤很白,柳叶眉,樱桃嘴,一说话都会有酒窝显出。身上穿着白色的T恤和牛仔裤,看起来像是个学生。   如果是平时,边江一定会以为,这真的是一个被骗的女学生。可这个女孩子的脸,他太熟悉了。这便是李刚给边江看的那几张照片中,田芳的照片。   对于田芳,边江更多的是同情,因为李刚对田芳身世的描述,更因为边江有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妹子,我也没啥钱了,这十块钱给你。”   边江说着,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十块钱,塞到田芳手心,田芳的手心暖暖的,嫩嫩的。   田芳露出一副惊喜的神色:“大哥,太感谢你了,你跟我过来,我有个好东西要给你。”   说着,她便拽起边江,往广场的东侧拽去。边江愣了一下,丢下玉米,拎着矿泉水瓶子,跟在了田芳身后。   田芳带着他七拐八拐,越走人越少,走到一处充满了尿骚味儿的角落时,田芳停了下来。   边江刚要问她话,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身后围过来了几个青壮男子,有的手里拎着铁管,有的手里拎着板砖。   四周无人,田芳扭过头,一改刚才可怜兮兮的样子,脸若冰霜。   “给我狠狠的揍,让他长点记性。”   田芳说着,青壮男子一拥而上,铁管硬生生的砸在边江的身上。    正文部分 第4章 苦肉计   跟着田芳过来的时候,边江就知道这顿揍是免不了了,于是立刻双手抱头,身体蜷缩在一起。他咬紧牙关,就那么一声不吭地硬扛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铁棍一下一下地打在他的身上,边江的嘴里全是血,头晕脑胀的他,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好了。”田芳对那几个青壮男子摆了下手,那几人马上停了下来。   边江松了口气,吐出一口鲜血,半靠在墙上,不卑不亢地看着田芳那张漂亮的脸。   “没想到,丫是条汉子啊,咱哥儿几个下手这么狠,这小子连吱都不知一声。”   其中一个壮汉说着,又朝边江的小腿迎面骨来了一脚,一副没打爽的样子。   边江疼的直倒抽冷气,但他既没有喊救命,也没有求饶。   不喊救命,是因为他知道这地方偏僻,没人会来。不求饶,则是因为他骨子里不服软。   再说,不打不相识,这可是他结实田芳的好机会。   他看一眼田芳,无辜地说:“姑娘,我好心帮你,你怎么……”   没等边江说完,田芳一个大嘴巴子抽在他的脸上,然后蹲在边江面前。   “少装蒜,你给我听好了,这儿,是柴哥的地盘儿,你要再敢来,下次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边江沉默着,紧紧抿着嘴唇,过了两秒,说了句:“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什么?!”   诧异、气愤同时出现在田芳的脸上,要知道她在这一带混了这么久,收拾过不止一个不开眼的小混混,还从来没遇到过敢跟她说“不”的。   田芳起身,后退两步,淡淡说了句:“哦,我明白了,不懂规矩。好啊,今天我就给你讲讲规矩。”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给我继续打!”   当青壮男子再次停手的时候,边江已经坐不起来了,左侧肋骨疼得厉害,他几乎要喘不上气了。   不过好在他之前挨过不少打,也接受过魔鬼训练,所以至少知道,在挨打的时候该怎么保护自己。   一个壮汉抓住边江的头发:“臭小子,别让我们再看见你!”说完他朝着边江的脸啐了一口。   边江脑袋嗡嗡作响,只听到田芳说:“大家辛苦了,今晚我请客,咱们去老地方,吃铜锅怎么样?”   之后田芳带着那几个人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边江掀起衣服角,擦了把脸上脏兮兮的口水,过去的一幕猛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也是在这样的一个阴暗角落里,他被哥哥抱在怀里,他们的周围围了六七个小混混,铁棍子一下下地打在他哥哥的身上,鲜血从哥哥的口中流出来,模糊了边江的眼睛……   边江摇摇头,让自己回到了现实中来,试着站了站,根本没办法起身,于是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串烂记于心的号码。   “喂,凌哥……”边江刚一张嘴,脸上的伤就拉扯地疼起来。   “臭小子!干嘛嘴硬?你是存心作死吗!”李刚的气不打一处来。   边江一听就知道,刚才的一幕李刚都是看见了的,他立刻朝四周看去,想着也许李刚会出来救他。   李刚没有出现,边江只好继续在电话说:“凌哥,我可能……可能自己走不回去了。”   手机那头,李刚深吸一口气:“120电话你会打吧?自己叫救护车。”   他对边江的期望很高,如果边江真的打成重伤,也会大大耽误行动的进度,所以当他听到边江跟田芳嘴硬的时候,都快气疯了。   边江以为,无论如何,他伤得这么重,李刚肯定会带他去看伤。但他没想到自己伤成这样,自己的上司竟然袖手旁观。李刚这态度,让他有点难以接受。   “凌哥,你是怕我的身份暴露吗?你……你听我说,这地方没别人,他们都走了,也没怀疑我……”边江压低了声音。   “住口!”李刚打断了边江的话,“这么多天的训练白费了?你就知道旁边真的没人?你知道这帮孙子多狡猾?”   边江的精神顿时紧绷起来,他警惕地朝四下看了看:“对不起,凌哥。”   “你自己叫救护车吧。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联系我,由我单方面联系你,当然我也会暗中监视你,尽最大可能保证你的安全。”   李刚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边江,你要记住,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次行动的顺利进行,除了这个,别的都不重要。”   “我明白了。”边江挂断了电话,删除通话记录,把手机放回兜里。   他没叫救护车,因为他现在的身份,应该没钱付医药费,不敢看病才对。于是他连续做了几次深呼吸,咬紧牙关,爬出了这个阴暗的角落。   在那阴暗角落的另一边,李刚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的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刚一来到人多的地方,边江就被好心人发现了,有人帮他打了急救电话,由于他身上的钱不够,甚至有好心人给他付了医药费。   边江不知道的是,那位好心人就是李刚安排的。   好在边江没有伤到骨头,加上他自己身体条件过硬,三天就基本恢复了,不过脸上还挂着彩。   这期间,他没有跟任何人联系,一恢复好,就又回到了北京西站的战前广场上。不过,打他的那几个人的脸总是在边江脑子里晃,尤其是田芳的脸。   田芳比边江在照片上看到的更加好看,也比他以为的更加冷酷。   带着一脸伤,边江摇身一变成了来到异乡被人抢劫的倒霉蛋,跟路人借路费,借医药费,借一碗面的钱。   苦肉计的效果不错,到了晚上,他的手里就已经有八百多块钱了,他特意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坐在路边,假装休息。   边江的计划很简单,一,让田芳看看他的才能,然后邀请他加入团伙。如果这个计划行不通,那还有第二个。   第二个计划是,让田芳再打他一顿。然后他说出自己行骗的原因,他相信田芳听完自己的故事,没准儿会改变主意,想要帮他一把,拉他入伙。   总之,他需要再见一次田芳,尽快成为团伙中的一员。   说来奇怪,一直等到很晚,竟然没有任何人来找他的麻烦,边江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    正文部分 第5章 英雄救美   边江不敢再耗下去了,担心会引起怀疑,也许现在就有人在观察他了,于是他找了一家便宜的小旅店住了进去。   第二天一早,边江准时去广场行骗,等到傍晚的时候,有个好心人要带边江去吃饭。   虽然这好心人换了身行头,但边江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家伙就是那天打他的其中一个。   边江跟着那人去了一家面馆,刚走到门口,就被那人句捂着嘴巴,拽进了面馆旁边的暗巷里。   此时,田芳已经和另外四个壮汉在巷子里等着他了。   边江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最后被带到了田芳的面前。   “能不能给条生路……”在田芳下令动手之前,边江先开了口。   那几个壮汉互相看看,噗嗤一声笑出来,其中一个咧着大嘴说:“嘿嘿,好啊,你去问问阎王,看他给不给你生路!”   “我……”没等边江说下去,另一个光头大汉一脚踹在边江肚子上,疼得他顿时喘不上气来。   “诶,让他说下去。”   “芳姐,跟他啰嗦什么啊,这样的咱见多了不是。”说话的是个瘦竹竿,一副猥琐样。   田芳略带厌恶地瞪了瘦竹竿一眼,瘦竹竿一下子就不说话了。   边江赶紧解释,说自己打小跟妹妹相依为命,如今妹妹好不容易念了大学,却得了急病,急需用钱,他迫不得已才开始在这骗钱。   “行了,别扯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为什么上次都被打成那样了,还敢来?”田芳一眼识破了边江的谎言,当然这也在边江的预料之中。   他立马换了个语气,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穷日子过怕了,不想再过没钱的日子,这儿来钱快,挨打我也愿意干,只要你们肯让我在这干,我可以上交一部分收入给你们,怎么样?”   田芳一下子被逗乐了:“不错,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有点头脑,还挺敢拼。”   边江以为刚才那番话得到了田芳的赏识,没想到她话锋一转,来了句:“可惜,这是柴哥的地盘,你说的这一套。”她撇了下嘴,继续说:“我们不感兴趣。”   说完她后退了一步,背过身去,与此同时,两个壮汉一左一后架住边江,使他没办法再挣脱。那个光头则从腰里拔出一把短刀,嘿嘿一乐,在边江面前比划着。   “左手还是右手?”光头用手指头肚拨了下刀刃,漫不经心地问边江。   一看这架势,边江知道这次是来真的了。   他并不想这么早亮出真本事,但再不想想办法,可就要变残废了。   “诶!警察同志!救命啊!”边江灵机一动,朝着暗巷口喊了一声,左右两边抓着他的人,条件反射般的,松了下手。   当他们意识到上当了的时候,边江已经一甩肩膀挣脱了,他身体灵活,跑得也快,没等那几个大块头出手,已经跑出了人堆。   跑到暗巷口的时候,正好遇到六个男人,吊儿郎当走了进来,走在最前面的那人扫了边江一眼,跟在他身后的人想上前拦住边江,但那个人一摆手,制止了其他人。   边江赶紧让开,让那些人从自己身边过去。   他又往前跑了两步,突然意识到,田芳的人好像也没追过来。   紧接着阴暗的巷子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当他回头看去的时候,田芳一伙已经跟刚来的那六个人打了起来。   边江一看这架势,估计刚来的那几个八成是柴狗团伙的对手,当然也不是什么好鸟,这种火拼十有八九是因为双方有利益纷争,谈不拢,只有用刀棍说话了。   要跑就趁现在,不然落到哪边手里都没他好果子吃,边江清楚得很。   他刚跑到暗巷口,隐约听到后面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芳儿,你说,要是我在你这脖子上来一刀,会怎么样呢?啧啧,就是你长这么好看,杀了怪浪费,要不咱来个先奸后杀,也让你死而无憾啊?”   他的嗓子跟破锣似的,说完淫笑起来。   边江忍不住停下来,躲在墙后面,观察着那边的情形。   田芳已经被对方领头的抓住了,男人死死勒着她的脖子,一把弹簧刀贴着她的脖子,田芳的人顿时不敢轻举妄动了。   “随便你,反正你今天敢伤我一毫,明天柴哥就能把你们老窝给端了,你最好想清楚了。”   “呦呵,口气不小,那就试试喽。嘿嘿嘿!”男人说着伸出舌头,要去舔田芳的脸。   她呼哧喘着粗气,冲着男人的脸吐了口唾沫,然后把头一扭,没让男人碰到自己。   那破锣嗓子恼羞成怒,立刻把刀子紧紧贴上田芳的脖子,雪白的肌肤上,立刻出现了一条血线。   “你们到底要什么?”田芳的一个手下终于按捺不住了。   “住口大嘴!让他们杀了我,看他们是不是真有种!”田芳立刻呵斥自己的手下。   破锣嗓子呵呵一笑:“好啊,那就成全你!你们几个回去跟柴哥说,要么合作,要么退出,想抢我们的货只有一个下场,死!”   就在刀子划破田芳的大动脉之前,边江已经死死抓住了那个人的手腕。   他脚步轻,速度快,加上暗巷里光线昏暗,以至于这伙人都没注意到边江已经过来了。   边江用力一扭破锣嗓子的手腕,弹簧刀立刻掉在地上,边江伸脚一踢,弹簧刀就被踢飞到了角落里。   田芳则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猛地刺进了那人的大腿根部。   那人顿时发出一声惨叫,随即伸手掐住了田芳的脖子。   此时暗巷里已经再次乱作一团,边江一脚踹在那人的后背上,抓着他的衣服猛地拖到一边,救出了田芳。   田芳剧烈地咳嗽着,边江始终护在她的身前,帮着田芳对付破锣嗓子的手下。田芳则悄悄观察着边江的一招一式。   有了边江的加入,田芳这边打赢那伙人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这时,巷子口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那破锣嗓子男人的脸上,顿时流露出得意的笑容。    正文部分 第6章 打入团伙   “快撤!他们的后援来了!”田芳大声喊道。   边江反应过来,一把抓住田芳的手,朝着暗巷外跑去。   这是一条死胡同,出去的路就这一条,而对方的人已经从车上下来,气势汹汹朝着他们走来。   边江大致看了下,少说也有十几个。   边江知道,自己这样赤手空拳,硬闯出去难度不小,眼睛快速在巷子里扫了一遍,一眼就看见一个废弃的墩布杆放在墙根儿,边江顺手抄起来,朝着那群人打去。   他打头阵,靠着那个破墩布杆,劈荆斩棘般的,牵着田芳终于跑出了巷子,但田芳的那五个兄弟,却只跑出来三个,瘦竹竿,大嘴和光头。   他们一路跑,一直跑到最繁华的地方,身后追着他们的人才罢手。   田芳把手抬起来,看着边江:“喂,你打算拉着我的手,到什么时候?”   边江连忙松开田芳的手:“不好意思。”   但刚才跟田芳牵手的感觉却挥之不去,田芳的手,小小的,很柔软,可能因为紧张,她手心冰凉,让边江不禁有些心疼。   联想田芳的身世,边江不敢想象,她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是怎么在这种环境下一点点熬过来的。   田芳没再搭理边江,焦急地看着来时的路:“二虎和刚子到底怎么回事,还不出来。”   “芳姐,别担心了,二虎最机灵,他俩人互相照应着,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瘦竹竿无所谓地说着,点了根烟。   “瘦子,都是兄弟,你就真特么一点都担心?”光头的气很不顺,说着就把瘦竹竿的烟给灭了:“别特么抽了。”   “你!”瘦竹竿也不服气,舔着脸想干架。   “够了,什么时候了还吵吵。”田芳呵斥一声,俩人立马都消停了。   “他们人多,又都不是吃素的,我担心他们真的会对二虎和刚子下狠手,得想想办法……”田芳皱眉说道。   “哎,咱们在这瞎担心也没用,我看还是跟柴哥汇报一下吧,赶紧把附近的兄弟调过来,大不了跟他们拼了。”大嘴忙着出主意。   田芳拿出来手机,犹豫了一下,又放回了兜里。   大嘴一看田芳的表情,突然一拍大腿说道:“哎呦我去,该不会柴哥放弃咱们了吧,昨天就……”   光头一巴掌拍大嘴脑袋上,警惕地看了我一眼,对大嘴说:“你个傻大嘴,瞎说什么呢,消停会儿吧啊!”   边江已经看出来点眉目,刚才发生的事情非同一般,不是团伙之间普通的小摩擦,而且昨天边江一整天没看到他们出现,也一定有别的事情发生。   田芳沉思片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对方派了这么多人手过来,可能是为了震慑咱们,也可能就是为了引咱们抽调兄弟过来,总之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田芳还说,昨天遇到砸场子的,柴狗之所以没管,是因为昨天对方都布置好陷阱了,只要柴狗派更多兄弟增援,他们就会报警。   在他们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边江一直保持沉默,乖乖坐在马路牙子上,他观察着这几个人,已经对他们的性格有了大概的了解。   光头心狠手辣够果断,但缺点是脾气不好,容易冲动,在这几个人当中,算是说话比较有分量的,田芳最信任他。   大嘴,是个逗比,够胆量,讲义气,就是脑子有点蠢。   瘦竹竿,瘦子应该是最不受欢迎的,他为人尖酸,自私自利,连田芳都看不上他,但边江估计这群人里,可能就瘦子最会行骗。   至于田芳,是这几个人的头儿,虽然她年纪轻,大很有威信,即使比她年龄大的也叫她一声“芳姐”,说明田芳平日里对这些兄弟也不差。   “不过这小子怎么办?”光头看了一眼边江,问田芳。   田芳看都没看边江,只说了一句:“他的事不急,一会儿再说,看好了别让他跑了就行。”   大嘴一听,立马跟边江坐在了一起,拿出手铐就把边江跟自己拷上了。   “大嘴,你干啥呢!”瘦子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要是让警察看见你拷着他,肯定找咱们麻烦。”   大嘴有点尴尬,立马把外套脱下来一半,用衣服盖住了手铐:“有什么的啊,这不行了?”   边江忍着没让自己笑出来,他以前从来没跟这些人这样接触过,十分新鲜,尤其没想到,会遇到了大嘴这样的傻子。   田芳对边江的漠不关心,反倒让边江看到了希望。   因为田芳强调不要放了边江,边江认为,这恰恰说明,她对自己很感兴趣,毕竟后面出场才是压轴戏。   “诶大哥,那帮人是什么来头啊?这不是柴哥地盘吗,他们怎么还敢造次?”边江碰了碰大嘴的胳膊,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   大嘴开始还不太愿意说,也是忌惮着田芳,怕她训自己又大嘴巴,不过大嘴最后说服了自己。   “我看你是块好材料,只要芳姐同意,我就把你招到我手下做小弟,所以我也不怕跟你说。”大嘴的样子特别老道,说话时眼睛眯起来,煞有介事地用深邃的眼神看着前方。   边江连忙配合大嘴,不停的点头说是。   “其实那伙人属于另一个团伙,他们的老大跟柴哥是朋友,有他们自己的地盘,但是柴哥最近接了一笔大买卖,那家伙就眼馋了,非要跟着分一杯羹,柴哥当然不乐意了。”   “然后就开始动用武力了?”边江不可思议地问,他当然知道这是团伙之间争夺利益时的常态,只是他此时必须扮演一个小白。   “那当然了,他们的目的就是干扰柴哥,把柴哥整的没脾气了,跟他们合作。”   大嘴说完,边江若有所思得点着头,说了句:“嗬,真复杂。”   大嘴砸吧一下嘴,点头说道:“可不,我跟你说的这些都是皮毛,里面利益牵扯大了去了,而且柴哥和那老大,两人都掌握着对方的把柄呢,只不过现在是僵持阶段。”   “那柴哥做的那笔生意是什么啊?”边江随口一问。    正文部分 第7章 秘密诊所   没想到大嘴怎么都不肯说了,他那么大嘴巴,都有所顾忌,不敢提,边江已经猜了个十有八九,这赚钱的生意肯定是跟白粉有关的。   十分钟后,田芳实在等不下去了:“走,回去看看,估计那群人已经走了。”   当他们重新回到那条昏暗肮脏的小胡同附近,田芳让光头先过去查看了一下,确定那些人已经走了以后,他们才一起走进了胡同里。   食物腐败的气味混着浓浓的血腥气,令人作呕,瘦子咳嗽两声,用手挥了挥气味。   “怎么这么大血腥气,他俩不会出事了吧。”瘦子忐忑起来。   其他人都没吭声,气氛异常紧张,田芳打开手电,走在最前面,边江和大嘴走在最后面。   不停晃动的手电光照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边江隐约看到了地上躺着一个人。   紧接着前面传来痛苦的呻吟声,田芳立刻跑了过去,大嘴也急了,带着边江跑了起来。   “二虎!”田芳蹲在地上的那人身边,看了一眼他的伤,赶紧让光头来帮着按住正在流血的伤口。   田芳则朝着胡同里头跑去,她在寻找那个叫刚子的人,但没有找到。   边江往前凑了凑,发现二虎的腹部插着一把匕首,已经流了不少血,但胡同里的血,绝对不是二虎一个人的。   “二虎,刚子去哪儿了?”田芳异常紧张。   二虎的眼泪掉下来:“芳……芳姐,刚子他,伤得特别重,最后被打的都不叫了,那些人就把他带走了。”   二虎说完,朝着边江这边看过来,眼神十分可怕。   边江知道二虎不是在看他,于是顺着二虎的目光看去,最终焦点落在了瘦子的身上。   田芳咬着牙,阴沉着脸,没再多说什么,让光头和瘦子一起把二虎架了出去。   他们沿着马路走了二三百米,来到一辆停在路边的面包车边上,田芳拉开车门,让所有人上车,她坐进驾驶室,发动了汽车。   田芳飞快地开着车,约四十分钟后,她把车停到了一家小诊所门外,按了两下喇叭。   诊所本来黑漆漆的,大门外面的卷帘门也已经落下来,但田芳一按喇叭,诊所里的灯亮了,随即,卷帘门也升了起来。门里走出来两个抬担架的小伙。   边江这才反应过来,这诊所也是柴狗的,像二虎这种伤,一旦去了正规医院,肯定会被报警,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且今天这种事情肯定经常发生,有个固定治疗伤病的地方倒是很方便。   等二虎被抬进去后,直接就被送到了诊所后面的诊室里。   卷帘门重新放下来,边江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被大嘴猛地一拽,跟着往前走去。   “别看了哥们儿,你跑不出去的。”大嘴念叨了一句。   田芳走进一间办公室,其他人也都跟着进了屋,田芳坐在了沙发上,一言不发,表情凝重,最终,她把目光落在边江的身上,   “名字。”她冷冷对边江说。   大嘴赶紧捅了捅边江:“问你呢,叫啥?”   边江莫名其妙看了一眼大嘴,疑惑地皱了皱眉头。因为大嘴的样子,就好像他俩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一样,而大嘴担心边江再被打,所以才善意提醒他。   “边江。”   “哪儿的人?”   “石家庄的。”边江回答着,想起来训练第一天的情景,当时也是被教官这么问的,只不过问完就被开除了。   “来北京做什么?”田芳继续问。   边江撇了下嘴,“还能干什么,挣钱呗。”   田芳的脸色很难看,显然是强压着心里的一股怒火,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问:“我看你有两下子,以前是干什么的?”   “我干过的事情太多了,卖过房子,摆过摊儿,还拉过皮条呢!”边江依然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至于功夫嘛,我小时候在武校呆过两年,就会点喽。”   田芳眯起眼睛,审视着边江,随后面露愠色:“你当我傻吗?你刚才那下子,绝对不是小时候上过两年武校,就能练成的。我奉劝你,最好说实话,不然今天晚上你就别想活着离开了。”   边江深吸了一口气,无辜地说:“我说得是真的啊!”   “还拉过皮条?你咋不上天呢!以为我们傻啊?”光头说着就要上拳头了。   “诶。”田芳一抬手,制止了光头。   “咱们都是聪明人,所以,也别费劲兜圈子了,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田芳直截了当地问。   边江继续装傻充楞,说自己没什么目的啊,就是想在这儿混口饭吃。   田芳笑了,其他人也都跟着呵呵冷笑起来。   瘦子来到边江面前,咬牙切齿的说:“你以为自己是谁啊?这儿谁说了算不知道?要不哥今天教教你?”   他嘿嘿一乐,伸出手就要抓边江的裤裆。   边江反应也快,一下子躲开了。   不过这下他就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待见瘦子了,看来他还有点特殊癖好。   瘦子没得逞,脸上的表情既有失望,又非常尴尬,他抬起手来想揍边江。   边江只是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瘦子却突然怂了,拳头停在了半空中,最后丧气地哼了声,放下手,退到了一边。   边江的身手,刚才他们几个都见过,像瘦子这样的,边江一个打三个,不成问题。   眼下这情况,要真打起来,瘦子这帮好兄弟,还真不见得会帮他。瘦子当然能看出来这现实,自然是不敢对边江动手。   田芳从手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烟盒,抽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淡定地吐着烟圈,透着几分风尘味道,还有点性感。   “第一,你的身手,不是小时候上两年武校就能达到的程度,第二,我们第一次打你的时候,你完全可以跑掉,可以反击,但你连还手都没还一下,第三,你刚才救了我们。为什么?”   田芳说完,边江没回答,反倒来了一句:“能给我一根么?”   田芳一愣,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把一根烟塞到边江嘴里,还亲手帮他点上了。   边江抽了一口,点了点头:“所以呢?芳姐,你想说什么?”   田芳盯着他:“所以,你是故意接近我们的。”    正文部分 第8章 女人的直觉   “对,我确实是故意接近你们的。”边江坦诚答道。   “谁派你来的?”田芳有点坐不住了。   边江一耸肩膀:“没人派我来,是我自己想接近你们。”   田芳皱皱眉头,不可思议地笑了下:“为什么?你想干什么?”   “加入你们。”边江格外淡定:“我说了,我想吃这口饭。那就只有一个途径,跟柴哥混,所以第一次你们找上我,我没反抗,包括到现在也没反抗,就因为我想让你们看到我的态度和诚意。”   边江把这番话说得格外有气魄,大嘴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张着嘴,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等边江说完,大嘴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结果被光头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他才赶紧把大拇指收回去。   田芳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但是很可惜,我只能拒绝你,因为我们不缺人手,还是那句话,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看在你刚才救了我们的份上,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   边江知道田芳的意思,李刚原来就告诉过边江,在田芳管理的“家”中,包括她在内,有七个人,她说的不缺人手,就是按照规矩,不会接受第八个人进来。   “谁说你们不缺人的?要我看,你们太缺人手了。”边江慢悠悠地抽着烟。   田芳看着他,歪了歪头,双臂交叉在胸前,边江知道她做出这个动作,就说明内心开始感到焦虑了,这是一个自我保护式的动作。   “刚子不是被人带走了吗?二虎也受了伤,这段时间,不如就让我顶替他们的位置,怎么样?”边江十分诚恳,说话时还带着善意的微笑。   田芳陷入沉思,她的确看中了边江的冷静,还有不凡的身手,但总觉得不踏实,不敢轻易让边江加入,尤其是在柴狗不知情的情况下。   想到这,田芳又看了看自己手下的几个人,眼下局势紧张,面对敌对团伙的压力,她这个“家”确实需要一个强一点的人加入了。   沉吟片刻后,田芳终于点了点头。   “好,那就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你来证明我的决定是对的。”   边江心中狂喜,不过依然表现得很淡定。   “成交!”   大嘴一看这架势,连忙解开了手铐,边江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谢了,兄弟!”   大嘴傻笑:“说这干啥,以后都是自己人了。”   田芳微微一笑,“加入我们有个规矩,那就是不可以隐瞒自己的背景,所以,你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边江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说出自己曾经被开除的经历,他还拿不准。   说出来的话,也许更讨田芳喜欢,因为被开除的人,更容易仇恨国家,走上这条路,但既然曾经考上过公安,就也有可能是卧底,那田芳会格外警惕,一旦发现苗头是不会让他活着离开的。   所以这一步必须谨慎,否则前功尽弃。   至于自己的档案,他知道凌哥肯定已经帮他处理好了,从高中毕业后,就是空白的了,不会被查到曾经考过警察的经历,甚至都没人能查到他的档案,他很清楚这一点。   经过短暂的考虑后,边江决定,不说,而且半句都不透露出来。   边江一改吊儿郎当的样子,神情严肃起来,以表现出他对待田芳的问题十分认真。   “我刚才说得是真的,我真卖过房子,摆过小摊,拉皮条那个嘛,其实我就干过一次。至于我这一身功夫,是我小时候常被人欺负,后来就开始自己学武术,被邻居大爷看到了,没想到大爷以前在武校当过老师,他就每天指点指点我,我自己勤奋,慢慢地练出来了,到最后,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边江说的是真话,在撒谎这件事上,边江有个原则,十句话,八句真,两句假,可信度更高,当然假的部分,是关键。   “我擦,励志哥啊!”大嘴佩服得不得了。   边江的表现很好,他眼神坚毅,说话时也有底气,至少在这间屋子里,几乎没有人能看出来他在撒谎。   除了田芳,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边江无意间流露出的那股正气,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可是被眼尖的田芳捕捉到了。   也许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她感觉边江跟身边的人都不一样,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边江和自己是同一种人,却注定不是一路人。   “芳姐,怎么了,您还有什么问题吗?”边江也注意到了田芳异样的眼神。   “我比你大很多吗,就叫我姐,还‘您’?以后叫我田芳就行。”田芳瞪了眼边江,起身出去了,说要去看看二虎的情况,光头也紧跟着往外走。   瘦子和大嘴本来也想跟出去,但光头示意他们在屋里等着就行了,其实就是看好边江的意思。   等光头离开,大嘴把门一关,猛拍了下边江的后背:“你可以啊,咱们这几个人,就二虎比芳姐年纪小,别人都比她大,但她唯独不让你叫她姐,嘿嘿,你说这是为啥啊?”   “哼。”瘦子在一边不屑地翻白眼。   “诶,瘦子,你这啥意思?”   “兄弟,你是真傻啊,看不出来?芳姐对这小白脸有意思!女人只有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才……”   他突然停下来,嘴巴张着,然后紧张地清了清嗓子。   “咳咳,芳姐,那个……二虎,他怎么样了?”瘦子突然对着门口说。   边江一转身,发现田芳站在门外,面露愠色,双颊微红,竟然还有几分可爱。边江看得出了神儿。   田芳盯着瘦子看了两秒,冷冷说道:“二虎醒了,一睁眼就要见你。”   瘦子反应了一下,赶紧跑了出去。   田芳让大嘴带着边江去休息的地方,也就是说,今天晚上她没打算放边江走,反正边江没地方去,更不想去别处,倒也合了他的心意。   大嘴带着边江回到诊所大厅,然后顺着走廊一直往里走,走廊两侧各有三间病房,每间病房里,有四个床位。   边江被带到了最里面的病房,大嘴跟他说,之后这一个礼拜,他就住在这儿。   边江就问,那他们平时都住在诊所里吗?   大嘴摆摆手说,他们原本不住这里的,但最近情况特殊,就先搬到这儿来了。   大嘴的话巨多,他就像个过来人一样,带着点傲慢,给边江介绍规矩。   边江暗想,估计这大嘴平时老受人欺负,被人嘲笑,也就只能在他这样的新人面前,耍耍威风。   “边江啊,你就记住哥一句话,在柴哥手下混呢,不该问的千万别问,知道的越少,麻烦越少,没本事呢,可以慢慢学,不懂就问我,记住了吗?”   边江呵呵笑着,点头说好。   “嗯。”大嘴拍了拍边江的肩膀,“好好干,芳姐不会亏待你的,要是过了芳姐这一关,咱们以后就真是兄弟了。”   大嘴说完一拍脑门,赶紧补充了一句:“啊,对了!你身上不是有伤吗,正好能在这治疗,不过别乱走动,尤其是别去那个房间……”    正文部分 第9章 全是光棍儿   大嘴皱了下眉头,好像意识到自己话说多了。   “哪个房间啊,这么神秘?”   “哎,算了算了,反正别乱走就对了。我出去看看二虎啊,你就在这儿歇着吧。”说完,他大步走出门去,把边江一个人留在了房间里。   边江把大嘴的话记在了心里,他最感兴趣的还是大嘴没说完的那半句话。既然这诊所里还有秘密房间,那他当然要找机会弄明白。   这时,手机突然在兜里震动起来,边江拿出来一看,是个没有存姓名的陌生号码,但边江认得这个号,是李刚的手机。   边江没有犹豫,直接拒绝通话,然后快速观察房间的四个墙角,看看有没有摄像头。   他又把每张床,每个床头柜,以及角角落落,可能放有监控设备的地方,都检查了一遍,最后走到门口,打开一个门缝,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田芳,光头,瘦子和大嘴都在诊所大厅里,根本没人关注他这边的事情。   确认一切安全后,他终于稍微松了口气,盯着手机屏幕,知道李刚一定会再次打来。   边江也知道,李刚那么谨慎的一个人,敢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准是已经观察清楚了,确定边江现在是安全的。   不过,李刚是怎么监视自己的,边江想不通。   果然,五分钟后,手机再度震动起来,边江浑身一激灵,来到门口,快速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知道暂时没人过来,这才回到屋子中间,并按下了接听键。   “喂,凌哥。”   “现在方便说话了吗?”   “嗯,我都检查过了,没有监控。”边江压低了声音。   “好,我暗中观察你,看见今天有一起异常冲突,是怎么回事,简答扼要给我汇报一遍。”   李刚说话干脆利索,边江也不敢拖泥带水,虽然听出来,李刚所在的地方比较空旷,有些回声,也没敢多问,便开始从胡同冲突说起,一直说到田芳的手下,各有什么性格,以及外貌特征。   “这部分就不用说了。”李刚打断了他。   边江暗想,可能是李刚早就对田芳这群人研究透了吧,所以才不需要他过多介绍。   “之后你自己随机应变,尽快弄明白诊所里的神秘房间是怎么回事,并调查出与田芳发生冲突的是什么人。”   边江突然觉得很有成就感,也十分刺激。之前的他一直很迷茫,也无从下手,这还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些任务带给自己的使命感。   “是。”他回答地格外有力。   该汇报的都汇报完了,边江才好奇地问李刚:“凌哥,你在哪呢现在?怎么听着你那边跟在山洞里说话似的!还有你是怎么……”   嘟、嘟、嘟……   李刚突然挂断了电话,边江整个人还蒙着,但紧接着他听到楼道里走路的声音,随后,“砰”的一声,门被踢开了。   一切都发生地特别快,根本没有给边江反应的时间。   光头从外面闯了进来,他瞪着眼睛,眉头紧锁,腾腾两步来到边江面前,看了看边江的手机。   “刚才跟谁打电话呢?”光头很凶悍。   边江心里暗叫不好,莫非自己身上有窃听器,又或许是自己检查的时候忽略了某个角落?   但不管怎样,他现在只能祈祷,对方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紧紧握着手机,手心开始冒汗,光头一把夺了过去,边江没敢反抗。   光头快速打开通话记录,找到刚才的号码,手机屏幕朝向边江,“我再问你一遍!你丫刚才跟谁打电话呢!”   “我对象,不行啊?”边江一脸不爽地说。   这时候,田芳和大嘴也跟着进来了。   “这么说,你还有个……女朋友?”田芳面无表情,语气也冷冰冰的。   “是啊,不行吗?你们难道没有女朋友吗?芳姐这么漂亮,也没男朋友吗?”边江轻松地问。   大嘴摇摇头:“我没。而且我们都没有。”   田芳马上瞪了大嘴一眼,大嘴不敢再说下去。   “啊?你们都没有对象啊?”边江不可思议地看着大家,他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但这话一说出口,他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当他说完自己在跟女朋友打电话的时候,瘦子撇了下嘴,有种幸灾乐祸的意味。   再结合大嘴没说完的那半句话,边江不禁想,难道柴狗手下的人,都是一辈子不结婚,不谈恋爱的吗?!   “不错,不止大嘴没有女朋友,其他人也都没有,就连柴哥自己都没有家室。”田芳冷冷地回答。   边江惊讶地不得了,反应了一下,噗嗤笑出来:“我去,在这黑道上混的,怎么还都得是和尚跟尼姑嘛?哈哈哈!”   边江一来是故意拖延着时间,二来确实对这种奇怪的规则感到不解。   田芳脸色越发难看了。光头看了一眼田芳的表情,对边江恶狠狠地说:   “少特么废话,现在就给你女朋友打电话,我倒要听听,那是不是你女朋友!”   光头拿着手机,让边江自己拨打。   边江一咬牙,拨了出去,并遵照光头的要求,摁下了免提键。   他心想,反正李刚和自己之前都约好了,由李刚单线联系自己,所以就算打过去,李刚应该也不会接的,但即便如此,他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嘟……嘟……”   两声过后,令边江措手不及的是,通话被接听了,但电话那头并没有人说话。   边江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李刚只要开口,说出跟任务有关的话,边江就算有三寸不烂之舌,也编不下去了。   而且即便李刚什么都不泄露,他只需要发出一点男人的声音,边江这边立马就会穿帮。   想着这些,边江已经浑身紧绷起来,随时准备大开杀戒冲出去。他知道以自己的本事,逃出去是没什么问题,但交给他的任务就失败了,那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当警察了。   想到这,边江脑子飞快运转着,想着万一李刚开口说什么了,他该怎么应变。   突然,边江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主意。    正文部分 第10章 一万元任务   “莹莹?”边江对着手机,先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他想,如果李刚开口了,自己马上就说,让莹莹接电话,假装女朋友莹莹跟李刚在一起,刚才是借李刚手机打的电话。   这样一说,李刚肯定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肯定能帮边江把这件事圆过去。   “怎么又打回来啦?”一个好听的女人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说话间还有点调皮和撒娇的意味。   边江顿时睁大眼睛,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感觉有点不对劲。   李刚专门找了个女孩接这个电话,这就意味着,他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奥,因为……我这几个朋友,想听听你的声音,他们都不信像我这样的还能找着女朋友!”   边江自我调侃着,光头的脸色更难看了,还有点尴尬。   手机的那头的神秘女孩咯咯轻笑两声,“这样啊,那你把免提打开,我跟他们打个招呼?”   “啊,算了,他们已经知道我没撒谎了,先不说了,你到家后记得给手机充电,然后给我发个短信啊!”   女孩很乖巧地“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边江说的,没有一句是废话,而且他已经想到了待会儿会面对的拷问。   之所以特意嘱咐“女朋友”,一会儿一定要给手机充电,然后给自己回个短信,是因为他担心光头会问他,为什么女朋友的手机号,在手机里没有备注,是个陌生号呢?   边江当然可以说,他不保存也能记住自己女朋友的号码,但那样就太牵强了,容易引起怀疑。   另外一方面,在边江的手机里,确实存有一个名字叫“宝贝”的手机号,是李刚已经不用的号码,那个号码只要一打过去,提示音就是关机。   当时边江存那个号码的时候,李刚就建议他保存的姓名是“宝贝”,边江以为是某种特定的暗号,还有点不理解,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用得到。   “什么意思啊?”光头摆弄着手机问边江:“这号码不是你女朋友的?”   “她手机没电了,就借了朋友的电话。”边江坦然地说。   光头翻看着边江的手机通讯录,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那……那你女朋友电话是哪个?”光头气呼呼地问。   他还是不甘心,对田芳说,他听到边江最后挂断电话时,说了一句“是”,这可不像跟女朋友说话时的语气。   边江笑了:“光头哥,就是通讯录里那个名字叫宝贝的啊!”   光头立即拨通那个号码,果然提示关机。   这时,田芳走了过来,话里有话地说:“既然这样,那你就不用这么紧张了吧?”   “你们这么搞,我当然紧张了。难不成,咱们组织里面,还真不让谈恋爱啊!”边江也在试探田芳。   “为了那女孩考虑,我劝你,还是尽早分了吧,毕竟你已经选择了这条路。”   田芳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光头、瘦子和大嘴也跟着出去了。没一会儿,大嘴一个人回来了。   大嘴快步走到边江身边,跟他简单说了一下,为什么大家都没有对象。   原来,柴狗在挑选手下的时候,有个原则,优先考虑没有家人的,然后就是没有妻儿、情人或女友的,这样的人最简单,没有感情作牵绊,也能防止女人坏事,但这些算不上什么规定,想谈恋爱的话,也没人拦着,他们更多时候是因为没有机会接触到正经的好女孩。   “柴哥呢?他怎么也没家室?”边江问。   大嘴一撇嘴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柴哥可神秘了,很少有人知道他的事。”   他说完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疑惑地看着边江。   “咋……咋了?”边江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不知所措地问。   “芳姐以前可没劝过我们,什么别搞对象之类的,还老说,我们就缺个靠谱的媳妇儿,有机会就成家,好好过日子什么的,怎么到了你身上,芳姐就这么……”   大嘴说着,一拍大腿:“难道还真让瘦子说对了?!芳姐吃醋了?”   边江一愣,噗嗤笑了:“哈哈,我俩才见过几面?你们天天就琢磨这些事儿吗?”   “当然不是了,这不,芳姐让我留下来,就是让我跟你说说明天的任务呢!”   边江一听来了精神,“什么任务?”   大嘴伸出一根手指:“一万。”   “什么一万?”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从西站搞到一万块钱。”   边江立刻说,这绝对不可能,他一天弄八百,就已经觉得够多了,一万,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大嘴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这可是你的第一轮考试,要是这都通过不了,那哥劝你还是拉倒吧!”   边江抿了下嘴唇,只得点了下头:“诶,大嘴,你有什么高招吗?给我说说!”   大嘴躺在床上,把手交叉垫在脑袋下面,看着天花板,幽幽地说:“第一,不要脸,第二,心要狠。”   大嘴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哎呀,你不用太担心,芳姐说了,考虑到你是新手,明天她会给你指定目标。”   边江连忙说:“那就好,那就好!偷,或者骗,我都没问题,关键有时候吧,我也看不出来谁有钱。”   大嘴点着头,眯起眼睛,拍拍边江肩膀:“嗯,慢慢跟哥学,没几天你就能摸清了。”   边江配合地傻笑两声,随便挑了张单人床躺了上去。   要说骗钱这事儿,边江也知道什么人好骗,只不过他可不想骗穷人的钱,还有那些拿着父母辛苦钱来上学的大学生,他也不忍心下手。   说到底,他只是心软,首要敌人就是他自己。   在另外一个房间里,气氛紧张又微妙。   田芳自打从边江的房间回来,就一直没说话,瘦子的嘴倒是没停过。   “我说光头,你刚才到底听真切了没,那小子真的有问题?”瘦子嘿嘿笑着,依旧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光头看了眼田芳的脸色:“我也说不清楚,刚才无意听到他打电话,感觉有点怪,早知道芳姐这么为难,当初我发现他在广场上行骗,就不该报告芳姐,应该直接解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