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部分 第一章 琴子案   今晚的夜色特别黑,没有月光,也没有风,空气里混着廉价洗衣粉的味道,泛黄的路灯灯下,蚊虫相拥而飞,小巷子里,隐晦角落里,暧昧声不断。   我从阳台上醒过来,脚边的烟灰缸里还有一半未抽完的烟,我回头看了眼身后黝黑冷清的房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突然就想起了琴子。   以前听人说,像我们这种职业的女人,下场多半都很惨,我总是不信,可是后来……   琴子死了。   死在一条垃圾成堆,满是恶臭小河里,我接到警察电话后穿着睡衣直奔现场,第一眼就确定那面目全非散发恶臭的尸体是琴子。   面对警察严肃的反复盘问,我有种毫无知觉的麻木,无数次不厌其烦的重复叙述着最后联系时间。   我回去的时候,那个面容严肃的中年警察送了我一段,劝我节哀,说了一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眼睛一亮,以为终于有权威人站出来伸张正义,能够找到真凶绳之于法,可是从案发开始到现在,警察所搜集到信息都无关紧要,我一点点地失望,然后绝望。   我已经忘了自己是用什么心情独自一人操办了琴子的后事,用所有积蓄给她买了一块好墓地,堆满她喜欢的红玫瑰,火热奔放却又惊悚诡异。   唯一的朋友消失了,留下我独自面对这个肮脏的世界,我面上一如既往,心里却很空荡。   我都快忘了自己有多久没睡过那张床,我怕梦里会出现那双毫无生机的双瞳,也怕心里的世界再一次天崩地裂。   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走出来一对男女,他们站在店外缠绵相吻,我仿佛能看到他们空虚的灵魂,在这样寂静的夜晚里互相取暖。   我记得,琴子出殡那天,我不知道怎么就从老式楼梯摔了下来,懵的忘了动作,从小腿筋上传来的疼痛拉回了我的思绪,也刺激到我的泪腺,我哭得稀里哗啦,跟个小孩子似的,特别委屈。不知道是疼,还是思念琴子。好在夜里凌晨两三点,触摸灯早已熄灭,我可以肆无忌惮袒露出我的无奈。   那几天,客人都嫌我身上有消毒水味道,不愿点我的台,我心里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惆怅,每晚都躲在会所的女厕里抽烟,一根接一根,不知疲倦。   膝盖上的伤愈合后,我的生意又来了。   我是小姐,琴子也是,他们都说做小姐的不会有好下场,现在我信了。   那晚,我一脸强撑的笑意像个假人,脑子也有些木楞,在他们身边始终插不上话来。   直到因为我听到有人在提琴子,内容污秽不堪入耳。   我吐出一口长气,默默注视着他们的脸庞,幻想自己手里有把枪,枪口堵在说话那人的嘴里,打烂他的舌头。   幻想终究是幻想,我站起来举起酒杯,敬了那个胖子一杯。   包厢里今天有位特别爷,是这里的常客,上流圈子的太子爷,名字叫殷敏擎,我们都叫他殷少,他身边坐着一个一身黑西装的面生男人,因为靠在沙发上,脸正好没在阴影里,所以我看不清他的长相,却确定没见过。   殷少听到琴子被人玩死抛尸,意味不明的嗤笑一声,看了身边的西装男人一眼,有些玩世不恭的看着那个胖子,说,“我怎么不知道京城里又出了个胆大的?来来来,你说说是谁,我见识见识。”   我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子,竖起耳朵认真听着,天知道我是多想知道谁害死了琴子,之前花钱请了那么多次私家侦探都没找到线索,难道现在却有意外收获?   可惜,那个说琴子的死胖子并没有公布于众,而是神神秘秘的凑到了殷少耳边嘀嘀咕咕。   我什么都听不见,音乐太吵。   殷少边听边点头,脸上一贯的玩世不恭渐渐换成了兴味盎然,推开胖子,捅了捅他身边的西装男人,兴致勃勃的凑到他耳朵边说了句话。   没了殷少的阻挡,那个男人的脸暴露在闪烁的灯光下,我悄悄打量着他,看起来三十岁不到,长的竟然特别好看,五官深邃而立体,眼神犀利,嘴唇薄却有型。   这是个很难相处的男人,我莫名的生出了这种想法,并且想到一个词,桀骜不驯。   我听人说上流社会的等级更加分明,包间里这些人提起来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却都哄着捧着殷少。   殷少惯于逢场作戏,任谁讨好奉承都不落人面子,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他跟这个黑西装男人交流不多却难掩熟念,包间里的其他人察言观色,笑呵呵的问那个穿黑西装的是谁。   殷少掐灭了手中的烟,往右边小姐的脸上吐了口烟,才转头看向西装男人,一脸贼笑的调侃,“三哥,长江后浪推前浪,你去部队吃了两年馒头咸菜,就没人记得京里还有你这号人物了。”   当时那人问话的人脸色就变了。   我一看就明白了,这个三哥的身份恐怕非同寻常,说不定来头比殷少都大。   好几个小姐都像捧月亮似的围到了他身边,唱歌的唱歌,陪喝酒的陪喝酒,坐大腿的坐大腿,娇滴滴的叫着“三少”   三少不喜形于色,却也来者不拒。在场的男人轮番给他敬酒,一来二去,场子里的人都有点喝高了。   我陪的客人是个搞房地产的老头,头发都掉的差不多了,满嘴黄牙,一直搂着我腰说我长的像范冰冰,我笑嘻嘻地贴着他说:“您还真说对了,其实范冰冰就是我姐,我俩是一个妈生的,小时候睡过一个被窝。”   他被我逗得乐呵呵的,满身横肉乱甩。他说我很有意思,接着一只手就放到我的腿上,一路往上摸。我后悔今天没有穿丝袜,他油腻腻的手心抚摸在我的皮肤上,别提多恶心。   他明知道我全身僵硬,还故意用嘴唇凑近我的脖子,时不时蹭一蹭,拿些荤话逗我,眼神猥琐。   灯光被调得更加昏暗迷离,包间的气氛变得有些情色。   我正抵抗着老头的骚扰,有人突然喊热,说要喝冰水。    正文部分 第二章 求你   我不抬头也知道这把公鸭嗓子是谁,匡天传媒的老总赵士德,四十而已,看起来跟六十的一样,听说是吃多了壮阳药导致肾衰竭了。   阿漫一直跪在地上负责倒酒,她在酒杯里多放了几块冰,递向沙发最右的赵士德。   原本大家都没注意阿漫,因为服务生是没有说话权的,眉眼低垂,专心伺候所有人的酒水。   赵士德瞧了瞧阿漫手里的酒杯,一口没喝就说不够凉。   阿漫急忙往里面又加了两块冰。本来大家都觉得没什么,可当阿漫重新把酒杯递给赵士德的时候,他醉醺醺的突然抓住她的手,非要她陪他喝酒。   阿漫吓坏了,解释道:“会所里有规矩,服务生不能陪客人喝酒。”   赵士德极不耐烦的拽起她想往外拉,说:“规矩老子说了算,能不能喝酒我带你去跟领班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明显急促有火气,我感觉得出来,如果阿漫被他拉出去,绝对不是喝一杯酒的问题,我用眼神示意阿漫,这里可不是小场所,包厢里的每一个人我们都得罪不起。   阿漫却始终坚持原则,一遍又一遍的解释,“先生,我还是个学生,只是来这里做服务生的。”   赵士德端起倒满高浓度洋酒的杯子重重的磕在阿漫面前的桌子上,恶狠狠道:“只是让你喝杯酒而已,你存心不给面子是不是?”   阿漫急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一直摇头拒绝说自己不会喝酒。   谁也没想到赵士德抬手就是一耳光,阿漫直接倒在了桌子上,撞倒了一堆酒跟被子。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却没谁站出来阻止,在场所有姐妹都不敢替她说话,包括我。   那老头已经喝醉了,粗鲁又蛮横地把阿漫拽起来甩到沙发上,掐着嘴巴给她灌酒。   阿漫被逼喝了好几杯,那老色鬼还不肯放过她,死死压着她的头,拿起酒瓶直接插进她嘴里。   阿漫一时无法接受,呛得直哆嗦。   赵士德发完泄,脸色稍微好了点,放开了阿漫头发,打了个酒嗝,指着她鼻子说道:“开个价吧,一夜多少钱?”   阿漫连声咳嗽,脸上分不清是泪是酒,狼狈极了。   我站起来刚想出来替她说话,阿漫已经拿起杯酒,哑着嗓子开口,“我在喝一杯给您赔罪行吗,先生,对不起,我真的不是做那个的。”   我眼见着那位三少不轻不重的冷嗤了一声笑话,赵士德才脸色一变,抬起脚就踹向了阿漫。   阿漫倒在地上,手中的杯子摔在了桌子上,杯子里的酒……   我瞄了一眼,发现全都洒在了那个三少的裤裆上,心瞬间就替她提了起来。   “我靠,三哥。”   殷敏擎指着三少裤裆一咋呼,大家都看了过去。   三少没有说话,面色阴沉的看了眼阿漫,又看向了赵士德。   赵士拎起阿漫又给了是一耳光,下手又快又狠,阿漫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   “你他妈不长眼也就罢了,还敢得罪慕少,跪下道歉。”赵士德拽着阿漫的头发,一边甩一边骂。   我心里一阵悲愤,却又无能为力,阿漫是个还在上学的好女孩,这群人渣。   但我没想到洋酒的后劲儿上来,阿漫疯了一样推开了赵士德,指着三少鼻子大骂人渣。   三少的脸色沉了下来,殷少站起来就要踹阿漫,却被三少拉住,打电话说了句,“成兵,叫人进来。”   不到一分钟有几个大块头推门而入,三少冲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冷笑,“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人渣。”说完跟几个大块头使了个眼色。   那几个人直接把阿漫按倒在沙发上,就开始扯她衣服。   我当时都吓傻了,有些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回忆,这场景我太熟悉了。   刚来会所那儿,我也只是个服务生,懂的规矩也不多,好在那时候有琴子照顾着我,没吃多少苦。   但在京城这个从不缺少地位雄厚的人物下苟且,想要侥幸逃脱困难太难。   我记得那天,有个客人想要点我出台,我没答应,我是服务生啊,怎么能出卖身体去做那种生意,赚那种脏钱?   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得罪的人有多厉害,第二天晚上就被一群人拖进顶层的包厢里,我怎么呼喊,都没人救我。他们的眼神都躲着我,仿佛我是个瘟神,身上携带着令他们恐惧的病毒。   包厢里三四个男人,见到我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的要命。我害怕极了,跪下给他们磕头,希望他们就此放过我一马。   但他们根本听不进我的求饶,统统围住我,用下流的眼神看着我。   我绝望的想死。后来,琴子推开包厢门走了进来,跟其中一个来头最厉害的男人交谈了几句。琴子穿得暴露,饱满的胸部一直有意无意蹭着那个男人,说想陪他们做一次。   我已经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包厢的,只觉得天旋地转,脑子里哄哄直响   但是我很清楚自己能够完好无损出来,全靠琴子拿自己身体换来的。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她,我给琴子下跪,她拉住我,笑着说,“傻孩子,我又不是没玩过,放心吧,他们给了我一笔不菲的金钱。”   而现在,阿漫的惨叫声一直回响在我的耳边,我脑子嗡的一下子就乱了,很乱很乱,心跳得飞快,好像被侮辱的人不是她,而是我。   那几个人撕开了她的工作服。   我只觉得视线模糊,我怕自己会看清阿漫眼里的恐惧,就跟当年的自己一样,充满着想死的绝望。   但我的耳朵听得太清楚了,阿漫哭的太惨太惨,充斥整个包间。   三少冷冷地开口,“有人帮忙,赵总,您还不上。”   赵士德猥琐一笑扑了上去。   坐在我身边的老头激动的直淌汗,眼睛里充满着欲火,他抱紧我说:“咱们出去开个房。”    正文部分 第三章 回忆   我被老头从沙发上拉起来,这才发现,双脚早已发麻,走路踉踉跄跄。   阿漫看我已经走到门口,哭声越来越大,嘶哑着嗓子喊道:“柚子姐,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我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出来,心情难以言喻。我想到了琴子,她那温柔如春风般的笑容,推开包厢门的那股勇气、从容。   我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的求救声太惨了,跟我当年一样,把全部的希望都堵在别人身上。我太了解那样的心情了,即使站在绝望边沿,还抱着一丝仅存的渴望。   我脑子一热,离开老头的怀抱,回到茶几桌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抱住了三少的大腿,一边磕头一边哭着说:“慕少爷,她真的是个学生,您就饶了她吧,要不换我来……”   我还没说完,身后的老头就冲上来打了我一耳光,力气真狠,我半边脸都是红的。   这一巴掌没把我打醒,反而把我打懵了,感觉在做梦似的。   老头的声音在我耳膜里模模糊糊地响着,他说:“你他妈是不是活腻了?”   我居然因为这句话突然想笑。我是真的活腻了,早就不想活了,可真的能这么一了百了吗?我所背负的那笔巨债谁来帮我还?如果我不一直逼着自己活着,谁去调查杀死琴子的凶手?   多可笑,我活着只为了这些,而不是理想、抱负和那所谓的美好未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帮阿漫了,除了下跪磕头,我想不出其他办法。   缚鸡之力,往往都是无能为力。我被老头连拖带拽拉出了包厢,紧闭的移门隔绝了里面的一切,我再也听不到阿漫惨痛的叫声了。   我全身无力地瘫在走廊上,谁来劝我都不起来。老头觉得丢人,用脚尖踢了我几脚就找别的小姐去了。   经理赶来时,我身边已经围了好几个姐妹,她们都从包厢里出来,惊魂未定的样子。   摊谁身上都会害怕,更何况里面那几位不仅仅是有钱那么简单。经理安慰了几句,说我们还太嫩,经历的太少了,习惯就好。   我说:“阿漫是被逼的。”   经理笑了笑说:“柚子,你不是第一天上班,会所里的客人我想不用我多说吧,永远不缺能够一手遮天的权威人,我们会所也一样。再说了,谁让她倒霉,惹上最不该得罪的人,认了吧。”   我听完心里很难受,真的特别难受。我想到琴子的死,想到阿漫的被逼无奈,我就感觉自己生不如死。   经理把我劝到化妆间,里面就我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我却心浮气躁,总感觉有人在惨叫,叫喊着我的名字。可我一转头,除了隐约传来的歌声其他什么都没有。   大概只过去了几分钟,有人推门进来,跟我说阿漫被放了。   我一怔,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又说:“放心吧,那些人没对阿漫做什么。”   我笑了笑说:“阿漫都被当众扒了衣服,这还不算做了什么?”   我刚说完,就看见阿漫跑了进来,身上披着一件西装满是酒气,她一进门就扑进我怀里,再一次哭得稀里哗啦,嘴里还不停叫着我的名字。   晚上下班后,阿漫赖着我想跟我回家,我说我那出租屋乱得跟狗窝似的,简直不能住人。   见我拒绝,阿漫哭肿的双眼再一次红了起来,委屈的让人心疼。我便带她回到家。   自琴子去世以来,这是我第一次躺在床上睡觉,身边躺着的人却不再是琴子。   阿漫跟我讲,她是孤儿,从上中学开始就在外面打工挣学费和生活费。可当上了大学开始,学费不再像从前那样,光靠她在饭店当服务员根本不够。她只想多挣点钱,交齐学费,努力上学,为了梦想。   当我听到梦想两个字,感觉无比陌生,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两个字,大脑一片空白。   我问她:“你的梦想是什么?”   她很兴奋的说:“我想当一名婚纱设计师。”   我翻了个身,平躺着望着天花板,我听见她在问我:“柚子姐,你为什么会选择做这一行?”   我沉默了很久,终是吐出两个字:“还债。”   阿漫很意外地瞪大眼睛问:“柚子姐,你欠谁钱啊?”   我半开玩笑的说:“欠黑社会老大的钱,每个月都要还二十万,缺一分钱就把我往死里打。”   她吓得不轻,我安慰她:“哄你玩呢。”   她却突然搂着我哭了。轻轻说道:“柚子姐,为什么我们生来命苦?”   我心里仅有的那一点坚强在这一刻彻底瓦解,我吸了吸鼻子,却没忍住眼泪从眼角流出。   其实我有很多亲戚,也有爸爸妈妈,我以前过得并不像现在这般穷困潦倒,那时候的我,过得真像个公主,有人疼有人爱,身边也有几个知心朋友。   在我十八岁的时候,家里破产,欠下五千万巨债,爸爸的公司又被查出偷税漏税,一夜之间,整个家都破碎了。   爸爸被抓进监狱,妈妈因无法承认这样的突变跳楼自杀,而我,突然孤独一人。所有的亲戚都断绝与我们来往,我的朋友也拒接我的电话,他们都怕我跟他们借钱,五千万,谁能还得起,更何况是我这么个刚辍学的无知少女。   我不是生来命苦,我是余生苦难。   --   阿漫因为那件事,一直不敢去VIP包厢,可规矩就是规矩,由不得我们。   在这几天里,我们都提心吊胆地工作,生怕又撞见殷少那些人。阿漫说过,三少不是自愿放了她,是殷少身边另一个男人替她说了话,三少才给的面子。   和殷少关系好的人,自然不简单,大家都认识,名叫厉川,京城有名的牛人物,听说金融界的命脉都由他家族里掌控。   我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当时一时冲动,被热血冲昏了头脑。   我也是苦命人啊,现在也算是得罪了三少,万一日后他还记得我,岂不是同样麻烦了。但是我还有一丝侥幸。   因为琴子是被谁害死的,三少也知道,那样的表情显然也认识凶手。或许有一天,我能从三少口里得知凶手的下落。    正文部分 第四章 服从   天气越来越热,会所的生意也越来越好,我不知道自己是运气好还是倒霉,今晚居然被殷少点坐台。   好在服务生不是阿漫,包厢里都换了一批年轻的男男女女,看起来都是富二代、官二代他们叫了一帮小姐少爷,左拥右抱、纸醉金迷、醉生梦死。   我坐在最角落,伺候着一位年轻男人。   他话挺少,我一直默默陪他喝酒,其他人闹得挺凶,但殷少今晚好像兴致不高,喝的酒并不是很多,他身边坐着三少,因为换了一身衣服,一开始我没认出来。   结束后,年轻男给了我两千块左右的小费,并没有提议让我出台。我心里挺高兴,笑嘻嘻地又敬了他一杯酒,其余姐妹都接受出台,分别和雇主准备离开。   没我什么事了,该撤了,我自觉起身。   可我屁股刚离开沙发,今晚的东家殷少忽然对着我说:“喂,你先别走,过来我看看。”   我磨磨蹭蹭走过去,殷少身边的女人不情不愿往边上移了移,给我腾出一个空位。   我刚要坐下,殷少却制止了我,他往那个女人身边移了移,让我坐在他跟三少中间,“我三哥找你。”   我一慌,以为三少找我是问阿漫的事,心里挺害怕的,就怕他不放过阿漫,要找她麻烦。   我表面故作镇定,嘴角挂着笑容说:“三少,您叫我什么事儿?”   慕昭衡看了我两眼,眼神挺犀利的,我心里直发毛,却没想到他说的话却跟阿漫没有半点关系。   “慕昭衡,家里排行老三。”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说,“晚上跟我走。”   慕昭衡?我再怎么装也有些懵,他是不记得我了吗?居然点我出台?   我心里又怕又不敢得罪他,那晚的事情我亲眼所见,他能如此无法无天,能把我们当作蚂蚁一样轻而易举地踩死。   我想想,罢了,跟他走就跟他走吧,就当这一晚上陪了条狗。   出了会所,慕昭衡的司机已经停在门口,我跟着慕昭衡上了车,银光闪闪的劳斯莱斯,还是第一回坐。   他并没有带我回家,而是找了一家附近的五星级酒店,开了一间总统套房   进了房间,他让我去洗澡,自己坐在床边解领带和衬衫。我进入浴室,洗了很久的澡,连头发也一并洗了。   出来时,慕昭衡正坐在单人沙发上,头发湿漉漉的,身上穿着白浴袍,看来是去别的房间里的浴室洗了澡。   他让我脱掉浴袍躺在床上。我只好咬紧牙硬着头皮照做,我爬上床,床很舒服,床套也柔软舒适,明明没开冷气,我却觉得很冷,可能是灯光太亮,我觉得格外冰冷刺眼。   我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我以为这个过程会迅速结束,我定了定神,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破,但终是按照他要求的做了。   双手却不自觉的交握,挡在自己的隐私部位之前,这已经是我仅有的尊严。   我虽然坐台的时间不短,虽然一次台也没出过,可我并不是处女,因为父亲入狱的时候我自暴自弃喝醉了酒,在酒吧把第一次给了陌生人。   慕昭衡看了我几眼,就扑过来。   他走进卧室,应该是去洗澡了,我转身进去时,屋里就我一个人。   我慢慢走到床边,坐下后一边休息一边整理自己。   慕昭衡出来的时候,我已经穿戴整齐,他腰上只围了一条浴巾,上半身胸肌、腹肌、马甲线一览无遗。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两叠钞票扔给了我。我抓在手里摸了摸,每一张都是新的,但还是那么脏。   他说:“拿上钱,出去。”   他一脸平静,像是刚才做禽兽行为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别人。   我将钱塞进包里,穿上高跟鞋就迈向房门。   出了酒店,我一个人在街上走了很久,城市的喧嚣一刻未停,沿街的大排档生意非常火爆,年轻男女畅饮交谈,烟雾缭绕在夜市里,我这才意识到,夏天已经来临。   --   阿漫想从学校里搬出来住,但学校有相关规定,学生中途走读是需要家长亲自来办手续。阿漫求了我好几天,让我去冒充她的姐姐,我觉得行不通,不止一次的说:“阿漫,你瞧瞧咱们俩,除了性别一样,其他哪里像了?老师又不是傻子,不可能看不出来。”   阿漫却始终让我去试一试,大不了责任她担。我拗不过她,便妥协了。   我没想到老师这么好糊弄,三言两语说完就很快替阿漫办理好走读手续。   这样一来,她便彻底住进了我的出租屋,房租大家各一半,白天她去学校上学,傍晚回来后和我一起去会所上班,过得倒挺顺利的。   多半原因可能是我最近都没看见慕昭衡。   大概过去了半个多月,阿漫放暑假了,这时候天气已经热的要命,外面就跟烤炉似的,我们俩白天就宅在家里睡觉。本来挺滋润的,却没想到空调在这个时候出了毛病,居然不制冷了。我拎着包出门找维修店,阿漫在家做午饭。   回来时,我看见破旧的居民楼下停着一辆崭新的奔驰。   厉川站在车门前,穿着一身西装,在和阿漫说话。他们靠的很近,彼此之间几乎没有距离,说完后,他摸了摸她的头,从打开着的车门坐了进去。   一直站在阿漫身边的司机立即关上了车门,随后开车离去。   我站在巷子口,车经过时,厉川隔着车窗玻璃看了我一眼,仅仅是一眼,我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厉川是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里的?又是为了什么事来找阿漫?   我走过去的时候阿漫还站在原地,愣愣望着车远去的方向。    正文部分 第五章 杨老板   我逼问了很久,她才肯说实话。其实厉川已经去学校找过她好几次,每次都只是请她吃饭,很温柔,也很规矩。但没想到他持续这样不间断地来找她,让她开始烦恼,学校里也开始传她攀上了一个高富帅,可能被包养了。阿漫担心学校会因为这件事查出她在会所上班,于是找我去办了走读手续。   厉川晚上去学校找不到人,于是就找到了出租屋。听完我很惊讶,像厉川那样身份的人居然会毫无目的地浪费在一个女人身上,而这个人又是会所的服务生,怎么想都觉得怪异。   我担心的说道:“阿漫,厉先生是什么身份,咱们是什么身份,我想就不用我多说了。万一出个什么事,谁敢拿他们说事?谁敢站出来替天行道?到时候,倒霉的就只有你自己,谁都帮不了你。”   阿漫点点头,说她都懂。我是真以为这丫头懂我的话,于是也不再多想直接蒙被子睡觉。   接下来几天,我醒来时,阿漫都不在家里,打她电话也不接,每次都只能在会所里见到她。   我怀疑她这几天都跟厉川在一起,于是将她拦在化妆间谈话。   我挺生气的,一开始瞪着她没说话。阿漫意识到我在生她气,可怜巴巴的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深吸了口气,说:“怎么回事?”   她说:“厉先生最近带着我去应酬,一天两万,就陪着他吃饭,也不用陪客户酒。柚子姐,我知道你在生我气,可我……可我……”   “我知道你是为了钱,但你怎么就不想想,厉先生为什么非选你不可?你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吗?”   谈话突然被中止,经理走进来没好气地说:“柚子你在化妆间干什么?有客人点你的台,还不赶快去。”   点我台的人算是个老熟人,在广东做电子生意,近几年赚了不少,常常出差京城时,跑来这里玩,一直出高价想让我出台,我却一直拒绝。   我和他走在一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爸,我挺讨厌伺候这些上了年纪的老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讨厌。   广东男一见到我就热情地招呼我坐在他的大腿上,我屁股从他腿上滑过落入身侧的沙发,举起一杯酒就敬他:“杨总,您好久没来这玩了,今个陪您喝个痛快。”   灯光照亮他的大饼脸,靠着我说:“柚子,多日不见,你更漂亮了。”   我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有时候我挺羡慕阿漫的,至少她遇到的都是些年轻男子,模样生的俊俏,就比如厉川,帅哥里难得的极品,阿漫就算跟了他,也不吃亏。不像我,整天陪着这些糟老头,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结束后,杨老板再一次开口想让我出台。   我说:“杨老板,您知道的,我不出台。”   “我知道你不出台,但你看到我的真心了吗?哪个客人对你这么坚持过?况且,我今天出三万,你可要想清楚。”杨老板再一次搂着我的腰说,“柚子,聪明的女人从不跟钱过不去。”   我笑着推开他说:“杨老板,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别的姑娘,价格也便宜点。”   杨老板说:“我只要你,其他人我不稀罕。”   我笑笑,起身想要离开。他拉住我的手,问:“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杨老板,您就别为难我了。下次来,我还陪您喝酒,喝到您尽兴。”   陪这类人,我总会筋疲力尽,好不容易离开了包厢,一转身却看见了慕昭衡跟殷少。   他身边站着经理,身后是四五个男人,他们刚从会所进来,经理低头哈腰地领着他们去了上等的包厢。经过我时,我垂下脑袋,小声问候了一句:“慕少晚上好。”   他面无表情盯着前方,看都没向我这边看一眼。   我还祈祷慕昭衡叫我一起,结果是我多虑了。   回到化妆间的时候,阿漫那边的服务也结束了,正坐在凳子上等着我,表情像犯了错的孩子。   她还真以为我到现在都生着气,一见我就上前撒娇道:“柚子姐,你就别生我气了,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我无奈的笑笑:“傻丫头。”   说完我一愣,这句话太耳熟了。仿佛就像昨日一般,琴子拉着我的手,嘴边的笑容浅浅的,很温暖,她说:“柚子,你这个傻丫头,服侍客人不能只知道自己喝酒,要学会怎么把客人灌醉。”   琴子是这个圈子里的老手,她不高傲不任性,人很随和,是我见过最美最善良的女人。一想到琴子,我心里就很难受,心头像是被针扎似的疼。   我真心对阿漫说:“阿漫,你要想清楚,一旦你选择走这条路,就没有后悔的余地。还是那句话,厉先生是什么身份,你应该比我更了解。”   阿漫感动得一塌糊涂,说:“柚子姐,只有你会对我说这些话,你可真好,比亲姐都好。”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真希望她这一次能把我的话听进去。   有几个姐妹走进化妆间,她们抽着烟嘴里骂着脏话,说竹楼包厢里面的客人真他妈欺负人。   我和阿漫坐在角落里不说话,那几个女的都是会所里的花魁,有经理撑腰,平时没少欺负新人,我刚来那会儿,就吃过她们的亏。   麦麦说:“你们是没听见那巴掌呼得有多大声,隔着移门都能听见,不知道璐璐得罪了谁,太惨了。”   兰兰说:“能消费得起竹楼的客人还能有谁,我觉得吧,璐璐这女人真笨,多好的机会啊,把那些爷伺候好了,一晚上赚的钱抵半个月的。”   “哎,我听说柚子被点过台。”萱萱突然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柚子啊,过来跟我们聊聊啊。”   我说:“这倒霉事有什么好提的。”   “呵,话是这么说,心里其实很得意吧。”兰兰瞥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着不屑和一丝嫉妒。   我没话说,也没必要向她们解释。   我站起身,对阿漫说,“快下班了,咱们去吃夜宵吧。”   阿漫随即起身说:“好啊。”   说话间,我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我低头一看,陌生号码,尾号9999。   正犯疑惑,阿漫说:“柚子姐,你接电话呀。” 正文部分 第六章 讨债   我心里有一丝不安,不知从何而来,渐渐席卷全身。我接起电话,还没从嗓子里说出一个字,对方就率先说了话:“到会所门口来。”说完就挂了。   我握着手机,听着嘟嘟的忙音半天没回过神。   阿漫担忧的看着我说:“谁的电话呀?”   我说出一个人名,阿漫吓了一大跳,不光是她,兰兰她们也是一愣,直勾勾盯着我看。   我很快收拾了东西,临走前对阿漫说:“你先回家吧,不用担心我,晚上也别等我了,早点休息。”   --   我出了会所门,看见司机正站在车门旁迎接我。我走上前去,自觉地坐进车里。   慕昭衡看了我一眼,嗤笑一声,说:“你挺配合啊。”   我微笑着说:“这是我的荣幸。”   什么荣幸,我也真会瞎扯,不过这句话倒挺受用,慕昭衡心情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又是那家酒店,又是那间总统套房,熟悉的布局,熟悉的人。   站在浴室里的镜子前,我突然有些不认识我自己了,说不上来的感觉,很矛盾。   我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进来,将我压在墙上,热吻落了下来。   他没有亲我的嘴唇,从脖子一路朝下,我很不喜欢这样的亲密,于是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怀抱,温水洒满我俩之间,他突然抱起我。   我轻声说了一句:“别这样……”   他的头埋在我上,像无数只蚂蚁在我心头爬过,我这才体会到,空虚是什么滋味。 他抱着我出了淋浴间,双双滚落至床上。   我盯着天花板,思绪混乱,我想到很多很多过往,也想到自己的爸爸妈妈。他们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做这种交易,一定失望透顶。我记得最近一次去监狱看望爸爸,他瘦了好多,隔着玻璃对我说:“孩子啊,一定要好好学习知道不?没有钱就找舅妈,等我出来做牛做马也会还清那些债的。”   当时我差点就哭出来,我一直没敢告诉他,舅妈一家人早已移民到国外,就是怕我会找到她家当拖油瓶。这个社会给我带来太多的冷漠,我早习惯了,可现在,为什么心还是会疼,真的好疼。   “妈的,你哭什么。”慕昭衡停下,摆正我的脸,仔细看了两眼,然后抽身离开,背对着我说:“我耐心有限,你最好放聪明点。”   --   凌晨三点,我肮脏的一天又结束了。从酒店出来后,我直接打车回出租屋。推开家门,走进卧室,我发现阿漫并没有回来。我给她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也不回,我收拾完自己已经凌晨四点多,她还是没回来。   我倒入床上,叹了口气,好累,不想再管阿漫的事了。此刻,她可能又去陪厉川了,她既然还是选择这条路,那就随便她了。   隔日,我还在睡梦中,房门突然咚咚咚作响,我没好气的起来开门,以为是阿漫回来了,没想到阿龙哥。   他带了几个眼熟的手下,一见到我就问:“钱呢?”   我疑惑地问:“阿龙哥,不是月底交款吗?今个才20号,还有十天时间呢。”   “老大交代,这个月提前。”   “阿龙哥,你们这样逼我,我可真没辙啊,说好的日期怎能说提前就提前呢,之前咱们不是说好了,月底交款,白纸黑字咱们也签了协议,现在说提前,我怎么能办到呢?”   “办不到,我老大不是说了,陪他睡一觉就拖延一天。”   我手还放在门把上,脸上表情有些僵硬,根本笑出来,语气淡淡地说:“你们故意欺负人是不是?”   阿龙哥笑着说:“柚子,我们跟在老大后面干的不就是欺负人的事儿?行了,有钱就乖乖拿出来,拿不出来就和我走一趟吧。”   我气得就差没去厨房拿刀捅死他们,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赖的人存在?肆意欺压我们这些瘦弱群体,明知道这样的行为可恶至极,他们却逼的别人连喘口气的生存之地都不给。   我再一次以德服人,真心希望他们给我一条活路,我说:“阿龙哥,我现在只有十八万,还差两万,月底前是肯定能凑齐的。咱们时间一直是月底最后一天,我也从来没有延迟过,咱们就不能以纸张上的流程走?我相信蒋老大是个按规矩办事的人。”   阿龙哥只听见“还差两万”,眼神示意了下身后的手下,说:“柚子,你跟我们说这些没有用,我只听从老大的命令办事,所以,得罪了。”   我试图关上门,没有成功;我又冲进厨房,被人从后面拽住胳膊;我奋力挣扎,尖叫着:“你们凭什么抓我?!我们都说好了日期,你们说提前就可以提前?!放开我!我让你们放开我,听见没有?!”   “啪——”   “啪——”   关门声和耳光。我眼睛赤红,全身的血液直往上冲:“你他妈有什么资格打我!”    正文部分 第七章 带伤   “呦,看不出来,你够野啊。”阿龙哥扫视了我一遍,目光突然定格在我一起一伏的胸脯前,伸出了手。   我挣扎,挣脱不开手臂上的手。   我拿脚蹬他,他却扬起猥琐的笑,手还放在我的胸上,隔着衣服,手劲越来越大,疼的我火气更旺。   阿龙哥说:“带走。”   我没有声音了,我知道再怎么挣扎也是白费。他们这一次来根本就不是冲着钱,而是我这个人。   蒋老大是京城有名的黑社会组织里的领头,名叫蒋毅平,他的上面还有更强大的核心组织。他负责东北向,在这儿早就混出名,至于我怎么和他认识的,自然是在会所他点了我的台。那时候我还是个坐台新手,又急于想得到高酬报,于是就拼了命地陪他喝酒,结果胃痉挛,一下子抵抗不了,彻底吐晕过去了。   蒋毅平可能觉得我挺可怜,就给了我三万块的小费。我想也不想就求他:“蒋老大,你有五千万吗?我跟您借,每个月分期还您,利息您照提。算我求求您了,帮帮我吧。”   如果我早一点看清蒋毅平是什么样的人,打死我都不会求他。可求了就是求了,他也帮了这个忙,五千万,对我而言难以想象的数目,他却眼睛眨也不眨就写了张支票给我。   呵,我本以为自己遇到好人了。   原来都他妈是有目的的,而他,更变态。   蒋毅平有虐待倾向,我曾经被他打过,不是性虐待,就是纯粹鞭策、甩耳光、拳打脚踢。   别人的痛苦能给他带来快感,他疯狂享受这样的过程,我被他打怕了,就跟他签了协议,每个月他手下的人来找我拿钱,拿得出来,他们不可以找我麻烦;拿不出来,我就要带回他的地盘,甘愿承受他的虐待。   这个过程是可怕的,我不想再经历一次,我在车里一直想着救自己的办法,我挺想联系慕昭衡,可我又不敢。我跟他只不过上了两次床,根本没有熟到那种份上,他也没有理由来救一个小姐。   我被阿龙哥带进一个房间,外面几桌人在打麻将,乌烟瘴气,地上随处可见踩扁的烟头。进去后,我全身的血液瞬间结成冰,昏暗的室内,蒋毅平正坐在沙发上抽烟,看见我时,眼神里充满了某种病态的狂热。   “蒋老大……”我害怕地后退一步,地上洒落着各种镜头的照片,全都是我。有在会所工作时,有在街头独自散步时,有在小区外面买快餐时,还有我跟慕昭衡进出酒店时的照片。   他找人监视我,而我一直都没有察觉出来。   蒋毅平熄灭烟,声音低沉,说:“柚子,过来我身边坐,我们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   我定了定神,说:“蒋老大,咱们约法三章,协议上写的清清楚楚,每月月底结算一次,现在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笑了笑,眼睛凌厉,“听说,你好像找到靠山了。怎么,陪他上了几次床,胆量就练起来了?敢正面质问我了?”   “不找到靠山,怎么能赚钱还给您,”我握紧颤抖的手,试图跟他讲理。   “还钱?”他扯出一丝笑,怒意渐显,眼神更冷,“真以为我稀罕你那点钱,柚子,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蒋老大,这也是我要说的。对,我是小姐,但不是你养的一条狗!”   蒋毅平身子一顿,想必是气疯了,整个茶几桌都踢翻了,两三步就走到我跟前,抬手就给了我一耳光。   我忍住恐惧,强装镇定说:“我没有惹到你!”   “你还敢顶嘴!”他一拳把我打倒在地,右脚随之踩到我的背上,拿起鞭子就开始抽我。   “蒋毅平,你这个疯子!变态!你凭什么打我!”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上床的?”蒋毅平抖着鞭子,抽了一下地面,一张照片瞬间变了形。   我可笑又可悲的说:“蒋毅平,我是小姐,小姐你懂吗?我不和客人上床,怎么还你的钱?”   “我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始上床的!”他面色铁青,鞭子倏地挥了出去,正好落到我的左肩。   我倒抽一口气,额头冒得全是冷汗。   “这个月,月初的时候。”我眉头紧锁道。   他扔掉鞭子,开始撕我的衣服,像发了疯的野狗,凶狠地对我施暴。   我开始反抗,拿起地上的鞭子去抽他。他又抢回鞭子,像踢垃圾一样将我踢到茶几桌旁。   “别以为自己长了点本事就去找靠山。你可别忘了,你还欠我两千多万!那张协议我说作废就作废,你根本就没资格跟我谈条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必须给我牢牢记住,你不是我养的狗,是我捡回来用来撒气的狗!”   --   我回到出租屋已经晚上七点多,先是给经理打电话请假,然后拿出药箱给自己涂药膏。   身上的伤倒不要紧,严重的是我的脸,整个脸肿的跟猪头一样。   我对着镜子连连叹气,这样子去上班,还不把客户吓死。   涂药膏时,我接到阿漫的回电,原来她去香港了,昨天晚上在飞机上,所以没有接到我的电话。   我问她是不是和厉川在一起,她说厉川在香港有个项目要签合同,她全程陪同,算是他的助理。   我全身酸痛,根本没精力再去顾及别人,我简单交代了几句就结束了电话。   后背和肩上的伤还隐隐作痛,躺也不能躺,干脆坐着睡了一夜。到了第二天下午,脸才消肿,我坐在化妆台上花了足足两个小时,用了半瓶的遮瑕膏才把脸上的淤青盖掉。   晚上试台前,我往身上喷了很多次香水,浓得连我自己都不停打喷嚏。没办法,只有这样才能盖得住药膏味。   我前面是兰兰和麦麦,两人聊得特欢,时不时看我两眼。   兰兰忍不住问我:“柚子啊,你今天妆化的好不自然,粉也擦的太多了吧,都有颗粒了。”   我说:“换了个粉底液的牌子,没想到这么不适合我。”   麦麦说:“柚子,我看你肩膀有伤,怎么弄的?”   “可能不小心碰到哪里了。”    正文部分 第八章 我帮你报仇      “该不会是……”麦麦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我知道她要说什么,慕昭衡那伙人横的要命,没少在会所打女人,虽然他很少自己出手,但得罪他的恧人都没有好下场。   我故作无所谓地笑了笑,说:“真的是不小心碰的。”   兰兰见我不肯说实话,哼了一声,转过身不再看我。有些事情不用我解释,她们也会搬弄是非,没有的事也会说成有。我说再说,解释也会成为掩饰。   我跟随着队伍慢慢走进包厢,站成一排,笑脸相迎,齐声道:“各位老板们,晚上好。”   麦麦被点了台,还有其他两位姐妹,剩下的只有再到新的包厢试台。   我出来时,经理正站在外面,一脸焦急的样子。   “兰兰,你快跟我来,竹楼的客人刚刚点你的台。”   我一怔,又很快恢复正常,看着兰兰兴奋地跟着经理远去,临走前还不忘炫耀一句:“我听说今天慕少也在竹楼,经理,是不是慕少特意点我的台呀?”   我垂着头站在队伍里,背上的伤口开始一阵阵发痒,不知道是不是药效发作,我感觉难受极了。   有人在小声说话:“前几天,慕少不是一直点柚子的台吗?怎么又换兰兰了?”   “你没闻见她身上的药膏味吗?真以为喷了香水就能盖住,你看她肩膀那里,有伤……估计啊,是得罪了慕少。”   “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传奇又落到兰兰身上了。哎,我什么时候有这好机会啊。”   第三次试台,姐妹们都被点的差不多了,我始终站在最后,脑子里乱糟糟的,心里说不上来的苦涩。   蒋毅平放我走时,贴在我耳边说了最后一句话:“柚子,我这个靠山你不选,非要找其他人,你不是自找麻烦吗?好女孩,我给你一天考虑时间,辞掉会所的工作,跟着我,保你吃香喝辣的。另外,那笔钱,我也可以当做是送给你了。”   我被身上的香水味熏的想吐,从化妆间里拿上烟和打火机就奔进洗手间。   一根烟接着一根烟,慢慢消磨时光。我不想跟着蒋毅平,他都三十七岁了,身边情妇很多,根本不缺我这么一个。当初求他借钱,也是被逼无奈,当时正被另一黑帮要债,三天之内交不了钱,我可能就活不了了。   可我没想到,自己跳出火坑后,转而又进入地狱。蒋毅平第一次打我就是因为我拒绝他这个靠山,宁愿每个月还他钱,也不愿意做他的女人。   我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   考虑时间还剩下10小时。   我整个身子靠着墙,仰起头看天花板,昏暗的灯光将我的影子拉得斜长。   这一刻,我没有活下去的勇气,真的,太累了。   有时候,我真的想不通,我为什么要活着,那么多的债,本知这一辈子都还不了,我还傻傻坚持着。琴子都死了,就算我调查出凶手又能怎样?以我的能力可以将罪犯绳之以法吗?   我活着,到底图什么。   身心疲惫,不堪的样子,想死的冲动。   “咚咚咚——”敲门声。   经理在外面喊我:“柚子你在不在里面?慕少在找你!你赶紧收拾一下去竹楼!”   我的理智瞬间回来,我猛地直起身,打开女厕的门,一脸震惊地看着经理,说:“慕少找我?”   “是啊!你……”经理一顿,眼神变了变,说:“柚子,你在里面哭什么?瞧你的妆,都花成什么鬼样子了。”   我哭了吗?我照了照公共洗手台,可不,眼线都花掉了。来不及补妆了,我回到化妆间,找出卸妆液,卸掉眼妆。正匆忙补着底妆,经理尖叫了一声,拉住我的手说:“柚子,你脸上的伤是谁弄的?!”   我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右脸上有一道很恐怖的伤痕,还泛着红。   我用遮瑕膏拼命往上面遮,满不在乎的说:“不小心弄的,没事。”   “这哪叫不小心?分明就是故意的!柚子,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慕少打的你?”   “不是。”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替他说话!柚子,平时我也挺喜欢你的。如果你的伤真是慕少打的,你不用掩瞒,我可以帮你推掉这次点台。”   我正在补妆的手一顿,心中的苦涩再一次泛滥,我从镜子里看了一眼经理,我没想到这个时候,愿意站出来帮我的人,居然是她。   我收拾好自己,脸上又扬起那抹专业性的笑容说:“经理,真的谢谢你。但是,这伤真的是我不小心弄的,跟慕少没有关系。”   我推开包厢进去,里面围坐了十几个人,兰兰坐在慕昭衡身边,见到我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戒备地看着我,说:“你怎么进来了?”   “是我叫进来的,怎么,你有意见?”慕昭衡斜了她一眼,又向我招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说:“过来,坐。”   周围都是笑声,甚至有人吹口哨。慕昭衡眯起眼睛笑了笑,我就知道他醉了。   我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坐在他的大腿上,扑面而来的酒味,浓香醉人。   我看着他,他的眼睛真漂亮,内双,黑瞳明亮逼人,里面映着小小的我。   慕昭衡抱紧我的腰磨蹭了一会,伸手捏住我下巴,皱起眉说:“你涂那么白干嘛,跟僵尸似的,丑死了。”   我说:“不知道你今天来。”   他嗯了一声,凑到我脖子上吻了吻,轻笑,“喷的香水也这么俗,跟你这个人真配。”   我强忍着泪水,放轻了声音说:“知道你叫我来,我特意喷的,不喜欢吗?”   “不喜欢,下次不要作怪了。”   “好,我知道了。”   他又开始喝酒,兰兰陪着他一杯又一杯,我窝在他怀里,心里无比平静,仿佛整个世界,我只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吵闹声,音乐声,女人幸福的尖叫声,啤酒瓶相撞的清脆声,这个模式好熟悉,连每个人脸上的酒晕我都万分眼熟。   这是我赖以生存的环境啊,真令我讨厌。   慕昭衡喝吐了,这是我第一见他这么狼狈过,蹲在草丛边,吐的死去活来。    正文部分 第九章 阿龙哥      司机从车里拿出毛巾和水,我陪着他蹲在一旁,帮他拍背,帮他扭开矿泉水瓶。   一番狼藉,慕昭衡扯开前两颗纽扣,拨开额前的碎发,忽然看向我,眼神清明,仿佛刚才的醉意是装出来的。   毫不预兆之下,我柔情的一面袒露在他的眼睛里。   他问我:“爱哭鬼,你躲在厕所里哭什么?”   我半天都没说出话来,月光照进他眼底,好像璀璨的星光,我张了张口,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我没有躲在厕所里哭。”   “没有?我上个厕所,隔着一堵墙都能听你在哭。”   “你听错了,那不是我。”   “呵,还学会矫情了。”他站起身,踉踉跄跄地上了劳斯莱斯的后座。   车门没有关,他靠着车垫,脑袋搁在上面,闭目养神。   “上来啊,等我下去抱你?”   --   我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很陌生,他并没有带我去那家酒店,而是一路朝南,开了很久。   慕昭衡带我回了别墅,很气派很豪华的洋房,还有露天泳池和很大的后花园。   我们上了三楼,一出电梯,他就举起了我。   我两手搭在他的肩上,有些不自然的俯视他,“今天我不想做。”   他一语不发,抱着我走进了浴室,将我放进淋浴间,打开莲蓬头,冰冷的水打湿了我的后背,瞬间感觉到刺痛感。   我低低嘶了一声,眉头紧锁,他开始扒我的衣服。   我颤抖着身子依靠在他的怀里,轻轻说道:“慕少,我今天真的不想……”   他的手从我耸立的胸前慢慢探索至腰后,再一点点往上抚摸,触摸到伤口的那一瞬间,我疼的一个激灵。   我明显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僵硬住,手指不确定地再一次抚摸上那道鞭痕,很轻很轻,像是羽毛拂过。   我缩了缩,想要避开他的触碰。   他强硬地掰过我的身体,背朝着他,伤痕一览无余。   “客人打的?”他声音很低,完全听不出喜怒哀乐。   我摇摇头。   “用鞭子抽的?”   我身子猛地一绷,继续摇头。   慕昭衡隐隐有发怒的前兆,沉着嗓音低吼,“那是怎么回事儿,说。”   我咬紧嘴唇,鼻子一酸,眼泪稀里哗啦流了出来。   他听见我的哭声,掰回我的身子,沉沉呼出一口气。   “爱哭鬼,告诉我,谁打的。”   我仰起头,红着眼看着他,眼神楚楚可怜。   “道上有个叫蒋毅平的老大,我欠他钱,之前我跟他规定好每个月分期付款,现在他突然提前跟我要钱,我拿不出来,他就揍我。”我的脸色惨白,泪珠子直掉。   他脸色不明,看我的眼神很专注,我哭得更凶。   他低骂了一句脏话,打横抱起我,走出浴室。   我整个人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他用毛巾将我身体擦干,然后打电话给私人医生。不到十分钟,医生赶到,是位漂亮的女人,穿着便服,提着药箱走了进来。   她仔细检查了伤口,扭头问沙发上抽烟的慕昭衡,“你弄的?”   他冷笑一声:“我可没那么变态。”   女医生从药箱拿出药膏,温柔的对我说:“伤口已经感染了,我先帮你涂药。这两天最好不要洗澡,不染伤口愈合得慢。”   我沉默的点了点头。   由于伤口都在背后,涂好药膏后,我只能趴在床上,上半身裸着。女医生已经离开,我保持这样的姿势,静静等待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慕昭衡问我:“你欠他多少钱?”   我说:“两千九百二十万。”   “你怎么欠这么多钱?”   我诚实的答道:“家里破产,欠的债。”   他熄灭烟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样的寂静,让我紧张起来,可以说,慕昭衡是我最后的希望,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我清楚的知道,他对我很感兴趣,不管是身体还是别的,我在他眼里现在还有价值,只是不知道值多少。   大概过去了十几分钟,他抽完烟盒里最后一根烟,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手指在我背上停留抚摸,问我:“疼吗?”   我说:“习惯了。”   “他经常这么打你?”   “……对。”   “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没有资格。”   他抬起我的下颌,无声而望,他在审视着我,眼神平静而笔直。   “不管怎么说,你跟她们不一样。”   “是吗?”我嘴角一牵笑着敷衍,心里拔凉。   他收回手,语气平淡:“好好休息,明天会有司机送你回去。”   慕昭衡走了之后,我失落地将头埋进枕头里,我很绝望也很难受,我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他身上,结果输得一塌糊涂。   这一次,我真的找不到其他人可以帮我了。   我一夜没睡,早上很早就离开了别墅,司机开着车将我送回出租屋。我还是昨天的装扮,脸上也没有卸妆,一块白一块黄,邋遢得跟个鬼似的。   阿漫依旧不在家,我给自己煮了一碗方便面,然后洗了把脸,换上睡衣。   我端着面坐到餐桌上,一口还没吃就听到有人在敲门。   我走到厨房拿了一把刀,已经很久没用过,不知道还锋不锋利。我走到房门前,看了看手里的刀,只觉得更害怕。   我又把刀放回厨房,光着手打开了门。   是阿龙哥,他身后还是之前那几个手下。   我的指甲陷入掌心,笑着打招呼:“阿龙哥,这么早就来啦。”   他一脚踹开门走了进来,四处打量了一番皮笑肉不笑道:“蒋老大对你说的话,你考虑好了没?”   我一愣,说:“这还没有12小时呢。”   “柚子,你当我们是什么?钟点工?黑帮要按照规矩办事,早散场子了。”   我沉默地低下了头。   阿龙哥脸色冷了下来,指着我的脸说,“我说柚子,你是不是傻?蒋老大给你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好好争取,居然还在这犹犹豫豫?”   我也笑了,指着自己的脸说:“我犹豫?你们好好看看我脸上的伤,这都你们蒋老大下的手!”   阿龙哥嗤笑一声,说:“女人不听话,就该打。”   我来火道:“麻烦阿龙哥回去转告蒋老大,我柚子就是死也做不来他的女人!” 正文部分 第十章 自由   “呸,臭婊子,给脸不要脸是吧?”阿龙哥一脚踢踢翻茶几,怒吼道,“那就拿钱来,两千九百二十万!”   “你们欺人太甚!我明明跟你们签了协议!你们不可以翻脸不认账!”   “呵,真有意思。”阿龙哥抽出香烟,一边点烟一边命令手下,“进去,给我往死里砸!”   我拼命堵在门口,眼睛里冒着火焰,咬牙切齿道,“你们凭什么砸我的东西?!”   “凭什么?”阿龙哥用力推开我,走了进去,烟灰随处弹,“就凭你欠我们的债,我们就有权力掀翻你这狗窝!”   “你在逼我?”我站在客厅里,气得肩膀一直在颤抖。   他说:“柚子,你可别这么说,蒋老大给你两条路选择,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   他们开始摔家具,我拦也拦不住,像个急得团团转的蚂蚁。   “柚子,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不跟我们走?”   我看向他,整个人像打了许久的战,精疲力尽,我说:“你们在客厅坐一会儿,我去房间整理行李。”   “早这样不就好了,非要折腾自己受罪是何苦?柚子,你也是聪明人,跟着蒋老大,保你以后日子比现在风光。”说着,他坐入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一边抽烟一边打量整个屋子,“这么寒碜的地儿,砸了都不可惜。”   我笑着进入厨房,倒了一杯茶出来,说:“阿龙哥,我现在突然想通了,与其过这种日子,还不如跟着蒋老大吃香喝辣。好歹以后道上兄弟还称呼我一声嫂子呢,多有面子啊。”   “哎,柚子,你这么想就对了。要我看啊,你那些廉价的破衣服也别收拾了,蒋老大两千万都可以不要,还在乎给你买那几件衣服?”   我含笑看着他们说:“我啊,一时还改不掉穷酸样,那些衣服我可舍不得扔。你们坐会儿哈,我进去收拾收拾就来。”   --   进入卧室后,我快速拿出行李包,往里面塞几件衣服和内衣,再从床垫底下拿出一张银行卡,里面有十八万。   来不得多做考虑,我从床底拿出昨天在用品店买的尼龙绳,一端紧紧缠绕在自己的腰间,打上死结。另一端死死扣在床柱上。背上行李包,扎上马尾辫,我面对着窗户深吸了一口气。   二楼,不算高,我爬上窗户,一跃而下,跳在空调机上,再看看一楼的草坪,一鼓作气,我闭上眼睛准备往下跳,却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柚子。   我吓了一大跳,以为是阿龙哥发现了我,我不敢往上看,直接跳了下去。   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我一边解尼龙绳,一边站起来,准备随时撒腿就跑   “我说,你是没听见我喊你,还是非要表演飞檐走壁?”   我解绳索的手一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转过身,慕昭衡就站在我面前,不远处停着一辆劳斯莱斯,司机站在车门前看着我,我感觉很不真实,他不是不想帮我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头顶传来阿龙哥愤怒的声音:“妈的,柚子你是不是找死?!”   我害怕的一缩脖子,看着慕昭衡说:“我、我有急事,先、先……”   “先什么?你觉得你现在能跑到哪里去?”慕昭衡似笑非笑,看我像看傻子一样,“亏我还觉得你聪明,原来做起事来这么没脑子。”   我无语凝噎。   他过来拉起我的手把我拽进怀里,声音一如往常一样低沉,“放心吧,有我在。”   我惊得眼睛大大的,瞳孔中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阳光在其中闪耀。   “慕少……”意识到他的意思,我激动推开一步,却又怕这是一场梦,“您不是不想帮我吗……”   “我可没说。”   我心里涌现出巨大的狂喜,眼里闪着希冀的亮光,禁不住抱住他的胳膊,“慕少,我就知道您不会抛下我不管。”   他看了看胳膊,又抬起头看了看我,眉一挑,说:“可别把眼泪鼻涕蹭我衣服上。”   我吸着鼻涕乖觉地点了点头,汕汕的松开了手,擦擦眼角。   阿龙哥领着手下几个跑上来包围了我们,气势汹汹的说:“你他妈又是谁?”   慕昭衡看着我,冲阿龙哥抬了抬下巴,问:“是他打的你?”   我摇摇头说:“不是他。”   “少他妈在这里废话。柚子,你不想死就滚过来!”   我咬唇不语,一直靠着慕昭衡一动不动。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敢跟我抢人的,。”慕昭衡面无表情的看着阿龙哥,声音平淡却隐藏不住强大的气场。   阿龙哥身边一个手下看到了不远处的车牌,立刻凑到阿龙哥身边提醒,“龙哥,那是三少。”   阿龙哥脸色一变,眉头紧锁着看了我一眼,随后转身走到一边打电话。   慕昭衡沉着脸看着阿龙哥打电话,转头突然对我说:“柚子,好好记着他们的脸,回头一个个找他们算帐。”   阿龙哥回来后对着慕昭衡鞠了个躬,说了一句话:“慕少,真是对不住,是我们有眼无珠没认出您来。这样,柚子跟着您,我们就不打扰了。”   慕昭衡阴沉一笑,嗤道:“你当我什么人,这么好打发的?”   “您看……”阿龙哥有些慌张。   “跪下,跟她道歉。”   我一惊,赶紧摆手说:“慕少,不用了!就让他们走吧!”凡事都不能做太绝,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他沉声道:“真不用?”   “真的不用!”   我不可能永远依赖慕昭衡这个靠山,就算我想,他也会一直对我感兴趣,我总有一天会过气,所以我要给自己留一丝余地。   阿龙哥他们离开后,慕昭衡带着我上车,司机一直专注开着车,我仔细想了想,说:“慕少,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慕昭衡懒懒的靠在后座上,斜了我一眼,“这就谢了?那我要是帮你把债还清,你岂不是要以身相许?”   提起这事儿,我心里一跳,故意牵强一笑,“我没有这个资格。”   他降下车窗,阳光照了进来,我眯起眼睛看他,他长的真的很养眼,比起蒋毅平,我跟着他要幸福的多。   慕昭衡没有看我,完美的侧脸沐浴在阳光里,睫毛又长又翘,他弯了弯嘴角,说:“今天慕少好人做到底。你欠他的钱,我帮你还。”   我眼睛猛地一亮,压抑不住喜悦,再一次激动的说道:“慕少,您真的帮我还债吗?”   “嗯。”   他的声音很轻很懒散,却给我莫大的安全感,我有些紧张,迅速说道:“您要是不急,我以后分期还您。”   “随便。”慕昭衡换了个姿势,脑袋搁在我的大腿上,闭着眼睛说,“这点钱对我而言不算什么,你可以不用还。”   我虽然早知道这对慕昭衡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但心里依旧很感动,眼眶忽然湿润,我抬头看向窗外的阳光,刺得眼睛一痛,却仿佛把我的世界都照亮了,没有黑暗,没有肮脏,脑海里开始幻想着未来。这是我第一次敢这么想自己的前景,美好地想大哭一场。   我居然,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