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自序 神农架野人之谜,闻名于世,是世界四大谜之一。尽管科学界进行多次考察,科学家、学术界争论不休。一派学者说,有野人;一派学者说,没有野人。但是仍然是谜。 远古时期,神农架一片汪洋大海,经燕山和喜马拉雅山的运动,逐渐抬升而成多级台地。地势西高东低,平均海拔1200米以上。最高海拔3105米,在神农顶,誉为“华中第一峰”之称。最低点,是下谷坪石柱河,海拔398米。垂直高差达2707米。海拔3000米以上的山峰有大神农架、小神农架、金丝岭、 杉木尖等6座山峰,海拔2500—2900米之间有望农亭、刘亨寨、南天门等20余座山峰。 这些高大苍莽的山峰由西向东横贯倾斜的神农架山脉,是长江与汉江的分水岭。 神农架地处鄂西北边陲,华夏始祖神农炎帝在这里搭架采药,救民疾苦,教民众种五谷而得名:神农架。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前,神农架一部分属房县,一部分归兴山管辖。1970年5月28日,国务院批准兴山,房县,巴东连边地带的24个公社,2个药材种植场,1个农场归并一起,设置神农架林区,由湖北省人民政府直辖,是全国唯一以林区命名的县级行政区。 神农架东接保康,西连重庆市巫山、巫溪,北临房县、竹山县,南频兴山县、巴东县。国土面积3253平方公里。其中下谷乡为土家族、苗族自治乡。 神农架地处中纬度北亚热带季风区,气温偏凉多雨,海拔每上升100米,气温相差2度左右。构成低山,中山,亚高山3个气候带,明显的立体小气候。年降水量36亿立方米。 神农架河流、溪流呈树枝状分布,受地理环境的控制,落差大,水量充沛,水流速湍急,大小河流300公里。属于沿渡河流域的沿渡河、香溪河,汉水流域的南河、堵河水系,汇聚汉水,流入长江。现在南水北调,神农架的水流进入了祖国的心脏—北京。 立体气候和独特的神农架地理环境,神农架成为中国东西南北植物种类的过渡区域以及动物繁衍生息的交叉地带。成为世界自然植物种类和动物种类的基因库。 千万年来,神农架群峰相叠,洪水滔天,荒洪野蛮,人迹罕至,至今成为自然之谜。 其中,也有野人传说,野人的踪迹遍布神农架地区。关于野人的传说由来已久,可追溯到公元前4至5世纪战国时期的《山海经》记载:熊山(今鄂西北神农架)有一种叫“赣巨人”,或称“枭阳”,亦叫“狒狒”的动物,身高一丈左右,浑身长毛,长发,健走,善笑。 西汉时期的《尔雅》记载:“狒”人形长丈,面黑色,身有毛,若反踵,见人而笑。”这就是人们所说的野人。 清朝《房县志》记载:“房县高险幽远,石洞如房,多毛人,长丈余,遍体生毛,时出 啮人鸡犬,拒者必遭撄搏,枪炮击之不能伤。” 清代文人袁枚说:“传闻有之,未有见之。”在神农架流传叫“毛人”的野人。据说,你要与野人相遇,被他抓住双臂,野人高兴得笑昏过去,等待他醒来时,就将你吃掉。因此,山民进山劳作时,要携带一副手臂粗的竹筒,有时遇上野人,就双臂戴上竹筒。野人抓在竹筒上,他高兴得嘴唇向上翻,遮住眼睛大笑的时候,山民就迅速脱掉竹筒,拿砍刀将他砍杀。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有记载:“什么动物会笑,嘴唇会上翻,是猩猩。”同时说明,李时珍步入神农炎帝的足迹,到神农架考察中草药。 对野人目击者甚众。 目击者之一:1915年民国4年的一天,房县有一个叫王老中的人,进神农架打猎,午时吃过自带的干粮,抱着一杆猎枪,靠在一棵大树下休息。一会儿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朦胧中,他听到一声怪叫,睁眼一看,只见有一个2米多高,遍身长满红毛的怪物在眼前。他那只心爱的猎犬被撕成血淋淋的碎片。王老中惊恐地举起猎枪,还未等待他扣动机关,那怪物闪电般地夺过他的猎枪,一把碎成几段,然后扭头就钻进了茂密的森林中。 王老中一声惊叫:“野人,野人,遇上野人!”连滚带爬地下山了。受到惊吓的王老中卧床一月余,从此,再不上山打猎。 目击者之二:1974年6月的一天,同神农架交界处桥上 的村民段洪发到山上砍葛藤,走在山林的小道上,听到前方不远处有“咔嚓”声。他纳闷,是人,还是兽呢?于是,他大声询问:“谁呀,一路啊!”这时,他前方跑来一个身躯高大满身红毛的奇异动物。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那动物就来到了跟前,伸出长满红色长毛的手来抓他。在惊慌失措中,他顺手挥动砍刀砍向那动物的手臂,只听那动物“啊”的一声惊叫,负痛地消失在林子里。原来,段洪发在忙乱之中,将刀背砍向那动物,要不然,定将那动物的手臂砍了下来,可以鉴定是否是野人的肢体。 目击者之三:1976年5月16日凌晨,原神农架林区革命委员会副主任忻有等5人从郧阳地区所在地十堰市开会后,乘坐吉普车返回林区,途径房县,直上神农架高山,拐过三十六个弯道,行至椿树娅时,明亮的车灯照在公路一侧走来一奇异动物。他们一行五人急忙下车察看,在相距1至2米处,看到那奇异动物的基本特征:身躯棕色长毛,无尾巴,头部长脸,麻灰色,吻部突出,眼耳似人的眼睛、耳朵,额部长毛垂下。那奇异动物直立行走,行动迟缓。在他们一行5人轰击下,奇异动物爬上山坡,消失在森林里。 目击者四:2003年6月29日,一行4人乘车到神农顶,同时看到一个灰白色的动物,弯着背,像一个老年人那样走在公路边上,车往前行走了一段,那动物就快步地走向路中央,走了一会儿,就站在哪里,头往后一甩,直接往路下面的树林里跑去了。面对那动物的身影,车上的人几乎同时发生一声惊叫:停车,遭遇野人。车子惯性地向前冲出20余米后停了下来。但是,野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一行人下车,约有10秒钟,跑到路边,就听到树林里的咔嚓声。他们向坡下寻找约30米远,只发现几个脚印和碰断的树枝。若是现代人,不会光着脚向下跑,树林里的灌木丛有荆棘,长满长刺。 他们找到野人的脚印,前掌、后掌清晰。那脚印不像当代人的脚印,有一瓣一瓣的五个脚趾头印。后来,经测量,脚掌长32厘米,后脚掌宽10厘米,前脚掌宽14厘米。 只可惜,他们在慌张惊喜中,没有用录像照相设备抓拍到瞬间的影像。 类似目击者在神农架不同地点有数百人次。 神秘的神农架,有神奇的野人。引起了国家和社会的高度重视,对野人的考察,从没有间断。最大的一次野人考察活动,就是1974年5月14日凌晨,神农架林区革命委员会副主任 任忻有在椿树娅目击野人,报告到郧阳地区。当年5月15日,郧阳地区向《人民日报 》、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发出加急电报,报告神农架发现野人。6月15日,中国科学院派出野人考察组进入神农架进行初步考察。9月份,中国科学院、北京自然博物馆、北京科技教育电影制片会同湖北省博物馆、武汉地质学院、上海师范学院、郧阳地区、神农架等有关部门16个单位,一共80余人参加野人考察。湖北省军区、郧阳军分区、房县和神农架人民武装部派出军队与民兵携带枪支武器、通讯器材协助考察追踪。历时六个月,行程5000余公里,在神农架大山搜寻约1500平方公里的深山峡谷、山洞,走访山民 ,一无所获。 这是最大的一次野人科学考察活动。神秘的野人似乎感觉到了人类的活动,消失得无影无踪。 1978年至1980年,神农架又发现野人的行踪有30多起。1980年5月,中国科学院武汉分院和湖北省科学委员会组织北京、上海、山西、湖北的部分科研单位、大专院校30多名科技人员组成的专业野人考察队,进行7个月的考察,只收集到了野人的毛发、粪便、足迹等间接物证,没有发现活体或野人的尸体。 1981年8月,在湖北房县成立了中国野人考察研究会,是一个专门考察野人的科研机构,长期考察野人。 野人的神秘之处,就是同人类捉迷藏,你要刻意的寻找他,无踪无迹。你要冷落他,却在你跟前出现,露出他的影子来,让人捉摸不透,这就是神农架的野人之谜。 谜底在哪里呢?就在神奇的神农架大山深处,那里不仅有野人之谜,还有许多不解之谜。 以上姑且算是序言吧,要读取神秘神奇的神农架野人之谜,请言归正传。这里演绎一则神农架野人传奇的故事。 卷一 第一章 道光年间,干旱的年景,百姓饥寒交迫。襄阳府接到了大清皇帝的诏书,征收银两,选美女进宫。 这是各府、县的行政长官最为头疼的事情,在这大灾之年,已刮地皮三尺,哪还有银两上交呢?每年选宫娥秀女,官宦人家的女子该 选上的淑女,已送进宫了;该出嫁的良家女子,怕到皇家受活寡,提前出嫁了。 府尹压县令,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征银和选秀女的任务。县衙门借机搜刮民财,贪图民间女子。 这年的秋天,谷城县令带领一班如狼似虎的衙役到各地横征暴敛,地主人家出钱出物。 贫民百姓无钱无物,就抓到官府的庄园里做奴役,看上姿色有几分姣好的民间女子,就以选宫女的名义霸占为妾,将那中等模样的女子送到府衙,然后送进皇宫作宫女,好交差。 这年大旱,钱家6口人住在破庙里栖身,年老的爷爷、奶奶疾病交加,蜷缩在破庙一角。钱大领着老婆和两个儿女在外讨饭。 在这个年头,遍地饥荒,饿殍遍野,仅讨得一瓢猪食,还是一户好心的大户人家的长工,看在钱大一对漂亮的儿女份上,将喂猪的食品偷偷地舀了一瓢给他们。 钱大一家人如获至宝,千恩万谢。他们返回到破庙,正赶上县令领着一班人马路过这里,到庙里歇脚。县令问道: “今年的人头税交了没有?” 钱大说:“我们一大家子人,吃不上饭,哪有钱交人头税呢?” 县令说:“今年是大旱之年,粮食欠收,皇粮国税要交,每人的人头税上调到一两银子。你们一家六口人,应交税银六两。” 钱大一听县令发话,吓得两腿发软,率领老婆、孩子跪在县令面前,告饶: “青天大老爷,你看,我们上无片瓦,下无立足之地,借住在破庙里,还有两个老人病卧在地。刚才讨回一瓢猪食,度命过日,还不知道明天饿死在哪里呢?我哪里有银两交人头税啊?” “哼!”县令一声哼,“你们都不交粮交税,我怎么向朝廷交差。”衙役们一听县令发话了,上前就是拳打脚踢。可怜手无寸铁的钱大一家人被打得哭爹喊娘,鼻青脸肿。他们在饥饿中,还经得起打吗? 在衙役们的打骂声中,奄奄一息的两位老人已命赴黄泉。钱大的儿女在衙役们的拳打脚踢下奔向老人,哭叫:“爷爷,奶奶!” 县令看到这一家人榨不出油水,只好喝令衙役将钱大的未成年儿女带走,说: “你听着,钱大,你的一双儿女抵今年的人头税六两。儿子放到我庄园里充长工,女儿调教后,送进皇宫充秀女。” 穷人家的孩子,命就是这么苦。任人宰割,任人欺凌。钱大知道,儿女到了官府里,哪有好日子过呀,真是生不如死! 生离死别,哭天喊地。民众在虎狼般的衙役手中如同待宰的鸡鹅,叫唤声凄凄惨惨,震天动地。 钱大夫妻俩眼看着一双儿女被掳走,无能为力,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喊爹哭娘的儿女在县衙一行人的手中抢走,渐行渐远。 他们夫妻俩回过身来,在秋风卷起枯叶中,将两位老人用破席子卷到荒郊野外的乱坟岗埋葬。 翌年的正月十五。官府张灯结彩,大户的人家杀鸡宰羊,闹元宵过大节。 这时节,穷人家上门乞讨,多少能讨得点剩菜剩饭,以度时日。钱大夫妻俩年内丧了父母,两个儿女被抢夺,还不知命运如何,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 他们将乞讨来的残汤残饭,先来到郊外的乱坟岗,祭奠已去世的父母亲,好让在天之灵保佑那一双未成年的儿女 活在人世间。 正月十五日,春寒料峭,野外的杨柳树还光着秃秃的枝桠,在淡淡的阳光下,经风一吹,颤抖着枝条。 一只、两只乌鸦飞来,落在树枝上,“哇哇”的乱叫。一会儿,乌鸦飞到荒草地上,似乎在寻觅着什么,它是在寻找食料;一会儿,拍翅飞到枯草荒凉的坟头,有新坟,也有旧坟,啄上一两只虫子,很满意地拍翅飞向天空。 钱大搀扶着瘦弱的妻子,自言自语:“我们还不如那乌鸦,自由自在地生活在天空中,寻找野食。”他们牵扶着来到已堆有数月的坟头。黄土,还是新的泥土,但已长有野草,枯黄的野草在初春里没有生机,在寒风中抖动。 钱大将破碗放在坟头,那碗里漂浮着残汤残水。他们夫妻俩不约而同地跪在坟前,流泪祷告: “父亲啊,母亲啊,如有灵在天,请睁开眼照应一下我的苦命的孩子吧!” 钱大在这空寂无人的野地里,发泄心中的苦闷,释放在人间被迫无奈的心结,不由自主地吟唱: 正月十五 是新年 官府欢笑 闹元宵 穷人愁肠百结 过不了年 老天爷为什么不开眼 好好关照穷苦人…… 正月十五,大清早,县令派出两名衙役和他抓来的钱大的儿子到襄阳府,接府尹的七公子来谷城县过元宵节。 府尹有一夫人四小妾,这七公子是第四妾生的儿子。妾是府尹的心头肉,小妾生的儿子如同掌上明珠。 县令知道巴结上司,就是要将府尹心爱的小夫人抓在手里,就能官运亨通,而要抓住府伊的心头肉,就要攥紧他们的儿子,这是讨好上司的最捷径楼梯。 县令派去两名衙役做保镖,四人抬的大轿和一个跟班的书童前往府衙,亲自接公子哥到县衙过节。 在保证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将府尹的七公子抬出襄阳府衙,这也是每年的惯例,往年均是安全去,平安回。在天下老百姓吃了上顿无下顿的苦日子里,平民百姓哪有心思和力气去谋害一个八面威风的公子哥呢? 已进入了谷城地界,行走在荒郊野外,四人抬的大轿忽闪忽闪地来到乱坟岗,一前一后两名衙役相随,跟班的书童不离轿前轿后地跑。 七公子在轿子里听到这荒凉之地有人在唱苦情,民间小调悠扬好听。他立马叫停轿子:“停下,停下,歇息一会。” 钱大夫妇正在悲伤时,没有顾忌这一行人的到来,情不自禁地吟唱道: 正月十五 是元宵 公子哥儿坐大轿 驱使奴才 好逍遥 可怜穷人孩子 做牛做马 不知死活在哪家…… 七公子荒淫无度,听不懂穷苦人的唱词。但是,县令却明白钱大在这正月的大年节里发愤心中的苦情,要让公子听懂了,将唱词带回府衙,这还了得! 县令急步如飞 ,来到钱大的背后,朝钱大的后背踹去。钱大的女人看到突如其来的县令要踢自己的男人,这一脚下去不要命,也是个半死。 于是,她一把抱住县令的大腿。这一脚踹空了,县令怒发冲冠,提起一脚将钱大的女人踢翻在地,又一脚踩在女人的颈脖上。 可怜的女人,为了保护自己的男人,被县令踢翻在地,又踏上一脚,顿时,两眼翻白,冤屈的魂魄悠悠出壳,苦命的人在正月十五里,追随公婆去了。 钱大被眼前的突然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但是,他一看是县令大人欺人太甚,顿时怒火燃烧,使出平生的力气,将县令的两腿倒提起来,使劲旋转数圈,然后,抛出去,落在十丈开外,只听到“嘭”的一声响,县令的头撞在那颗歪脖子柳树上,脑浆迸出,一命呜呼。 瞬间的变故,那跟班的书童是钱大的儿子,看到自己的母亲被县令踢死,只听得他一声惊呼:“娘啊!”奔赴过来。 县衙役看到县令被钱大甩到树干上撞得七窍流血, 奔跑过来,举刀向钱大下手。钱大的儿子急中生智,在地上抓起两把尘土撒向那两个如狼虎的衙役。 被迷了眼的衙役分不清东南西北,钱大一声咆哮,从一个衙役手中夺过大刀,顺手将这名衙役的脖子抹了。 另一名衙役抹开了双眼,他将钱大的儿子一刀劈了脑袋。钱大两眼发红,绝望地惊叫一声:“儿啊!”他迅速地奔过来,一刀砍在那衙役的腿上,断腿的衙役“扑”的一声倒地。那壮实的衙役仍然用刀撑在地面,高声叫喊: “七公子,快跑。要杀人了。钱大这个刁民造反了,快跑啊,到府衙报告,捕捉刁民钱大。” 钱大两眼冒火,一刀下去,将那衙役持刀的手臂砍断。只听衙役说:“钱大,且慢,只要你留下我的性命。我还保你女儿不死。” 钱大问:“我女儿在哪里?” 衙役说:“已被县令送到府尹,做小妾了。” “可怜的女儿啊,进了狼窝,又入了虎口。十五岁就做了人妻。”钱大悲怆地喊道: “苍天呀,为什么不长眼,看着百姓受苦受难,还遭受活罪!”他又举起大刀,“ 狗衙役,狗奴才,本是穷人出身,为什么要当官府的帮凶啊,留你不得。”他手起刀落,衙役的脑袋滚在一边。 七公子看到眼前的变故,在轿子旁吓得尿了裤子,喊轿夫救命。那四个轿夫早已四处逃窜,奔命去了,哪里喊得应呢? 钱大直奔过来。七公子已经瘫坐在地上,脸色灰白,双手作揖: “大爷,饶命。你要钱,我给钱。”说着,他双手捧出一锭银子,钱大用刀将银子打在地上。七公子跪在地上,伏地磕头: “大爷,饶命!轿里还有吃的东西,你全拿去。只要你留下我的命,我府里有钱,有吃的东西,任你拿。”钱大本想留他的性命,一听到七公子说,在轿里有钱,还有吃的东西。 他怒火燃烧心头,豪气顿生,手起刀落。一腔热血冲天而起,七公子的人头滚落一边,两眼圆溜溜地睁着,好像花花的世界还没有看够。 钱大将银元拾起,收拾好,在轿子里拿出油糕、元子、花生、糖果、瓜子各种糕点,摆在妻子、儿子跟前,祭奠亡灵。钱大祷告∶ “你们生前没有见过这些好吃的果子,死后在天界里去享受吧。” 于是,钱大用大刀就地挖了两个坑,将那轿子拆散了,垫在坑里,把妻子、儿子草草埋葬。封土堆前,他折了几枝柳树枝插在土里,算是作为新坟标记。 他慢慢地收拾起七公子留下的糕点,胡乱地吃了一气。这时,一群乌鸦在他头顶上盘旋,“呱呱”的乱叫。一阵风吹来,他才感觉到一脸的血腥气。 他看了一眼横七竖八的尸身抛在荒凉的大地上,知道自己已经惹上了杀身之祸。他最后,在他父母的坟前磕拜一下,叫唤道: “爹,娘啊,儿不能尽孝了。”他又来到妻儿的坟前,“妻啊,儿啊,你们在这里互相照应啊。我今生回不了这里了。” 钱大分不清东南,朝北方逃窜,不一会儿,就追赶了四个轿夫。他扛刀在肩,怒视着轿头。 四个轿夫很淡定,其中一个年长者说:“好汉,我们都是苦命人,家里无吃无穿,给人家下苦力抬轿子,挣一点养家活口的辛劳钱,你杀我无益。” 其他三个轿夫也随声附和:“穷苦人杀穷苦人无益。” 那个年长的轿头又说: “你已经杀了官府的人,还是逃命要紧,我们不会供出你来。你往北走,就是襄阳府,是自投罗网。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吧,从这里南下,上神农架。那里是原始森林,荒无人烟。你到了哪里,还能生存下来,就凭你血气方刚的一条好汉,虎狼也惧你几分。” 钱大顿时清醒过来,将大刀夹在腋窝下,双手作揖:“谢谢各位,谢谢这位老哥,指了一条明道。我们就此一别,上神农架,后会有期。”他转身就往南奔。 那位年长的轿夫在后喊道:“你将那衙役的行头换上。官府的人盘问起来,你就说是出差公干,好搪塞过去。一定要快上神农架啊,不要几天,官府的人会追捕你。” “听到了。”钱大边跑边回头应道,“多谢了,老哥!你们是好人,也快散了吧!” 卷一 第二章 当夜,县府衙内乱成了一锅粥,平时作威作福的县太爷被钱大打死。老百姓心中舒畅,出了一口恶气,在县衙外看热闹,打听虚实,顺便还能讨一口丧席上的剩饭菜,填肚皮。 县衙里,大太太,姨太太,一干人马黑衣黑裤。白灯笼点得厅堂内外如同白昼,与那灵堂内明明暗暗的长明灯相辉相映,一派哀声。 管家忙得前后飞跑,指挥一干人马为横死的县令守灵。 县衙里的师爷也没有闲着,连忙起草公文向襄阳府报信,罗列钱大的罪状: 一是砍杀了府尹的七公子;二是打杀了县令;三是杀死了两名衙役;四是杀死了七公子跟班的书童。 他不知道是县令杀死的钱大的儿子,将帐记在钱大的名下;五是钱大畏罪潜逃,不知去向。最后,请求府尹派兵追捕。 襄阳府是在第二天早上,接到县衙师爷起草的盖上县印的公文。府尹两眼发黑,落入眼帘的第一条是死了他的心肝宝贝姨太太的儿子,能不眼黑吗? 当他看完了整个公文,感到万分震惊,一个小小草民钱大怎么一口气杀了这么多人呢?难道两个衙役的刀是吃素的吗? 他更恨县令,平时对 百姓,为虎作伥,关键时刻,草包一个。他心疼的是他的七公子,断送了他的掌上明珠! 襄阳府尹悲痛之余,马上进入角色,立即升堂,发令签,分别派出四组衙役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追捕钱大。 一面命令书办拟发通缉令发到各县、保、甲。死要见尸,活要见人;一面呈文上报朝廷,极力阐述草民钱大胆大包天,无故杀死朝庭命官县令和一干衙役。 他坐镇襄阳府衙,专等待各路人马抓捕钱大的信息。同时,他动用襄阳的水军。 这是襄阳府处在汉江上,专门设立的水营,在襄阳府的辖制下,巡逻襄阳的护城河,上马管军,下马管民。 府尹就调遣水营的管带、副官领着一支人马向神农架与保康县交界地区追捕杀人犯。 正月十五,月明星稀,万家灯火。富豪之家请专班人马,唱大戏,玩彩船,舞龙狮。 钱大在这明月的夜里,向南逃命。他不敢在人多的集镇里穿行,害怕官府乡绅发现他的行踪,报官。 他只好拣人少的小道,穿插村庄,越过田野,一路向南,逃向心目中的神农架,那里才是他的天堂。 他的理想,就是达到神秘神奇的神农架原始森林,摆脱人间地狱! 钱大一路夜行,启明星在东方升起之时,已到达保康地界。保康之南就是与神农架交界了,他想,在这白日里, 如何越过保康地界呢? 他来到一条溪流边,捧起冰凉的河水,擦了擦脸,将灰尘洗掉,清醒一下头脑。将换上衙役的衣服整理一下,把脏了的衣角撩在溪水里,搓一搓,让衣服整洁,要像一个差人的样子,才能蒙混世人的眼睛。 他就这样决定,假扮一个公差,在官道上行走。 他将七公子留下的糕点,已在行走之时,边走边吃,早已填饱了肚子,就着溪边甘冽的溪水,低下头, 喝几口水,凉水从喉咙下去,凉彻心房。 他打了一个寒颤。溪边一颗柳树上,一只乌鸦“哇”的一声,拍翅下去,打破寂静的早晨。 晌午,他已经看到了保康县城。但是,钱大不能穿城而过。他怕招摇过市,被人识出了破绽,小命难保。 这时,只听见身后的大道上传来“得儿得儿”的马蹄声,一骑快马飞奔而来,那是襄阳府尹派衙役飞报各县缉捕钱大的快马。 钱大赶快闪在路边一棵大树后面,眼看着那飞奔的快马一路烟尘地过去,奔进了县城。 钱大只好绕过城墙,从郊外穿插,越过保康县城。荒凉的郊外,穷苦人家成群结队,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向县城去乞讨。 钱大摇摇摆摆地大踏步地向南而去,只听得身后的乞丐骂道: “吃人的狼狗又出洞了,不知谁家又要遭殃!” 钱大心里好难受。但是,他只好忍受着内心的痛苦,咬牙向南而去,留下身后的骂名吧!谁要你假扮差人呢? 他不敢有丝毫的耽搁,懒惰。只要一松懈,就会失去生命。要活命,逃到深山去!下午,他就来到了保康县的马桥。 这里是一个小集镇,在宽阔的河流边,住着不少的人户,有卖杂货的店铺,有小吃店,铁匠铺,自然形成了集镇。 连日奔命的钱大,走得两腿麻木,就在街边一家不起眼的小饭店停留下来,将大刀靠在桌边。店小二就端上茶来,问道: “公差,请喝茶。” 钱大接过了茶,喝下。店小二便端来了酒肉。钱大只是将一盘红烧猪肉胡乱地吃了。他还要了两个烧饼,包扎好,将七公子留下的银两付账。 店小二说:“公差,为什么不喝酒呢?”他感到奇怪,这个差人不喝酒。 钱大说:“要赶路,留到回来再喝吧!”他心想,哪有回来的路呢? 店小二说:“公差,你忙吧,听说是襄阳府里紧急公文,缉拿一个胆大的杀人犯。那人将谷城县令和衙役一干人马全杀了。你是公差,有公干,不能耽误。” 钱大一听,心里一惊,自己不正是要捉拿的杀人犯么?万幸的是店小二没有看出破绽,此处不是久留之地。他迈开大步,向神农架奔去。 莽莽苍苍的神农架就横亘在眼前,山间小道,灌木丛生,高大的松树、桦树、栗子树、橡子树、柿子树、灌木林间杂在山岭之上。 钱大只见通往神农架的官道上,尘烟滚滚。一队官兵骑马挥戈往前赶来,一路高呼,乱喊: “不要放走了杀人犯钱大。” “将那假扮公差的钱大缉拿。” “谁拿到重犯,赏黄金10两。” “另加白银50两。” “府尹说,还赏一个丫头,做媳妇。” “府尹还说,另赏10亩土地,一处庄园......” 钱大胆颤心惊,伏在小道的林子里不能乱动,啃下两个烧饼,只有等待那一对官兵从官道上走过。 他才沿着山坡小道向山顶逃生。步行的衙役、官兵手握长矛,肩背大刀步行而至,约有百十余人。行走在官道上,踏得干燥的路面尘土飞扬。 钱大没命地钻过丛林,走了两个时辰,在半山腰里,有一条羊肠小道,横亘在山腰。只要有路的地方,它的尽头就是连接一户人家。 他一日一夜地连续奔波,已经精疲力竭,加上这么多的官兵在后追杀,身心疲惫,需要找一户人家讨点吃喝,休息一下,方能逃命。 他顺着这条山间小道走去,在密林里,看不见官道,只能隐隐约约地听到喊杀之声从山下传来。 走过这面山坡,转过一个山梁,在树林深处,有一片青翠的竹林,透过竹丛,能看到几间房屋露出的房檐。 竹林边是一条山涧溪流,清冽的泉水哗哗流下,一个身着短衫,将长辫盘于头顶的中年壮汉肩挑两只木桶,在溪边挑水。 他发现钱大手执大刀,伫立溪边,正向他来的方向张望,于是打招呼: “官差,你们又来搜捕人犯?” 钱大迟疑了一下,在溪流的倒影里,看到自己一身衙役的装扮,忽然醒悟起来,自己不是公差吗?于是,他答话: “发现人犯吗?” 那担水的汉子快人快语:“不曾看到,刚才已有官差来过。听说,那人是穷苦出身,被逼无奈,杀了县令、衙役和府尹的公子哥儿一干人等......” “是什么人啦?”在竹林那边,屋子院门前,一人答话,说,“请到屋里歇息。” “我是这家主人的长工,”那担水的汉子说,“说话的是这片地方的甲长。人,很和善,去歇歇吧。”他对着竹林说,“甲长,是一个官差,从山那边过来,追捕人犯,走到这里。” “请过来吧,喝碗茶,吃点东西。”甲长说。 “好咧!”钱大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卷一 第三章 这是规矩,凡是有公干的官差下到乡村,一定要在保长、甲长家里坐坐,或喝茶,或吃点心,或吃一顿大餐,甚至在这里过夜,抹牌赌博,还有甲长家里养的小女人陪同睡宿,官府一家人嘛! 长工汉子挑水走在前,钱大扛刀在后,拿出官差的气派。他转过竹林,上一道坎子,就到了一个平坝上。 甲长一身黑绸缎衣衫,戴一顶黑色瓜皮帽,脑后一根长长的辫子,垂到屁股跟子。他挺身迎接: “有劳官差,辛苦官差。” 钱大握刀抱拳,答谢:“甲长,平安!” “怎么只有你一人?”甲长疑问。 钱大说,官兵搜山,山大人稀。走到这里来偷懒,歇息一下,打扰甲长了。 甲长疑疑惑惑地将钱大引导到客厅,坐下,立即有两个丫环模样的小女人,一人捧茶上来:“官差,奉茶。”一人端上果酥上来:“官差,吃点心。” 甲长吩咐备饭备酒,好好地款待差人。 钱大说,只要点饭菜就行了,不喝酒。 甲长愣怔,心想,没有不要酒的官差。他说:“那哪儿成呢?无酒不成宴。不能慢待公差。” 钱大说:“如今大旱之年,遍地饥荒,死人不少,有饭吃就是幸运了,哪能喝酒呢,吃肉呢?” 甲长皱起了眉头,他问道:“你在哪里公干?” 钱大忽然明白过来,便说:“在谷城县衙公干,被府衙追责,一路追赶逃犯。到此,打扰了甲长大人。” “啊!”甲长松了一口气,“谷城经保康县,到神农架地界,有四百余里之遥,一路辛苦了。应该好好歇息一下,在我这里养足精神,好公干。如今是大旱三年,灾害的是老百姓,富裕的是官府。我们这些小甲长跟着沾沾光。吃喝不愁,旱不到我们。请放心,只要是到了我这里,就算是到了家。别客气。” 不一会,饭菜上来了。大户人家有长工种地,有短工砍柴,有专门的厨子做饭。还有伙计挑水,料理家务。 这不,只要甲长一声吩咐,厨房里的厨子就上来肥鹅一只,鸭汤一罐,烧鸡一只。野猪肉,野兔肉,凉拌鹿肉各一盘。 一一端到桌面。自制豆腐,腊肉炒青椒,瘦肉炒竹笋,山鸡炖木耳,山珍野味,香气扑鼻。 钱大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席面,肉香味早已将他熏麻木了。这些美味,他闻所未闻。 这时,甲长手执一大碗酒水,说:“请,官差喝酒。” 钱大有点受宠若惊,惊慌地起身,将面前的一碗酒水端起,一股香醇味直冲脑门。他有点晕晕乎乎,却说: “多谢甲长,我不会饮酒。” “哪有公差不喝酒,哪有公差不吃肉?”甲长有点生气的样子,然后,将端起的大腕碰上钱大端的大腕,“砰”的一声响,说,“喝。” 甲长一气喝下一碗酒水。钱大喝下一小口酒,从喉咙下去,一路热辣辣地下肚。 他有点站立不稳,赶忙把一只鸡腿塞进口里,压住酒气,免得反出胃来。鸡肉酥香可口,自娘胎里出来,才吃上这么美味的鸡肉,喝上这么醇香的美酒。 甲长很绅士地一手翻转碗底,一手抬着钱大的酒碗:“喝下去,第一碗酒要干掉,才能吃肉,是这里的规矩。” 钱大有点为难地说:“我是例外。我只能边吃边喝。”他已被酒气肉香勾起饥饿来。 甲长说:“坐下,请。” 钱大将酒碗放在桌上,坐下身来,狼吞虎咽。 甲长看到钱大饿相,于是,一个劲的给他夹菜。他心里起了疑心: 眼前的这个人,好像就是要通缉的杀人犯。其一,官差公干是成群结队,不会放单。 其二,没有哪位差人不喝酒......想到这里,他忽然灵机一动,招手,一名艳丽的女人款款地走了过来。甲长说: “给这位官差斟酒,伺候好官差大人。” 这个朝代的时尚风尚,各级官府养有家妓,一是供自己享乐;二是为接待上级,或同级走访官员享用。 保长、甲长也不例外,上行下效,各家养有一两名妓女,多的还有八、九名,十名以上。年龄在十五、六岁,超过二十五岁以上就要逐出门嫁人。 家妓是经过各妓院的鸨妓培训好了的女子,基本上能吹、弹、唱、写、描绘,尤其是能饮酒,这是主要具备的条件之一。 钱大哪里见过这种阵势,被甲长灌得晕晕乎乎。那女子不过十八岁,柳眉凤眼,勾人魂魄;柳条腰,似风摆柳。只见她一手高举酒碗,一手按在钱大的眉骨上,娇滴滴地说道: “来呀,官人。小女子敬你一碗。”她边说,边将酒碗送到自己的嘴里,一饮而尽,“干呀,官人。我已先干为敬。” 她又斟上一碗水酒,一手端在钱大眼前,一手挽着钱大的脖子, “同小女子喝一碗交杯酒,也是我一生的荣幸。” 钱大说:“我不会饮酒。”但又推不开被死死缠身的小女子,只好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他顿时热血沸腾,有一股暖气直冲头顶,他自言自语地说:“原来,富家人的生活,花天酒地。” 小女子又给他斟满一碗酒,娇声细语地说:“官人,再来一碗,有了酒劲儿,我和官人好吃好喝。” 这是官府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公差的人,在官府人家做客,妓女陪吃陪睡,只要将客人陪好了,什么事情都能办成,想贪就贪,想当官就当官。 当然,要当官,还必须用银子说话,这就要看你有多大的能力,送多少银子,是什么级别的官,就有什么价格。 就说当一个最基层的甲长吧,如果没百十两银子是当不了甲长。那么,一个小小的保长呢,没有两百两银子,不要去问去想。 官的级别越大,价码就越高,这些银子,只不过是要想当官的人先垫着,等到了那个职位,再从老百姓的头上剥去。 甲长只能剥老百姓皮,保长还可以抽老百姓的筋。县令敲诈保长、甲长的骨髓。就是这样一级敲诈一级,最终是敲诈百姓的命。 衙门里的公差来了,也不能得罪。甲长深知,这些衙役是当官的狗腿子,也就是县衙里养的一群狗衙,长官叫他们咬谁,他们就扑向谁,而且拼命地咬。 他们要得到主子的恩赏,不然,就要被主子逐出衙门,像一条流浪犬一样乞讨。 他们就这样也能得到实惠,混吃混喝,这不,还有年轻貌美的女子陪吃陪喝陪睡,走时还能得到主人的一点赏赐,土特产品之类的物品,或小钱。 这个女子就把钱大当成了衙门的一条饿狗,在衙门里呆久了,饿了身体,被放出来,是要吃要喝要玩。 但是,她不知道钱大不是衙门的人,只不过被官府逼得没有出路,假扮衙役,走上神农架之路。 钱大想把那女子推开,她那条细长的胳膊却死死地缠绕着他的脖子,像一条美女蛇似地被咬上了。 他只好半推半就地应对脱身之策,将那美女蛇送到嘴边的酒推了一下。女子说:“官人,妾身先喝一口。”她就喝了一口酒,又说,“官人也喝一口。”她说着,将酒碗推到钱大的口里,强灌了一下。 钱大“咕隆”一声,喝下一口,但被呛得直咳嗽。 那女子赶紧扬起手,在他背后捶捶。“慢慢喝。这就叫敬酒不吃,吃罚酒哦!”她又赶忙拿起筷子,为他夹一块肥肥的红烧肘子,送到钱大的嘴里,“官人,来一口,喝好了,吃好了,小女子好好伺候官人!” 甲长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他感到钱大有许多不对劲的地方,过去上面来的公差,无论是县令,还是衙役,一个个能吃能喝。 今日这个官差行为生硬,而且对投怀送抱的美妓不是推,就是不自在。 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眼前的这个人莫非是襄阳府追捕的在逃的杀人犯。 他在心里划算着利弊,如若这时惊动了钱大,说不定鱼死网破,不知谁死谁活,万一要是真的官差,岂不是得罪了他! 甲长想到了这里,有了一个主意。他对那小女子使了一个眼色,说道:“公差劳顿了,你送他去睡一觉吧,睡好了,再来痛饮三大碗酒。” 那女子对钱大说:“官人,先歇歇吧,有我陪伴你,永世不得忘记我。”她拉着扯着钱大往厢房里进。 甲长看他俩进了房间,对那挑水的长工说:“好好地看护好公差,我去去就来。”他要下山一趟,要向在山脚下的官兵报告这个行迹可疑的钱大。 长工明白了甲长的意图,他小声地说:“主公,你快去快来啊,我可对付不了一个杀人犯!” “嘘,”甲长用手指按了按嘴唇,说,“别出声,好好地看住他。我多则半天就回来了。” 长工说:“那不就到后半夜了吗?”他露出为难之色,“我拖得住吗?” 甲长向那厢房处使了一个眼色,说:“不是有小女子拖住他吗?”他说着,就走出大门去,然后又回身,“如若他要问我到哪里去了,就说我到山上打猎去了,好打点新鲜的野味招待客人。” “哦,”长工点头,答应,“好”。他眼看着甲长转过屋角,穿过林子,消失在山间的道上。 长工也是穷苦人出身。有的人世代为官府的家奴,有的人祖祖辈辈是富豪家的长工。 因为身无寸土没有立身活命的资本,到头来如果在主人家里,就会得到主人家的恩赐,将年龄偏大已被官家人玩厌了的家妓指为婚配,继续在主人家生息,生下小奴隶,为主人家当奴才。 长工想道:过着行尸走肉的无聊生活,还不如传说中的钱大,一身刚毅,敢杀县令,敢宰府尹的公子 。 如果眼前这个人就是钱大的话,他不敢想下去了。甲长带着官府的人便知真相。那岂不是要了一条好汉的命?我能坐视不管吗? 这个社会底层人没有活命了,官府人家一掷千金,花天酒地,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哪管百姓的死活? 在这大灾之年,平原上的草根吃光了,树皮剥光了,老百姓挣扎在死亡线上,官府还要逼捐交税,就是逼命! 钱大被那女子弄进了厢房,一手将门关上,一手将钱大按在床沿上坐下,并拉着钱大的手,摩挲着她那发烫的娇脸。她一双杏眼含春,挑拨着钱大的魂。 她一手解开钱大的衣扣,将衙役服脱下扔在一边,说: “要这张狗皮干啥?”她一手解开自己的衣扣,撩着钱大的魂。 这时,长工不经意地来到厢房的窗口,唤狗赶鸡,骂道:“你这条死狗,咬鸡子啦!”于是,他拿起一根竹棍向睡在墙角的黑狗打去。“汪”的一声,狗跳起来嚎叫。 长工又一竹竿打向在墙边觅食的一群鸡子。惊飞的鸡子“咯咯”的叫唤。 鸡飞狗叫。 钱大猛然醒悟他身处何地,是被正在追杀的逃犯,命悬一线。怎能在这安乐乡里快乐逍遥呢?这是他能享受的吗? 于是,他听到长工打狗赶鸡的叫声,浑身一激凌,打了一个寒颤。他心里说,我这条被追捕的狗,死难当头,怎能吃鸡子呢?他推开来那解衣脱裤的女子,说: “我内急,要小解尿尿,立马就来。”他急忙穿好衣服,最后看一眼那女子。他摔门而出,留着她在床上自做春梦吧。 钱大出了门,在转角处,正撞上长工赶鸡子。他问道:“甲长呢,哪去了?” 长工大声说道:“他上山打野味去了,弄点野山珍好招待官差。”他一看四下无人,招手让钱大过来,附耳低声说,“你说实话,到底是官差,还是杀人犯钱大?” 钱大惊愕,两眼直直地看着他。 长工小声说:“我看你不像官差。凡是来到甲长这里的差人,没有一个不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玩女子逍遥快活的官人。” 钱大已执刀在手。 长工将他拉到一棵大松树后面,小声说:“你逃吧,甲长已下山报信去了。甲长已怀疑你是杀人在逃犯,让官兵来证实。”这时屋门有动静,他高声地说:“官差,茅厕在那屋后,小心有狗呀!” 钱大执刀在手,抱拳致谢:“你是一个好人,谢了。来日有翻身之日,定当报答。” 这时,只听得下山的小道上,有杂乱的脚步声,树枝摇曳声,惊得鸟儿拍翅高飞。 原来,甲长在下山的半道上正碰上两名搜山的官兵从小路上山。甲长将在家里的情形,向两个官兵说了,他们精神振奋。 于是,一路走来一路说笑。官兵甲说:“赏钱有了,正好娶一房媳妇。” 官兵乙说:“赌债还完了,还能上妓院快活快活。”官兵甲说:“抽烟土的银子也有了。” 甲长说:“我的呢?” 官兵乙说:“有十亩土地,归你呢。” 官兵甲说:“还有一个女人也归你养着,到时候,我们到你家来,也方便享用。” 丛林小道上的话语,钱大和长工听得清清楚楚。 长工说:“你逃吧。”他往山上指,“上这座山,越过一条深谷,再爬一座山,再翻过一座山。那里山更大,林更密,荒无人烟。就是要防止野兽突袭。” “你呢?”钱大说,“你放跑了我,他们会放过你吗?” “我们都是苦命人,”长工小声说,“你拿刀砍我吧。我就说是你砍伤我,逃向深山里去了。” 钱大摇了摇头:“不能这样,你是一个好人,我不能连累了你。” 这时,在山嘴头,已有杂乱的脚步声。长工说:“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钱大将长工推了一把:“你快到大门口去,应对屋里的人,这里有我。”他挥了挥大刀,“我一不做二不休,已经是杀人犯了,再杀几个也无妨。杀一个吸血鬼,少一个祸害老百姓的官府人。” 长工已经转过屋角,闪到大门口,只听得厢房里的女人还在娇滴滴的叫唤:“官人,怎么还不来呀,出恭上茅房去了半天。我等不及了呢!” 她以为长工是钱大从茅房里回来了。 长工小着声说:“快了,快了。”他学官差的腔调,“你一个狐狸精,有你快活的时候,一天见不着官差就心焦,浑身不自在。” “你一个要死的官差,”那女人还在说:“我就是一个九尾狐狸精,迷死你!” 卷一 第四章 这时,钱大隐藏在山嘴这边几棵高大的松树后面。他看见甲长在前,两个官兵在后。官兵甲说:“甲长,你不要骗我呀,这样的好事,怎么撞在你手里。” 甲长说:“我好酒好肉地招待他,还让家妓陪伴他睡觉。他这时还在温柔乡里做梦呢!” 官兵乙说:“那更好,免得我们多费手脚,在床上就将他提起来,好捆绑。”他已跟在官兵甲的后面,是最后一个,走到了钱大藏身的松树前。 钱大闪身而出,从后挥刀砍去,官兵乙脑袋落地。可怜的他还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 官兵甲听到后面的动静,一注血喷到他和甲长身上。他一转身,钱大已一脚踢开没有头的官兵乙,劈面一刀,将官兵甲剁倒。 甲长看到眼前的变故,撒腿就跑。钱大哪里能放过他,在后紧紧追赶。 甲长跑到屋子的拐角处,突然被长工扔来的一根打狗的木棍绊倒在地上。 钱大上前,劈在他的后背上,一条刀口有尺余长,顿时,鲜血翻飞。钱大踩在他的屁股上,问道:“你怎么这么歹毒呢,为什么报官?” 甲长对长工嚎叫:“快拿我的猎枪来。”他示意长工用猎枪来枪杀钱大。 长工给钱大使眼色,做挥刀劈人的动作。他急忙地说:“好,主公老爷,我去拿猎枪。”他迅速地钻进屋里。 “我不能留你了。”钱大又一刀挥去,正中甲长昂起来的头颅。刀去,头落,滚在一旁。那甲长的两眼还睁得溜溜圆,似乎死不瞑目。 长工将一杆土铳拿在手里,奔向钱大,说:“老爷,猎枪来了。” 钱大从长工手中接过土铳,向从屋里赶来的家丁扣动机关,只听得“轰”的一声闷响,三个家丁倒在地上。这是土铳里灌满了若干铁子,打出去就有十几平方米的杀伤力。 铁子在近距离能穿透虎、豹、野猪、熊的厚皮。更能透过人的身体任何部位。那家丁被迎面来的似流星雨的铁子打中,也被击穿了若干窟窿眼,还能活命吗? 厢房里的女人接二连三地听到外面的惨叫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故。她问声:“外面,怎么有这么大的动静啊,是不是狗子咬了官差呀?” 钱大一个箭步冲进了厢房,那女子正在穿衣服。长工也跟着冲进了厢房,他拦在钱大的前面,说: “她也是一个苦命的人,是被逼无奈,豢养在富人家里,苟且偷生。” 钱大说:“留她不得,我差一点被她迷住,丢掉性命。” 长工说:“看在我的份上,她是甲长早已指定给我的女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你要杀就杀了这甲长的一家吧。” 他留了一个心计,借刀杀人,只要将这甲长一家灭门,他和这个女人就享用万亩的林地,数百亩的良田,还有这偌大的一个院落。再和这狐狸精似的女人生下一大串孩子,重操家业,好翻身做人。 “好,我成全你俩。但你记住,你要做一个良民。”钱大用刀背指点着长工的额头,说,“你若是为富不仁,这口刀就能切下你的头来。”他说着,大踏步走出厢房。 长工和那女人只听得外面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声,不知又有几颗人头落地。 厢房里的女人,这时才明白眼前发生的事情,钱大就是杀人犯,已将甲长一家灭门。她颤抖着抱着长工: “大哥,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我今生,只要你不嫌弃,我只能以身相报了。” 长工说:“娟子,我刚才不是说了,你是我的女人么?同时天涯沦落人,我们今生今世难分难离。” 那叫娟子的女人抬起泪花花的眼睛,更为怜爱娇媚几分。她把长工抱得紧紧地贴在身上,生怕一松手,就失去依靠。 长工将她抱放在床上,盖上被子,说: “你别出声,就在被子里藏着,我出去应付一下那人。不然,他性急,杀人,已杀红了眼睛,又不分青红皂白,将我的小美人挥刀成两段。听话哦,别出声。我出去,就来。”他出门,反将厢房的门带上。 钱大已经将屋里屋外搜寻了一遍,凡是活口,都杀灭了,他提着滴血的大刀,对长工说:“我该走了,你下山去报官吧。我向深山里逃去。” “你等等。”长工说,“我去给你准备一点干粮,并将火药和铁弹子给你带上。一把大刀,一杆土铳,防止野兽侵袭,还可以对付一下追来的官兵。” “你是一个好人。”钱大感激地说。 长工从厨房拿来一口袋烧饼,还有一布袋铁砂,一包用油皮纸包住的火药,捆绑在一起,放在钱大的肩上。 钱大一手握大刀,一手提土铳,肩挂三个大布袋,迅速沿着眼前茂密的森林小道,往高山走去,一眨眼就不见了踪迹。 此时,一大队官兵从山下的林荫小道上来了,转过山嘴,看到有两个官兵倒在血泊中。 于是,带队的官长一声喝令,追杀过来,转过屋角,看到长工正在一边搬动甲长的尸身,一边哭泣道: “老爷呀,你真是命苦,被那该杀的逃犯一刀尸首分离。” 领头的官兵一把将长工提溜起来,喝道:“快说,杀人的逃犯向哪里逃了?” 长工说:“往山上去了。”他随手指了指眼前的这面山坡。 领头的官兵派了一个小兵卒下山报信,他自己带着五个兵丁向上山的小道追去,走了十余米远,他回过头来,说:“你准备好酒肉,晚上来这里过夜。” “好。”长工答应着。他赶忙将那狐狸精女人喊下床,一同准备晚餐。他知道,这群如狼似虎的官兵不是好惹的狼,不伺候好,他们就要撕他的肉。 钱大一口气就翻上了山顶,高大的树木里好藏身。他站在山顶的一块岩石上,将半山腰的甲长大院落看得清清楚楚,只见一对官兵在院前停留了下来,一人下山去了,其他数人钻进了树林,是沿着上山的路追上山来了。 现在天已傍晚,黑夜即将来临,要穿越脚下的这道深深的峡谷和悬崖峭壁,稍不小心,一脚不稳,就有可能葬身谷底,不如就在山顶上,就着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形。只要官兵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 他将提在手里的土铳上好铁砂和火药,将纸捻子点燃,趴在岩石后面,注视着林间小道的动静。 领头的官兵不时驱赶着前面的五个小兵卒,迅速地在上山的小道上追赶。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捉拿一个草民应该不费吹灰之力。 但是他们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对手。钱大已是将所有仇恨集于一身,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拼死一战,还有活路。束手就擒就是死路一条。 官兵们都是冲着悬赏而去,为了钱财,激发一身能量捉拿在逃的杀人犯。谁知道快上山顶之时,走在前面的两个兵丁已进入钱大的土铳火力范围。 钱大将土铳的引信点燃,这个特制的土铳有两个开关,一个是用小火炮放在扳机里,扣动扳机,打燃火炮,带动火药;一个是点燃引信,引燃火药,发射铁子。前者,有时是哑炮,后者是百分百准确。 当钱大点燃快引,只听得“嘭”的一声闷响,跑在最前面的两个兵丁中上铁子,穿透了身体,倒地毙命,后面的兵丁也被铁子擦伤,鲜血直流。 领头的官兵见势不妙,撒腿就往回跑,受伤的三个兵丁也跟着回转。他们一溜烟地跑到了半山脚的院落里。天已经黑了。 他们进了院落,关门闭户,并在大门上加上门闩,用桌凳将门抵上,加固门窗的防御能力,生怕钱大半夜之时,摸下山来,悄悄地要了他们的性命。 长工和那女人将煮好的鸡、鸭、鱼、肉重新上火温热,摆上餐桌,斟上酒水。 受伤的兵丁用清水洗去了血渍,只见伤口处流着血水,火辣辣地痛。但是,只要一端酒碗,吃上酒肉,一切的疼痛抛到了脑后。 官兵们划拳喝酒,还有女人陪伴,这些酒规在什么时候不得改变。领头的官兵三碗酒下肚,满面红光。 他点名要那女人给他倒酒。长工说:“我们要将地上的血迹扫一扫,一大堆尸首堆在一间屋子里,要分开停放。” 领头的官兵拿起一只酒碗砸向长工:“放你娘的屁,填埋死人是你的活,为什么要扯上她呢?”他向女人招手,“过来,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了,陪爷们喝酒。” 要在往日,这女人的狐媚劲早上来了,还不等着官差招呼,上了桌子,贴上身去。今日,遭遇变故,屋里屋外散发着血腥味,拌和着冲天的酒气。 她要恶心呕吐,哪里还有心思调情打俏呢?她说: “对不起,官爷,今日小女子身体不爽,就免陪诸位。”她说着,向他们行了一个万福之礼。 只见领头的官兵一把掀翻了餐桌,碗筷碎了一地。他吼叫道:“你这个女人,不识抬举的东西,胆敢怠慢老爷。”他将手一挥,“上。” 那三个带伤的兵丁一拥而上,将那女子抓小鸡一样拎起,提到了厢房里。领头的官兵急忙脱下衣裤,他们七手八脚将那女人扒光。 长工在外面呆呆地站着,只听见厢房里,那女人一声惊叫:“哎呀,妈呀!” “啪”地一声,领头的官兵重重地一巴掌拍在那女人的腰上:“你喊啥,你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受用不起了。求求官爷,我早已身怀有孕,暂且不能侍候爷们。”那女人说,“你们四个畜牲。”官兵们哪里听那可怜的女人诉说! 长工受不了眼前的灾难。只好悄悄地打开一侧的边门,到院外透透气。过去的时日,官府来人,那个女人静静地伺候着他们,从没有打骂之声。 尽管那女人心里极不情愿,但是,还是笑意相迎,笑脸接客。哪有今日,在血腥的气氛中,这几个不知死活的官差还敢寻欢作乐。 在黑夜里,突然一双有力的手拉住了长工。他大吃一惊,原来是钱大摸下山来。长工说:“你怎么还没有走呢?” 钱大小声问道:“那些人呢?” 长工说:“还有四个,都在那厢房里,和那女人强求寻欢作乐。” “一不做二不休,”钱大提刀在手,“我去结果了他们,再走不迟。” 长工说:“小心啊。” 钱大把土铳交给长工:“你在大门处藏着,只要他们跑出来,就开铳打死他们。” 钱大和长工迅速摸进了屋里,钱大让长工站在厢房门口,他持刀迅速闪到了厢房,只见三个兵丁一人摁着那女人头,另两人分别按下女人的两腿,领头的官兵在女人身上扑着。 钱大“呔”地一声大叫,挥刀结果了一个按腿的兵丁,又一刀将那另一个按腿的兵丁脑袋砍下,血喷在床上,滴在那女人的身上。 领头的官兵一愣怔,回过头来,惊恐地叫道:“怎么是你?” 钱大一刀劈在他的嘴上,半个脑袋就没有了,他倒伏在那女人身上。另一个摁女人头的兵丁见势不妙,丢下他们,拔腿往外跑。 这时,长工将土铳抵在逃向厢房外的兵丁胸口上,一扣扳机,“嘭”地一声响,强大的火力伴着铁子,将他的心脏打出了体外。 那女人已昏死过去,浑身是血,流淌在床上,分不清是官兵的血还是她下身流淌出来的血,她只觉得下身里火辣辣的疼痛。 钱大问:“还有人吗?” 长工说:“这四个畜牲已被结果了。有一个兵丁早已下山去报信,这个时候,应该到了。” 钱大说:“也许他已经带人马杀上山来。” 长工说:“黑灯瞎火的夜晚,官兵们不敢擅自行动,他们是贪生怕死之辈,不会在黑夜里上山,最早要到明天天亮前行动。” 钱大将扑在女人身上的领头官兵掀下床。只听得那女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醒转来了,一摸浑身是血。 当她看到钱大之时,一下明白了,她感觉得救了, 也顾不得赤身露体,跳下床去,扯一条衣裤擦拭身上的血。 长工打一盆水来,她伸手盆中,双手向身上浇水,洗不尽的血水顺着身子往下流淌。 长工又打来一盆水,她接过盆子,当头淋下,将血水冲洗干净,洁白的身躯展示在男人的面前。她迅速抓起被官兵扯烂的衣服穿在身上。她苦笑了笑: “真不好意思啊,让你们见笑了。” 这个女人笑起来,真是妩媚,难怪大家称她“狐狸精”呢,真能迷人! 钱大无心和女人调情,他在收拾着刀、枪等物。他说:“我不能连累你们。” 狐狸精女人说:“这么黑夜,你到哪里去呢?” “往山上去。”钱大说,“官兵追上来了,大家都要遭殃。” “哪能呢?”女人撇了撇嘴,飞扬一下眉头,说,“那些人只会吃喝嫖赌,是冲锋在前。像打仗这样的事情,都是畏缩不前。” 钱大将官兵的另一把刀拿在手里掂了掂,他要多带几把大刀,既要防野兽,又要对付官兵的追杀。 “你在这儿歇一宿,明早就上山,还来得及。”女人还是替他着想,“那些人,我最清楚他们的本性,他们在我身上花的有些功夫,我太知道他们的底细。他们今晚绝不会上山追杀你。如果是让他们上山来吃喝嫖赌,可能会争先恐后地上山来了。” “嗬嗬。”钱大笑了笑,“你说得对,他们那些畜牲鱼肉百姓,不管死活,吃饱了,还要寻花问柳。” “家里三妻四妾。”女人说,“还要到这穷乡僻壤寻求刺激。” “你为什么要迎合这些畜牲呢?”钱大再试一把大刀的锋刃是否锋利。他问,“在这儿过着不是人的生活?” “我也是穷人出身,因为家里姐妹多,无田无地,父亲欠甲长的田租,就把我卖到这儿,做了甲长的家妓,受尽了官府人家的欺凌。我从十三岁时起,就做了他们的玩物。”女人说着,眼角流出了泪花,“你亲眼看到了,如若不从,他们就像虎狼一样扑上身来。” 这时,长工已经准备好一些面饼和一些肉夹馍,装在一个布口袋里,递给钱大说:“这些,你多带上,在深山野岭里用得上。” “你们是好人。”钱大说,“今生不能报答你们的恩情。”他接过布袋,斜扛在肩上,“只是连累你们了。” 女人从家甲长房间里拿来一件皮大衣,披在钱大身上,说:“山上寒气大,这样能御寒。” 钱大说:“这里的事请,你们都推到我一个人身上,就说这些人都是我杀的,与你们无关。” “你真英雄。”女人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长工说:“我们会应对他们。” 钱大说:“你们也逃吧,这里已经废了,人都死绝了。但是,只有你们俩活着,官府不会放过你们。” “是呀。”女人说,“我们也走吧,找一个无人的地方过几天安宁的日子。” “哪里有我们安身的地方呢?”长工说,“我们将这里收拾干净,等待官府的人来后,将这些死人埋了。就在这守着。”他有些犹豫,不舍得这里的庄园。 “好了,我要去了。”钱大背扛大袋小袋,一杆土铳,手提两把大刀出门。 女人赶紧跟上,送出院门。钱大穿着女人给他的皮袄,背着大袋小袋的东西,迅速消失在黑暗里。他向山上的小道逃命去。 长工拉转女人,说:“他说的正确,这里不是他久留之地。” 女人扑闪着泪花花的眼睛,看到院里,屋内屋外的尸体,闻到血腥气味,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她扑进长工怀里: “我们该怎么办呢?死了这么多人。正如上山的那人所说,官府能放过我们吗?” “已死无对证。”长工说,“官府的人要是问起来,我们就说,我躲在猪圈里,外面发生的事不知道。”他扶着女人,又说,“你说,你正在茅房里,外面发生了杀人的事,你吓得躲在茅房角落里,不敢出声喘气,这才逃过了一劫。只要这个事情过去了,我俩就安心地生活在这里,生儿育女,过好下半生吧。” “真美死你了。”女人又凄惨地笑了一下,说,“好,我就听你的吧,按照你的安排,在这个罪恶的大院里苟延残喘。”她在这血腥的夜晚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展望幸福的明天。 钱大拿了粮食、弹药、刀枪,一身热血沸腾地直奔山顶。在快到山顶的时候,在这漆黑的林间小道上行走,忽然看到道路的前方,有一对对亮晶晶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烁,还有嘶叫的“呜呜”声。 他陡然一惊,顿时一身冷汗,马上意识到几只豺狼在抢食那两具兵丁的死尸,相互撕咬。 他一看树林里还有无数对亮晶晶的眼睛不缓不慢地向他移动。他明白,再往前去,就要落入豺狼的阵中被活活撕成碎片。 他忽然机灵一动,听老人们说过,虎、豺狼怕火光。他摸出火镰子打燃,看到那树林里忽闪的双双眼睛停止在原地。钱大鼓起勇气,壮着胆子举起火把向前进。 他又听得“呜呜”的长鸣声,是领头的豺狼仰天嚎叫,向远处的同伴发出求救信号,只听得山顶那边传来“呜呜”鸣叫声音。 还有那山顶上树林“刷刷”声响起,无数只狼奔扑上来,增援这只小分队狼群。 钱大知道形势不妙,只好手举火把倒退。树林里无数的亮晶晶的眼睛形成一条绿莹莹的丝带向他逼来。 狼群只是惧怕钱大手中的火把,而未能向他展开攻击,一旦领头的狼无所畏惧地向他冲来,群狼就会拼命地跟进,他的身躯还不够这群狼的每一口咬食。 长工听到了半山腰里狼的嚎叫声,在院子里一看,山顶到山腰都是点点星火在林子里闪烁。 有近千只豺狼闻到了这里的血腥气味,集合过来了。如果不逼退这群狼,今夜这房院落不得安宁。 狼群有他的本性,它们踩着狼身翻过高墙,它们轮流用屁股撞开门窗。只要打开一扇门洞,危险就降临在这院内。 正在上山的钱大更是处在危险的漩涡中心。他吩咐女人在院子里堆干柴。 他抱着秸秆、树枝子堆在院门处,分作几堆迅速点燃。一时间,数堆篝火燃起。长工向山上喊道: “好汉,快下来。”山上狼群看到半山腰的平坝上有冲天的数堆火光,停止了向山下运动的步伐。 钱大看到身后的火光,他回转身来,快速向下跑去。当他走到一处乱石岗时,他将背上的粮食袋、弹药袋、土铳和一把大刀藏在石缝里,并且,搬几块片石盖上,做了一个记号。 他只带一把大刀,向那亮着火光的地方跑去。当他来到火光堆前,再向山上望去,那山顶上绿莹莹的的无数颗眼珠在跳动,那是狼群,它们不甘心撤退,在那山上呜呜咽咽的悲嚎。 女人拉过钱大的手,说:“你命大,一般猎人遇到这么一大群狼,早已没命了。我刚才还说了,叫你今晚不要逃命,差一点送进狼口。” 长工说:“今晚就在这过夜吧,我知道这院里还有一口地窖,暂时藏身在那里,明日一早上山不迟。” 女人补充道:“这几日,只怕山上那群狼不散哩。早晚还是他们的口中餐。” 钱大说:“官兵追上来,岂不连累你们?” 长工说:“应付一时是一时,先躲过眼前难关,再说后话。” “地窖很隐蔽,只要我们不说,你可以在里面藏身几日。”女人动情地说,“到时我偷偷地给你送饭就是,饿不着你。等狼群散去,你再动身,逃往深山区。” 钱大说:“这里很危险,前面有狼群,后有官兵。” 长工说:“这里是襄阳府的保康县与神农架交界处,也就是神农架边缘地带,现归房县管辖,也算得上是一处不安宁之所。我们甲长是这里富甲一方的土豪乡绅。每年要接待各路来的官员兵丁无数。有时,也受野兽、土匪的惊扰,就修有地窖,将家眷藏在地窖里避难。今天正好,你用上了。” 钱大说:“只有如此了,多谢二位相助。” 于是,长工从火堆中抽出一支仍在燃烧的树枝举起,在前带路。 他在院子西南一角掀开堆积的杂物,按一下院墙上的一块青砖,墙脚处一块石板移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进出口,顺着洞口的台阶下去,里面很宽大,有几间房子大。长工说: “地道里准备有床有水,还有方便的地方。你在里面放心地藏身,我不开洞口,你就别乱动。” 女人很多情地拿来几盘干果,烤饼之类的东西,嘱咐道:“饿了,就填填肚子。我有机会就给你送一些热食之类的东西进来。” 钱大千恩万谢地走了下去,他一手拿着一盏桐油灯,一手提着一把大刀,向下走去,下了八、九步石级台阶,就到了地窖的地面,约有五十平方的空间,里面果然支有床铺,也就是简易的地铺。 女人端着果盘跟随他身后进来了,她说:“我在这里住过几回,为的是躲兵匪。一次是土匪来袭,躲在这里;一次是官府来人,我身上来红了,也藏在这里,免得落下一身病根子,成了一个废人,甲长还得花钱买个姑娘。” 钱大说:“你也真是造孽。” 女人叹了一口气:“命苦。穷命出身,就得受罪。” “快点出来啊!”长工催促女人,在上面喊道,“我要关洞口了。” “啊,”女人答应着,将几盘干果和烤饼放在一张矮桌子上,说,“我上去了,不叫你,别出声。”她还指了指透气的地方,“这儿通到竹林外的河沟边,没有事就不要点灯,灯光透过去了,容易暴露行踪。”她往回去,还说,“等我上去后,就将灯熄灭。”她又回头嘱咐道,“你要方便,在那个角落里有一个土坑,可以拉屎拉尿,落到河水里,被水冲走,又干净又不落痕迹。” 钱大点了点头,看那女人娇小的身子出了地窖,只听得“嘭”的一声响,地窖口关闭了,只有油灯的光亮闪着。他将油灯一口吹灭,倒在床上。 静静的地窖里,只听得细小的溪流声“哗哗”地流淌。他在这数天里,身心疲倦,倒头便睡下了。他不知明天的命运如何,只有听天由命吧! 卷一 第五章 话说那位报信的兵丁来到山下,将半山腰里的情形向驻扎在山脚下的官兵报告。 这里是襄阳府捕快和带兵的管带以及保康县衙门的衙役,组成一个四十多人的追捕分队,报信的兵丁来到大营帐内,向管带报告: “山上已经死了两个搜山的官兵,甲长的一门满门被杀,还有几个官兵在山上追捕杀人犯,请求支援。” 管带喝得满面红光,左边一个女人,右边还有一个女人,口呼酒气:“六个兵丁难道对付不了一个草民?真是饭桶。” 右边上的一个女人端起酒杯往管带口上送:“官人,喝吧,别听他胡咧。现在天黑了,我们喝酒吃肉。” “是呀,”左边的女人扭捏着腰身,说,“官人,六个饭桶抓不住一个刁民,真该死。”她瞪了报信的兵丁一眼,“你跑下山来干嘛呢,是偷懒的贼!” 然后,她扬手向报信的兵丁指了指:“该打。坏了我们和官人的好事,就该打。”她“叭”的亲了管带一口。 管带说:“是该打,我明日再收拾你。” 兵丁见势不妙,赶紧走出营帐,来到营房,看到一队官兵斜躺着身抽大烟。还有三五成群的兵丁聚在一起,用铜钱押大押小赌博,这个兵丁也加入进去了。 次日天明,管带睡足了觉。第一件事是拿起烟枪,对着烟灯,由一个女人装好烟泡,抽一气大烟。在云里雾里,管带过着神仙的生活,这才由另一个女人将早餐端进帐里,鱼肉一顿。 然后,他穿上官服,带上官帽,长长的辫子在脑后,垂在腰际。 管带这才摇摇摆摆地升帐,想起昨夜山上来的兵丁告急之事。于是,吩咐副官带兵上山。他在后骑着高头大马,缓缓地上山。在山道的狭窄之处由人前拉着缰绳,后打马屁股。 两顶小花轿抬着两个娇艳年轻的女子跟随在后,带着数十名官兵上山来。 前行的副官在太阳当顶时,才到达半山腰的甲长大院里,同长工一道清点了被杀人数:官兵8人,甲长一家大小,加上家妓等共16口人全部被杀。 长工和那叫娟子的女人在清单上作见证,画押按手印。 晌午时分,带兵的管带大人浩浩荡荡地到达半山腰的大院。他看到呈上来的清单人数,面带愠怒:“死了这么多人,如何交代。” 他当即将长工和叫娟子的女人拿下,当院设公堂审问。他坐在正中间的太师椅上,两边是持刀的卫兵。长工和女人朝他跪在中央。管带问:“这些人怎么死得这么惨?” 长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跪着的身子瑟瑟发抖,在寒冷的正月里,头上冒着冷汗。他结结巴巴地说: “我是下人,当时在竹林边的水沟里挑水,看到一个穿着衙役的人持刀从小路上赶来,认为是公差到甲长这儿来公干,就带着那人去见甲长。后来,甲长接待了他,也被那人迷惑了,那人说是襄阳府谷城县派出的衙役,追捕一名逃犯。甲长听信了他的话,就酒肉招待他。就在酒席上,还有她伺候那人。” 长工指了指跪在身边的女人。 那名叫娟子的女人抬起头来,向着管带一笑,柳眉飞扬,勾了管带一眼,只见管带心里一咯噔:阅人无数,这么艳丽的女人还是头次见过。 管带回了一个笑颜,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子叫娟子,因出生在穷苦人家里,从小就被卖在甲长家,无姓,大家叫我娟子。” 管带问:“是甲长家的什么人?” 小女子低下头:“从十三岁起就伺候男人,先是甲长,后来是过往的官人、官差。” “唔?”管带又问,“今年多大?” “小女子在甲长家伺候各色男人已经五年了,今年已有十八岁了。” “嗯,是家妓。”管带问,“这些人是怎么死在你面前?” 小女子说:“昨夜甲长招待那名公差,在酒席上,我伺候官差喝酒……” 管带说:“那不是官差,是杀人的逃犯,名叫钱大。” 小女在带着哭腔说:“天地良心,小女子当时是不知道那人是逃犯,只是听从甲长的分咐,就当成是差人伺候。酒席后,我带那人在厢房里侍寝,刚把衣服脱下时,那人说,要上茅房出恭,就穿上衣服。我就在床上等候那人,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来隐隐约约听到鸡飞狗跳。再后来,有四个官兵进到了厢房,都脱光衣服,将我按头的按头,另两个搬开我两腿,一个官差口喷酒气,爬上我的身……” 管带打断她的话,明知故问:“他们干什么?” 小女子两眼泪汪汪,她仰起脸,好似雨打梨花,一股娇媚之气:“大官人啊,他们还能干啥?他们轮流霸占我的身体,干么好事哩!” 管带很有兴趣地问:“他们四个人一起上?” “嗯。”小女子扬起泪花花的粉脸,连连点头。 “后来怎么样呢?”管带继续问。 小女子低下头,两手撑在地面,说:“后来只见那人回来了,一声猛喝,手起刀落,人头落地。连续三刀就将三个人头砍下了,鲜血还喷了小女子全身,血染床铺。还有一个赤条的官兵,刚跑到厢房门口,被那人一土铳放倒在地上。可怜啦,坚硬的铁子穿透兵丁的全身,似马蜂窝一样的洞口。将五脏六腑打出来了,掉在地上。” “别说了。”管带皱起眉头,喝道,“活该,不干正事的家伙,一个个赤身裸体,能不死翘翘吗?”他又问,“后来呢?” 小女子说:“那人一不做二不休,将甲长和甲长一家满门抄斩了。” “那你俩怎么活着?”管带质问。 小女子编造谎言说:“我当时躺在血床上,浑身被血污掩埋着,那人以为我死了,可能忘记给我补一刀。” “啊哈,”管带笑了。他越来越喜欢眼前这个小女子。“那是的,那样的话,你不可能在我面前说话了,幸亏那人没有给你补一刀。” “谢谢大官人。”小女子两手爬起,做了一个万福的礼节,低眉落眼,面带几分狐媚。 管带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他质问长工:“你怎么没有死呢?” 长工浑身颤抖一下,吱吱唔唔地说:“我当时在院外干活,那人没有注意上我。” 叫娟子的女人怕长工说露了馅,她接着补充道: “我在血泊中被血腥味唤醒,是他,”指了指长工,从外面端来一盆水,将我身上的血污洗掉,穿好衣服,带到院外,看到那人已经身背土铳,手提着血淋淋的大刀,闪身走在林间小道上,向山顶逃去。” 这时,在山上搜寻的兵丁在山道上看到被群狼咬死而吃掉尸体的两名兵丁的破碎衣服,还有两颗头颅骨及咬碎了的大腿骨。一名兵丁慌里慌张地跑下山,跪在管带面前,报告道: “在山顶下方的山林里,发现两名官兵的零碎尸体,请示下。” “这又是怎么回事?”管带面无表情地问,“找到杀人犯了吗?” “尚未发现踪迹。” “退下。”管带坐在太师椅上,抬起右手,扬了扬。 兵丁退下。 那叫娟子的女人说:“大人,事情是这样的,当时,已是日暮时分,从下山的山道上来了两个官兵,摩拳擦掌,说只要抓到了杀人逃犯,这一生就有了,有金有银,也有良田,还有女人......” “这是不假。”一提到女人,管带就来了精神,他插话说,“这是府尹的赏赐。好。你接着说。” 女人微微笑了一笑,低下头说:“我们还奉劝那两个官兵,黑灯瞎火,走山路不方便。还提醒他俩,山中有豺狼、虎豹,夜里伤人。他们说,喝了酒,浑身是胆。今夜上山擒住杀人犯,明日一早,管带上山,就将犯人逮住,所有的赏赐就是管带大人的了……” “真是该死的王八糕子,跟我抢功。”管带骂道,“有好下场么?好。你接着说。” 女人说:“他俩就急匆匆地上山去了,没过多久,山上就传来惨叫声。还有狼的嚎叫,没过一顿饭的功夫,就听不到他俩的叫声,只听到群狼争食的嘶叫声。我们在院子里,看到山顶林子里到处闪烁着绿莹莹的眼睛,向山下涌来,这群狼是嗅到了这边死人的血腥味,下山来了。我和长工急忙在院里堆上柴火点燃。这不是么,还有几堆柴火灰做证。” 女人指了指旁边的柴火灰堆,说:“那野兽怕火,只能用火驱逐群狼。” “真有这事?”管带放眼向山上瞅了瞅。 长工说:“这是真的事情,不信,今天晚上群狼还要下来,你要是不下山的话,可以看到那群狼的本性,他们只要闻到血腥气,三天之内不肯离去。” “啊哈。”管带打着哈欠,似乎要睡觉的样子,他的烟瘾来了,要烧烟土,过烟瘾,于是招招手说:“将他俩带下去,我过过烟瘾,再审。” 兵丁就将长工和女人带到屋里去了,关在一间厢房里,等候发落。 侍候管带的勤务兵赶忙抬来一张小桌,上面有烟枪、烟灯、烟土。烟枪是早装好的烟土,烟灯已经点燃了,一个兵丁将烟枪递给管带,一个兵丁将烟灯擎起。 管带肥胖的身躯坐在太师椅上不能动弹,将头一歪,吮含住兵丁送来的烟枪,对着烟灯,叭叭地抽起大烟,过着神仙的时光,哪管什么杀人不杀人的事情,先过了烟瘾再说。审什么案子,追什么逃犯! 管带云里雾里过足了烟瘾,精神振奋,感觉到腹中饿了。跟随着的厨子早已备好了鱼、肉、酒,就在屋子里排好桌、椅,七个碟子、八个碗,端上桌席。 随军的两个年纪不过二十的年轻女子早立在桌前,摆好碗筷,等候管带入席,好好地侍候他。只见管带迈着八字步走来,女子笑嘻嘻地说: “这里有请。”管带伸手向站在跟前女子好看的瓜子脸上摸了摸,说:“粉脸,粉脸,粉嫩多了。”那女子笑口常开: “为了爷高兴,就要像花儿一样,含粉娇羞,这不是爷经常教导我们这样吗?” 管带坐在椅子上,女子一边一个侍立着。一个女子赶忙将酒斟满,倒在另一个女子端着的酒碗里。这个女子将酒送到管带的嘴边:“请爷用膳。” 管带一手拉过那个瓜子脸的女子到怀里,“嗞”地亲了亲他桃红的小嘴:“你真柔情似水。”那女子在他的怀里扭了扭腰身,一手端着酒碗,平稳地送到他嘴前: “爷,喝酒。口水没有酒水香。”管带咕嘟一声,喝下一碗酒水。另一边站立的女人将一只鸡大腿送到他嘴边,说: “爷,吃一口,压压酒气。” 他一手摸了摸那女人的大腿,从膝盖摸到大腿根:“还是这里好吃。” “哎呦,”那女子一笑,“爷,你真会说话。我大腿根能咬吗?要吃,等会再吃嘛!”她将一只鸡腿塞到他嘴里,“还是这鸡腿好吃,吃饱了精神气足,好搞正事。” 管带咬了一口鸡腿,吃下了:“真香。”又咬了一口,撕下了一大块鸡腿肉,一半含在嘴里,一半刁在嘴下。 站在一旁的女人有点吃醋的味道,说:“爷,菜也凉了,是不是还要热一下?” “斟酒。”管带吃下鸡肉,松开那女人,她赶紧端过酒碗,站着的女人斟上一满碗的酒。 管带接过坐在怀里的女人递的酒碗,又一把拉过站立的女人,坐在另一条大腿上:“来,喝酒。”他一手摸着那女人的脖子,一手端着酒碗,脸贴着脸说: “喝啊,我的宝贝,我的心肝!”他们俩同时将嘴含住碗口,“滋滋”的喝起双人酒。那女人将吸进嘴里的酒又吐来,反反复复,直到碗里的水酒被他喝完。他说: “好,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酒水。” 坐在这条腿上的女人赶紧接过空碗,静静地注视着他俩,这是每天司空见惯的事,习以为常了。今天,他和她吃肉,明天又和她这样喝酒。 女人,就是陪男人过日子,在那样的饥饿世界里,在那样荒年乱月的日子里,能活命就不错了。这样和官府的人吃肉喝酒,寻欢作乐,也算过的是神仙的快活日子。 这是有姿色的女人遇上贵人,相中了她的美色,才有这样快活的日子。有多少出身贫贱的美女人,在民间吃了上顿没下顿,在饥寒交迫中,人比黄花瘦,饥寒而亡! 官府有权有势,就有吃有喝,想要啥就来啥,吃饱了,喝足了,还要抽口大烟;也还要赌赌钱,逛逛妓院;娶三妻四妾,还不能满足他们的欲望。再养几个小女人,供他们随心随意玩乐。地方官府是这样,军中官人也是这样。 这是一个什么世界呢?是一个花花世界!是一个有权人的世界!也是一个有钱财认得人的世界! 也只能是一个乱世! 管带吃饱了,喝足了。他突然推开怀里的两个女人,好像想起一件什么大事,叫道:“将那个在押的女人提上来,我有话要问。” 卷一 第六章 兵丁连忙到一厢房里提人。长工和那个叫娟子的女人押在一起,只听到外面急匆匆的脚步声。女人说:“我们不要出卖了那英雄,不然,大家都是死路一条。”长工点头称是。 娟子被兵丁叫了过来说:“管带要问你话。”兵丁明白,是管带看上了这个女人。兵丁边走边说:“管带大人要问你什么,就好好回答,尽管奉承管带大人,有你好处。” 这名兵丁在官场人中混了几年,猜到了官家人的心迹。这女人心中暗喜,只要你爱好这口,一切事情就好说了,就怕你不喜欢这口,那将有受不完的皮肉之苦。 她想,女人就是给男人喜欢的。已给了不计其数的男人,那里还少这么一个男人呢?你想要,给你就是的了。她会心一笑,答道: “多谢官爷指点,奴家尽力就是的了。” 他们说着话,就来到了管带面前。那女人一下子就跪到厅中,向管带磕了一下头。然后,她抬起头,满面含娇地看着管带:“小女子给大人请安了。” 两边的兵丁,拿着棍,持枪刀,齐声喝道:“肃静。” 管带看着地上的女人,眼睛就发直,口水直流。他咽了一口水,对着两边的兵丁挥挥手:“去去,不要吓着她了。” 众兵丁见好就收,赶紧溜出大厅,好自为之。 管带对女人说:“请起来,坐下说话。” 那女人一听有戏,急忙爬起来,笑着向管带抛了一个媚眼,左顾右盼,找座位。 管带被他那一个媚眼勾了魂,对身边的两个女人说:“你们也去,我有公干。”那两个女人很不情愿的扭捏着走出去,对站在堂下的女人做了一个鬼脸,是嫉妒,还是厌恶坏了她俩的好事呢? 叫娟子的女人看在眼里,只是不去理会,这种逢场作戏的营生,她见多了,岂止管带大人呢?知府,她也侍候过。 管带打着饱嗝,摸了摸圆圆的肚皮子,将身边的椅子指了指:“就坐这儿吧,凑近点好说话。” 娇美的女人很知趣地靠拢了过去,还只是矜持地站着,她说:“小女子,不敢同大人平起平坐。”她将双手呈十字形放在腰间,上下拂一拂,行了一个万福之礼。她又说: “还是站着侍候大人吧。” “叫你坐,你就坐。”管带愠怒地说:“不必拘礼。”他拿起酒碗,“你饿了吧,吃点东西,喝点酒,也陪陪我说说话。”他拉着她的手就往身边拽。 女人看到火候到了,就顺势倒在他的怀里,娇嗔地说道:“我怕小女子身上太脏,玷污了大人的官衣。” “你这个小妖精,”管带捏摸着他的腰身,说,“我不怕,你怕什么呢?” 女子笑盈盈地飞了一个媚眼:“那两个女人的身段儿也不差呢!” 管带说:“你更好,比她俩更妖娆迷人。”他说着摸着她那红润的脸蛋:“我真想一口把你吃了哦!” “你吃,你吃。”她笑眯眯地将脸蛋贴上去,“小女子就是让你们这些官人吃,只要你吃得下去。” 她在他怀里又扭着杨柳似的腰肢,挑逗得他心花怒放,性情高涨,那里还有心思审问她呢,只是怕她不从他呢? 管带越来越喜欢上了这个女人,满口喷着酒气,在那女人的脸上啃一下。 那女人娇嫩的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管带嗅到了香香的体味。忽然,他抬起头来,端起酒碗,说:“喝哦,美酒伴美人。” 女子笑嘻嘻地抬嘴,小口抿了一小口酒。管带笑眯眯地看着她:“给我一口吧。” 女人喝了一大口酒,就含在嘴里,翘着嘴巴,伸向他。管带一机灵,张开大口,女人慢慢地将翘着的嘴伸进他口里,不急着张口。 管带拼命的吸吮着她送进嘴里的小嘴,酒慢慢从她的嘴里渗进他嘴里。他俩就这样,一口酒吸一口酒,一口肉吃一口肉,就这样过了半个时辰。 女人浑身燥热,多天来进进出出地忙碌着,已经是汗透衣衫,加之昨天的血腥味还未洗净。她推开了管带的手说:“让女子净了身,好服侍大人。” 管带吩咐:“准备浴桶。” 兵丁在外答应着:“大人,浴桶的水已经放好了,热乎着呢,请大人洗浴。” 管带拉着女人粉嫩的小手,抬起身来,说:“我俩一起沐浴吧。” “奴家服伺大人吧。”女人见机行事,她哪有胆量拒绝握着生杀大权的管带大人呢?女人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小命还在他手里捏着呢! 他俩来到浴房,一个圆圆的红木桶在寒冷的正月天里,冒着汤汤的热气,旁边烧锅里还在烧水。这个木桶足以放进去四个人,他俩站在木桶里,逍遥自在去了。 再说,长工没有这个女人的待遇好。他被副官就地在厢房里审讯,副官早在旁边看出了问题,长工呑呑吐吐的样子,他早就起了疑心。 只不过他不是主审官,不好深究。现在管带同那女人在一起,机会就来了。 副官让手下的兵丁将长工抽打二十皮鞭,这是一种军用皮鞭,是牛皮制作,在水里面浸泡好了,用来惩罚逃兵和违纪抗命的兵丁。 皮鞭抽下去就是一条血痕,二十下皮鞭,打得长工背后皮开肉绽。 第一皮鞭抽下,长工似杀猪样地嚎叫。副官命令将厢房的门关上,窗户堵上,任由长工哀嚎。 打过了十皮鞭,长工已无力喊叫,只有哼的一丝力气。二十皮鞭后,副官开始问话:“那杀人的逃犯现在何处?” 长工被打得像乱泥一样,趴在地上,两腿向上翻了翻,有气无力地说道: “他就在山上。昨夜,有两名官差跟踪追去,被群狼分尸了。我想,那杀人的逃犯已经被群狼吃了。” 副官说:“怎么看不到他的一点碎片,难道被狼活吞了?” 长工说:“我不知道了。” “你不老实,”副官说,“给我吊起来打。”他一声吩咐,兵丁连忙拿来绳索,将长工两手捆绑吊在房梁上,赤条条地吊在那里。 副官将他的身子推了推,被吊着的长工来回摆动,后背的衣衫被打烂了,渗出的血水往下滴。副官用手指头摸了摸血水,擦在了长工的脸上,说:“要死要活,你自己选择。” 长工说:“死活,都有你定了。死,怎样?活,又怎样?” 副官说:“要活,你就说出杀人犯的行踪;要死,就这样吊着打,或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剔你的骨头。你自己选择吧!” 长工说:“我说,那杀人犯的行踪不就在山上,你们不信,要我怎么编造他的行踪。” “你一个贱骨头。”副官吼叫,“给我先剜他一刀。”兵丁拿来一把尖刀,拔掉长工的裤子,将刀刺进长工的屁股,只是轻轻一剜,一坨肥肉挖了出来,顿时鲜血直流。 长工一声嚎叫:“杀人啦!”这一声绝命的嚎叫声,惊动了在浴桶里同管带共同进浴的女人。 她知道长工在他关押的厢房里遭受到严刑拷打,过不了多久,长工意志会崩溃,只要他说出了那人的下落,她也完了,这不就白白奉陪了管带吗? 浴澡的女人将管带侍候得舒舒服服,她乘机说: “你听,好像有杀人的叫声。” 管带故意听了一下说:“我手下的人在拷问长工,让他吃点苦头吧,也许能得到一点线索。只要抓到杀人逃犯,我好回营,你也跟我回去吧,在这荒山野岭里,多寂寞。” “嗯,哟,大人啦!”女人撒娇起来,“那长工是一个诚实的人,跟我一样,不会说假话。你刚才已经问过话了,不是说,那杀人犯已经逃到山上去了,你手下的人将他打死了,也是事实。岂不是冤枉一条人命?你放了他,我尽心尽意地服侍你。免得我心烦意乱,不能好好地奉承大人!” 管带抬起头喊道:“来人。”这时,门外跑来一个传令兵:“大人,有什么吩咐?” 管带说:“传我的命令,放掉长工哥哥。给他医治创伤,让副官带兵上山搜查杀人犯。” “得令。”传令兵急忙跑去。 卷一 第七章 这厢房,长工得救了。副官说:“你要感谢狐狸精的女人,是那女人的本事。你是一个脓包。” 副官如若剜第二刀,长工坚持不住了,他在心里说,好死不如赖活。那杀人犯与他无亲无故。凭什么保护他的性命?就在这时,他被解脱,放到了地下,有随军的医官给他敷创伤的草药。 长工疼得死去活来,草药有镇痛消炎的作用。军医看到他这个样子,边敷药边说:“要不要来点大烟,治治痛疼。” 长工知道那个大烟膏子的厉害,只治得一时的疼痛,也只是快活一刻。过后,染上烟瘾,又要死去活来。穷人家哪有那个奢望。他推辞拒绝: “谢谢你的好意,草药粉就能治根本。我哪能同官府的人相比,破费消遣那种高贵的东西,留给爷们用吧。” 军医说:“管带大人开恩了,你就消费一回,仅一次、两次,不会上瘾。” 长工听信了军医的话,既然管带大人开恩,富人家一掷千金所求的烟土,肯定是好东西,不要钱,尝试一口,过过神仙瘾。他说:“试一口吧。” 军医拿来烟枪,装上烟泡子,点燃,吸了一口。他将烟枪交给长工:“就照我的样子,吸一口。”长工接过烟枪,吸了一口吞下。军医说:“再吸一口。”长工又吸了一口。 霎时,长工来了精神,似乎在云里雾里,飘飘欲仙,身上的疼痛感消失了。 军医在旁边看到长工快活的样子,说:“再吸。” 长工将烟枪对着枪灯,吸了一口又一口。他好像已身处仙苑,在皇家的后花园里,与公主、小姐、宫娥、丫环捉迷藏、调情,快活得全身舒坦。早已忘了身上的伤痛。 军医给他处理好屁股上的伤口,背上敷上了草药面粉。收拾了烟枪、烟灯和烟土,悄然离去,只剩下长工独自一人在吸过大烟的梦幻里,不能自拔。 女人在澡桶里同管带大人洗浴完毕。她独自穿好衣服,从管带身边爬下来,跳下浴床。 她来到这厢来看长工,只见他满背脊贴满草药膏子,衣服上沾满斑斑血迹,屁股上已包扎了草药,呈现出凄惨状。她问道: “疼吗?” 长工还在梦幻里,没有回过神来。他答道:“娟子,你也来了?陪皇家公主玩耍,我已是驸马爷了,正要跟公主快活呢!” 娟子闻到一股烟土的香味,还缭绕在厢房里。她太熟悉了这种味道。甲长活着的时候,她经常伺候他抽大烟。她忽然明白了,他们给长工吸了烟土,借以麻痹他的精神和痛苦。 但是,这是穷人家抽得起的物品吗?她“啪”的一巴掌打在长工的脸上: “你醒醒吧,你还是驸马爷呢?你要是驸马爷,我早就是贵妃娘娘了。” 她的一巴掌将长工从美梦中打了回来。长工哈欠了一声:“我好像在做梦哩。” 娟子笑道:“在梦中当驸马了,公主对你好吗?” 长工苦笑了一下:“我满身是伤,军医看我疼痛。就给我吃了几口大烟,缓解下痛苦。原来,这个东西真神奇,怪不得达官贵人都好这一口,让人欲仙欲死。” 娟子悄声说:“你没有吭声吧?”她指了指院子的一角。 “没有。”长工摇摇头,说,“我要是说出去了,还能吃这么大的苦吗?先挨了二十皮鞭,后又被剜了一刀,屁股上的一坨肉没有了。”他苦笑了一笑,感觉到伤口的疼痛,“哎呦,吃了烟土,麻木了,现在清醒过来,疼痛又来了。钻心地痛啊!我的好娟子,该怎么办呢?” 娟子说:“只有忍住!” 长工说:“今天,要不是你救了我,也许,这时命早已归西了。” “这是命。”娟子说,“做女人也不容易,尤其是我这样的女人,尽管从身体上没有受到皮肉之苦。但是,出卖了肉体,剩存的一点灵魂还在,再不能出卖灵魂。记住啊,要死,也不能出卖灵魂。”她又指了指院子的那一角,“穷人,要帮助穷苦人。” 长工点了点头。 副官带着人马从山腰搜索到山顶,区区几十个人在林间穿梭,如同在大海捞针,能搜到一个大活人吗?连一个野兽也碰不到。 眼看红日西坠,官兵们一想到昨日的两个兵丁被群狼活活撕吃,个个心惊肉跳,纷纷要求收兵下山。 副官只好带着人马返回。他想道,管带大人在忙里偷闲,吃肉喝酒,抽烟土,还同一个个女人销魂快活。自己凭什么要在山上卖命呢?他收兵回营,向管带报告搜山的情况。 管带大人躺在床上,正在和随身带在身边的两个女人调情,抽烟土,过瘾。他听到了副官的报告,指示说: “你告诉书办,起草一道紧急公文,将这里的情况向襄阳府报告,请府尹定夺。并且,快马加鞭,连夜送到襄阳府。” “是。”副官退了出去,他安排书办起草好公文,就是将这里的死亡情况,以及尚未抓捕到杀人逃犯的结果上报。将公文盖上官印,派两名骑兵出发,夜以继日地向襄阳府飞奔,争取在天亮前,将公文送到府尹手中。 副官忙完了这些事情后,感到腹中饥饿,一看时间,已是傍晚时分,安排夜宴。 他叫来那叫娟子的女人陪他喝酒,在昏黄的灯光下,他仔细打量这个女人,十八、九岁的年纪,俊俏脸蛋,黛眉杏眼,一笑一颦,勾人心魄,尤其是男人见了,无不丢魂丧魄。 这个狐媚的女人很懂得男人的心事,当她看到副官要她陪侍酒宴,就将这个男人看得透彻。 于是,她曲意奉陪,先是一人一杯。后来,一杯酒,她一口,他一口的喝下去,将副官迷得掉了魂,迭在温柔乡里去了。 落日的傍晚,黑暗吞噬了山川,山林在夜幕的笼罩下,变得神秘莫测。宿夜的鸟归林,偶尔在林中发出一声鸣叫,打破夜的沉寂。 山顶上传来“呜呜”的狼的嚎叫声。这是头狼发出的一声长鸣,在夜幕降临时分,显得格外惊悚。 接着,一声声的呜鸣声起伏。群狼汇聚而来,在继续寻觅夜间的美食。 半山腰里,大院内外的官兵听得清清楚楚。他们聚在院中,向山顶张望,并且指指点点,那嚎叫声处,点点绿莹莹的亮光在森林中闪动。 狼的叫声惊动了管带,他推开身边的妙龄女郎,走出厢房,喊副官:“是怎么回事?” 副官从厢房里走了出来,娟子一边整理衣冠,一边跟在旁边,说:“我没有说假话,群狼来了。” 管带听到声声的狼嚎,看到夜幕里,点点绿光在向山下移动。他浑身惊颤,问道:“有多少只狼?” 长工带着伤残的身体,走了出来,故弄玄虚地说:“成千上万。” 副官问:“怎么办?” 长工说:“点上数堆篝火。” 娟子说:“狼怕火。” 管带命令兵丁,搬柴草,堆在院内院外。不一会儿,十堆火燃烧起来,映得院内一片通红。 只听得山顶上更凄惨的狼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副官命令官兵分成六组,每两组巡逻两个时辰,负责添加柴禾,驱逐狼群。 这一夜,他们在狼的叫声中度过,毫无心思和女人缠绵。女人们睡了一个好觉。 卷一 第八章 正月是新年,官府人家好过年。过了春节,过十五。 襄阳府张灯结彩,一台戏连着一台戏,从白天唱到夜晚,一直唱到二月完。这不,府尹的七公子的死亡,也没有阻拦住唱戏、听戏。 府尹大人照常看戏。他一手拉着新纳的小妾,就是谷城县令强抢钱大的女儿,年方十五、六岁,颇有姿色,是那种小家碧玉的女子。 县令为了讨好府尹,就以每年皇家选秀女的名义选上,献给了府尹大人,讨得欢喜。 府尹尽管年过花甲,但是春心不死,一见似芍药花儿一般俊俏的女子,就贪恋其美色,强纳为一房小妾。 鲜花一样的女子插在一堆牛粪上。穷苦人家有什么法子呢?何况是钱大的女儿,更是无能为力,只能挣扎在生死线上,留着一条活命就不错了。 做府尹大人的小妾,受着官大人的宠爱,衣食住行不愁,还能陪着大人夜以继日地看大戏,听戏文。这要是在民间,衣食无着落,哪敢奢望听戏文? 她在襄阳府里,算得上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只是思念自己的父母、兄长。府尹没有告诉她真相,她已家破人亡。母亲死亡,兄长死亡。其父还在被追捕逃亡的路上。 昨夜,她在府尹大人的怀抱里看堂戏,听着戏文,联想起家人,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府尹爱抚道:“听戏文,何至于如此动情?” 她说:“思念父亲、母亲,我在这过着天堂般的生活,不知道他们在寒天冷冻里,在什么地方讨生活。” 府尹说:“我已派人在四下打探,一旦找着了,就接到襄阳城,另寻一处宅院,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免受饥寒之苦。” 她粉面含笑:“多谢大人恩典。”这一夜,她看完戏,仍然曲意逢迎了府尹一晚。其实,她肚子里早已被府尹种上他的老种,正在开花,只是十月怀胎,等待结果罢了。 府尹越来越喜欢这个像水一样的小女人,像是捡到了一件碧玉宝贝一样珍爱,天天拿在手里玩赏,引得大太太,二房,三房,四房,五房,六房,七房姨太太们妒火燃烧。大太太曾经是黄花女,从官宦人家出嫁过来,风光体面。 二房以下的女人也是个个如花似玉,只不过有的是戏子,有的是财主家的小姐,还有是府尹逛妓院,看上了妖艳的女人,也赎回,纳为小妾。 成千上万的人,种种色色,各有所好。 清早,府尹还在小女人床上睡觉,管家在大太太的陪同下,敲开了门。大太太嗔怪道: “大人啊,有了小,就忘了老了。管家有紧急公文要报告,不敢面呈,怕打搅了你和小妖精的好事,把我攀上一起报告。” 府尹推开正睡在身边的小女人,翻身而起,胡乱的穿上衣服,赶忙说:“快拿来,我看。” “哼。”大太太一看他们如胶似漆的样子,嫉妒地拂袖而去。 “是管带大人从山中送来的加急快件。”管家站在厢房门外说,“我还是在门外候着老爷。” 府尹一听,赶忙跳出门来,管家弓身拱手将急件递上,他接过官封的急件,说:“还是到书房里去。” 他俩急匆匆地来到书房,府尹拆开管带的急件,展眼一看,两眼发黑,手抖脚颤。他说: “怎么死了这么多人,还没有逮到一个饥饿的草民呢?他哪来的神力,居然逃到了神农架的原始森林去了,如何是好呢?” 府尹吩咐管家,传书办到书房。管家一看这情形,知道大事不好,他迅速传来书办。府尹说: “急拟公文,上报巡抚,一介草民钱大在正月里先杀谷城县令一人,县衙役两人,襄阳府衙内公子一人;后潜逃至神农架林区境内,杀死官兵无数,甲长一家满门灭杀。人犯钱大畏罪潜逃在神农架莽莽林海之中。请速奏朝廷,派兵围剿人犯,防止犯人逃出原始森林,继续为非作歹,伤害朝廷命官和无辜百姓。” 书办按府尹的口述,迅速拟写好了公文。 府尹交待说:“密封好,双骑快马加鞭,向武昌进发,给巡抚大人送去,不得有半个时辰的耽搁。”书办唯唯诺诺地退去,按府尹大人的意思办理。 府尹补充说:“此事在府内不得说,严格保密,谁泄密,将用家法严惩。” 管家说:“知道了。”他退了出去。 府尹将这些事情安排好了,吃早餐,领小妾门喝酒看戏。在府里看戏,不管府外的世界如何寒冷、凄凉,也不管有多少穷苦人在饥寒交迫中,倒卧街头。 正月还没有完,他领着妻妾们花天酒地,逍遥度日,好似天经地义的事情。这就是当官的好处。 一个襄阳府辖制十多个县,几百万民众,难道还养不活一个府尹吗?他拼死拼活争权,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夺利。拿了银子买了官,就是要拿回更多的银子。 如若花了一百两银子买的这府尹,不贪得一百两金子,买这个府尹干什么? 有了钱,就有了吃喝,也就有了女人,日日夜夜享受人间天堂。还要在家里唱堂戏。这是特权,就是要让穷人们饿着。 官府富贵如天!他边看戏边盘算着谷城县令这一个肥缺,卖给谁呢?这就看谁出的银子多,就是谁了。 管带一介武夫,只知道冲冲杀杀,吃喝嫖赌,抽大烟,玩女人,不知道积累财富,要买一个肥差。 襄阳城里赵员外,有钱,昨日送来10两黄金,五十两银子,要为自己的一个儿子捐一个官。 正月初三,宜城县一个李秀才托人送来六十两银子,要买一个缺。 还有孙员外来拜年,奉上三十两黄金,也要买一个官。现在只有一个谷城县令是空缺,卖给谁呢? 要是再多死几个县令就好了,就能多卖好多银钱!但是在位上的县令也不错,每年逢年过节也能送上几十两银子,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他,一个府尹,每年还要拿出上百两金子打发巡抚官员,一级打发一级,一级贡一级,直到供奉到皇家为止! 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府尹豪华奢侈的生活,津津有味地看戏,晚上拥着小妾们,好做更多的春梦! 且不说府尹大人在襄阳府里看戏过大年。钱大躺在地道里,一觉连着一觉地睡好了,养足精神。 地道的门口没有启开,他不能擅自行动,只是在地道里来回走动,时时跑到地道口听外面的动静,哪里听得见外面的声响呢? 他在与世隔绝的地道里,眼睛明亮,寻着亮光的地方窥视外面的动向,有一丝光线从地道的一边射了进来。 他寻着光线,看到杂乱的枯草,经过冬天寒霜的侵蚀,在寒风中枯萎而被折断。 这是一个透气孔,隐藏在竹林地下,溪流边的一道岩坎下,乱草将这道岩坎遮得严实。外人不易察觉这里。 钱大静心地爬在透气孔上,只能听到溪流的“哗哗”流水声,也看不到外面翻天动地的变故。 他在心里寻思,一日一夜,长工和那女人未掀开地道口,是不寻常的举动,也许官兵们正在搜索,是否就驻扎在这方院子里呢? 他一想到这里,心理忽然打了一个冷颤,万一官兵搜出了地道口,他岂不是成了瓮中之鳖?即使兵丁搜索不到地道口,要是长工和那女人出卖了他呢? 他只好守住地道口,来一个剁一个。那么,官兵将地道口堆放柴草,火烧地道,他岂不是就成了烤猪吗? 他想到这些,不免有些焦躁起来,在狭长的地道里来回走动,用手这里摸摸,那里摸摸,看是否还有新的出口。在黑暗处,摸到的是厚厚的泥土,搬到的是坚硬的岩壁。 他忽然灵机一动,那透着光亮的地方,是最有希望之处。 于是,他在透着光线处,反复摸索,每摸到一块凸起的石头,要用手搬一搬,摇一摇,试着能否松动,打开一个缺口,作为逃生的出口。人,不能坐以待毙! 当他用手摸到地面与墙壁的交接处时,有一个石块突出。他提起右脚,狠狠地踩下去,忽然,在墙壁下的地面洞开,露出一条通道。 他迅速钻了下去,就在光亮的下方,还有一个岩洞。几丛水竹长在洞口,竹下就是溪流,青翠的竹枝叶将先前洞口遮挡严严实实。 岩洞的上面就是一片毛竹,连到大院的院墙边。 钱大扒开竹丛,强烈的光线刺得他睁不开眼,一阵寒风袭来,让他打了个寒颤。溪流的水声澎湃作响,雀鸟在竹林间嬉闹。 钱大钻出竹丛,直起身来,透过竹林,看到竹林外,大院的前面影影绰绰的兵丁,进进出出。 难怪长工和那女人没有掀开地道口,走进地道里来。如果这时候轻举妄动,有如惹火烧身。如蚁的兵丁将他乱刀剁死。 他只好悄悄地退回到一丛竹后,将踩倒伏的花草用手扶植好。他慢慢地退回地道里,再用脚蹬了那一块石头,只听得“嘭”的一声响,洞口给合上了。 只要找到了神秘的出口,就有逃生的希望。万一官兵掀开地道口,他守住入口,前头进来的兵丁,一个不得活。进来一个,砍死一个;进来两个,砍死一双。 这个道口,只能容下一人先行,外面再多的人,使不上劲。 他一人挡道,万夫莫开。 官兵只能用火烧,这样,他很从容地由打开的秘密出口,从溪流上逃走。然后,钻进山林里去,如蛟龙入海。 他安然地在地道里休闲,只不过,将床铺移到地道的入口处起居,一有风吹草动,立马提起大刀,站在地道口,等待入侵者的到来。 卷一 第九章 大院里的长工浑身创伤,让他时时痛得死去活来,尤其是夜深人静之时,鞭伤和剜肉的伤口阵阵剧痛,使他难以入眠。 这时,管带就让随军郎中给长工换药,并指示给他唯一的止痛的方法,就是给长工吸大烟,让他在云里雾里同仙女们梦会,就不觉得疼痛了。 这样,不出三日,长工就要依赖大烟过日子。到时候,不怕他不说实话,这就是管带比副官高明之处。副官只知道鞭打刀砍,硬碰硬,最后什么也没有得到。 长工不知是计,中了管带的招。两日后,长工身上的鞭伤只伤到了表皮,已渐渐好转,仅是屁股上的一坨肉剜得较深,难以愈合,疼痛时时尾随着他,不能自己控制自己。 这两天,随军郎中用大烟麻醉了他,也让他染上了烟瘾,一天不抽两口,伤口疼,浑身骨头痛,好似蚂蚁在身体里啃似地难受。 这日,早上,长工早早的醒来,没有精神,哈欠连天,鼻涕纵流。 他不敢向随军郎中索要烟枪、烟土,只好在厢房里来回走动。天亮了,他从屋里走到屋外。兵丁将这个情况报告给管带大人,管带召唤军医,问道: “那个贼骨头,是否已染上烟瘾了?” 随军郎中说:“按他这个状况,已经离不开烟的熏染了,已经有了烟瘾。” 管带继续说:“是时候了,不给他大烟,让他难受。我再派人去审问他,不怕他不说实话。” 于是,他吩咐身边的那个年轻妖娆的女人:“你去问他吧,只要他说出杀人犯逃在何处,就给他烟土,让他抽一口。” 他带来的两个女人,自小是在管带衙内的丫环,被管带调教得很机灵,因长得水灵灵的模样,被管带纳为小妾,行军打仗,带在身边,使用起来方便。 两个女人每天伺候着他。 但是,他遇上似花朵儿一样的女人,还是花心,要采一采花儿。 在这个大院里,他不是已经采下了一朵花吗?那个叫娟子的女人,他随叫随到,他叫干啥,她就干啥,谁人敢说一个不字呢? 长工正在难受的时候,走在客厅里,撞上了这个妖艳的女人。 他避不开,因为他在吸上大烟的时候,梦幻中就有这么美丽的女人,好似仙女一般陪着他玩,抚慰着他的全身,他快活得欲仙欲死。 眼前不是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来了么?但是,他就是差一口烟土,要是有烟枪,就着烟枪,吸一口大烟,就好了。 现在,他浑身疼痛,好像有千万个虫子在骨头里啃似地难受,鼻涕一把一把地流。 妖艳的女人看他这个样子,在他面前站立,娇滴滴地问道:“大哥,怎么啦?” 他知道她是管带大人的女人,退避不及了。但是,他听到这个女人喊他“大哥”,他心里一激灵,说:“难受。” 女人说:“哪儿难受?”她故意摸了摸他那受伤的屁股,“是这儿吗?” “嗯。”长工抹了一把鼻涕,点了点头,说,“是这儿。” 女人又抚了抚他的背:“叫随军郎中吧。” 他有点受宠若惊:“难为你了,少夫人。” “哎呦。”这个女人动情地一笑,“我是啥夫人啊,叫我一声小妹吧。” “不敢。”长工还是有分寸。 女人抚着他的肩膀,故意挑逗他,说:“瞧,这多壮实的身板,打坏了多可惜。管带大人要有这么结实的身板,我就更幸福了。”她在逗着他玩。 随军郎中来了,只带来了草药,示意他到厢房去换药。女人牵着他的手走进了厢房,随军郎中让他脱掉上衣趴在床上,先替他背上的草药换上。然后,又扒开他的裤子,他说: “请少夫人避一避吧。” 那妖艳的女人“扑哧”一声笑:“哟,我什么没见过,还稀罕他的屁股了么?”她说着,在他那半边没受伤的屁股上拍了拍,“这半边屁股肥肥实实,再剜一刀,还能做几碗肥肉回锅肉呢!” 长工呲着牙说:“少夫人真会说笑话,再剜一刀,就没有命了,还说做回锅肉哩。我这穷苦人的肉,是酸肉,不香。” 随军郎中迅速给他换上草药,长工急忙穿起衣服,又抹了一把鼻涕,对军医说: “你看,我这不争气的鼻子,多难为情。” 随军郎中瞟了他一眼,说:“没什么,好好休息。你要感谢管带大人的大恩大德,还有少夫人的关照。” “是。”长工点头称是,他哀求,”今日,是否能让我再来一口那烟土,我难受死了。” “啊哈?”随军郎中说,“伤口,已经逐渐愈合了,只是轻微疼痛,没有必要再止痛了。”他边说边收拾药箱。 “我求求你。”长工说,“我浑身难受死了,再给我来一口吧。” “哼!”随军郎中说,“你说得那么容易,你知道这东西的金贵么?你抽一口,就是一两黄金啦,你抽得起吗?” “扑咚”一声,长工跪下了,他抱着军医的大腿说:“我怎么办呢,你救我一救,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 随军郎中不耐烦地掀了掀他,说:“你给少夫人当牛做马吧。” 长工跪在妖艳的女人脚下,告求:“请少夫人开恩,再赏我一口烟土吧。我今生今世给你当牛做马。来生再给你当牛做马。” “咯咯,”那女人嘻嘻地笑了笑,说,“起来吧。”她示意随军郎中,“把烟枪拿来。但是,有一个条件。” 长工爬起身来,说:“什么条件,我答应。” 女人伸开芊芊细指,点在他额头上,说:“你要说实话。” 随军郎中将烟枪、烟灯拿来了。长工两眼放光,他点头说:“你要什么实话,我都说实话。只要你给我一口大烟,我句句是实话。” 女人问:“杀人犯现在在哪里?” “在山上。”长工心口不一,他忽然感到军医给他的第一口大烟只是圈套。 他已经钻进了这圈套里,不能自拔。但是脑海里闪现娟子那女人的告诫:不能说出钱大藏身之地,不然,是杀身之祸。他只有硬着头皮说: “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杀人犯,逃在山上了,我不知道他的去向。” “好。”女人示意军医,“给他一口烟抽。”随军郎中就将烟灯打燃,在烟枪里搓上一粒烟炮,将烟枪的一端的嘴子放在长工的嘴边,说:“谢谢少夫人吧,抽一口。” 长工赶忙含住枪嘴,就着烟灯,将烟泡点燃,猛地吸一口,只听得一声滋溜声,一口烟吸进了身体里面,很舒坦,有了精神气了。他要再吸一口,被军医一把夺过,训斥道: “你没有听懂少夫人的话,只能吸一口么?” 长工刚刚有了一点快活的感觉,就被军医夺去了烟枪。于是,他伏地抱着那女人的腿说:“请少夫人,少奶奶开开恩,再让我吸一口吧!” “哼,哈!”妖媚的女人又笑了笑,“你说实话么?把实情告诉我,就有你的好处。” 长工抬起头来,眼巴巴的望着她。只见她愠而不怒,一副桃红的脸庞,笑里藏刀。 她不急不慢,要用温火慢慢地烧着眼下这个已被大烟浸蚀骨髓的男人,看他能坚持多久。最终,他是她的一条哈巴狗,她就是要逗着狗玩哩!她说: “只要你说出实话,吸大烟不在话下,管带大人还要赏赐你呢。你自己想明白。” 他犹豫着,哆嗦着,吞吞吐吐地说:“我已经是说实话实说了,还要我怎么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