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老赵!老赵!” “赵越川!你看着我,不许睡!” 江玉殊伏在赵越川身上,眼泪打湿了男人的衣襟。 眼前形容枯槁的老人,早已没了当年他们初见时的意气风发。这个坚毅的男人被衰老和病痛折磨,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变得浑浊,棱角分明的脸庞也被岁月勾勒出沟壑般的老年纹。 赵越川吃力地伸手,想要像平时一样,摸摸她的脸,却怎么都使不上劲儿。 江玉殊将赵越川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泪眼模糊,带着哭腔:“老赵,你摸摸我,你别睡,好不好?” “小殊,我走、走了之后,你要好好的,少吃凉的,也不要喝太多酒,对身子不好。” “我啊,这辈子能娶到你已经是三生有幸了,虽死无憾。” “只是我不放心你呀,你一个人在这世上,得多孤单啊。” 赵越川浑浊的眼里流出两行清泪,悄无声息的,仿佛连难过这般厚重的事情也要随着生命的逝去而变得轻盈。 “你说老天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我们,明明当初我要娶的是你呀。” “要是当初、要是当初,是你该多好,这样我们就不必蹉跎半生,才、才相守这么些年就要分开,小殊,我舍不得你呀。” 赵越川喘着气,吃力地说着,瘦骨嶙峋的手,始终握着江玉殊的手,不曾放开。 江玉殊摇着头,哭得已经说不出话来。 她本性好强,心高气傲,但美好的青春年华都葬送在心黑的表姐梁静手上。 若不是轻易信了梁静,她就不会与赵越川三番两次错过,阴阳差错下嫁给一个家暴男,她受尽殴打折磨,白白耗尽青春。 好不容易离婚,一无所有的她为生存、为生活走过许多艰难的路,直到三十六岁那年遇到赵越川,她才寻到这一生唯一的灯塔。 赵越川是她港湾,像海浪一样抚平她的伤痛,这世上再也没有谁能像赵越川一般爱着她,宠着她。 “既然舍不得我,就不要走,一直陪着我!你答应过我,要带我看蘑菇云的!你不能言而无信。” “你要是敢扔下我,明天我就改嫁,用你给我的钱,找年轻帅气的小伙子。” 赵越川勉强地勾了勾唇,“你不会的,谁都没有我年轻的时候帅,他们比不过我。” 而后嘴里不停念着,“要是我们都还年轻该多好,你一定会喜欢我造的蘑菇云……” 赵越川的气息越来越弱,握着江玉殊的手,几乎感受不到脉搏。 江玉殊知道他大限已至,将人抱在怀里不肯松手,崩溃大哭。 直到旁边的仪器突兀的长“嘀”一声,波折的线条变成直线,医生从病房外冲了进来。 秘书将一页页文件摆在江玉殊面前,“江女士,赵先生已将名下所有财产都转到您的名下,请您签字。” “出去。”江玉殊声音喑哑,头都没抬,抱着已经发凉的身体一动不动。 “这……” 秘书为难地跟医生对视一眼,最终还是离开了病房。 一周后,晏城首富赵越川离世的消息传开,各界哗然。 而赵越川的葬礼早已结束,其妻江玉殊将其所有财产,捐给远在千里之外的导弹研究中心,并设立赵越川导弹实验室基金和专项越川科学奖,用来鼓励在国家导弹研究事业中,有理想有建树的科学工作者。 直到赵越川离世,世人才知道,原来那年蘑菇云爆炸的一声巨响,是赵越川及其队伍在边疆用无数个日夜、无数血汗铸成的。 边疆那一朵璀璨的蘑菇云啊,变成报纸上一张灰白的图片,和激扬的文字,那是一代人难以磨灭的记忆。 一个月后,江玉殊独自一人出现在边疆的哨塔下。 对着手里的骨灰盒笑道:“老赵,从前你是不是也在这里站岗?” 她朝着上边的年轻小伙子挥挥手,小伙子朝她敬礼。 江玉殊又念叨:“真可惜,你穿军装的样子我没见过。” 百年不见的沙尘暴将席卷这片疆域,江玉殊每天都会在哨塔下出现,然后又悄然消失。 漫天飞扬的沙尘中,躺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岁月不曾亏待她,让她这样的年纪还能拥有这般明艳绝色的面庞。 江玉殊紧紧抱着怀里的骨灰盒,任由着沙土将自己掩盖。 “老赵,这段日子我将你年轻时待过的地方都走过了,只是我觉得不够,还不够,我太想你了,每天每夜都想。” “所以我决定去找你,你不要生气,这次我没有任性,我认真思考了一个月,才做出这个决定,希望你能理解。” 沙尘暴按时来袭,黄沙似乎掩盖了一切,生命、希望和爱。 但这漫天的黄沙又好像不算什么,爱还是会以各种千奇百怪的姿态重现。 比如此刻的江玉殊,仍躺在黄沙中,但怀里的骨灰盒早已不见,变成了一个粗布包裹。 她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花色小棉袄,苍蓝色的棉裤包裹着一双过分修长的细腿。 露出一截小巧可爱的脚踝。 江玉殊神情呆滞,天上一只苍鹰呼啸而过。 她打了个冷颤,一骨碌坐起来,神情茫然的看着周围的环境。 四面都是沙丘,茫茫然的土地上只有她一个人。 江玉殊猛地站起来,看着这场景,似曾相识。 不对! 她明明来过这里。 这一年,她21岁,跟赵越川第二次错过。 她大哥因为在县里经营着两个商铺,将铺子上交国家后,原本相安无事,后来却被红卫兵在家里搜出了一副银手镯,他们家就被打成了走资派。 祖传的银镯子不知落进了谁的手里,她大哥气不过,大哥在受批斗过程中反抗,被打成残废。 而她,村里唯一的女大学生,被停学处理,赶回了农村。 江玉殊的母亲梁燕平因为这事儿,终日以泪洗面,哭了好几天才重新振作起来。 用家里仅剩的那么点儿白面和大白菜,到处打点关系,要帮江玉殊说一门婚事。 他们家现在被打成了走资派,村里的人是避之不及,谁肯娶跟人民作对的人家的女儿? 江玉殊气性高,哪受得了村里人的指指点点,而她的“好”表姐梁静,就是在这时候取得她的信任的。 梁静每天上门安慰江玉殊,这让江玉殊心里感到温暖。梁静在江玉殊家里,每天看着梁燕平为了江玉殊的婚事奔走,每一次梁燕平要放弃的时候,总能得到梁静看似大方和善的建议,说是给江玉殊物色到合适的对象,让梁燕平一次一次上门求亲,每一次都无功而返。 最后梁燕平都要放弃了,村里的姚大娘忽然来说媒,说是赵家那个从小被送走的大儿子赵越川,前前后后定了五门亲事,都黄了。 说来也奇怪,当年江玉殊是第一个跟赵越川说亲的,她拒绝后,接下来的几个,都莫名其妙病的病,死的死。 要么说为什么老赵家要把这个大儿子送走呢,说是克父克母克婆娘,总之就是个不祥之人。 在那之后,就没人敢嫁赵越川了。 赵家两老也是可怜,生完赵越川第二年,又生了个儿子,之后的十几年就再没生出个蛋来。 事情怪就怪在赵越川被赵家重新认回的那一年,赵越川年近五十的老母姚琴竟然有了。 赵家两老努力造娃了这么多年,愣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偏偏在认回赵越川之后,肚里就有了。 姚琴不顾老伴和儿子的劝阻,非要生下来,即使她已经算是个老龄孕妇。 拼死生下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奶娃娃,姚琴没熬过月子,便撒手人寰。 这下两个娃娃就只能靠老赵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头带着了。 赵爹勉强将两个娃娃拉扯到五岁,年初一场大病,卧床不起。 没办法,大儿子在边疆驻守,两个娃娃只能送到二儿子家里去。 偏偏这个二儿子的媳妇是个狠角色,就不是个吃亏的主儿,哪肯免费给人养孩子。 平日里虐待孩子还不够,还要撺掇着丈夫将孩子送给别人家养。 邻居姚大娘实在看不过,就请人给边疆的赵越川发电报,让他回来娶个实在的媳妇,好带着这两个娃娃。 但谁家清白的大姑娘愿意嫁过去就给人养娃娃啊? 所以这事儿搁了好一阵儿了,姚大娘眼见梁燕平为江玉殊的亲事四处打点,心中有了计较。 于是就亲自上门说亲。 当初江玉殊死活要上学,家里又有些家底,两老也不想江玉殊太早嫁出去,就将江玉殊送上门的婚事给拒了。 江玉殊一边回忆一边苦笑,这是他们第一次错过。 若说第一次错过是客观原因所致,那第二次就纯粹是江玉殊自己作死了轻信了梁静。 她一个大学生,多么骄傲一人,自己还是家里受宠的女娃,哪肯去给人养娃娃,而且要嫁的那男人还是当初自己拒绝过的,江玉殊自然是不肯的。 又加上梁静故意引导,这才让江玉殊不管不顾的,就在送亲途中,跑了。 后来她通过梁静介绍嫁给了隔壁村一个工程师王大为,在学校认识的,算是她师兄,但他们不是一个系。 她学的是文学,而王大为学的是物理。 江玉殊很崇拜王大为,听王大为说毕业后要求边疆参与国家重大项目,她一时昏了头,就跟王大为处了。 事实证明,她不仅是年轻不懂事,还眼瞎。 这个王大为就是一个空说不做,肚子里一点墨水都没有的浑球。 结婚后,因为她一直生不出娃儿,王大为就借此殴打她来发泄他事业不顺。 如今想来,那个王大为跟赵越川比起来,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幸好,她回来了,这次她不会再错过赵越川。 江玉殊估摸着自己现在就是在逃跑途中,被黄沙给迷了眼直接晕倒在沙地里了。 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怪自己当初太作了,才跟赵越川错过了这么多年。 可是现在怎么办,她不认识路,怎么回去? 江玉殊是跟接送她的师傅撒谎说要撒尿,所以才跑出来的。 如今时间已经过得太久了,都好几十年了,她哪里还记得当初逃跑的路线? 就在她郁闷不已的时候,又是一阵黄沙袭来。 然而这次却伴随着汽车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一辆吉普车呼啸而来,稳当地停在她面前。 纷纷扬扬的黄沙在半空中漂浮着,江玉殊看不清来人。 只见一双长腿率先从车里出来,脚上踩的是一双厚厚作战靴,沾着些尘土。 一声又一声熟悉的脚步声像琴弦打在她心上。 “是他,是他呀!” 江玉殊瞬间红了眼睛。 男人站定,看清楚眼前的女人,便愣住了,这就是姚大娘给他介绍的结婚对象?看这样子还是个学生,能帮他照顾两个弟弟吗? 赵越川心里当即有了底,这亲事不能成,他一个人大男人累点苦点就算了,可不能耽误人家娇滴滴的大姑娘。 “吓坏了吧?老刘说找不着你了,这里人迹罕至,我估摸着你初来乍到的,怕是迷路了。” 江玉殊只呆呆地盯着眼前的人看,眼泪情不自禁就流了下来。 赵越川又确认道,“你是江玉殊同志吗?” 江玉殊哽咽着:“我是。” “让你大老远跑过来,环境又这么恶劣,实在是委屈你了。” 说话还是这样温柔,这张年轻英朗的脸,她只在相册里看到过。 一米八五的大个子,配上这身作训服,简直帅到人神共愤了。 要不是现在场合不对,江玉殊都要捧着赵越川这张脸狠狠地嘬几口。 她还是哭,根本控制不住。 赵越川慌了,手忙脚乱地找出一块手帕。 “擦擦。” 江玉殊抽泣着,抬头看他,撇着嘴委屈巴巴地样子。 一双杏眼微红,小脸嫩白嫩白的,跟漫天黄沙格格不入。 将近三十岁的大男人实在搞不懂小女孩的心思,看着眼前的女娃娃哭,心里干着急。 “你别哭了,是不是想家了?正好我放假,一道送你回去。至于咱们的亲事怕是个误会,怪我之前没跟姚大娘说清楚,我这人单着惯了,不打算结婚,原本只是想找一个保姆能帮忙照顾我两个弟弟,哪知道姚大娘会错了意,以为我要找结婚对象,我回去会亲自去跟你爸妈说清楚,别担心!” 江玉殊睁大了眼睛,满眼不可置信,合着这男人不打算跟她结婚? 急得直跳脚,抓着赵越川的衣服抬头看他,“不行,你今天就得跟我扯证!” 第二章 回村 男人愣住了,不敢置信地抠抠耳朵,“你说什么?” 江玉殊定定地看着赵越川,“老赵,咱们现在就结婚。” 老赵? 赵越川歪着头,上下打量眼前的女娃儿。 小脸蛋水灵水灵的,皮肤就跟刚出生的奶娃娃一样,白里透红。 几粒黄沙落在鼻尖上,小脸被风沙折腾得跟只花猫一样,倒显得有些俏皮可爱。 赵越川不敢直视那双我见犹怜的杏眼,跟艾里克湖溢出的水似的,汪汪的,要把人儿吸进去。 两片红唇上下微微动着,赵越川愣愣地盯着江玉殊的小嘴看,喉结动了动。 干他娘的,这边疆上可从没在女人脸上出现过这样热闹、鲜艳的颜色。 这里的女人脸色都偏黄,皮肤更是被风沙吹得看不出原来的底子,嘴巴就更不用说了,干巴巴的,哪有江玉殊这么红润。 这女人像年画里走出来的女郎,把赵越川给看迷了。 江玉殊凑在赵越川面前,踮起脚尖,双手扯着赵越川的领子。 这大逆不道的举止让赵越川下意识地掐着江玉殊的腰准备给她扔出去,一股幽香沁入鼻息,他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他训练的兵蛋子,面对瓷娃娃一样精细的女娃儿他不能这么干。 江玉殊眨巴着大眼睛看他,“你在想什么?” 赵越川的手仍旧搭在江玉殊腰上,情不自禁的握了握。 妈的,这小腰给爷细的! 仿佛他一用劲儿就能给她拧断似的。 “老赵?” 江玉殊又凑近了些,赵越川回神,猛然意识到自己要犯错误了,立即将江玉殊推到一米开外,捂着眼睛,移开脸,不敢再看江玉殊。 “你干嘛呀!” 江玉殊被这么一推,差点儿没站稳。 赵越川咳嗽两声,一本正经道:“江玉殊同志,结婚不是儿戏,更何况我还有两个弟弟要养活,我也没那个心思找女人?不想耽误你,你能理解吧?” 江玉殊不假思索:“不理解!” 不过他怀疑江玉殊可能脑子有些问题,哪有女人上赶着嫁给他这样的? 赵越川思索一番,严肃道:“不管怎样,先送你回家。你是大学生,未来前途无量,何必把自己耽搁在大漠上?” 江玉殊拧着眉头,“我们家被打成走资派,我已经被学校退学了。是大学生又如何?还不是挨斗的对象,姚大娘说了,边疆的运动没有那么激烈?是真的吗?” 赵越川点头,这倒是。 “这就是你要嫁我原因?”赵越川追问。 江玉殊一脸真诚地点头,心里却“呸”了一声,她这是要再续前缘,不然谁大老远跑到这鬼地方来? 这个理由倒是让赵越川没了话。 将人带上车,江玉殊坐在副驾驶上,极为熟练地给自己拉安全带。 赵越川愣了愣,眼里带着些疑惑,总觉得江玉殊的行为举止有些奇怪。 而江玉殊则是对着赵越川咧着嘴笑,眉眼弯弯,“我们现在要去结婚吗?” “不是结婚,我得一趟回余良村接我弟弟们过来,至于你要躲过运动,不是非要嫁给我才能解决。” “这样吧,我向组织打报告,替你解释清楚你的成分问题,怎么样?” 赵越川对这个美貌的女娃能带孩子这件事儿,没有丝毫信心。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江玉殊,他都已经坚定决心,绝不能耽误人家姑娘。 江玉殊脸色一变,抓着赵越川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眼神真挚地看着他:“你不愿意娶我?” 赵越川无奈地笑了笑,“我要的是能照顾我弟弟的保姆,不是妻子,哪能让你一个大学生做保姆?” 江玉殊歪着头,心里稍定,原来还要考验她? “我肯定能!” 又是不假思索。 惹得赵越川频频失笑,问道:“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江玉殊想起离开家的情景,当时余良村一场大运动正如火如荼地进行,因为他们家有成分,村书记梁聿怀亲自到江家通知江玉殊,第二天他们江家一家四口要接受改造 江家老两口哪舍得让自己女儿受苦,亲事才定下来,就赶着江玉殊上边疆,姚大娘乐得见江玉殊赶紧去找赵越川,就又给赵越川发电报,让他记下江玉殊到边疆的日子,提前去接江玉殊。 赵越川算着日子,估摸着江玉殊也快到了,就开车出来寻。 谁知道路上江玉殊人没了,司机老刘看着他差点儿没哭出来。 赵越川安抚了两下老刘,让他在原地等着,他去找人。 果然在路上碰着了迷路的江玉殊。 回忆了两下之前的事儿,赵越川扭了扭钥匙,车子便消失在风沙里。 赵越川先带江玉殊回了自己住处,他是军官,分了一套家属房,他平日里都在部队里呆着,很少回来。 江玉殊跟着赵越川进了屋,刚要把门关上,就听见女人声。 “赵越川同志?” 江玉殊挑了挑眉,女的? 她伸出头,果然看到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女人,长得浓眉大眼。 她穿着军装,精神抖擞的,英气逼人。很是有股子劲儿。 正是这个年代人人喜欢的样子。 不像自己。 江玉殊嫌弃自己长得太柔弱了,那个年代,大家都不喜欢她这个样子的。 江玉殊撇撇嘴,虽然长得不错,但没她好看。 回头问赵越川,“她是谁?” 赵越川将门打开,大大方方地跟人打招呼,“严慧芬同志怎么会在这?” 这个叫严慧芬的女人看着江玉殊皱了皱眉头,“书记说批假的条子你忘了拿,让我给你送过来。” 接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条子,赵越川笑着接过,“麻烦严慧芬同志亲自送过来了。” 严慧芬脸色不大好看,“这位是?” “我是他将来结婚的对象,江玉殊。” 江玉殊笑着自我介绍,旁边的赵越川人都懵了,将江玉殊扯到一边,佯装生气:“玉殊!别胡闹!” 接着对严慧芬解释:“别误会,她是我表妹,被我姨宠坏了,老爱开些不正经的玩笑。” 严慧芬怔了怔,随即立即反应过来。 既然不是结婚对象,那她还是有机会的。 她连忙笑了笑,“原来是表妹!我就说前些天书记还老嚷嚷着担心你表哥的婚姻问题,怎么忽然就来了个结婚对象。” 江玉殊脸色沉了沉,心里十分不爽。 如果现在坚持说自己是结婚对象,赵越川肯定不高兴。 不着急。 反正……她是不会让这个女人得逞的。 严慧芬心里倒是打起了小九九。 赵越川很不错,但是在男女问题上,总是和自己保持一定距离,不咸不淡的。 如果,他这个小表妹对自己感觉不错,也能加把火促成一下。 她连忙笑着说:“表妹一路风尘过来,赶紧休息下。如果有什么女同志需要的东西,赵越川同志这里没有,可以先来找我。” 江玉殊甜甜笑着:“嗯,好!谢谢严慧芬同志。” 严慧芬点点头,表示这就离开。 她回头看到赵越川和江玉殊并排的身影,居然觉得出奇的般配。 她甩了甩头。把心里怪异的感觉甩出去。 一定是因为表兄妹的关系! 她和自己说道。 严慧芬人一走,江玉殊就站到赵越川面前,双手环胸,嘟着嘴。 赵越川挑挑眉,看着面前表情生动的人儿,不免失笑。 “怎么?” 江玉殊嘟着嘴,“刚才那女人喜欢你,你还当着我的面,冲人家笑!我家老赵从来不对除了我之外的女人笑。” “你家老赵?” 赵越川越发觉得江玉殊可能脑子真有些问题,怎么说话都神神叨叨的。 上前摸了一下江玉殊的后脑勺,“姚大娘信上说,你在学校被武斗了,是不是伤着脑子了?” 江玉殊无语地将赵越川的手扒开,“你才伤了脑子!” 径直走进屋子,手脚麻利地收拾行李,赵越川双手环胸倚在门口看她。 “江玉殊同志,你干活可真够利索的。” 江玉殊默默翻了个白眼,要不是要骗他尽快跟她结婚,她才不干。 前世她跟赵越川在一起之后,赵越川就没让她在干过活儿,有时候连吃东西都要亲自喂她。 果然还是老赵可爱,这位小赵是年轻帅气了些,就是不怎么会疼人。 江玉殊深吸了口气,她可真想念老赵呀! 将收拾好的行李扔到赵越川面前,“走吧。” 赵越川看了一眼近乎家徒四壁的房子,也没什么留恋,拎起行李就走。 两人先是坐了两天长途汽车才到城里的火车站,然后又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接着坐了半天牛车,才回到余良村。 江玉殊躺在牛车上,脚随意搭在赵越川大腿上,脸上盖着一只芭蕉叶。 赵越川看着江玉殊露出那一截细嫩的脚踝,神色有些不自然。 这女人的脚真小。 如今偷摸着看,竟看出了几丝心猿意马来。 但又想起自己如今的光景,这么些年将工资尽数寄回了家,还是姚大娘提起彩礼,他才发现自己吃穿都在组织里,不花什么钱,可也没剩下几个钱。 更何况今后他还得养着两个弟弟,要是让这么一个娇嫩的女娃娃跟着他,不是让她受苦么? 现实把赵越川脑子里仅存几丝旖旎的念头打散,严肃起来。 “起来了。” 赵越川声音有些哑,江玉殊不情不愿地爬起来。 接着又柔弱无骨地靠在赵越川身上,眼皮都没抬。 赵越川将人推到一边,坐得笔直,抿了抿嘴,“一会儿进了村,可别再这样了。” 他深知农村里的大妈们最爱搬弄是非,江玉殊这样有成分的,举止又这般随意,最容易被人抓住把柄批斗。 江玉殊浑身细皮嫩肉,怎么禁得住批斗,和赵越川很是不忍。 “放心,我不会让村书记有机会批斗我的,更何况不是还有你吗。” 这还没进村,就看见一个小伙子火急火燎地骑着单车冲出村口。 赵越川一看,便拦住了他。 “陈大山。” 小伙子定睛一看,见是赵越川激动道:“川子!你怎么回来了!” 赵越川笑了笑,“回来接我弟弟。” “你这么火急火燎地上哪儿去?” 陈大山脸色变得难看,“我大姐给村支书发了电报,说我二姐被混子给欺负了,我要去帮忙!” 接着想到什么,立即抓着赵越川的手,恳请道:“川子,我知道你在边疆地位不低,能不能请你跟我一起去,欺负我二姐那混子是生产队队长的小儿子,我怕……” 江玉殊记得陈大山,赵越川退伍之后,下海做生意,这个陈大山就是赵越川的得力助手。 “你快去吧!” 江玉殊对赵越川说道。 赵越川想着陈大山是小时候唯一一个愿意跟他玩的同伴,便点了点头,跟着陈大山走了。 临走前还不忘交代,“你先回家,等我回来就去你家解释咱们的事,弟弟那边,还得麻烦你去帮我看看。”江玉殊点头,看着两个男人的身影逐渐消失,才回了村。 江家两老看到自家女儿忽然出现在门口,差点儿没吓出病来。 梁燕平拉着女儿进门,紧张兮兮地说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送你去边疆了吗?” “回来的路上有没有被人撞见?你走那天村书记没找着你,闹了好大一通脾气。” 江玉殊摸了摸梁燕平额头上的两道已经结痂的伤口,红着眼睛道:“妈,他们太过分了!” 梁燕平也红着眼睛,“你怎么又回来了?” 江玉殊来不及解释,就听到外边一阵吵闹。 出去一看,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娃娃正爬在他们家围墙上。 一瞧这人耳根出不易察觉的胎记,她立刻认出来了。 上辈子可是太熟悉了!可不就是老赵的那个混世魔王弟弟吗? “赵越山!” 那孩子一惊,脚下一滑就要掉下来。 江玉殊立即冲到墙下,将孩子接住。 怀里的孩子睁着大眼睛观察江玉殊,一点儿也不见害怕。 江玉殊吸了口气,怎么只有一个? 另一个呢? 赵越河呢? 走出门一看,发现她家外墙下围着一圈儿孩子。 单手抱着手里的孩子,另一只手拨开这群孩子一看。 “乖乖!” 另一个正跟人滚成一团打架呢! 这群熊孩子还在一旁欢呼! “你们都住手!” 这些孩子跟没听到似的,拍着手欢呼:“打他!打他!我奶说他哥是个邪祟,克死了好几个婆娘!” “对!我妈说他哥从小就被算命的说克父克母克婆娘,所以找赵大娘怕家里不干净,才将他哥送走!” “就是!打死他,村里就干净了!” “他们两兄弟,一个不会说话,一个疯疯癫癫的,肯定跟他哥一样是邪祟!” 江玉殊听了,脸色阴沉。 将怀里的娃儿放下牵着,上前一手将另一个扯出来。 只见赵仲河被打得皮青脸肿,却还痴痴地笑。 然后冷冷的扫了一眼这些闹事的孩子,“你们要是不想挨打,就赶紧滚蛋。” 这些孩子哗啦一下跑没影了。 江玉殊蹲在赵仲河面前,“赵越河,为什么跟人打架?” 这娃儿傻乎乎地对江玉殊笑。 江玉殊回想起这两个孩子往后的经历,心就揪疼。 这两个孩子其实极其聪明,只不过从小被哥嫂虐待,没有安全感,只能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 后来就发展成心理变态。 看这阵势,现在这两孩子心理已经出现了问题。 江玉殊心疼地摸摸赵越河的头,“不许笑,疼了该哭。” 一直傻笑的赵仲河忽然顿住,像是被人看穿了伪装,忽然拉着在一旁的赵越山跑了。 回屋将给两个孩子准备的玩具翻出来,冲梁燕平喊道:“妈,我去看弟弟!” 梁燕平拿着锅铲,颤颤微微地走到门口看着已经快没影的江玉殊,“这孩子该不会是受了打击,疯了?他们就一儿一女,玉殊哪儿来的弟弟?” 第三章 大打出手 江玉殊凭着记忆风风火火跑到赵越川二弟赵越田家,将玩具拿出来准备讨好两个娃娃,好拉近关系。 谁知兴高采烈地跑到赵越田院子,却听到一声高过一声的女人的打骂声,夹杂着孩子呜咽抽泣,这一听就知道这家有娃儿挨揍了。 江玉殊当即沉了脸,她家这位二弟妹黄丽花,最是溺爱孩子,就恨不得将她几个男娃捧在手心上宠着,真真的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那现在这热闹的哭喊声,打的只能是别人的孩子。 还没进门,就听见黄丽花大声咒骂:“不知死活的兔崽子,吃俺的,用俺的,竟敢偷玩俺娃的玩具!你们藏哪儿了,给俺交出来,不然今天就让你们烂腚!” “有娘生没娘养的小畜生,俺好心收留你们,小小年纪手就这么脏,学人偷东西,今天不收拾你们,明天就把我家娃儿教坏了!” 而两个五岁的小娃娃,被反身按在长凳上,原本就漏了好几个洞的裤子被扒下来,露出两个屁股蛋。 冷冽的风呼啸着,吹过脸就跟刀割似的,两个娇嫩的娃娃怎么受得了? 如不是亲眼所见,江玉殊都快忘了黄丽花恶毒的本性。 前世她只是从赵越川口中了解到黄丽花虐待两个弟弟,导致两个弟都有极大的心理问题。一个是性子暴虐的混世魔王,一个极为阴沉,从不跟人说话,背地里却以虐杀为乐。 赵越川后来通过研发芯片发家,已然算是个成功人物,却在每每梦回之时,不停地忏悔他没有照顾好两个弟弟。 前世江玉殊就躺在赵越川身边,每次深夜的梦呓,都让江玉殊的心也跟着揪疼,她心疼她的男人。 想到前世,再看眼前的场景,江玉殊就出奇的愤怒! 气极,随手将手里的玩具飞了过去,直直地打在黄丽花脑门上。 扔出去的是一个汽车模型,铁的,用来扔人肯定疼。 “哎哟!哪个挨千刀的敢打俺!” 这个黄丽花是从北方讨来的媳妇,说话总带着浓重的口音。 江玉殊不管不顾地将两个娃娃拉起来,替他们穿好裤子,然后将他们护在身后。 她比黄丽花高了一大截,睨着黄丽花居高临下道:“我打的,舒服么?要不要再来一下?” 黄丽花愣了愣,眼珠子咕噜直转,想着村里什么时候来了个这么俊俏的大姑娘? 出于女人天性的嫉妒心理,黄丽花立即骂骂咧咧的,指着江玉殊骂道:“哪里来的小骚狐狸,俺的家事用的着你指手画脚?” “你砸坏俺头了,得赔钱!” 江玉殊眯了眯眼,拇指往后指了指,“赵越川每个月给你们这么多生活费,就是让你这么虐待他们的?” 黄丽花神色立刻变了,看来是心虚。 越是心虚反应越大,“你谁啊!俺家大哥给俺的钱,俺想怎么支配就怎么支配,两个娃娃吃俺的住俺的,骂两句怎么了?” 江玉殊气笑了,上前就甩了黄丽花一巴掌,巴掌声与呼啸的风声交相辉映,听来十分悦耳。 黄丽花被打懵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江玉殊脸上绽放了一个极大的笑容,声音糯糯的,说话却跟刀子戳心窝子似的:“怎么?很震惊?你花的是我们家老赵的工资,住的是我家老赵的房子,种的是我家老赵的地,睡的还是我家老赵的二弟,打你一巴掌怎么了?” 黄丽花整个人都愣住了,指着江玉殊半天,“你、你……” 半天说不出话来。 江玉殊双手环胸,嘴角勾了勾,脸上冒出了两个梨涡。 “二弟妹,见了嫂子不叫,这么无礼,不怕教坏你家娃儿?” 黄丽花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你就是姚大娘给大哥介绍的结婚对象?” 江玉殊笑着点头,“二弟妹,别来无恙了。” 前世赵越川发迹之后,他二弟这一家就一直赖着他,后来她嫁给赵越川,这位二弟妹唯恐她给赵越川吹枕头风,再也不给他们钱了,就处处跟她作对。 如今回忆起来,前世她跟这位二弟妹周旋了好几回。 奈何前世她遇上的黄丽花已经是个身材肥硕,路都走不稳的中年妇女,战斗力太次,还不配做她的对手,她就没放在心上。 黄丽花这下知道江玉殊的底细,就来劲儿了。 大嗓门一吼,把周围的人全招来看热闹了。 “哎哟,原来是江家的大学生啊!大学生真了不起,进门就打人,我说弟弟两句怎么了,也不能端着架子打人啊!” 矮墙外的邻居们,都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江玉殊就这么睨着作怪的黄丽花,似笑非笑的,一句话也不说。 黄丽花见江玉殊不说话,以为她怕了,就更来劲儿了。 “要不说你们老江家被打成走资派呢,你们这些地主的后代这么嚣张,不打你们打谁哟!” “大妹子,你瞧瞧你也是有成分的人了,又被退学回来,回到村里就该夹紧屁股莫生事。” 说了好一会儿,江玉殊愣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黄丽花得意地扬了扬脸,谁知下一刻就发出一声惨叫。 江玉殊脚踩着黄丽花的脚,还用力摩擦几下。 笑眯眯地附在黄丽花耳边道:“黄丽花,把我们家老赵给弟弟买的玩具交出来。” 两个娃娃都睁大了眼睛,望着江玉殊,有些好奇。 江玉殊回头看着他们笑,“放心,你们的东西,嫂子都给你们要回来!” 赵越山拧着眉头,不太相信似的,“真的?” 接着又指着黄丽花小声道:“她很凶的,二哥都打不过她。” 黄丽花一听,就冲着赵越山吼:“小兔崽子,你胡说八道什么!” 赵越山吓得缩了缩脖子,小身子还在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害怕。 江玉殊一脚将黄丽花撂翻在地,这些招式都是越川教她的,她使起来相当轻松。 黄丽花顺势赖在地上打滚,一边滚一边喊:“哎哟,有成分的打人啦!大学生打人啦!” 这边闹得正欢,村里的人都知道了,自然也传到了赵越田耳里。 还在地里种地的赵越田,听了人说,火急火燎的赶回来。 看热闹的一看是赵越田,忙说:“哎哟,大田啊,你可算回来了,你婆娘跟江家大姑娘打起来了,你赶紧进去看看吧!” 赵越田脸色难看,嗯了一声,就进了门,围观的大爷大妈们纷纷往门里探头,赵越田吧嗒一声将门关上。 一进去,便看见黄丽花在地上打滚。 再看矮墙上看热闹的人头,赵越田嫌丢人,上前将黄丽花扯起来。 咬牙道:“你又闹什么!尽丢人!” 黄丽花一看是赵越田,泼妇本性显露无疑,“赵越田!你个窝囊废,你婆娘被人欺负了,你咋不出头?” 赵越田脸色难看,“你小点声!” 这下黄丽花更疯了,扯着嗓子大喊:“各位乡里乡亲,你们看看呀!赵家就是对我这个外来媳妇的!” 这下可好,这边没跟江玉殊掰扯清楚,黄丽花又忙着念叨自己丈夫了。 江玉殊没兴趣看夫妻吵架,就蹲在两个娃娃面前,笑着说:“走,带我去找你们的玩具。” 接着将地上的汽车模型递给他们,“你们大哥给你们的带的汽车模型!” 赵越山兴奋道:“大哥回来了?” 江玉殊笑着摸摸他的头,“对。” 赵越河接过汽车模型,摆弄了几下,声音弱弱的,不带一丝感情,“坏了。” 江玉殊一看,尴尬道:“应该是刚才砸坏了。” “以后给你们买新的!” 牵着两个孩子进屋,发现门后躲着一排孩子,正探头看着他们。 江玉殊数了数,七个! 黄丽花竟然一口气生了七个娃儿! 她前世只知道黄丽花生了很多孩子,但是下场都不大好。 如今一看,这七个娃儿高矮不一排排站着,眼巴巴地望着她。 忍不住惊呼:“这是要集齐七龙珠召唤神龙啊……” 赵越山抬头,“什么是七龙珠?好玩吗?” “额……” 江玉殊拧着眉头想了想,认真道:“现在国内还没有,到时候传进来了,就给你们买。” 赵越山似懂非懂。 “你是谁?” 躲在门后边最高的那个孩子出声道。 江玉殊抿了抿嘴,“你就是赵大海?” 赵大海点头。 “你妈把你小叔叔们的玩具藏哪儿了?” 她知道赵越川给两个弟弟买的玩具都是进口的,黄丽花知道是进口的,就藏起来,想要拿去卖了换钱。 刚才闹的那一出,应该是两个孩子把她藏的玩具翻出来了,黄丽花才这么生气。 赵大海摇头,“我妈说那是大伯给我们买的玩具,不是给小叔叔的。” 江玉殊被气笑了,黄丽花可真能够倒打一耙的。 赵越山扯了扯江玉殊的衣服,指向柜子顶。 江玉殊抬了抬下巴,“大海,去拿下来。” 赵大海唯唯诺诺,“不能拿,刚才小叔叔拿了,就被我妈打了。” 江玉殊看着这一排孩子,严肃道:“做人要讲良心,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也不要昧着良心强占着。” 接着将那一麻袋玩具弄了下来,直接往外拖。 一出门,就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黑色的风衣,即使风尘仆仆,也掩盖不住他的丰神俊朗。 两个娃娃一看到赵越川,就冲去,一人抱住赵越川的一条腿。 江玉殊惊喜道:“你回来了!” 赵越川仔细看了看江玉殊,才松了口气。 看这样子,应该没受伤。 他刚才在院子里看到黄丽花灰头土脸的,脸上还有巴掌印,就暗道不好,江玉殊那么细的胳膊,怎么打得过壮硕的黄丽花。 回来路上就听村里人说江玉殊跟黄丽花打起来了,他急急忙忙赶回来,只见黄丽花跟赵越田互相推搡,没瞧见江玉殊。 两人看见赵越川,都老实了。 现在正低着头站在赵越川身后,才老实不过一分钟,黄丽花看见江玉殊手里的麻袋,急得跳起来。 “你拿俺家东西干什么!” 第四章 我要当大嫂 江玉殊当即就不高兴了,沉着脸道:“怎么就是你家东西了,这明明就是赵越川给两个弟弟买的!” 随后看向赵越川,“你自己给你弟弟买了什么,你应该清楚吧?” 赵越川拧了拧眉头,其实他不太记得。 只是这大眼睛盯着他,像是要人给她出气,心里一软,便假装咳嗽了一声,点了点头。 黄丽花急了,狠狠地瞪了一眼江玉殊,接着看向赵越川:“大哥,俺可没有抢弟弟的东西,这些都是俺给俺家娃儿买的,你给弟弟买的他们自己拿去玩,玩坏了就扔了!” 江玉殊嗤笑,“你确定?” 她随手将麻袋打开,将里边的玩具统统倒出来,有些还新得十分铮亮。 黄丽花急忙蹲下要将玩具收回去,“哎哟,你这是做什么!这都是俺的钱呀!” “你不是说这是你给你家娃儿买的吗?那你看看这上边写着什么?” 江玉殊随手一个玩具汽车捏了起来。 嗯,很好,连标签都没拆,上边清一色的俄文,一看就是进口货,国内轻易买不到。 这玩意儿黄丽花要是能弄到,这余良村最该有成分的是黄丽花才对。 江玉殊流利地念出了一串俄文,随后笑眯眯地冲黄丽花扬扬下巴:“弟妹啊,我来告诉你这上边写的是什么,‘遥控汽车,两百卢布一个。” 这可把黄丽花听傻了,嘴里憋了半天,愣是没憋出来半句有用的话。 接着嘴硬道:“俺买来给娃儿玩的,哪里管上边写着什么!” 江玉殊眯了眯眼,“你不认识就直说,反正也是抢来的。” “俺没有!这就是俺买的!” “大哥,你瞅瞅你媳妇,这么嚣张,哪有这么欺负妯娌的,一进门就打俺,现在还抢俺娃的玩具,你得管管!还得陪俺医药费!” 说完,还龇牙咧嘴叫唤:“哎哟,俺身上好疼,都是给这泼妇打的,俺要死了,疼死俺了!” 赵越川听到黄丽花误会江玉殊是他媳妇,正要解释,“她不是我……” 话还没完,就被江玉殊打断了,嫌弃地看着黄丽花:“咦惹!” 随后转头对赵越田家的大娃道:“二弟家大娃,你来玩!” 大娃慢慢吞吞的走过来,一边走一边看黄丽花的眼色。 江玉殊测过身子,挡住黄丽花的脸,将玩具汽车塞到大娃手里。 亲切道:“玩吧,没事儿!” 大娃接过汽车,摆弄了半天,愣是不会启动。 “是不是不会?我找人帮你打开。” 接着看向赵越河:“赵越河,你过来教你大侄儿玩!” 赵越河沉默地走了过来,熟练地在那一麻袋的玩具里找到了遥控器,一摁就打开了。 江玉殊笑着拍拍赵越河的肩膀,“真棒,带你大侄儿去玩吧!” 接着看向躲在门边的一排孩子,踢了踢地上的玩具:“赵越山,你跟他们也去!” 这些孩子平日里也没见这么新奇的东西,得了允许,就将这些玩具抢了一空,跑出去玩了。 这一系列操作把赵越川给看楞了。 明明看着很娇弱,性子却直率爽利,能把一堆娃儿安排得服服帖帖的,也不跟她闹脾气,赵越川越发觉得,这姑娘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机灵劲儿。 将孩子们都打发走,江玉殊才笑眯眯道:“不是说买给你家娃儿玩的?你家大娃怎么连玩具车都不会打开?” 这会儿赵越川算是听明白了,原来他这个二弟妹平日里不仅苛待两个弟弟,竟然连他给两个弟弟送的玩具都抢了。 黄丽花心虚,愣是装作没听见,继续瘫在地上哭天喊地。 一直在一旁装死人的赵越田实在看不下去,皱着眉头将黄丽花拉起来。 解释道:“大哥,是我媳妇不懂事,你别见怪!” 江玉殊笑着说,“你媳妇为了玩具,连两个五岁的小娃娃都下得了手,有什么不能见怪的!” 赵越川脸色变得深沉,在边防驻守的凌厉的气势瞬间冒了出来,冷声道:“你打娃儿了?” 黄丽花吓得一哆嗦,直摇头,“俺没有,谁让他们不听话偷玩具的!” “这本来就是我买给两个弟弟的玩具,弟妹收着做什么?” “我、我……” 黄丽花脸色涨红,她能说她是听了隔壁镇走商老谭的话,说是那些玩具能卖大价钱,她才收起来的嘛? 没等她说,江玉殊将抽了抽嘴角,“怕是拿去换钱?” 毕竟标签还没拆呢,就跟新的一样,能换不少钱吧。 赵越川并不想跟赵越田夫妇纠缠太多,毕竟他从小就被送了出去,跟这个二弟没什么感情。 “我回来就是来接两个弟弟走的,这段日子辛苦你们了。” 江玉殊没想到赵越川这么果决,忙高兴地接话:“对,我去帮两个娃儿收拾东西,咱马上就走!” 江玉殊一下子蹦进屋里,黄丽花在赵越川面前不敢造次,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江玉殊进屋去。 谁知道江玉殊才进去没多久,就臭着一张脸出来了。 怀里还抱着一堆衣服,气哼哼道:“你真是好样的,把两个娃儿的新衣服都拆了,改成大的给你家娃儿穿!” 随后看向赵越川,“我看不必收拾了,反正也没有两个娃儿的东西,咱们给他们买新的!” 接着拉着赵越川就走,赵越田两口子在后边追着解释,赵越川也有些生气,便没搭理他们。 原来姚大娘说的都是真的,赵越田这两口子真是作孽! 他每个月寄回来这么多工资,愣是一丁点儿没用在两个弟弟身上,全给他们私吞了! 越想越生气,赵越川一时没在意一只柔软的手握着他。 等到他走出去看见两个弟弟,才感觉不对,立即将手抽出来。 既然决定不耽误人家姑娘,就不能做出出格的事。 现在牵了她小手,到时候他们退亲了,她一个姑娘家的清白怕是要说不清楚的。 江玉殊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样子,随后也没说什么,上前蹲着给两个孩子抹了鼻涕。 笑着说:“走,跟你们大哥回家!” 赵越河抱着玩具不说话,大眼睛眨巴抬头看着赵越川。 而赵越山有些紧张,“大哥,回哪个家?还回二嫂家吗?” 赵越川笑着抱起赵越山,“回咱们家。” 江玉殊也抱起赵越河,笑着对一旁的赵越川说:“走吧!” 赵越川看着江玉殊如玉的脸庞,心中竟又莫名有了悸动。 但又很快将异样的感觉压下,他可不能胡思乱想,不能耽误人家姑娘,等安顿好了,就去江家退亲。 然而等赵越川回到赵家两老住的老房子,顿时傻眼了。 这鬼地方,能住人吗? 上边的瓦片已经掉的差不多了,窗户也是坏的,门锁歪在一边,哪里像是人住的地方。 江玉殊转头看赵越川,“大叔不在家?” 赵越川摇头,他一回来就往赵越田家赶去,也没回来。 旁的邻居听见动静,从门里探头出来,“大川回来了?” 赵越川点头,“王叔,我爹呢?” “老赵身子好了些,上山砍柴去了,怕是得晚上才能回!” 两人进去转了转,都黑了脸。 赵越田两口子真是好样的,小的苛待,老的不管。 这家里都破成什么样了,哪里能住人! 江玉殊看着近乎家徒四壁的屋子,小声道:“要不去我家吧!” 赵越川摇头,“怎么能打扰你爸妈。” “怎么不行,反正你不是说要上门跟我爸妈解释吗?早晚都要去,不如现在就去,你看两个娃儿都饿了,我过来的时候,我妈正做饭,这时候回去,正赶上吃饭。” 赵越川见两个娃儿可怜巴巴、瘦不拉几的,心下一软,就点了头。 江玉殊欢天喜地地牵着两个娃儿走在前边,一蹦一跳的。 很快回到梁家的院子。 江玉殊站在门口,小声道:“赵越山同志,你觉得我怎么样?” 赵越山两只亮亮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又时不时盯着江玉殊的脸看几眼,心里觉得这个女人长得可真好看,比镇里卖豆腐的姐姐都好看,他只在画报里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老爹以前带他跟弟弟到镇上去,那个豆腐西施姐姐他见过的,长得很白。 他听到旁边排队买豆腐的男人小声议论说豆腐姐姐小脸嫩得跟豆腐似的,但是他看眼前的女人,她的脸竟然比豆腐姐姐还白嫩,眼睛比豆腐姐姐还晶亮。 娃儿认真思索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还行。” “能当你嫂子不?” 江玉殊一脸期待,她看赵越川现在似乎不愿意娶她,既然他不愿意,她就从孩子这边下手。 哼,等她骗赵越川娶了她,看她怎么收拾这个冷漠的男人! 竟然还想着把她推走,她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黄花大闺女倒贴都不要,这傻男人,活该前世给她端茶倒水十几年! 谁知赵越山一句话,江玉殊就被倒了一盆凉水。 赵越山坚定地摇头,“不行。” 第五章 退亲 “为啥?” 江玉殊摸摸自己的脸,难道她长得不够好看,不够招弟弟们喜欢?可是前世她跟赵越山见过一面,赵越山还夸她好看来着。 该死的,破娃儿审美还得培养培养,跟赵越川一个样! 正想着怎么跟这娃儿好好解释,但赵越川已经过来了。 他手里拎着一壶酒,路上李大爷家打的。 这男人最是仔细周到,怕空手上她家,就临时去打了一壶酒。 谁知心里默默夸了一顿赵越川,这臭男人竟然一点儿眼力劲儿没有,她妈才出来,赵越川便开口道: “您好,我是赵越川,专门上门退亲的。” 江玉殊听傻了,没顾着她妈就在一旁,扯着赵越川的衣领质问:“你丫的,这么着急?” 梁燕平也愣住了,这男人身材高大,长得又是极好看的,跟她女儿站在一起,还愣是十分般配。 不过他刚才说什么? 退亲? 梁燕平看江玉殊这疯了一样,赶紧将人往院子里拉。 教训道:“我看你是在学校里散漫惯了,怎么对人家动手动脚的!” 接着又探头出去对赵越川笑着说:“是小赵啊,先进屋吧!” 看到两个小鬼头,梁燕平就笑开了花,“两个娃娃也进来,大娘屋里有糖!” 江玉殊十分无语,耸着脑袋也不看赵越川,负气走了进去。 赵越川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他好像不该这么直接。 其实他刚才在心里酝酿了许久,谁知道一紧张就把实话给说出来了。 也不怪江玉殊生气。 赵越川几番想跟江玉殊解释,却没找着机会。 不知道江玉殊是不是故意的,只要他一靠近,她不是在陪两个娃儿玩,就是去厨房给梁燕平帮忙,赵越川愣是一句话都没跟她说上。 一个大男人只能尴尬地杵在屋里,看着两个女人忙活。 不一会儿双鬓霜白的中年男人叼着一根旱烟走进了屋,愁眉苦脸的。 看见赵越川在屋里,愣了愣,接着很快反应过来:“你就是小赵同志吧?小殊说你今天会来我们家吃饭。” 赵越川赶紧打招呼,“大叔您好!” 梁燕平听到声音,就从厨房探出头,见他抽烟就有些不高兴:“老江,你怎么又抽上了!咱家里本来就没剩多少家当……” 还未说完,江苑就不耐烦地拧断了烟,摆摆手:“知道知道,我不抽了!” 接着梁燕平笑着看对赵越川说:“小赵啊你多担待,这人老了就爱瞎操心瞎犯脾气。” 说完,又进厨房忙活去了。 只剩下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 江苑叹了口气,“小殊还这么年轻,怎么就嫁人了,你以后可得对她好,要不是她妈急着把她嫁出去,我可不愿意。” “额……” 赵越川一阵尴尬,看来他这位“岳父”不知道他是来退亲的。 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不是很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要是这样的话,就好办了。 梁燕平一走,江苑又抽上了,赵越川十分有眼力劲儿地给他点火。 江苑见赵越川还算懂事,就将心里话倒豆子似的倒了出来。 “你说我家小殊好不容易上了大学,却被退学了,如今这世道,她该怎么办哟!” “小赵啊,咱们不是不相信科学,只是你说你都相了好几个了,这都还没嫁过去,就出事儿了,我是担心我家小殊啊……” 赵越川嘴角抽了抽,合着江玉殊的父亲嫌弃他来着。 他点点头,“是啊,我的情况大叔您也了解,玉殊同志嫁给我,实在是委屈。” “玉殊同志的情况我也有些了解,其实我今天上门是来退亲的,这其中有些误会,得跟您解释清楚咯!” 江苑眼睛一亮,那抹喜悦简直无法让人忽视。 这老父亲怕是真不想将女儿嫁给他,这样也好,退了亲,大家都高兴。 “真的?你是来退亲的?” 江苑这才意识到他表现得有些高兴过头了,连忙敛了敛神色,咳嗽两声。 赵越川点头,“这不是当初定亲的时候,我也不在嘛?但是在电报上跟姚大娘说的是给我两个弟弟找个能照顾的人,谁知姚大娘会错了意,以为我要找伴侣,这不就在村里帮我置办起来了?” “这都是我的错,怪我没跟姚大娘说清楚,所以这次请假回来,就上门来向你们二老赔罪了,我跟玉殊同志没领结婚证,不会影响玉殊同志以后的婚姻,大叔您放心。” 江苑乐呵乐呵的点头。 “原来是一场误会!” “对,就是场误会。” 赵越川跟着附和。 江苑顿时对赵越川没了意见,两个男人志同道合,目标一致,谈话也愉快起来,情绪高涨,有模有样地商量退亲,而两个女人毫不知情还在厨房里念叨两个人的事。 从江玉殊进了厨房,梁燕平的嘴就没停过。 “小殊,是不是你去边疆的时候得罪人家小赵了?怎么要退亲?我瞧着小赵人不错,长得周正又懂礼貌,工作又好,这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丈夫?你可倒好,给人折腾到亲自上门退亲来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现在的情况,可没人敢娶你了,错过了小赵,你可怎么办?” 江玉殊无奈地叹了口气,“哎呀,妈!我哪有!” 她恨不得立即嫁给赵越川,只是这男人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愣是不肯娶她。 你说她也不是长得丑,也不是没有学识,就算有些成分,可是赵越川在边疆,这点儿成分又碍不着他,他到底是看不上她哪点儿? 梁燕平一边择菜一边念叨:“你没有?你没有人家怎么上门退亲来了!” “妈,难道你不知道赵越川克父克母克妻吗?你不怕你女儿个赵越川克死?” 梁燕平笑了:“小殊,你大学白上了!我们要相信科学,那些个跟他定亲的女人,最后没嫁成,是她们没福气!” “您现在倒是看得开,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连夜将我送上去边疆的火车的时候哭哭唧唧的担心赵越川虐待我。” 梁燕平尴尬地笑了笑,“这不是当时不知道赵越川是个什么样的人嘛!” 如今见赵越川人高马大的,长得又好,又谦逊有礼,她这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忙活了好一阵,将家里仅有的二两白面做成了馒头,白菜炒成丝伴了点红辣椒再撒上点紫菜末端上了桌; 还将家里藏了一年的腊肉拿来蒸米饭,再放两个咸蛋,馋得两个娃儿哈喇子直掉。 赵越山坐在赵越川身边,看着面前的腊肉疯狂咽口水。 扯了扯赵越川的衣服,小声道:“大哥。” 赵越川低头将耳朵附在娃儿嘴边,“怎么了?” “大哥,我好饿,能不能吃一口那个?” 娃儿眼巴巴的指着桌上的腊肉饭。 赵越川拧着眉头,摇头,“这是在别人家里,不能这么没礼貌,要等主人都上桌了,才能动筷。” 一边说,一边后悔自己怎么没早点回来接两个娃儿,他的二弟、弟妹连这种道理都没教他们? “平时吃饭的时候,二嫂是怎么教你们的?” 赵越山摇头,“平时我们不跟二嫂吃饭,他们吃完之后,才轮到我们,二嫂说小孩子不许上桌。” 赵越川一愣,满脸不可置信,“她让你们吃剩饭剩菜?那你们的侄子能不能上桌吃饭?” “当然能呀,二嫂还喂他们呢!” 赵越川气得脸都变了,当即拍了一下桌子,“以后跟着大哥,大哥不会让你们受这样的委屈!” “那大哥你能别娶媳妇吗?” 赵越山睁着大眼睛,看着很是单纯。 “为什么不想大哥娶媳妇?” 赵越河攒来了兴趣。 “二哥的媳妇很凶的,她不仅自己欺负我们,有时候还要二哥一起欺负我跟弟弟,以前没住二哥家的时候,二哥对我们很好呢!” 赵越川心里了然,这孩子怕是被黄丽花虐待出了心理阴影了。 “你放心,大哥不会娶媳妇的。” 赵越山仍旧拧着眉头,可是有漂亮女人想当他大嫂怎么办? “怎么,不相信大哥?” 赵越川看着娃儿拧着眉头思索,十分可爱,忍俊不禁。 娃儿正要说江玉殊坏话,江玉殊就捧着一堆糖出来。 赵越山立即正襟危坐,摆明了心虚。 “来,给你们糖!” 赵越山跟赵越河都看向赵越川,等着赵越川点头。 “你们看他做什么,吃吧!” 江玉殊直接给两个娃儿将糖剥了,先塞进赵越河嘴里。 笑着说“好吃吧?别管你们大哥,他管天管地又管不着我家的糖塞谁嘴里,放心吃,管够!” 赵越川无奈,对娃儿点头,“吃吧!” 赵越山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却摇头道:“我不吃!” 第六章 表姐 江玉殊拧了拧眉头,冲赵越山撇撇嘴,“不吃就不吃,我给弟弟吃!” 说完又把一颗糖往赵越河嘴里塞。 小赵越河两条眉毛拧成毛毛虫,嘴也没客气,林逾静塞多少,他吃多少。 看得赵越山不停地咽口水,使劲冲赵越河使眼色,表示他们才是同一战线上的,可不能让这个想做他们大嫂的女人策反了。 然而赵越河压根没搭理他,照样面无表情的吃糖,林逾静笑眯眯的,冲赵越山挑了挑眉。 赵越山委屈地扯了扯赵越川的袖子,“大哥,她欺负我!” “她怎么欺负你了?” 赵越川好笑道。 “她……” 赵越山嘤嘤半天,愣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江玉殊笑着摸摸赵越山的头,“小子,你大哥都同意让你吃糖了,你自己扭捏个什么劲儿,这种好事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啦!” 赵越山一脸懵懂地看向赵越川,“大哥,她在说啥?” 赵越川勾了勾嘴角,“你问她。” 江玉殊见赵越川这么配合她,之前的气也没了,对赵越川眉开眼笑,一双好看的杏眼暗放秋波,晶亮的眸子目光流连,十分勾人,惹得赵越川身上频频发热。 真是一个妖精! 赵越川移开眼,不肯去看她。 江玉殊撇嘴,“没眼力劲儿的臭男人。” 这边江玉殊正高兴地逗娃儿,外边响起一阵敲门声。 江玉殊一愣,正要起身,赵越川比她快一步,已经走到门口。 转身对她说,“我去开门。” 江玉殊笑着点头,“好。” 哼,还说对她没感觉,在她家跟个主人似的,对开门这种事都这么心急,果然是个口是心非的男人。 就冲这,就激起了江玉殊的胜负欲,前世是赵越川费尽心思追到她,这一世换成她,她可不能输给赵越川。 江玉殊正出神,赵越川打开门,见一个扎着大麻花辫的姑娘,笑吟吟地站在门口。 “你是?” 赵越川皱了皱眉头,他很少回余良村,对村里的人其实并不太认识。 来人正是江玉殊的表姐梁静。 只见她原本笑吟吟的脸色一变,满是惊讶,低着头嘀咕道,“赵越川怎么会在这里?” “嗯?”赵越川歪着头,眼神有些茫然。 他好看的桃花眼就这么盯着眼前的人看,刀削般坚毅的面孔,高大威猛的身材,让人见了,哪个少女不怀春? 梁静红了红脸,按耐住再次见到赵越川的激动,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道:“我是江玉殊的表姐,梁静,赵大哥,你好。” 还没等赵越川疑惑梁静怎么会认识他,里头的江玉殊一听到梁静的声音,立即起了应激反应,像一只炸毛的猫直接冲了出去。 “你怎么来了,马上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 江玉殊气势汹汹,眼神恨不得杀了梁静,让在场的的人都惊讶地看向她。 尤其是梁静,江玉殊对她的态度简直让她无法接受,要知道自从江玉殊被退学之后,自己就是她身边最亲密的人。 江玉殊平日里很是信任她,几乎什么心里话都告诉她,而且对她极好,学校里得到的好东西,都分了一半给她。 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 这会儿江玉殊却对她这样的态度,这一下就让梁静慌了,江玉殊莫不是明白了什么? “小、小殊,你怎么了?” 梁静咽了咽口水,紧张道。 赵越川看到这场面,虽惊讶,但不像梁静那般心情起伏不定,毕竟他已经有些习惯江玉殊每次都能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惊喜,所以也没说什么,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 江玉殊晃了晃神,才意识到现在她已经回到过去,这时候她还没跟梁静闹掰,而且也不能冒冒然就这么跟梁静撕破脸皮。 毕竟梁静这样的人,极会伪装,前世不仅将她哄得团团转,更是将她家里人都笼络了。 她如今若是这样大的反应,再别人看来,或许是在发疯。 江玉殊勉强敛了敛神色,收起脸上的暴怒之气,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咬着牙对梁静道,“表姐这么多天不来看我,跟表姐开个玩笑,惩罚一下表姐。” 听到江玉殊这么说,梁静倏然松了口气。 原来是在开玩笑,她说江玉殊怎么可能这么对她,明明平时什么都听她的。 梁静捂着嘴笑了笑,“小殊,都二十出头的人啦,怎的还这么调皮!” “这还是在赵大哥面前,你好歹收敛些!” “赵大哥?” 江玉殊眯眯眼,审视般地看向梁静。 梁静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总觉得江玉殊哪里不对劲了,但她又说不上来。 “怎么了?” 梁静看着江玉殊有些忐忑,心里七上八下的,深怕江玉殊将她今天过来的目的看出来。 只见江玉殊随意勾了勾嘴角,笑意不达眼底。 “没什么,只是赵越川同志长年在外工作,很少回村,表姐这应该也是第一次见他,怎的一口一个赵大哥,叫得这般亲密?” 随后一个犀利的眼神递给在旁看热闹的赵越川,赵越川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这女人这么看着他做什么,又不是他让梁静叫他赵大哥的。 梁静这才意识到原来是这里出了岔子,她都快忘了江玉殊虽很听她的话,但本身是个气性极大的人。 这会儿江玉殊正跟赵越川谈对象,江玉殊这么大的反应,莫不是真看上赵越川了? 奇怪,当初江玉殊去边疆之前,她明明给江玉殊说了好些赵越川的坏处,当时江玉殊就被她唬的一愣一愣的,还发誓说一定不嫁给赵越川,就算到了边疆也会逃回来。 这不,梁静一听说江玉殊回来的消息,就上门确认来了,谁知赵越川跟他两个弟弟竟然也在江家! 这一串变故打得梁静措手不及。 听到外边的动静,正在厨房忙活的梁燕青探出头,一见是梁静,忙喜笑颜开起来,“哟,我当外边这么热闹呢?原来是小静来了!” 梁静立即笑着应声,“小姨,您这语气是不欢迎您的侄女过来?” 梁燕平呸了声,“你这丫头,尽说胡话,你来了姨能不高兴吗?赶紧洗洗手吃饭了,你今儿个来的正好,咱们家难得做了顿好的。” 自家亲妈对梁静这般热情洋溢,江玉殊差点没气得暴走,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若是她突然跟梁静不和,梁燕平一定会相信梁静说的,而不相信她。 上一世就是这样,梁燕平总觉得她将自己女儿宠坏了,白读了个大学生,嫁了个废物不说,脾气还坏得很,又娇又冲。 偏偏梁静乖巧听话,又能说会道,梁燕平喜欢她可喜欢得紧,前世江玉殊终于看清梁静的真面目,她气呼呼地跑去跟梁燕平说,梁燕平竟然丝毫不信,还责怪她多疑,怎么能把自己的失败怪在她表姐身上。 要说连自己的亲妈都不相信自己,那得有多失望。 从那以后,江玉殊赌气一样跟梁燕平疏离起来,跟王大为离婚之后,就很少再回家,专心在外打拼事业。 最后她嫁给赵越川,还是赵越川出面将梁燕平请到婚礼上,母女关系才有所缓和。 要问江玉殊后不后悔,她当然后悔,竟然中了梁静的离间计,这世上哪有亲妈不爱自己儿女的,她前世就那样狠下心,过年也不回去看望两个老人,如今江玉殊想起来,就恨自己不孝。 但她更恨梁静,若不是梁静,她也不至于悲惨致此,闹了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想到这些,江玉殊攥紧了拳头,脸色有些难看。 一直注意着江玉殊的赵越川,见江玉殊反应有些不对,便低声道,“你怎么了?” 江玉殊低着头不说话,跟自己赌气呢。 也不知怎的,看着江玉殊这般,赵越川心底很是心疼。 这股莫名其妙的情绪让他情不自禁摸了摸江玉殊的头,柔声道,“你放心,她不会抢走你妈的。”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江玉殊猛地抬头,眼眶泛红,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赵越川,“老赵,是不是你?你也回来了?” 她陷入狂热的喜悦之中,或许她家老赵跟她一样,也回到了过去,期待着看着赵越川。 然而赵越川却一脸茫然,“嗯?” 一瞬间,激动期待的火焰被一盆凉水浇湿,消失殆尽。 江玉殊情绪有些不稳,她红着眼眶站了起来,“我出去透透气,马上就回来,帮我跟我妈说一声,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没等赵越川反应,江玉殊已经出了门。 赵越山歪着头问赵越川,“大哥,她是不是生气了?” 小娃儿以为江玉殊是因为他不给她面子才生气的,有些忐忑。 赵越川笑着摸摸赵越山的头,“不是。” 顺手给赵越山撕了颗糖,默默记下糖纸的颜色。 江家如今也不容易,今天这一顿饭,他得瞅着机会还了这人情。 梁静跟梁燕平搭完呛,回头一看,见江玉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屋里了。 心想这是个跟赵越川说话的好机会,便将额头的碎发往耳朵后边揽了揽。 一副娇俏地小模样,“赵大哥,小殊上哪儿去了?” 赵越川担心江玉殊,而且他在边疆作战经验丰富,晓得怎么分清敌我。 梁静一来,江玉殊就不对劲,所以他对梁静没了耐心,声音淡淡:“梁静同志为什么叫我大哥?我记得我只有三个弟弟,没有妹妹。” 第七章 表妹就表妹 梁静一下就慌了,她记忆中的赵越川不是这样的! 当年赵越川回乡探亲,她远远地看着,惊为天人,这村里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男人。 一时看晃了眼,直到赵越川从自己面前走过,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哎哟”一声,倒在赵越川面前。 赵越川将她扶起来,细心地询问她有没有事。 她红着脸不敢抬头看他,直到他确认她没事,走远了之后,她才敢抬头,远远的望着。 那年江玉殊考上大学,她是随着家人到余良村江家来给江玉殊道喜的。 只是赵越川就呆了两天,等她打听到赵越川是谁家的人之后,人已经走了。 就这样,梁静念了赵越川许多年。 中间发生过许多事儿,比如江玉殊要跟赵越川定亲,她自然不可能同意。 她可比江玉殊早遇上赵越川,她看上的男人,怎么可能让给江玉殊? 梁静在心里冷笑,不管江玉殊跟赵越川定亲多少次,她都不会让他们成的。 大学生有什么了不起,她要证明,自己比大学生还了不起,不仅是男人,还有人生。 而此时赵越川对她的态度,让梁静一时乱了手脚。 赵越川怎么说话这样刻薄了? 见赵越川眼神时不时望向屋外,梁静的心忽然揪在一起,赵越川不会是看上江玉殊了? 急道,“是我唐突了,赵同志,请你原谅我。” 赵越川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梁静,随后起身,“我去看看你表妹。” “也是,赵同志已经跟我表妹定亲了,就要成为两口子,是该多关心关心,我表妹这人性子急,心气高,一般男人看不上,表妹能看上赵同志,说明赵同志不是一般的优秀。” “不过往后赵同志可得多费些心思照顾表妹了,她从小在家里娇生惯养长大的,跟我们这样朴素的村里姑娘可不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又上了大学,思想可比咱们新潮,若不是这样,也不会被打成成分分子。” 梁静在赵越川出门前,一骨碌将这些话倒出来。 赵越川听着直皱眉头,十指不沾阳春水? 他在边疆的时候可亲眼瞧见江玉殊给他收拾屋子,那利落的样子,哪里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在二弟家,一串地道的俄文念出来,他就知道江玉殊是认认真真上了大学的,这样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姑娘,怎么可能像梁静口中说的那样。 这样完美的姑娘,长得又俊俏,哪个男人不想娶? 要不是他身上的担子太重,不想拖累江玉殊,影响她的前途,或许他早就…… 脑子里闪过一丝旖旎,意识到这么做有违道德,赵越川拧着眉头,硬是将这些有的没的甩了出去。 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单着太久,最近又没有高强度的训练,日子过得松散了些,某些方面的需求就过于旺盛了。 他可不能再由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乱了自己的心神,总之他今天就将婚事退咯,他跟江玉殊桥归桥,路归路,再没瓜葛,江玉殊是大学生,前途一片光明,这样的结果才是好的。 定了定心神,赵越川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是来退亲的,不过这跟你表妹的人品没关系,是我自己的原因。” 接着没理会梁静,径直走了出去。 转了一圈,发现江玉殊就蹲在江家边上一条小河边发呆。 他走过去的时候,村里的小青年正朝江玉殊吹口哨。 然而江玉殊无动于衷,跟没听见似的,眉头紧锁,有一搭没一搭的朝河里扔石头。 赵越川脸顿时黑了,在边疆时驻军的气势忽的冒了出来,走到江玉殊旁边,斜眼扫了一下那几个小青年。 小青年一见赵越川,交头接耳了一阵之后,再看向赵越川时的眼神充满了畏惧,一溜烟全跑没了。 江玉殊将头窝在手臂上,也没搭理赵越川。 她知道是赵越川,这男人身上的味儿几十年如一日,从未变过,她跟赵越川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哪里会忘了这味道。 只是她现在心情不好,一来是因为梁静,二来是因为她想老赵了。 而旁边的是小赵不是老赵,根本没老赵说的那回事儿。 老赵曾说,不管是年轻的他还是老去的他,都会爱上江玉殊。 丫的那男人就是在放狗屁,这会儿年轻的就在边上呢,她死皮赖脸要嫁给他,人家都不愿意。 老赵这臭男人骗她! 江玉殊不说话,赵越川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呆在人家身边,跟个木头似的。 最终江玉殊实在没忍住,气哼哼的扭头,“你在这里干什么?” 赵越川看着阳光下江玉殊有些发红的小脸,不知怎的,心情莫名高兴起来,好像每次看到江玉殊脸上生动的表情,不管是开心的还是生气的,都娇俏得不行,让人的心蠢蠢欲动。 “来看看你是不是要想不开。” “哼!” “该回去了。” 赵越川抬头看了看天,晚霞已经躲远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江玉殊抬头看赵越川,“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什么时候才能爱上我哇? 江玉殊心里默默问着。 然而她不会将这个问题问出口,不然可得把赵越川同志吓着咯。 唉,革命尚未成功,小殊还需努力啊。 对赵越川,她得慢慢来,如今又冒出来一个梁静,她就更不能冒失了。 “你真要跟我退亲?” 赵越川一愣,好一会儿才点头,“嗯,这对你我都好。” 江玉殊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也假装难受,“你跟我退亲我就去不成边疆了,我又被退学了,呆在村子里日子可不好过哟。” 赵越川皱了皱眉头,“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我可以帮你。” “你凭什么帮我?撒谎说我是你表妹么?” 江玉殊有些咄咄逼人。 赵越川锁着眉头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对,你若是真想去边疆,我就带你去,但只能用表妹的身份,你上过大学,俄文说得好,那边需要人才。” “但环境恶劣,你一个女孩子恐怕受不了。” 这话赵越川说了好多次,江玉殊听得都有些不耐烦,她就这么娇滴滴? 赵越川见江玉殊不说话,以为她是真的接受不了边疆的环境,在犹豫。 然而过了一会,江玉殊却定定地点头,“好,表妹就表妹,不过我要跟你住在一起,我对那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你不能让我一个人。” 啊? 赵越川怔住了,合着这女人刚才没在考虑边疆苦不苦,而是在考虑当不当她表妹。 男人扶额,表示搞不懂这姑娘的脑回路。 见赵越川不说话,江玉殊还以为他不同意住一起,“我跟你住一起,还能帮你一道照顾两个弟弟,表姑照顾侄子,这没问题吧?” 是没问题,只是赵越川有些想不通,又有些失落,所以江玉殊当初要跟他结婚,果然也只是想去边疆避难么? 接着又笑着摇头,人家这么一个大姑娘,也不可能看上他这样的,带着两个娃儿,换做谁也不愿意真心实意嫁给他。 他不能对江玉殊这样苛求,这本来就是两码事。 江玉殊站起了身,“那回吧!” “一会儿我来跟我爸妈说退亲的事,你放心,我会搞定的。” 赵越川皱了皱眉头,“还是我来,我是男人。” 两人一道回去,桌上已经坐了人都等着他们。 江玉殊也没客气,看都没看梁静一眼,就一屁股坐在江苑旁边,拿起筷子就吃。 二老看了两人一眼,赶紧圆场,“吃吧吃吧!” 江玉殊全程没看梁静,她怕自己这暴脾气忍不住掀桌子。 吃罢,没等赵越川开口,江玉殊放下碗筷就说,“爸妈,我要跟赵越川同志退婚,跟你们说一声,反正结婚证也没领,不碍事,就这样吧。” 接着看向赵越川,“赵大叔也该回家了,怕是没吃饭,我同你一道回去,正好给大叔送饭。” 梁燕平正要出声阻止,被一旁的江苑拉住了,“孩子有她自己的想法,咱们就别参和了。” 一旁的梁静更是喜出望外,退婚? 退婚了好呀,这不就是她的机会了吗? 江玉殊拎着食盒,赵越川一手抱一个娃儿,两人并肩走着,还真有一家人的样儿。 “不是说我来说吗?” 江玉殊随意道了声,“都一样。” “大叔这边,你来说?” 赵越川才点头,走到赵家老屋门口,就看见一个醉醺醺的老头,摇摇晃晃地走出门来。 看见江玉殊就激动得不得了,“儿媳妇!” 除了江玉殊,剩下的都懵了。 “诶!” 江玉殊应声,上前扶着她家老赵的亲爹。 赵越川脸黑了黑,将两个娃儿放下,也上前扶着。 谁知这位爹不认儿子,只认儿媳妇,抓着江玉殊的手不肯放,痛哭流涕,“儿媳妇哇,你可得好好的,可别出事了,我儿子不克妻,也不克父克母,我老伴儿是操劳过度死的,可不是我儿子克死的,你别害怕,好好跟我儿子过,啊!” 江玉殊朝赵越川挑了挑眉,赵越川脸色更黑了。 “爹,她不是你儿媳妇。” “谁说不是!” 赵子明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照片,那上边分明就是江玉殊。 “爹,您怎么会有她的照片。” 许是喝醉了,赵子明不像平时那样老实巴交,现在倒有些孩子气,“你姚大娘给的,说是给你讨了个漂亮的媳妇。” 一边一边将两人拉进屋,然后反手就从外边把门反锁了。 还笑眯眯地说,“你俩造娃娃吧,我不打扰你们了。” 第八章 发烧 “爹!你开门!” 赵越川用力推门,却发现门已经被锁了,压根就推不开。 江玉殊则十分淡定地坐在床边上,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看着赵越川。 赵越川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知怎的,脸上烫烫的,不敢正眼瞧江玉殊。 “那个……我爹把门锁了,一时半会儿出不去。” “哦。” 江玉殊若无其事,这态度让赵越川摸不着,她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江玉殊同志要是介意的话,我将门撞开?” “噗嗤!” 江玉殊给赵越川逗笑了,站起身慢悠悠走到赵越川面前。 一下站定现在男人面前,一股幽香窜入鼻息。 赵越川一顿,意识到什么,往后退了一步。 太近了! “怎、怎么了?” 赵越川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声音已经带着些慌忙。 江玉殊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笑,背着手又往前一步。 你退我便进。 “没什么,不过你一个大男人躲着我做什么?怕我吃了你?” 女人又靠近一步,赵越川已经贴门上了。 两人一下子离得极近,连呼吸都交缠在一起,江玉殊轻轻抵着赵越川的胸膛,仰头笑道:“赵越川同志,怎么不说话?” 赵越川深吸了口气,想要从旁边移开,谁知他动一步,她便动一步,总之是他走哪儿她拦到哪儿。 退无可退,赵越川看着面前放大的笑颜,想生气也生气不起来,只得佯装严肃道:“江玉殊同志,注意影响!” 江玉殊一脸也没在怕的,呵呵直笑,但往后退了一步,至也不能将人逼得太紧,差不多就行了。 将脸上的笑意敛了敛,也装作一副严肃的样子,“我知道了,赵越川同志。” “不过咱们两个婚也退了,清清白白的,你这么怕我做什么?难道退了亲才发现喜欢上我了?” “咳咳!” 江玉殊扬着头看他,又问出这么一句,惹得赵越川直咳嗽。 见他这么不经吓,江玉殊立即变了脸色,正经起来。 “你没事儿吧?” 赵越川摆手,一边咳嗽一边说:“没事。” 接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气氛不可避免地尴尬起来。 赵越川压根不敢离江玉殊太近,干脆守着门,没几分钟就通过门缝看一眼外边。 江玉殊则坐在床上,闭目养神,谁知眼睛闭着闭着干脆就直接倒在床上睡着了。 直到浅浅的呼吸声在屋子里响起,赵越川才敢看过去。 轻轻叫了声:“江玉殊?” 没人应,脚步下意识的动了动,走到床边。 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的女人,眼见她在红唇动了动,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 腮帮子鼓鼓的,竟有些可爱,赵越川看着便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唇。 他常年在边疆,哪有机会这么近距离看这样美的可人,纠结了半天,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觉着站着看不大真切,干脆半蹲在床边,盯着床上已经睡熟的人看。 谁知江玉殊睡得不大老实,非要将脸上的几缕碎发撩到一边,但弄了好几次,那几根头发愣是没动弹。 赵越川轻笑,正伸手要帮她将头发撩到一边,外边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吓得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直接弹起来,然后蹦到门边上。 江玉殊听到声音,就醒了过来,直起身看到赵越川背对着她站在门口,身子直直的,看着有些僵硬。 “外边怎么了?” 赵越川这才反应过来,贴着门缝问道:“爹!怎么了?” 外边的老赵急切道:“越川啊,不好啦!你弟弟好像发烧了,你快出来呀!” 赵越川满脸黑线,“爹,锁在外边,钥匙在你手里。” 外头的老赵一愣,“哦!对,瞧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说着声音就远了,江玉殊走了过来,“弟弟发烧了?” 赵越川点头,门外响起门锁打开的声音。 老赵满脸愁容,拉着赵越川的手:“你快去看看你弟弟。” 江玉殊也跟着过去,两个娃娃正躺在老赵的屋里,眼看着是不大对劲。 赵越川跟江玉殊一人一个,摸了摸他们的额头。 “怎么烧成这样!” 江玉殊摸的是赵越山的头,这娃儿发烧了还在说胡话。 只听他嘴里不知道念叨什么。 赵越川看向老赵,“爹,刚才这两娃儿干什么去了,怎么会突然发烧。” 老赵一脸懵,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也不知道哇,我醒过来就瞧见俩娃儿跟我睡在床上,我听着小山像是在说胡话,一摸就发现不对劲儿了,这身子烫得跟炉子似的。” “这情况要送卫生所。” 江玉殊一脸担心的看着赵越川,赵越川点头。 “爹,去将咱家牛车推出来,我送俩娃儿上镇上卫生所。” 说着跟江玉殊一人抱一个,就要出门。 老赵犹豫了半天,也不动。 “爹?” 老赵哭丧着一张脸,“牛车在你二弟家。” “那牛呢?” 江玉殊多问一句。 老赵拽着破旧的衣角,为难道:“也在大田那儿。” 赵越川眸子深了深,“行,我知道了,我们过去二弟那儿。” 他说怎么老屋这儿跟土匪进村似的,啥都没有,只家徒四壁来形容,都算是赞美了。 窗户纸都没有,这房子四处漏风,也难怪俩娃儿忽然生病。 两人急急忙忙赶往赵越田那儿,谁知黄丽花耍横,不让他们进门。 赵越川一直知道泼妇难对付,但如今才真切的感受到了泼妇的蛮不讲理。 脸色沉了又沉,眼看怀里的娃儿情况越来越严重。 “你到底要如何?二弟呢?” 赵越川敛着脾气,谁知黄丽花更横了。 抱着胸一脸得意:“俺家的牛车,俺怎么使都行,不巧,牛车前两天给俺使坏了。” 正说着,赵越田一边穿衣服一边走出来,“这大晚上的,谁啊?” 走近一看,见是赵越川,赵越田惊讶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二弟,小山跟小河发烧了,得送镇上卫生所,爹说牛车在你们这儿,所以就过来了。” 赵越田伸头看赵越山怀里的娃儿,“哎哟,这看着是不大好,你们等等,我去推牛车出来。” 谁知被见黄丽花横了一脚,差点儿摔倒,踉跄几步。 黄丽花上前抓着赵越田的耳朵就教训道:“俺看你晚上是酒喝多了又拎不清孰轻孰重了,你忘了明天咱家要悄悄把牛卖掉,今晚将牛车给他们,明儿赶早就来不及了!” 赵越田拧着眉头,“牛什么时候卖都行,现在那俩娃儿发烧这么严重,得先救命!” 黄丽花愤愤道:“不就是发烧,能严重到哪儿去,随便用被子裹一裹就好了。” “再说了,怎么这俩娃子早不病,晚不病,非要大哥一回来就病了,俺看呐,这莫不是大哥故意让俩娃子装病,好把咱家的牛给骗回去。” “俺可告诉你啊赵越田,这牛当初咱爹要俺两照顾俩娃子的时候,已经答应要给咱家了,你要是敢拱手送给大哥,俺可不依!” 赵越田本就是耳根子软的人,黄丽花这么一顿说,他竟觉得有些道理,脚步顿了顿。 黄丽花又小声念叨:“就说咱家牛车坏了!” 赵越田点头,转身道:“大哥,我一急就给忘了,咱家牛车坏了呀,隔壁村李大爷这两天不在,还没修好。” 赵越川跟江玉殊对视一眼,脸色都沉了沉,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两口子是打定主意不愿意借给他们马车。 “确定是坏了?” 赵越田还要迟疑一会儿,黄丽花见了,猛地按着赵越田的头。 讪笑道:“大哥,俺刚才不是跟你说了,牛车确实是坏了,你说这人命关天的,俺用得着跟你扯谎么?” 江玉殊见黄丽花难缠,再这么纠缠下去,两个娃儿怕是支持不住。 便单手抱着赵越河,腾出一只手扯了扯赵越川的衣角,轻声道:“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赵越川默了默才点头,临走前对着赵越田说:“明儿个我来修修咱家的牛车。” 见赵越川走远了之后,黄丽花才扶着门框呸了一声:“让你们白天欺负俺!俺就是有牛车砸坏了也不让你们用!” 赵越田有些心虚,“媳妇儿!咱们这么干是不是太过份了?” 黄丽花插着腰大声吼道:“赵越田!俺看你是出息了!知道心疼弟弟了!俺白天挨打的时候,你怎么不心疼心疼俺?” 赵越田被吼得没了言语,看了眼院子角落里完好的牛车,默默进了屋。 两人沿路返回,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要不上我家去,我家有推车,就是这路上得耽误一阵儿。” 赵越川也没多想,便点头,“又要麻烦大叔大婶了。” “这有什么。” 两人急忙回江家,连夜赶去镇上。 路上,赵越川让江玉殊一起坐在车上,顾着两个娃儿,他来推。 得亏他们村离镇上不远,赵越川又是练过的,这点儿力气对他来说完全不成问题。 就是路上颠簸了些,夜里太黑,遇着坑没拐过去,差点儿要将车上的人掀翻。 江玉殊撞着什么了,疼得闷哼一声,赵越川随即回头:“怎么了?” “没事,快赶路,就快到了!” 赵越川便没再说什么,转身继续赶路。 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卫生所,给两个娃儿安排了间病房,打了针正睡得香。 忙完转身便不见了江玉殊。 赵越川拉过一旁的护士:“你好,请问有没有看见那个……”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护士嚷嚷道:“你就是刚才那两双胞胎的父亲吧?你媳妇腿受伤了,肿了老大一块!在二楼科室那儿走不了了,医生正四处找家属呢!你怎么还在这呀!” 第九章 认床 赵越川一怔,抓着护士的手臂,“她受伤了?” 护士又确认一遍:“是江玉殊的家属吧?” 赵越川听了,什么都没说,转身就往护士刚才说地方奔。 一过去,就看到江玉殊坐在走廊边上,微微抬起小腿,脚踝的地方肿成了红褐色,整得跟猪蹄儿似的。 江玉殊没发现赵越川,她只顾着疼了,疼得龇牙咧嘴,微微动了动脚,都要半天,还倒吸了一口凉气。 身边走过一个大娘,瞧见她一个人,便上前道:“姑娘,你这脚怎么肿成这样,你一个人来的卫生所?” 江玉殊抬头,勉强笑了笑:“路上不小心给磕到了,不碍事,休息会儿就好。” “你是哪个村的,家离这儿远不,都肿成这样了,怎么回去?” 大娘是个热心的,干脆直接坐在江玉殊身边,想着等会儿是不是可以帮忙扶一下。 赵越川大步走了过去,径直站在江玉殊面前。 一道阴影盖在身上,江玉殊抬头,看到赵越川略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两个娃儿谁照看?” 这姑娘心可真实,都这时候了还在担心两个娃儿,明明他们已经退亲,她并没有义务做到这般。 一股莫名的情绪迎上心头,他抿了抿嘴,声音有些哑,蹲下看了一眼江玉殊的脚,随后抬头看她:“什么时候受的伤?” 江玉殊不大在乎,笑着说:“路上磕的,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他又不是不知道江玉殊的脚有多细,现在肿了这么大一块,哪能没事? 旁边的大娘瞧着这两人生得都十分俊俏,女的娇小可人,男的高大威猛,一看就是夫妻。 于是大娘开口便道:“这是你家那口子?” 两人都愣了一下,尤其是赵越川,如今他才回味过来,他们今晚到卫生所,似乎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两口子。 这会儿倒是江玉殊先反应过来,“我两才退亲,大娘您可别开这种玩笑,他这人老实。” 这大娘有些尴尬,不过很快就自己调整过来,解释道:“原来是这样,我瞧着你们两看着般配,就以为是两小夫妻呢!呵呵!” 江玉殊脸色有些白,大娘以为江玉殊不高兴了,连忙安慰,“姑娘,我家小儿子也没找着媳妇,我瞧着你就是他喜欢的型儿,要不我介绍你两认识认识?” 赵越川略有些凌乱听着两人说话。 江玉殊微笑着拒绝:“大娘,我还年轻呢,暂时不考虑这些。” 大娘悄悄瞄了赵越川一眼,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就又打圆场道:“哎现在你们年轻人都有自个儿的想法,我儿子也是这么说的!” 赵越川微微拧了拧眉头,对江玉殊说:“我们回去吧?” 江玉殊点头,要站起来略有些困难,得找人扶着。 大娘正要起身扶着,赵越川已经一把将人背了起来。 “这小伙子可真好!” 赵越川冲大娘道谢:“大娘,谢谢您了。” 就背着江玉殊回到两个娃儿在的病房,将人放在病床边上。 “小心。” 男人没注意他紧紧握着人家的手,紧张兮兮的。 江玉殊嘴角扬了扬,弯曲的手指在男人的掌心勾了勾。 赵越川这才反应过来,耳尖冒了红。 将江玉殊妥当放下来,瞧了眼病房,已经没有多余的床位了。 “医生说要观察到明天,等会儿我再给你找张床。” “我没事儿,这么坐着就行,正好照看这俩娃儿。” “你的脚伤了。” 赵越川强调。 “手又没伤。” 江玉殊满不在乎。 “擦药了吗?” 江玉殊一怔,然后有些难为情,“刚才医生给我开药了,但我好像忘在刚才坐的地方了!” “我去拿!” 没等江玉殊反应,赵越川人已经没影了。 赵越川一走,江玉殊就揉了揉自己受伤的脚,疼得她脸都给变形了。 其实她要在赵越川面前装柔弱也不难,但她不想,不然赵越川又要以为她娇滴滴地去不了边疆。 听到一阵脚步声,江玉殊以为是赵越川一抬头,见是刚才那大娘。 大娘也看见她,两人眼里都带着惊讶。 “姑娘也在这间病房?” 江玉殊看了一眼旁边睡着的老大爷,大娘将开水放在老大爷旁的桌上。 “这是我老伴。” 江玉殊点头,“原来我们是一间病房。” 她刚才疼得不行,见医生已经给俩娃儿安排病房了,用不着她,就没跟上。 所以她并不知道俩娃儿的病房在哪儿。 大娘倒是很高兴,似乎找到了解闷的人,拉着江玉殊说了半天话。 中间大娘的儿子也来陪护,三人在病房里聊了起来。 赵越川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江玉殊的药,还带回一碗粥。 一进来,就看见江玉殊跟病房里的家属聊得如火如荼,他回来了都没个正眼。 走近一看,这不是刚才那个大娘吗? 再看旁边还有个年轻人,长得斯斯文文的,皮肤很白,再凑近些仿佛能看见血管。 这年轻人身上冒出一股书生气,他站在江玉殊面前,两人看着竟有些金童玉女的意思。 赵越川抿了抿嘴,默不作声地走过去。 这会儿江玉殊终于看见赵越川了,“你回来啦!” 赵越川轻声“嗯”了一句。 要是没注意听,还以为他没搭理江玉殊呢。 赵越川将粥打开,还是温热的,端给江玉殊,“吃点儿垫肚子。” 接着十分自然地蹲下来给江玉殊擦药,全程没理会旁边的年轻男人,只给那大娘打了个招呼。 反正就是不高兴,所以不想搭理,赵越川都觉得自己有些任性,跟平时不大一样,但他也懒得想这么多了,自顾自地给江玉殊擦药。 江玉殊笑盈盈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大娘意会到了什么,拉着自家儿子走了。 “嘶!” 江玉殊咬着牙,这破伤疼得她手里的粥都不香了! 但看她家老赵给她揉腿,这会儿心里满是蜜。 赵越川听到声音,抬头看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带着些紧张和心疼,“疼?” 江玉殊先是摇头,奈何赵越川的眼神太过清明,仿佛不能在他面前说谎似的,她又微微点头,“是有点。” “那我再轻点,疼了告诉我。” “嗯。” 被大娘拉到一旁的年轻人,眼神还直勾勾地盯着江玉殊看。 大娘伸手在他面前晃悠,“回神,别看了,人家好着呢,没你事儿,啊!” 年轻人有些可惜地撇嘴,难得遇上一个喜欢的。 几乎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只可惜已经名花有主。 不过这姑娘这么年轻,就生了两个儿子? 年轻人又看了一眼对方病床上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娃儿,心里微微有些妒忌,这男人命真好,小妻子漂亮又有趣,还给他生了一对双胞胎。 实在看不下去,年轻人抬脚,“妈,我出去透透气。” 大娘点头。 年轻人一走,赵越川身上生人勿扰的气势就淡了些,整个人柔和不少。 擦好了药,那年轻人还没回来,赵越川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 出去搬了一张简易的小床,给江玉殊铺好被子,又十分自然地将人抱了过去。 “今晚就委屈你了。” 赵越川轻轻地将人放下去,还给她掖好被子。 江玉殊有些恍惚,眼里不知怎么的,忽然盈满了泪。 赵越川没注意,正起身,手被江玉殊抓住。 “老赵。” 又叫他老赵? 他有这么老吗?平日里他只听邻居叫他爹老赵。 但声音还是不免温柔,蹲下来看着她:“这床不舒服?” 这会儿江玉殊回过神,佯装打了个哈欠,将刚才的眼泪逼了回去。 “我有些认床。” 赵越川低头思索了一番,随后看她:“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不要!” 江玉殊拒绝得十分果决。 “那你?” 江玉殊勾了勾唇,“你跟我一起睡,我就不认床了。” 这会儿赵越川的脖子以及脸都红了,一个大男人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江玉殊瞧他这憨样忍不住笑,“赵越川同志,你刚才的脸沉得跟二两猪肉似的,就跟你开个玩笑,别误会。” 赵越川皱了皱眉,“你跟别人也这样开玩笑?” 比如说刚才那个年轻男人,又比如说学校里的男同学。 江玉殊眉眼含笑,“只跟你开这样的玩笑。” 赵越川同志听了心里立即舒坦了。 又问:“二两猪肉很沉?” 江玉殊没忍住给他翻了个白眼,伸出自己的小细胳膊,“您觉得呢?” 如玉的胳膊横在自己面前,赵越川看直了眼,意识到不对,立即移开眼。 江玉殊笑了笑,没拆穿他,躺了下来。 这么看着十分乖巧,“赵越川同志,虽然我们不能一起睡,但我真有点儿认床,所以今晚就辛苦你守着我了。” 虽然认床,但只要她家老赵在,她也能安然入睡。 赵越川看着她的笑颜,脑海里闪过一个词:眉目如画。 从前他总觉得书记成天说些文绉绉的词儿,有故弄风雅的嫌疑,如今看来,这词儿得用对地方才是。 赵越川笑着点头:“放心睡吧,我守着。” 入夜,本来一切安稳,却被江玉殊的梦呓打乱。 “老赵!你起来,不准死!” “北纬34°22′,赤道以北,黄沙弥漫,那是国家的脊背,我每天盼望这片土地能冲出一朵蘑菇云。后来,蘑菇云腾空而起,心中震荡,本以为那次震荡是一生唯一,但遇见你,才知这世上于我而言,还有唯二。” 江玉殊闭着眼,低声又清晰的喃喃细语,似是清醒,似是梦呓,让一旁闭目的赵越川豁然睁眼,墨色的眸子盯着仍在熟睡的江玉殊。 手轻轻拂过她的脸,心中讶异,她让他别死? 组织跟基地的事情,她又是如何得知?他从未提过这些机密。 而且这些话的口吻并不像江玉殊,反而像他…… 第十章 过继 怔愣间,江玉殊又嘟囔几声,翻了个身。 赵越川看着她的神色有些复杂,仍旧保持着半蹲的姿势,许久未动。 直到另一边的两个娃儿醒来,念叨着要喝水,赵越川才起来。 第二天大早,江玉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两个娃儿睡的病床上,而赵越川那俩娃儿都不见了。 打了个激灵,江玉殊急忙跳下床,这动作把一旁陪床的大娘吵醒了。 “姑娘,你急急忙忙地干啥去?” 江玉殊指了指门口,又指了指床,“他们去哪了?” 才说完,赵越川跟两个娃儿就出现在门口。 只见赵越川眼底泛着青黑,胡子拉碴,仍旧是昨天那副装束,手里拎着跟昨天一样的粥。 两个娃儿跟在赵越川身边,看着精神不错。 “醒了?” 赵越川的声音有些嘶哑,低沉的声线让江玉殊兵荒马乱的心安定下来,她刚才以为赵越川扔下她走了。 江玉殊有些不好意思,她怎么办两个娃儿的床给占了。 赵越川径直走到江玉殊面前,一把将她抱到床上。 “凌晨有些低烧,医生给你开了药。” 江玉殊惊讶:“我发烧了?” 难怪她睡得这么沉。 赵越川嗯了一声,将粥端给她。 “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睡糊涂了,哪有什么感觉。” 忽然,江玉殊抓着赵越川的手臂,“我昨晚是不是说胡话了?” 她昨晚好像梦见老赵了,老赵跟她求婚的时候。 赵越川眼神闪了闪,摇摇头,“除了喊疼,没说别的。” 江玉殊脸色瞬间轻松下来,“那就好!” 而此时赵越川心中的疑惑更甚,他总觉得江玉殊身上笼罩着一阵迷雾,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拨开迷雾寻找真相。 赵越山此时有了精神,直盯着江玉殊看,见江玉殊喝粥喝得起劲儿,赵越山砸吧砸吧嘴,抬头对赵越川道:“大哥,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这话一出来,病房里的人都愣了。 隔壁病床大娘的儿子正巧走了进来,听到赵越山叫大哥,顿时有些激动:“原来这两个小娃娃是你的弟弟?” 赵越川脸色由起初的局促转淡,正想着怎么解释,只听江玉殊哼了一声:“赵越山同志,你说说你大哥哪儿对我好了?” 赵越山指着江玉殊手里的粥,“今天早上大哥带我们出去吃早饭,我跟弟弟一人一杯豆浆,弟弟要了一根油条,我要了两个肉包子,大哥吃了四个馒头,把我们剩下的豆浆喝完,一共才花了七毛钱。” “但是大哥给你买的粥花了一块四毛钱。” 赵越山嘟着嘴,有些不高兴,“我看见大哥让那个大婶往你粥里边加肉了!” 江玉殊随即看向赵越川,脸上带着惊喜的笑。 赵越川没想到自己刚才悄悄给人塞钱要加肉的举动被赵越山看见了,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又加上江玉殊的眼神,脸上闪过一丝局促。 江玉殊嬉笑,冲着赵越山挤眉弄眼,将一勺粥递到赵越山嘴边:“那这粥我跟你们一起分着吃怎么样?” 赵越山咽了咽口水,刚才他闻着粥的香味就差点儿掉口水了,如今美味就在眼前,他哪儿抵挡得住? 正要张口,就被赵越川阻止了。 “他们已经吃过了,你吃吧!” 接着将赵越山抱起来,一脸严肃道:“你们早上已经吃过了,不许再吃别的,吃多了容易积食,江玉殊同志为了你们,脚受伤了,她应该吃最好的。” 赵越山委屈巴巴地撇嘴,看着江玉殊手里的粥充满了怨念。 如今这娃儿馋虫附体,哪儿听得进道理。 只觉得他不能吃粥,都是因为有江玉殊这个女人在,大哥一定是掉进漂亮女人的陷阱里了。 赵越河一句话不说,只盯着江玉殊受伤的脚看。 过了一会儿,忽然上前戳了戳稍微消肿的猪蹄儿,抬头看江玉殊:“你这里疼不疼?” 江玉殊跟赵越川都惊讶地看着赵越河,他们都知道赵越河这孩子有自闭倾向,平时一句话不说,无论别人怎么搭话,他都不开口,情况好的话,偶尔会应几个词儿。 如今主动说话,倒是让他们都震惊了一把。 江玉殊笑着摸摸赵越河的头,“不疼。” 赵越山看着,忙着急道:“弟弟,注意你的阶级立场!” 意思就是咱们才是一根线上的蚂蚱,江玉殊可是想嫁给他们大哥当他们的嫂子,众所周知,嫂子可是他们共同敌人的,无论是大嫂还是二嫂,都不是好鸟。 赵越河淡淡地看了一眼赵越山,立在一旁,又不说话了。 两个娃儿被隔壁床的大娘带到走廊散步,大娘的儿子扶着床上的老汉也出去了,病房里只剩下江玉殊跟赵越川。 一时间,病房里安静下来,气氛有些诡异。 还是江玉殊先挑起话题:“小河的情况得重视。” 而赵越川却盯着她的脸,一时又看得入了迷,真是奇怪,他自认自己不好女色,偏偏绕不过江玉殊这张脸,总觉得看不够似的。 “赵越川同志?” 见他在发呆,江玉殊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嗯?” 接着反应过来,答道:“他似乎愿意跟你说话。” 江玉殊眨眨眼,“所以带着我去边疆可不亏哦!” 赵越川失笑,这姑娘是时时刻刻都想去边疆啊。 “我的假只剩两天了,明天下午就得去坐火车回边疆,但你的脚……” “我的脚没问题!” 江玉殊怕赵越川不带她走,连忙表示她可以。 “我的脚能走,这一路上还要带两个娃儿,你一个人怕是不行,我跟着会好些。” “那你的家人?” “我今天回去就跟他们解释。” 赵越川最终点头。 下午,他们回到村里,瞧见黄丽花在村口鬼鬼祟祟的,一看见他们就躲到树后边,然后又探出头看他们。 江玉殊觉得奇怪,拉住赵越川:“那不是你弟妹吗?” 赵越川皱了皱眉,想到昨晚的事,就忍不住生气。 “别理他。” 赵越川一手抱一个娃儿,准备绕过黄丽花。 谁知黄丽花忽然冲过来,哭哭啼啼的,整的好像被他们欺负了一样。 “大哥!” 赵越川随意地抬了抬眼皮,“有事?” 黄丽花欲言又止。 “没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黄丽花又拦住他们,声泪俱下:“大田他出事儿了!” 江玉殊挑眉,赵越田一个老实巴交的老婆奴,能出什么事儿? “出什么事儿了?” “大田他一早就被红卫兵抓走了,呜呜呜!俺去找梁书记,梁书记说大田犯事了,至少要关十年!” 黄丽花哭着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赵越川,赵越川越听脸色越沉。 胸口憋着火气,差点儿就要喷出来了。 沉声道:“所以昨晚牛车压根没坏,是你们想把牛卖了?” 卖牛就算了,竟然还跟反组织分子扯上关系! 黄丽花点头。 赵越川没说话,江玉殊侧头看他,只见他脸色十分难看,看来这次的事情真把他给气着了。 “我先把俩娃儿送回家。” 黄丽花嚷嚷:“大哥!你可一定要把大田弄出来啊!” 赵越川眉头皱了皱,“你们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局!二弟犯的事是明摆着跟人民对着干,跟组织对着干!我明着告诉你,别说是我,就算是梁书记求情,这事儿都难!” 黄丽花脚一软,瘫倒在地,满脸不可置信:“不可能的,大哥你在那边可是大人物,说一句话他们就把大田放出来了!” “大哥,大田可是你亲弟弟啊!” 赵越川懒得理她,绕过她走了。 江玉殊跟在身边,轻声道:“这事儿真的很难办吗?” “嗯。” 赵越川神情凝重,江玉殊也跟着心疼,赵越川一直是个责任心极强,有着崇高信仰的人,如今要他仗着身份去捞人,心里怎么可能不难受。 江玉殊拍拍赵越川的肩膀,看着他,脸上是安慰的神情,眼里透着几丝心疼。 将两个娃娃送回老屋,谁知老赵早就等在门口,走来走去,脸上尽是焦急之色。 一看见赵越川,连忙迎了上来。 “越川啊!你们终于回来了,你二弟出事了!” 赵越川没什么表情,“我们已经知道了。” 老赵一惊,江玉殊在一旁解释,“村口遇到他媳妇了。” 老赵点头,“越川啊,你有没有办法将你二弟弄出来?” 赵越川拧着眉头,“爹,你知道二弟犯的事是什么性质么?” “很有可能我们全家都要跟着遭殃。” 老赵脸上一滞,“咋就这么严重?不就是卖了头牛吗?” 赵越川将两个娃儿放下,“我去问问梁书记。” “好好好!你快去吧!” 江玉殊也没回去,就在这照看赵越山他们。 过了大半天,赵越川才回来,脸上凝重之色愈来愈重,江玉殊猜到情况可能不好。 “咋样啊?” 老赵看见大儿子,立即上前问。 赵越川摇摇头,“我跟梁书记了解了情况,二弟犯的不是普通的事,他也管不了,现在二弟已经被送到镇上了,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有可能我们家都要受牵连。” 说完,老赵腿软了差点没站稳。 “你、你说真的?” 赵越川点头,“如今我只能向上级说明你们是无辜的,但二弟不行。” 果不其然,晚上就得到消息,赵越田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而赵家剩下的几个,因为赵越川的关系,没有被牵连。 黄丽花带着几个儿子找上了门,一进门就先是一阵痛哭,然后推着她家大娃二娃三娃到赵越川面前,“快快!你们以后都叫他爸!” 赵越川傻了眼,只听黄丽花哭诉,“大哥啊,你二弟没让你弄出来,俺们母子几个可咋活呀?” “俺一个女人家,哪养得活那么多娃儿,反正大哥你也有工资,不差那点给娃儿吃的钱,我听江家婶子说了,你也跟江家那姑娘不愿意去边疆受苦,跟你退了亲,长年在边疆以后怕也是难找了,要生儿子那就更难说了,你二弟这么多儿子,给大哥你过继几个,也算是了了这兄弟情……” 谁知江玉殊整收拾好东西来找赵越川,一听黄丽花的话,整个人就炸了,“谁说我不愿意去边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