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1章   寒夜。   鹅毛大雪,簌簌而落。   一望无垠的海面,驶来一艘排量六万吨的航空母舰。   甲板宽阔,气势巍峨,远远望去,犹如一头漂浮在海面的钢铁巨兽。   这艘造价120亿的工业航母,不属于任何国家,它属于一个名叫李云鹤的男人。   用途,只是送行。   李云鹤就要回国了。   此时,他肃立船头,在风雪中眺望着东方。   身后是享誉世界的四大财阀之主,神雷佣兵团的团长,以及十几个不知名的属下。   这些人全都站在甲板上,陪着他眺望,大雪纷飞,寒风呼啸,一个个冻的浑身发抖,面庞发紫,愣是没人吱声。   没人知道他在看什么。   也没人敢问。   半个小时后,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是他年仅15岁的徒弟,夜莺。   “师父,你到底在看什么?”   “看一个女人。”他平静的说。   夜莺撇撇嘴:“你就直说你想老婆了呗,好像谁不知道似的,对了师父,师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能让一位名满天下的战神惦记五年,肯定很有魅力吧。   说不定是天下第一美人,夜莺暗想。   不料李云鹤淡淡一笑:“她算不上多漂亮,是个盲人,没什么气质,也没什么文化,很普通。”   真的假的,夜莺不信。   “她很普通,但她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五年前,我一无所有,还染上了重病,她冒着大雪,背着我跑了20多里路,就为给我看病。”   说起朱嫣,他发出一声叹息:“知道吗,她只有80斤,多瘦弱的女孩啊。”   那一夜的雪,寒冷彻骨。   那一夜的情,炽烈如火。   那一夜的他……   永生难忘。   海岸线临近,已经快到国内了,他回头问:“国内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属下肃然道。   “走吧,我带你去见见她,今天她结婚。”   “结婚?”   她不是师父的老婆吗,怎么要结婚了,夜莺被搞糊涂了。   ……   潭州市,川湘人家大饭店。   婚礼进行时。   门口贴着大红的喜字,墙上挂着横幅——恭喜赵瀚城、朱嫣喜结连理!   还有新人的大照片。   照片拍的很奇怪,新郎笑的分外得意,新娘脸上却挂着几分怒气。   更让人奇怪的是,来参加婚礼的没几个人。   可以安排上百桌的饭店大厅,只坐了五六桌,一点婚礼的气氛都没有。   新郎赵瀚城一边打电话,一边对着朱家的人嚷嚷:“朱嫣呢,赶紧把她叫出来……化什么妆,二婚,走个过场就行了,费那么多事干嘛。”   人这一辈子,结婚能有几次,竟然这么潦草。   朱嫣的父母很生气。   可这赵瀚城是万德地产的高管,还跟万德地产的老总有亲戚,朱家的老房子正在拆迁,开发商正好是万德地产,具体负责人,又正好是赵瀚城。   这个新姑爷,正好压在他们头上!   老两口穷了一辈子,就想在潭州市弄套房,怎么敢得罪他?明知这是个混不吝的王八蛋,到处仗势欺人,也只能把闺女拱手送上,心里暗暗憋气。   朱志武在一旁劝道:“大哥大嫂,朱嫣是二婚,还是个盲人,能有这样的归宿,已经不错了,想开点吧。”他撮合了这门亲事,自然要替赵瀚城说几句好话。   老两口面上点头,心里骂他不是东西,要不是他从中作梗,赵瀚城也不会看上朱嫣,他们也不至于被逼的嫁女儿。   说出去谁信,这是嫣儿的二伯!   良心都被狗吃了!   “对了大哥,当初,朱嫣跟一个名叫李阳的小混混私奔,偷偷的在外地过日子,后来被警察送回来了,到底怎么回事?”朱志武问。   那时,李云鹤还不是李云鹤,名叫李阳!   提起那段往事,朱志文直摇头:“我也没见过那个李阳,不清楚嫣儿怎么就看上他了,听说那小子病死了,嫣儿才回来的。”   “死了也好,省的麻烦。”   闲话几句,伴娘把朱嫣领出来了。   朱嫣没有穿婚纱,穿了一套喜庆的大红唐装,她骨架娇小,身材极好,女式唐装裁剪得体,把她前凸后翘的身段衬托的玲珑有致。   脸上画了淡妆,琼鼻小口,秀眉大眼,皮肤雪白。   相貌说不上是国色天姿,但也是难得一见的东方美人,柔弱娇怜,楚楚可人。   像她这种女孩,男人看了就忍不住想把她搂在怀里,狠狠地疼爱一番,赵瀚城在台下看着她,眼都直了,恨不得省去一切过程,抱着她直入洞房!   婚礼开始。   两个新人在司仪的介绍下,站到一起。   婚礼誓词还没有说,朱嫣忽然掏出一把刀,抵住自己的脖子,咬牙切齿的大喊:“我有老公,谁也不能逼我结婚!这是犯法的!”   台下的人全都惊呆了。   新娘子居然在婚礼上闹自杀!   老两口急的团团转,连忙劝道:“嫣儿,快把刀子放下,那个李阳已经死了,你还想着他干嘛?”   “就是啊,户口都注销了!”   “没这个人了!”   朱嫣摇着头,低声啜泣:“都怪我,我把他弄丢了,我不能跟别的男人好,他要是泉下有知,会恨死我的!”   五年前的那个冬天。   李云鹤染上重病,半夜吐血,昏迷不醒,朱嫣一时找不到车,也找不到人,救护车又迟迟不来,于是她让导盲犬领着,背起李云鹤,从郊区的农村往市医院跑。   她80斤,李云鹤140斤。   她1米62,李云鹤1米85。   背到背上,沉甸甸的像一座山,李云鹤两条腿拖着地,几乎看不到朱嫣的人,愈发显得她瘦小。可她硬是背着丈夫,在雪地里走了20多里!   可是。   导盲犬没有走过那么远的路,走着走着,把她领到了玉龙湖,当她意识到自己在结冰的湖面上,已经晚了,新结的冰层很薄,两人转眼间掉到了冰窟窿里。   爬出来的只有朱嫣。   就这样,她把自己的老公弄丢了。   事后每每想起这件事,她就恨不得去死,还恨自己是个瞎子,连路都看不见,愣是把自己的丈夫送上了死路。   她心里有这样一个死结,是绝不会再婚的,要是有人逼她,她宁愿自杀!   所有人都在劝朱嫣。   赵瀚城却在一旁冷笑。   强扭的瓜不甜,赵瀚城猜到了今天会出事,所以婚礼没请太多人,看到这一幕,一点也不吃惊,竟然说:“想死可以,等老子日够了你,再死也不迟!”   说出来的话这么恶心,朱嫣更加讨厌他了,抵死不从。   “把刀拿来!”赵瀚城说。   “走开,我死也不会嫁给你!”   朱嫣挥舞着刀子,跌跌撞撞的冲到一扇门前,想离开这个地方。   可她什么也看不见,跑到门前,找不到门把手。   打不开门。   赵瀚城冲过去,把她推到地上,破口大骂:“老子给你脸了是不是,你一个二婚的破鞋,家里穷的叮当响,老子收了你,是看得起你,你还敢跑?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今天你死也走不出这道门!”   他反手指着门,态度极其嚣张!   忽然哐啷一声巨响!   也不知怎么回事,门竟然倒了。   李云鹤踩着门走进来,揉着下巴四处张望:“新郎官呢,不是结婚吗,怎么没看见新郎官?”   “师父,他在你脚底下,你把新郎官踩扁了!”   夜莺指着那扇被踹烂的木门,发出义正言辞的警告。     卷一 第2章   刚才还嚣张跋扈的赵瀚城,转眼间被门压成了肉饼。   李云鹤把门踢开,揪住赵瀚城的领子,使劲摇晃:“怎么昏过去了,快醒醒,新郎官,今天可是你的大喜之日!你不当新郎,我可要当了!”   劈手扇了他十七八个耳光。   “别打了师父,他又晕了。”   “哦?”   李云鹤松开手,新郎官像面条一样软倒在地,果然昏过去了。   他说那是意外。   夜莺撇撇嘴,鬼才相信那是意外呢,你明明就是想打人家。   晕过去的新郎官毫无用处,李云鹤把他往门外的大号垃圾桶里一丢,信步朝朱嫣走去。   五年了。   换做是一般女人,找不到丈夫,多半会改嫁,说不定孩子都生出来了,朱嫣却始终没有忘记他,为了守住一个妻子的名分,甚至要当众自杀。   她用情至深。   李云鹤又怎能辜负她。   走到她面前,叹了口气:“小嫣,我回来了。”   朱嫣看不见,只能靠声音辨别方位,左右张望了会,才找到声音的来源,但是这个声音很陌生,她疑惑地问道:“请问你是……”   “我是李阳!”   听到前夫的名字,朱嫣脸上有刹那的惊喜,随即烟消云散,比刚才更疑惑了:“你为什么自称李阳,你认识我丈夫吗,他还活着吗,他在哪?他为什么不回来?”   五年前,他因为一场奇遇,身体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体质变的非常强悍,可是体质太强,也有副作用,声线变了,声音跟以前完全不同!   朱嫣听不出来他是谁。   而且当年他们在外地领了个证,就开始打工过日子,没有回老家办酒席,朱家的人都不认识他。   谁也不能证明,他就是当年的李阳!   夫妻重逢,却无法相认,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要不要告诉她事实?   恐怕这不是一时半会能说清楚的。   既然说不清,那此时的李云鹤,就是个陌生人。   一个陌生人,破坏了一场本应顺利举行的婚礼,朱家哪会给他好脸色,朱志武一脸愠怒地站起来:“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捣乱?”   “我是什么人,问的好。”他抬起头:“我是一个性无能,一个穷光蛋,一个没脾气的废物!”   下面的人惊呆了。   这种话他也说得出口,还有没有自尊了?   这人怕不是有病吧。   谁也不会平白无故的自轻自贱。   他自有目的!   “小嫣,我是个性无能,就算结了婚,也不会把你怎么样!我也没钱,不会像赵瀚城一样欺负你!我这种废物,对你没有任何威胁!”   “你不想再婚,可是总有人逼你,不如嫁给我!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逼你了,至于我,你可以把我当成透明的,你觉得怎么样?”   知妻莫若夫。   朱嫣的想法,李云鹤是最清楚的,她忘不掉自己犯下的错,她不会再婚,也不会嫁给赵瀚城,如果有一个挡箭牌,就再也没人能逼她了!   李云鹤确信,她九成九会答应。   果不其然,她抿着嘴唇想了一会,放下刀子缓缓点头:“好,我嫁你!”   这门亲事是朱志武撮合的。   朱志武跟赵瀚城是生意上的朋友,私下里关系也不错,亲事要是成了,可以说是亲上加亲,婚礼上闹出这种丑事,回去怎么跟赵家交代?   他急道:“侄女,你可要想清楚,你要是跟他结婚,不但要穷一辈子,以后连个孩子都没有,可以说是守活寡,你真的要嫁给他?”   朱嫣的回答十分坚决:“不用说了二伯,我已经决定了!”   “那你知不知道,得罪赵瀚城是什么后果?你们家正在拆迁,那片院子可以分三套房子,一个门面房,都在繁华路段,价值数百万,你不要了?”   “不要了。”   眼看说不动朱嫣,朱志武转向她父亲:“大哥,这是多好的一桩婚事,要是成了,咱们和赵家就可以亲上加亲,生意场上畅通无阻,孩子不懂,你也不懂?”   朱家一门三兄弟。   朱志文、朱志武、朱志国。   三兄弟里面,混的最差的就是朱志文,这些年受了不少气,这次嫣儿再婚,又是他们从中作梗,逼的他像卖女儿一样,把闺女嫁给一个混蛋。   朱志文心里恨透了他们,碍于房子的事,一直不敢反抗。   李云鹤忽然横插一脚,倒是给了他几分勇气,当即回道:“你当我朱志文是傻子吗,亲上加亲的是你,跟我这个不做生意的中学老师,有什么关系?”   “你可以做生意啊,我帮你!”朱志武为了挽回婚事,极力劝说。   “够了,生意我做不来,但女儿的婚事,我还做的了主,既然我女儿同意,那我朱志文的女婿,就是他了!”朱志文认下了李云鹤这个女婿。   朱志武发怒了,手指李云鹤:“你真要把闺女嫁给那个废物?”   “不错。”   “你真要把闺女嫁给那个废物?”   “是又怎么样!”   “那好,赵家要是找你麻烦,可别怪我袖手旁观!”   得罪赵家是什么后果,朱志文很清楚,不禁犹豫了。   就在这时。   一辆车撞碎饭店的玻璃门,像头野兽一样,咆哮着冲进婚礼大厅,撞翻无数桌椅,冲着朱志武去了,大厅里混乱不堪,人们尖叫躲避。   朱志武也吓的连连后退,慌乱中,一屁股坐到地上,见那辆车冲着自己来了,连忙用胳膊挡脸。   车在他面前吱的一声停下。   只差分毫。   朱志武脸都吓白了,头上全是冷汗。   夜莺走下车,冷笑着瞥他一眼:“贪生怕死的老东西,也敢说我师父是废物,我师父号称七海战神,武极天下,财富万亿,权势无双,他要是废物,那你们更是废物之中的大废物!”   说完朝李云鹤招手:“走啦师父,跟他们废什么话,一群没见识的怂包土鳖。”   来的正好。   李云鹤把朱嫣打横一抱,放进车里,师徒俩带着新娘子呼啸而去。   留下一地狼藉。   和一群目瞪口呆的宾客。   什么武极天下,财富万亿,他们没听明白,那辆车的车标,他们倒是看的清清楚楚,那是一辆保时捷!   这人真有意思。   他说他是个穷光蛋,难道他家穷的只剩保时捷了?        卷一 第3章   啪啦。   一个茶杯落到地上,摔的粉碎。   “奇耻大辱,真是奇耻大辱!竟然抢我老婆!”赵瀚城醒来之后,婚礼结束了,到手的老婆也跟别人跑了,他怎么忍得了这口气?   倒不是他有多喜欢朱嫣,只是觉得被人当众踩扁,又抢走老婆,脸上没光。   回到家,一个人在那发脾气。   他有个二叔,叫赵大海,住的不远,遛鸟的时候,经常会来他家坐一会,进来一看,一地的玻璃渣子,不动声色的问:“这是怎么了?”   赵瀚城把事情说了一遍。   侄子明显不占理,赵大海也不责怪,还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是一个人不能不报的大仇!你在这唉声叹气,有个屁用,拿出点实际行动来,自己去摆平!”   赵瀚城让二叔训了一顿,抖擞精神,立刻拿出了实际行动,先是找了个姘头,摁在桌子上干了一通,泻完火,把工程队的猴三喊过来。   商量复仇大计。   这猴三瘦的像个大马猴,脑袋奇大,一脑子坏水。   来了跟赵瀚城一合计,说道:“赵哥,想报仇太容易了,他们住在南城巷,南城巷是拆迁管制区,咱们的地盘,整死他们都是轻的!”   “那就交给你了。”   “别上火,看我的!保证不出十天半月,就让他们一家子来给你下跪!”   ……   有件事说起来很可笑,朱志文和张秀芝这老两口,穷了半辈子,连保时捷的车标也不认识,还以为这个捡来的女婿真是个穷光蛋。   到了家,查他户口。   “你叫什么呀?”   “李云鹤。”多说无益,他没有再提李阳这个名字。   “做什么工作啊?”   他是四大财阀的话事人,神雷佣兵团的领导人,长桌杀手联合会的会长,还是妙手国际文物古董拍卖行的行长……这一系列的头衔,哪一个不是名动四方?   可是以老两口的见识,想必一个也没听说过。   所以他淡淡的回了句:“有钱的无业游民。”   “有钱的无业游民?”张秀芝问:“你一个无业游民,能有多少钱?”   “大概三万亿吧。”   老两口被逗笑了,心说这孩子要不是脑子有病,就是想钱想疯了。   谁也不可能有那么多钱啊。   张秀芝不问了,叹口气挥挥手:“行了,别说大话了,凑合着过吧。”   他们这一家子,穷的叮当响,闺女又是个瞎子,没什么文化,还是二婚,配不上什么好人家,老两口也不指望女婿有本事,知道疼老婆,懂得孝敬长辈,会过日子就行。   至于他的隐疾。   唉,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入夜时分,一家四口围着一张破桌子吃饭。   忽然停电了。   南城巷是拆迁区,签了安置协议的都搬走了,剩下的寥寥无几,巷子里拆的七零八落,像末日废墟一样,供电经常出问题,一家人也没当回事。   朱志文打开手电,说去看看。   天黑,路不好走,李云鹤陪着他一起去。   找到电表箱一看,也不知哪个缺德玩意,把他们家的电线全都弄坏了,电线剪的干干净净,想接都接不上。   电表也拿走了!   南城巷的拆迁,牵头人是万德地产,正在进行时,市政不管水电,水电全部交给万德地产旗下的工程队负责,这个负责人,正好是赵瀚城。   想修,只能去找赵瀚城!   回去跟张秀芝一说,张秀芝气的破口大骂:“肯定是赵瀚城那个王八蛋干的,除了他,谁能想出这种恶心人的馊点子,真是坏透了!”   没电,也没人来修,修了也没用,这可怎么办?   朱志文背着手来回踱步,张秀芝唾骂不休,朱嫣闷声不吭的坐在角落里,也很低落。   事情不大,却把他们一家人给难住了。   这时,李云鹤在门外打了个电话,回来安慰他们:“别担心,一会就来电。”   电表都让人拿走了,哪来的电?   张秀芝没理他,唉声叹气的说:“我就说不能得罪赵瀚城,你们还不信,这下好了,日子怎么过?老头子,快想想办法,找熟人问问。”   朱志文在潭州混了半辈子,熟人还是有几个的,可惜都是没权没势的,打电话问了半天,一个能帮忙的都没有!   正愁着。   废墟一般的巷子里,突然亮起了照明灯,把朱家的小院子照的如同白昼。   还有轰隆隆的机器声。   外面停着两辆大车,一辆是从自来水厂的水车,一辆是供电局的移动式发电车,全都停在他们家门口,车里下来很多人,在外面忙的热火朝天。   不一会,家里来电了!   一家人都很诧异,到底是谁在帮忙?   连忙出去查看。   只见外面停着七八辆车,乌压压的至少五六十人,有一大半都是西装革履的中年人,看上去颇有身份,围着他们朱家的破门,都快把路堵住了。   张秀芝就是个卖菜的,没什么见识,一看这阵仗,说话都结巴了:“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李云鹤站在她身后。   供电局的王新民跑过来,握住老太太的手,朝李云鹤赔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你们家停电了半个小时,都是我的失职,这样好不好,回去我就写一份三千字的检讨!”   张秀芝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   张秀芝才想起回话:“你帮这么大的忙,写什么检讨啊?”   “工作失误,分内的事。”   “快别这么说,把我老太婆都说糊涂了,您这种身份的人,怎么能给我写检讨……”   李云鹤淡淡道:“他什么身份,不过是区区一个管电的,不用跟他客气!”   “对对对,不用客气。”   王新民弓着腰,赔着笑,嘴里说着讨好的话儿,张秀芝更加糊涂了,这好像是挺有身份的一个人,怎么卑躬屈膝的像个奴才?莫不是认错人了?   李云鹤把她劝到屋里。   关上院子门。   老人家不在,王新民不敢废话了,忙道:“李先生,这种小事,就不要告诉沈老了,您要是心里不舒服,直接来骂我,不等您骂完,保证把问题解决!”   李云鹤哂笑着瞥他一眼:“挨骂也轮得着你?回去问问沈一山,隔着电话的那一脸唾沫星子,擦干净了没有。”   沈一山。   一个在潭州市跺跺脚,都能引发地震的人,竟然在电话里被李云鹤骂了一顿,骂完还派属下来南城巷,给朱家的人修电,这到底怎么回事?   现在不单是张秀芝懵,连王新民也懵了,他奉命办事,也不知道李云鹤的身份。   忽然听到李云鹤说:“别杵在这污染空气了,回去告诉沈一山,把我家的电表找回来,找不回来,整个潭州市都不要用电了。”     卷一 第4章   找电表,就是抓元凶,看看谁在幕后捣乱。   这一点,他们听明白了。   但是最后一句话,他们不明白。   一座城市,怎么可能说停电就停电?   每天用电的工厂和企业,不下数百家,一旦停电,一天的经济损失,至少上千万,还有平民百姓的衣食住行,这么大的事,谁承担的起?   想再问问,他走了。   他连沈一山都敢骂,谁敢多问?   王新民傻站了会,问身边的同僚:“怎么办?”   同僚一摊手:“我哪知道怎么办,先把话传回去,沈老说怎么办那就怎么办呗,天大的事,也有沈老顶着,咱们俩犯不着为难。”   说的也是。   “那咱们分头行动,你去给沈老传话,我去找电表。”   “行。”   ……   当天晚上11点,整个潭州市停电了。   除了医院、银行、警局这些必须用电的部门,其它地方全都没电。   夜幕下的潭州市漆黑一片,犹如死城。   这时。   赵瀚城和猴三正在玉皇KTV里喝酒,没电了没关系,俩人也没当回事,反正他们不是来唱歌的,让服务员点上蜡烛,一边喝酒,一边谈事。   猴三拿出一块电表,放到桌上。   “赵哥,我把他们家的水电全弄断了,表也拆了,他们没水没电,又没有别的房子,酒店也住不起,用不了几天,就得哭着来给你下跪。”   想到他们一家人下跪求绕,他痛打落水狗的情景,忍不住哈哈大笑,拍拍猴三的肩膀:“干的好。”   得到老大的夸赞,猴三越发得意了。   闲话道:“对了赵哥,我查到踩你的人是谁了,那人叫李云鹤,是个无业游民,那活儿还不好使,直不起来,这种没把儿的废物,竟然跟你抢老婆,他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赵瀚城脸上泛起冷笑:“有眼无珠的狗东西,欺负到我头上来了,赶明个连他也一块收拾了。”   “好嘞。”   “不提他了,喝酒喝酒。”   叫来两个公主,软玉烈酒,喷香满怀,包厢里一片春光旖旎。   玩的正开心,赵大海忽然推门进来了!   “二叔?”   也不知他找到这里有什么事,赵瀚城连忙起身让座,赵大海根本没工夫坐,心急火燎的问:“阿城,你是不是去找朱家的麻烦了?”   “他们在婚礼上侮辱我,李云鹤那小子还抢我老婆,这个仇我怎么可能不报,我找了个小弟,把他们家的水电切断了,是我兄弟猴三下的手。”   听到老大介绍自己,猴三连忙站起来,给赵大海敬酒,一脸谄媚的笑容。   赵大海劈手给了他一耳光。   “你打我干嘛?”猴三捂着脸,整个人都懵了。   赵瀚城也很奇怪:“二叔,我兄弟哪里得罪你了?”   “电表在哪?”   “什么电表?”   “你把朱家的水电切断了,电表不在你手里?”   电表在沙发上,赵瀚城把电表递过去,问怎么了。   赵大海指着门:“立刻带着这块电表,去给朱家的人道歉!”   二叔是不是疯了,上午还说,报仇就拿出点实际行动,他照做了,结果晚上来了个大变脸,让他去道歉,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他不干。   赵大海怒道:“你可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   “多大?”   不就是一个小小的朱家吗,能有多大的篓子。   赵大海用手指敲打着玻璃桌面,仿佛那是侄子的脑瓜,这样就能敲醒他。   “你把王新民给惹了,你知不知道?王新民是咱们能得罪的?”   “王新民?”   “可不是嘛。”   赵瀚城一呆:“他跟朱家是什么关系?”   “我哪知道,听说王新民和朱志文都是溧水乡出来的,说不定有点交情!刚刚王新民四处放话,说谁拿了南城巷朱家的电表,赶紧交出来,不然后果自负,你听听,他这是要替朱家出头啊。”   “竟有这种事?”   “那还有假?”   生性狡猾的赵瀚城忙道:“那咱们把电表扔了不行吗,谁知道是咱们干的?”   赵大海把那俩衣着暴露的公主推出去,坐下正色道:“你可别犯傻了,前几天你差点和朱家的孩子结婚,婚礼上翻脸,这不是一查就能查到的事吗?”   的确。   过不了几天,王新民就会查到他头上。   赵家和朱家的矛盾,闹的太大了,盖不住。   “听二叔的话,暂时低头服个软,等风头过去了,再找人收拾那个老东西,不用咱们出面,一样能整死他们!”   “必须去道歉?”   那朱志文就是个穷酸教师,张秀芝是个卖菜的,朱嫣呢,在足疗店干推拿,李云鹤更烂,连个工作都没有,这一家子垃圾,竟然要给他们道歉……   赵瀚城丢不起那个人!   赵大海安慰侄子:“就当是低头喂狗了,他们那一家子穷酸玩意,给他们送点礼,他们感恩戴德还来不及,绝不会让你难堪,快去!”   二叔说的也在理,就当是低头喂狗了。   赵瀚城勉强同意了。   “快去,我在家等你消息!”   赵瀚城嘴上同意,心里却不当回事,就算朱家的人跟王新民有点交情,估计也好不到哪去,不然王新民不可能看着他们一直受穷。   去了吓唬他们两句,他们敢告诉王新民吗?   八成不敢。   心里有了这个算盘,脸上不禁又泛起了冷笑。   为了恶心朱家的人,特意买了几个发臭的榴莲,往后备箱里一扔,开车去南城巷。   半路发现,停电的不止KTV,整个潭州市都停电了。   怎么会出现这么大面积的停电?   赵瀚城很纳闷。   猴三消息灵通,低声道:“听说沈一山得罪了大人物,那人一怒之下,让整个潭州市停电了!”   “什么大人物这么牛逼?”赵瀚城吓一跳。   “不知道。”   真是个狠角色,能让全城停电!要是我也认识这种大人物就好了,有这种大人物罩着,绝对能在潭州市混的风生水起,赵瀚城暗想。   “赵哥,到南城巷了。”   赵瀚城收起心思,提着榴莲下车:“走,喂狗去,让老子道歉,恶心不死他们!”     卷一 第5章   朱志文和张秀芝心中,也有一个大人物。   也是王新民。   老两口收拾完屋子,翘首以盼的等着女婿把恩人请进来,好好招待一番,谁知等了一会,李云鹤自己回来了,张秀芝急道:“你这傻孩子,把人请哪去了?”   李云鹤哦了声:“人家有急事,客套了几句就走了,没留住。”   张秀芝一听这话,气的直拍大腿。   逮住女婿一顿捶,恨铁不成钢的数落道:“云鹤啊云鹤,你真是一点人情世故也不懂啊,人家帮咱们这么大的忙,怎么能让人家走呢?”   “行了行了,别数落他了,改天登门道谢就是了,天不早了,快睡吧。”   老爷子心大,一句话结束了这个话题。   一家人各自安歇。   睡下没多久,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敲门。   那人仿佛跟门有仇,把门敲的震天响。   巷子里的流浪狗狂吠不止,导盲犬阳阳也跟着大叫。   大半夜的,这是谁啊,朱志文披上衣服,急匆匆的出去。   打开门一瞧,竟然是赵瀚城。   "你来干嘛?"   婚礼上已经撕破脸皮了,两家跟仇人一样,他半夜来敲门,一准没好事,朱志文二话不说,抬手关门。   赵瀚城把脚伸进来,卡住门,硬是挤进来了,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道:“不识抬举的老东西,老子亲自登门,那是看得起你,居然敢关门!”   这个满嘴脏话的龌龊蛋,进门就骂人。   朱志文气个半死。   “谁呀老头子?”张秀芝也披着衣服出来了。   院子里的灯打开,赵瀚城的身影显现出来,张秀芝脸一白,竟然吓的后退了几步:“你来我们家干什么?”   一看他们吓成这样,赵瀚城愈发得意了。   把臭烘烘的榴莲递给他们,两手抄兜,趾高气扬的说:“来给你们道个歉,那天工程队施工,不小心让你们家停电了,活该你们倒霉!”   哪有这样道歉的,这是来示威的吧?   还有这榴莲,臭死了,熏的满院子都是臭味,登门送榴莲,这不是恶心人来了吗?   张秀芝也气个半死。   半死可不行!   赵瀚城存心要把他们气死。   拿着榴莲,强行往他们怀里塞,边塞边说:“这可是国外进口的榴莲,很贵的,你们这种臭穷酸,平时肯定吃不起,来来来,拿去改善一下伙食……”   李云鹤忽然出现。   接住榴莲,呼他脸上:“你是吃屎长大的吧,嘴这么臭!”   赵瀚城连人带着榴莲,滚出去老远,撞到墙上才停下。   爬起来一看,又是李云鹤!   上次抢老婆的帐还没算,他还敢出手打人,赵瀚城不禁怒火中烧,撸起袖子就要干仗,人没打着,忽然腿弯一软,被李云鹤放倒了。   李云鹤踩着他的头,不管他怎么挣扎都爬不起来,满头满脸的土。   狼狈极了。   “放开我!”他趴在地上闷声咆哮。   李云鹤不但没放,脚上还加了几分力:“你妈没有教过你,给人赔礼道歉要低头吗?”   他不低头,李云鹤就硬踩他的头!   直把他的脸踩到了松软的泥地里,整张脸都被土埋住,话都说不出来。   眼看着他挣扎了一会,不怎么动弹了,也不知是不是闷死了,张秀芝吓的不行,赶忙拉着李云鹤劝说:“快松开啊,孩子,弄出人命就麻烦了。”   朱志文在另一侧拉他。   老人家怕事,他没有做的太绝,哼了声,松开了脚。   “云鹤,放他走吧,出口气就行了,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气已经出了,老两口心里舒服了许多,怕他闯祸,拉着他一起回屋了。   这一回赵瀚城是真的怕了。   一看他们回屋,爬起来就跑。   跑出朱家之后,越想越气。   老子怎么说也是地产公司的高管,南城巷拆迁的项目负责人,在公司里,谁见了我不得喊一声赵总,出了门,谁不得客气的递根烟,说几句好话?   偏偏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一群狗屁不是的钉子户给欺负了,这要是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死?   赵瀚城心里不忿,想放几句狠话。   狠话还没有酝酿出来,朦胧的月光下,闪出一个窈窕的少女身影,一口唾沫吐到了他脸上,不等他擦脸,冲上来就是一顿狂风骤雨般的暴打!   赵瀚城眼看着对方是个细胳膊细腿的女孩,一开始还不当回事,没想到这女孩身手了得,打的他毫无还手之力,最后实在受不了,抱头蜷缩在地上求饶。   “姑奶奶别打了,我哪里得罪你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夜莺又啐他一口:“跑到我师父的地盘上撒野,打你还需要理由吗?”   ……   赵家这边。   赵大海在家里等了半天,越想越觉得不妥,他这个侄子,脾气臭的很,逮谁得罪谁,人们背地里都这么说,这小子,迟早让人打死!   让他去道歉,八成要坏事。   不应该让他自己去,赵大海有点后悔。   在家等了一个小时,不见人回来,打电话也不接,穿上衣服想出去找他,走到门口,被一个满身是土的年轻人给撞倒了,正想发怒。   听见那人叫二叔,才知道是侄子赵瀚城。   领到屋里一看,不禁大吃一惊,侄子浑身脏的像个泥鳅,鼻青脸肿的像猪头,脸上还挂着榴莲刺儿,可以说是破相了,去朱家道个歉,怎么搞成这样?   家里没外人。   赵瀚城搂住赵大海,失声痛哭:“二叔,他们太欺负人了!”   赵大海一呆。   这感觉好古怪啊,区区一个朱家,住在拆迁区的破落户,竟然把侄子欺负成这样,他们可是万德地产的老总和高管,是不是太搞笑了点?   拍着侄子的背,哄劝了会,推开他问:“阿城,到底怎么回事?”   “我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去他家道歉,说尽了好话,赔尽了笑脸,这还不够吗?那个李云鹤,竟然拿榴莲扇我耳光,还逼我下跪,踩我的头,我都认错了,他还找人追上来打我一顿,哪有这么欺负人的啊?”   赵瀚城一通胡扯,把责任全推到了李云鹤头上。   丝毫不提自己犯贱的举动。   边说边哭,委屈的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赵大海一看侄子哭成这样,哪还有心思怀疑,一拳砸到墙上,咬牙切齿的骂道:“给脸不要脸,真当我赵家怕你们不成,阿城别哭,二叔给你出这口气!”     卷一 第6章   一转眼,结婚都快一个星期了。   李云鹤和朱嫣还是老样子,一个睡床,一个睡沙发,举案齐眉,互不侵犯,除非必要,连手也不拉一下,仿佛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异性朋友。   李云鹤觉得没什么,媳妇虽然认不出来他,但他觉得,能守在媳妇身边,就很安心。   朱嫣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毕竟这是大冬天,家里也没暖气,客厅里挺冷的,沙发的弹簧坏了,睡着也不舒服,他睡这么久,一句话不抱怨,可见真是老实人。   有了这层心思,渐渐对他放松了警惕。   说话也变的柔声细气,早晨让母亲帮着化完妆,出去之前,递给他100块钱:“李大哥,我看不见,跑市场不方便,你去买个折叠床吧,别睡沙发了。”   他接过去钱。   转手送给她一张黑金卡:“这卡里是我的钱,你拿着!”   李云鹤这么信任她,她有点不知所措,忙问:“卡里有多少钱?”   “一点小钱,不值一提,你就当是零花。”   他说的这么轻松,朱嫣还以为卡里只有几百块钱呢,便也没放在心上,晃晃那张卡:“我们家伙食不好,你吃的又多,回来我给你带一只酱鸭,好不好?”   “好。”   岂止一只,那张卡里的钱,足够把全国的酱鸭买回来了。   老婆刚走,王新民开车过来了。   李云鹤瞟他一眼,没有理会。   王新民一路小跑着跟过来,腆着脸诉苦:“李先生,整个潭州市停电一个星期了,经济损失超过了3亿,那些企业家天天上门堵我,我家的门都快让他们敲烂了,再这么下去不行啊,我真扛不住了。”   “你是来找我要钱的?”   这点钱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属下的态度。   王新民连忙摆手:“沈老说了,停电的命令是他下的!所有经济损失,他来承担!我哪敢跟您要啊,我实在是……”无奈的叹口气:“实在是找不到那块电表!”   神仙打架,累死小鬼,这些天王新民起早贪黑的找电表,熟人都问遍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任务完不成,沈老不敢见,找李云鹤诉苦来了。   正说着。   废墟一般的巷子里,冒出一辆挖掘机!   挖掘机顺着小巷,轰隆隆的开进来,后面跟了20多个手持棍棒的打工仔,个个都很壮实,看样子像是工程队的人,这里是万德地产的项目基地,难道是来施工的?   看他们来势汹汹的样子,又觉得不像。   挖掘机开到朱家门口,赵大海从车里露出头,一声令下:“把这房子给我推了!妈的,敢跟我赵家作对,我让他们连家都没有!推!”   王新民一惊。   这可是李云鹤家的房子,谁这么大胆,他人在里面,就敢推房子?万一沈老怪罪下来,王新民可担待不起,连忙跑过去大喊:“停车!”   王新民背靠着祁川王家,也算个人物。   赵大海一开始确实不敢得罪他,听说他跟朱家有关系,连忙让侄子去道歉,可侄子被打成那样……赵大海一生气,也不管那么多了。   得罪就得罪,先把仇报了再说,挥手命令司机:“别管他,给我推!”   “赵大海,你是不是疯了?”两人关系不怎么样,但也是老相识,王新民认识他。   赵大海面色狰狞的回道:“南城巷是我赵大海的地盘,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轮得着你王新民插嘴?你最好给我让开,不然我连你一块推平!”   王新民招架不住,只好把李云鹤搬出来,指着他:“你可知道这是谁?”   “老子管他是谁。”   “真是疯了,有我在,你休想动这小院一下!”王新民也豁出去了,眼睛一闭,挡在挖掘机前面,死也不让!   他今天要是让步了,回去没法跟沈老交代!   “让不让?”   “不让!”   赵大海冷笑:“你还真把我赵某人看扁了!我今天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谁惹我赵某人,我就让他付出血的代价,你也不例外,推!”   挖掘机轰隆隆的开过来。   完了,小命交代到这里了,王新民的心哇凉哇凉的。   忽然身子一轻,李云鹤拎住他的后衣领,把他拉到了一边,李云鹤抄着兜淡淡道:“别在那傻站着,让他推,正好让老两口换房子。”   说的也是。   王新民早就觉得奇怪,像李云鹤这种大人物,怎么会住在南城巷,早该换房子了,于是他站在李云鹤身边,静静地看着挖掘机拆房子。   轰隆。   一铲斗下去,在南城巷矗立了几十年的红砖瓦房,顷刻间倒塌了。   烟尘弥漫,碎石乱飞。   朱家没了。   赵大海忍不住哈哈大笑,指挥司机:“接着推,把朱家彻底铲平!”   挖掘机在倒塌的房子上来回碾压,都快把朱家压成平地了,赵大海越发得意:“看到了没有,这就是得罪我赵某人的后果!我让你们连家都没有!”   这么张狂,连王新民都忍不住动气了!这个赵大海,仗着自己是万德地产的老总,南城巷是他的项目,真是为非作歹啊,竟然开着挖掘机,强拆民房!   虽然不是王新民的房子,王新民也气的不轻。   转头看李云鹤。   发现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好像完全不在乎。   不一会。   赵瀚城开着车,火急火燎的赶来,哭丧着脸大叫:“二叔,不好了,上面来人,说南城巷不拆了,咱们投进去的那五个亿,全打水漂了!”   “什么?”   赵大海的狂笑僵在脸上。   他还在这瞎忙活呢,这破房子才值多少钱,朱家本来就穷,房子跟破烂一样,砖瓦、装潢、家具家电全加起来,估计也没有五万块钱。   他那项目,可是投了五个亿啊。   扔进去五个亿的项目,怎么能说不拆就不拆,他们万德地产怎么办,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吗?赵大海顾不得理会朱家的破房子了,逮住侄子用力摇晃:“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   赵瀚城又快哭了。   “南城巷拆迁,喊了三四年了,突然又不拆,总得有个理由吧?”赵大海怒道。   “这是上面传下来的字条。”   赵大海接过来,展开一看,整个人像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浑身冰凉。   字条上只有六个字——朱家不可妄动!        卷一 第7章   朱家不可妄动。   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像紧箍咒一样,盘旋在赵大海的脑子里,让他头疼,让他胆寒,让他心肝发颤,让他在寒冬腊月里,硬是出了一头的冷汗!   喊了三四年的南城巷拆迁,竟然因为一个小小的朱家,不拆了。   这里头有门道。   赵大海隐约猜到是谁在幕后托着朱家了,这个人,他绝对得罪不起,五亿的项目又怎样,说停就得停,不然……赵大海不敢想后果。   “走。”   他虚弱地吐出一个字,整个人如丧考妣,来时的气势一点也没了。   犹如丧家之犬。   “走哪去啊二叔,他们朱家把咱们害的这么惨,五个亿的项目都赔进去了,哪能饶了他们,我去开挖掘机,把他们一家全都碾死!”   赵大海跳起来大骂:“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护着他们的不是王新民,是……”   他抬手指天。   因为气急攻心,没说出来,只是挥手,让侄子带他快走。   还没走出去,发现巷子口被围住了。   一个身穿月白色唐装,清瘦矍铄的老人,在众多属下的簇拥下,不疾不徐的朝这里走来,赵瀚城不认识这老头,赵大海可是认识的。   这人是沈一山!   沈一山出现在这里,他们是绝对走不掉的,赵大海垂头叹了口气,望着手里的字条,忽然有点恼恨侄子,怎么就偏偏惹上了朱家?   沈一山使个眼色。   属下过去,朝赵大海脸上扇耳光,冷厉质问:“电表呢?”   硬撼王新民,已经是赵大海的极限,他绝不敢忤逆沈一山,脸上挨了一耳光,什么也不敢说,50多岁的人了,垂头站在那里,像个犯了错的学生。   “电表呢?”又是一耳光。   还不吭声。   “朱家的电表呢?”   第三耳光。   脸已经打肿了,赵大海依然不吱声。   那属下回头看沈一山,沈一山看李云鹤,李云鹤没说停,那就继续打,今天赵大海要是不开口,真能把他打死。   赵瀚城不知道这伙人的来历,只知道他们来头很大,不好惹,连忙跑到车里,把那块破电表拿出来,塞给他们,然后护住赵大海。   电表经由属下的手,转到沈一山手里,沈一山把电表交给李云鹤。   李云鹤掂量着电表。   看了眼,随手扔了。   沈一山不敢问他什么意思,只知道他不满意,又朝属下使眼色,那属下过去,又开始扇赵大海耳光,问题换成了:“这房子是你拆的?”   赵大海拿定了主意不开口。   耳光不断。   万德地产工程队的人都看呆了,这可是万德的老总,竟然被人当众扇耳光,连话都不敢回,这是惹上大麻烦了,工程队的人纷纷逃散。   扔下挖掘机,不一会走光了。   耳光还在继续,问题没变:“这房子是你拆的?”   赵大海不吱声,赵瀚城看不下去了,壮着胆子挡在赵大海前面,护住二叔:“不要再打我二叔了,再敢动手,我爷爷绝对饶不了你们!”   “你爷爷又是哪个?”   他不认识沈一山,竟然当着沈一山的面吹起了牛皮:“实话告诉你,我爷爷是沈一山都不敢得罪的大人物,整个潭州市停电七天,就是我爷爷的杰作!”   场中霎时间一静。   大家的脸色都很古怪。   让整个潭州市停电的人,不是李云鹤吗,他怎么变成赵瀚城的爷爷了?   在一旁看戏的夜莺笑弯了腰,摇晃李云鹤的胳膊:“师父师父,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白痴,拿你的名头吓唬你,真是笑死我了。”   “笑什么笑!”   赵瀚城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通无能咆哮。   夜莺刮着脸羞他:“大白痴,你知不知道,这老头就是沈一山啊?”   “什么?”   赵瀚城心头一惊,不敢置信的看着那老头。   “那你知不知道,你爷爷现在在哪?”   赵瀚城心虚,不敢吱声,隐约感觉到,自己的牛皮吹破了。   他不敢回话,夜莺更兴奋了,挽住李云鹤的胳膊,得意洋洋的说道:“喏,这就是你爷爷,一句话让整个潭州市停电的男人,就是他!”   赵瀚城如遭雷击。   心说这不可能,李云鹤不是无业游民吗,废物一个,垃圾一坨,死乞白赖的去当朱家的上门女婿,烂到了极点,是谁也不可能是他啊。   可是在场的人谁也不反驳。   夜莺叉着小蛮腰,笑嘻嘻的取笑他:“拿我师父的名头,吓唬我师父,亏你想得出来,果然是天下第一大白痴!”   赵瀚城后退几步,摇晃赵大海:“二叔,这不是真的,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二叔面如死灰。   “叫爷爷啊,怎么不叫了?”夜莺笑吟吟的羞辱他们叔侄俩。   叔侄俩大张旗鼓的跟李云鹤斗了这么久,最后竟然变成了他孙子,传出去能让人笑掉大牙,赵大海受不了这个气,身子一软,很干脆的晕倒了。   赵瀚城也想晕倒,他自己挖坑自己跳,当了李云鹤的孙子,是又羞又恼,又气又恨,偏又发作不得,抱起昏倒的二叔就往外跑,一路干嚎。   他们已经变成了潭州市的笑话,跑就跑吧,谁也没有搭理他们。   此间事了。   沈一山捡起地上的电表,重新递给李云鹤。   因为这块电表,整个潭州市停电七天,除了医院、银行等部门,全都没法正常用电,直接经济损失超过了三亿,而这,只因他一句话。   电表,他没接。   “七海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沈一山提心吊胆的看着他。   别人不知道他的身份,沈一山可是清楚的,这个男人号称七海战神,武极天下不说,还掌控着全球最有财势的四大财阀,是他们的话事人!   他若发怒,潭州就不是停电七天这么简单了!   所以沈一山提着十二分的小心,陪在他身边,等他示下。   他指指身后:“房子都没了,我还要电表干什么。”   朱家小院已经被挖掘机压成了平地,那块电表确实没什么用处了。   沈一山忙道:“住的地方好说,要不我来安排?”   李云鹤背对着他。   说话轻声细语,在沈一山听来,却是字字惊雷。   “我在东欧的住所,堪比凡尔赛宫,你能在潭州安排一个凡尔赛宫吗?”   沈一山一呆,回不出话来了。   他挥挥手:“走吧,别杵在这污染空气了,老两口的房子,我自己安排。”     卷一 第8章   打发了这帮人,李云鹤在破砖瓦砾的废墟里收拾东西。   过了会。   朱爸爸、朱妈妈和朱嫣回来了。   三人走进南城巷,看到家里的房子塌了,先是一呆,然后炸了锅。   张秀芝跑过来,捧着砖头瓦块嚎啕大哭:“不就是一个三级地震吗,晃了两下而已,家里的房子怎么塌了,老天爷啊老天爷,你让我们怎么活啊?”   巧了。   上午潭州市发生了一场轻微的地震,他们以为房子是震塌的。   李云鹤向来话不多,也没解释。   朱志文也在一旁叹气:“这房子确实太老了,当年搬到这里的时候,我才8岁,一晃这都多少年了,塌了也正常。”   “老天没眼,这是要让咱们流落街头啊。”   老两口一个大哭,一个叹气。   朱嫣看不见,摸索着找李云鹤:“李大哥,你没事吧?”   李云鹤把手递过去,说没事,她才松了口气。   房子没了,怎么办?   总不能真的流落街头。   这种时候,似乎只能求靠亲朋好友,他们一家四口,找朋友不行,人太多,住朋友家不方便,只能去找亲戚,可是上次结婚时,他们跟朱志武闹翻脸了。   “老头子。”张秀芝说:“我知道你不想求人,可现在也没办法了,咱不能流落街头啊,去求求你二弟吧,跟他认个错,赔个不是,咱们在他家先凑合几天。”   朱志文太过清高,放不下脸面,不想去。   张秀芝拉着他一起去。   李云鹤拦住他们:“不用求人,我买套房就行了!”   “我的傻女婿。”明明很悲伤,张秀芝被他的天真给逗笑了:“现在房子多贵啊,动不动就是几十万,上百万,咱们要是有那个钱,还在这发什么愁啊?”   李云鹤却说:“我有钱!”   “你能有多少钱?”   “大概三万……”   张秀芝拍着大腿:“你可别说你有三万亿了,留着你那点钱,跟你媳妇过日子吧,老头子,赶紧的,去找你二弟!”老两口说走就走。   拦都拦不住。   等待的间歇,朱嫣说:“二伯脾气坏的很,不一定会收留咱们,李大哥,咱们还是租个房子吧。”   这个提议,正合李云鹤的心意。   夫妻俩去租房子。   路上看到一个新开的楼盘,正在搞活动,场面很热闹,进进出出不少人,李云鹤拉她进去,她怕耽搁时间,不想去,李云鹤非要去,只好跟着进去。   这个楼盘专卖高档小区房,装潢奢华。   售楼小姐清一色的美女。   一个名叫张小红的售楼小姐,来招呼他们,打量一眼他们的衣着,心不在焉的问:“买房还是看房?”   这个问题的白痴程度,不亚于超市营业员问顾客‘你是来买东西还是来闲逛的’,话里话外透着一股蔑视。   让人很不爽。   朱嫣是穷人家的孩子,还是个盲人,本来就不善于社交,心里还有点自卑,被她这么一问,心里很不是滋味,低声说:“我,我就是随便看看……”   “那你们慢慢看。”   张小红走了,自始至终没给过一个笑脸,这也罢了,走到半路又撂下一句:“别坐沙发,那沙发很贵的,三万一组,弄脏了不好洗!”   穷,就一定脏吗?   这个张小红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心之举,居然侮辱人。   “李大哥,咱们走,我这辈子都不会来这种地方了!”   朱嫣受不了那张小红的侮辱,拽着李云鹤出去,拉不动李云鹤,带着自己的导盲犬阳阳,瞎摸着往外走,站在门口跟张秀芝打电话。   隐约听到张秀芝安慰她:“傻姑娘,这有什么可生气的,咱们穷,买不起,人家自然不拿正眼看咱们,你娘穷了大半辈子,比这更难听的话都听过八百回了,不也活的好好的,行了行了,别哭了,让云鹤接电话。”   朱嫣把电话递给李云鹤。   “妈。”   李云鹤接过来嗯了声:“知道了妈,小嫣看不见,我会照顾好她的,你放心。”挂了电话,回头揉揉导盲犬的脑袋,让他俩在这等着。   “李大哥,你去哪?”   朱嫣是盲人,行动路线一般是固定的,上班有固定路线,在家也有固定路线,除了固定的路线,很少去陌生的地方,这个售楼处很陌生,李云鹤突然扔下她,她很不安。   扶着门框喊了几声,不见回应,只好跟阳阳等着。   李云鹤回到售楼处。   摸了摸那套三万一组的沙发,轻拍几下,招手喊来一个售楼小姐:“经理在哪?”   “在二楼。”   李云鹤上到二楼的经理办公室。   经理正在打电话。   办公室的正中央,摆了几个楼盘模型,地段、单价、面积,都标示的很清楚,他绕着看了一圈,最终停在一个四合院的模型旁边。   这是一套复古的四合院别墅,在二环,地处繁华路段,附近有医院,有学校,有公园,还有菜市场,生活很便利,而且出门就是红霞湖。   景色很美,闹中有静,很适合安家。   那经理打完电话,走过来问:“这位先生,找我什么事?”   李云鹤拿出一张运通银行的帝王至尊VIP黑金卡,放到玻璃柜台上,平推到那个经理面前,指了指那套标价5000万的四合院别墅!   什么也没说。   那经理愣了会,慌忙点头:“我明白了,您稍等,我马上去办!”出门朝财务室吼了一嗓子:“秦爱国,快给我滚过来,来大客户了!”   五分钟后,手续办好了。   那经理一路小跑着回来,满头都是汗,愣是顾不得擦,来了就说:“真对不住,让您久等了,您准备什么时候入住?”   “现在。”   “没问题,那套四合院别墅是现房,前两天才有人打扫过,里面家具一应俱全,拎包就能入住!”谈成了这么大一笔单子,那经理脸都笑成一朵花了。   李云鹤按住他的肩膀:“再帮我个忙。”   “太客气了李先生,什么忙您尽管说,只要我能帮得上,绝没有二话。”能够结识这样一位一掷千金的豪门公子哥,那经理很兴奋。   “楼下有一组三万的沙发,我看不错……”   “送给您了!”那经理十分慷慨的拍着胸脯:“我马上让人送到您家里去!”   不就是一套破沙发吗,谁也不会为了这点东西,得罪5000万的金主,那经理立刻找人去搬沙发,人还没找到,被李云鹤一把拉住。   他若有深意的朝下面看了眼:“让楼下那个名叫张小红的售楼小姐,亲自送过去!”     卷一 第9章   跟那经理交代完,李云鹤从售楼处走出来,晃晃手里的房本:“不用租房了,我已经把房子买好了,走,我带你去看看新房。”   朱嫣以为他在发梦。   又不是去超市买菜,这才进去几分钟,就把房子买了?   还有。   他哪来的钱买房啊?   正想问他。   夜莺吃着冰糖葫芦,蹦蹦跳跳的跑过来,递给他们一人一根冰糖葫芦,抢过去房本看了看,扁着小嘴发牢骚:“这破房子,面积才这么大一点,还是个四合院,一点也不好,就没有好点的房子了吗?”   李云鹤说:“潭州不是什么大城市,没有太好的房子,将就着住吧。”   “反正是你们住,你们不嫌破就行,我没意见。”   “小嫣,你觉得呢?”   朱嫣听他们俩的对话,好像这房子不怎么样,心想可能是地段不好的二手房吧,在潭州这种地方,便宜的二手房,二三十万拿下来,也很常见。   她以为是那种房子,忙道:“我不嫌破,谢谢你了李大哥,能住上几十万的二手房,就很好了,我很知足了!”   夜莺听她这么说,噗嗤笑了:“师娘,你可真是个睁眼瞎。”   “别叫我师娘,我比你大不了几岁。”这个称呼把她和李云鹤连在一起了,她不禁面红耳赤,想起前夫李阳,又有几分愧疚,急忙岔开话题,说要去看新房。   三人一道去红霞湖。   半路有一家卖鸭血粉丝汤的老店,味道不错,三人进去吃饭。   吃到一半,看见马路上很多人围观一个女孩,那女孩穿着售楼部的工装,推着一辆小小的平板车,车上是一组价值三万元的沙发。   沙发用的材料是檀木,死沉死沉的,虽说只是一个单件,重量却有三四百斤,那女孩推着平板车,大冬天累的汗如雨下,一边推还一边哭。   妆都哭花了。   他们在售楼处的遭遇,夜莺也看见了,哼了声道:“那不是售楼处的张小红吗,你看她累的,快累成狗了,师父,你又开始折磨人了。”   朱嫣看不见,向他们俩打听,他们都不说。   吃完饭继续赶路。   到了红霞湖,看见一条正对湖心的天府路,道路两旁全是豪宅,依山傍水,景色秀美,路的尽头,就是他们买下来的那套四合院。   附近没有高楼,占地最多的就是这个院子,院墙宏伟,气象庄严,门口还有两座高大的石狮,当门的匾额上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盛世天府!   李云鹤带她们进去参观,过了垂花门,进到正厅,又顺着抄手游廊,去看东厢房和西厢房,一圈下来,朱嫣的腿都走酸了,心里很纳闷。   好大的房子啊。   这么大的房子,真的只有二三十万?   如果她能看见,肯定会被这座今古结合的四合院别墅惊呆。   房子的外表是古建筑,里面装修的富丽堂皇,家具家电一应俱全,声控窗帘,全自动洗碗机,扫地机器人……可以说,要什么有什么!   还有家政公司配备的专业保洁,叫林嫂。   林嫂事先已经得到了公司的嘱咐,对雇主家的情况了解一些,笑容满面的迎出来,先去搀扶盲人朱嫣:“您二位看看,这房子还满意吗?”   朱嫣慌忙点头:“满意啊,破是破了点,不过挺大的。”   五千万的别墅还破啊。   有钱人的眼界果然不一般,林嫂暗暗咋舌。   外头有人敲门。   “我去开门。”林嫂说。   来的是那个售楼小姐张小红。   张小红推着平板车,把那一组三万的沙发送到了,这一路跑下来,累的满头大汗,原本穿着高跟鞋,因为太累,把鞋脱了,穿着长筒袜走完了后半程。   脚底黑乎乎的。   进到院子里,费力地往下搬沙发,气喘吁吁的说:“先生,沙发送到了,放到哪个屋子里?”抬头一看,李云鹤和朱嫣站在她面前。   张小红一呆,这豪宅的主人,竟是他们!   李云鹤指指堂屋。   张小红回过神,连忙推着沙发去堂屋,人还没有进去,被李云鹤拦住:“你就不要进去了,这个价位的房子,弄脏了你赔不起。”   张小红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脚,再回想自己在售楼处说的那些话,终于明白经理为什么让她送沙发了。   这是惩罚。   她咬着嘴唇垂下了头。   夜莺呵斥她:“死三八,愣着干什么,你不能进去,沙发得弄进去啊!”   张小红急道:“我不进去,怎么把沙发放进去?”   “问我师娘,房子是她的!”   张小红也不是傻子,顿时明白过来了,连忙过去给朱嫣赔礼道歉:“对不起朱小姐,我在售楼处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我没那种意思……”   “死三八,你没哪种意思,放屁也放个响亮点的!跟我师娘说清楚!”   牙尖嘴利的夜莺把张小红给骂哭了。   “我狗眼看人低,我嘴贱,我错了行不行……”抬手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她很清楚,如果这个五千万的客户不满意,经理回头就会把她给炒了。   工作能不能保住,就看朱嫣一句话。   朱嫣多善良啊,听到对不起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原谅她了,摸索着握住她的手:“别打了,我不怪你,你把沙发放进去就是了,不用怕弄脏。”   “好好。”   李云鹤和夜莺站在这里,一个冷冷地注视着她,一个骂起人来不停嘴,她哪敢弄脏地板啊,脚上套个塑料袋,和林嫂一起把那沙发推到屋里。   然后哭着走了。   夜莺得理不饶人,扔出去她的高跟鞋,临走又送她一句:“死三八,别让本姑娘再碰见你,本姑娘可不是师娘那种好欺负的女人……”   “好啦,不要骂啦,阳阳都怕你了。”导盲犬被夜莺的气势吓住了,躲的远远地,牵着狗链的朱嫣也被拉出去老远,哭笑不得的劝她。   那条导盲犬的名字,正好是李云鹤的小名。   夜莺得意洋洋的捅捅李云鹤,指着那条名叫阳阳的狗:“师父,你看你怕的……”   话没说完,屁股上挨了一脚。   房子安置住了,接下来,肯定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爸妈,林嫂做好饭,端上来的时候,朱嫣给爸妈打电话,打了半天没人接,心里很奇怪。   怎么都不接电话?   过了会,有人打来电话,说朱志文跳湖自杀了。     卷一 第10章   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   朱嫣整个人都傻了。   刚才还为房子的事高兴,转眼间,泪水就盈满了眼眶,只听见那一句话,手机就从手里滑下去,掉到了地上,后面什么都没听见。   “爸!”   朱嫣瞎摸着往外跑,和进屋的李云鹤撞了个满怀。   “怎么了?”李云鹤扶住她问。   “有人打电话说爸死了。”   这五年间,李云鹤历经生死,不敢说钢铁般的意志,铁打的神经还是有的,听到这种消息,只微微皱了下眉头,抱起朱嫣,放到沙发上。   把手机捡起来,问对方什么情况。   亏得他多问了几句,不然搞出个乌龙,问明白具体情况,他回头告诉朱嫣:“别哭了,人没事,爸的同事路过护城河,把他救上来了,现在正在医院输液,没什么大碍。”   朱嫣这才止住哭声。   沉默片刻,朱嫣道:“咱们有房子的事,还没来得及跟爸说,爸为了给咱们找地方住,肯定去求二伯了,二伯肯定没给爸好脸色!”   有道理。   朱志文是个清高文人,别看穷,傲的很,万一让二弟朱志武拒绝了,哪还有脸回来,回来看着一家老小流落街头吗?   八成就是这么回事。   李云鹤披上衣服就往外走:“我去医院看看,你在家等着。”   出了这么大的事,朱嫣怎么坐得住,也要跟着去,李云鹤拦住她:“你不能去!”   “为什么啊?”   “给爸留点面子吧。”   一家之主,为了给老婆孩子找个住的地方,上门求人,惨遭拒绝,无奈跳河自杀,还自杀未遂,这是一个男人的耻辱!他怎么有脸面对自己的家人?   老婆知道也就罢了,孩子去了,又是哭又是劝的,他更没面子。   所以李云鹤不让朱嫣去。   同是男人,李云鹤去了还好一点。   想明白这一点,朱嫣不闹着去了,把事情都交给了李云鹤。   送他出门的时候,朱嫣握住他的手:“李大哥,我妈什么也不懂,我又是个瞎子,我们娘俩就像废物一样,家里的事,可全靠你了。”   李云鹤心中一暖,捏捏她的脸蛋:“我是你老公,跟我客气什么,在家等着,爸要是没事,我把他们接过来。”   “路上慢点。”   ……   走出盛世天府,已是夜幕时分。   撮个口哨,守在附近待命的夜莺开过来一辆车,载着他去市人民医院。   到了急诊科。   从护士站那里打听到具体床位,直奔病房。   只见两个年轻护士围着朱志文,好像碰到了什么难事,抓耳挠腮的想不出对策,其中一个护士说:“这老头的血管好难找啊,怎么也扎不上。”   “多扎几针不就行了?”另一个护士悄声说。   “已经扎了五六针了。”   “这老头脾气好,不吭声,你怕什么,接着扎,难得碰见一个不吭声的活标本,正好练手。”   “好吧,我再试试。”   原来是卫校毕业的实习护士,分到急诊科实习来了,看她们的模样,也就十八九岁,涂脂抹粉,戴耳环,上班还穿高跟鞋,一点专业素质都没有。   说出来的话也真外行。   躺在床上的朱志文让她们扎的啊……惨不忍睹,两只手都是针眼,两条胳膊鼓起了好几个大包,都是跑针留下的液体气泡,几乎无处下针了。   朱志文一开始还能忍受,心想,你拿我练手也行,新手都是这么过来的,可是到后来,看她们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人,扎不上,也不认错,还笑嘻嘻的互相打趣。   朱志文要求换护士,她们也不理,要不是身体虚弱,他都想直接出院了。   “哎呀,你笨死了,换我。”   “我再试一次。”   两个实习护士笑嘻嘻的互相争执,李云鹤站在门口,已经冷着脸看了好一会了,夜莺发现师父的脸色不好看,心说遭了,这俩护士要倒霉!   果然。   李云鹤没有再给她们下针的机会,揪住她们的辫子,打开门,直接扔了出去。   两人在楼道里滚作一团,狼狈不堪。   她们还有脸哭。   夜莺心说你们要是男人,师父早把你们的狗爪子打断了!   李云鹤关上门,亲自给岳父扎针,一针回血,打开输液开关。   可以正常吊水了。   等他情况好了些,李云鹤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顺口说道:“房子我已经安置好了,不用担心没地方住,你安心养病,不用担心家里。”   得知李云鹤买了一套房,把一家人安置好了,朱志文既吃惊又感动,拍着他的手直叹气:“要是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去老二家了。”   李云鹤正想问,拉张凳子,坐的近一些:“这里就咱们爷俩,爸,你跟我说实话,你和妈去二伯家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若不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老爷子绝不会跳河自杀。   这里头有故事。   他等着老爷子开口。   等了很久。   久到一向有耐心的李云鹤都有点不耐烦了,朱志文才开口:“看见我跪下,老二只说了一句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当初。   朱志武撮合朱嫣和赵瀚城的婚事,老爷子认下了李云鹤这个女婿,没认赵瀚城,婚事黄了,朱志武跟赵家的合作告吹,赔了不少钱,心里有怨气。   这次房子倒塌,朱志文上门下跪,求二弟收留几日,换来这么一句!   夜莺很气愤:“真是个混蛋,这也算亲兄弟?”   朱志文一叹:“现在这社会,亲兄弟反目成仇的多了,没什么稀奇的,何况我们之间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根本不认我这个大哥,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跟我撇清关系。”   这话提醒了李云鹤。   “你的意思是,朱家的人跟你断绝关系了?”   “算是吧。”   闹出这种事,以后肯定是老死不相往来了,朱志文又是一叹。   这倒好办了,李云鹤从护士站借来纸和笔,递给夜莺,然后坐回去,问这一家人都有谁。   朱志文说,夜莺在一旁记。   ************* 新书上传,求收藏求支持,谢谢书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