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1节 十天十夜1 “轰!” 突然的爆炸掀起黑黝黝的泥土,炸飞白皑皑的积雪,近百人的队伍呼啦一下隐蔽在雪地里,警惕搜寻的枪口指向小路右侧的小山头。 突然爆发的机枪响声撕裂着冰天雪地里空气,炙热的弹道在寒冷的空气里拉出一阵阵的啸叫,轻机枪弹头在钻进雪地里是连串的“嗤嗤”声仿佛响在耳边。 “排长!” “一班隐蔽别动,二班,三班后退散开隐蔽。”滚烫的汗珠从额上滑下,还没到下巴处就已经变得冰凉,极快的凝成冰晶,砸落在雪地上。 叶猛双臂轮番在地上撑动,花了半分钟爬到一班的位置,“谁,是踩着雷了?” “红娃!”一班长赵大磊红着眼睛,盯着隔了七八米的那个黑影,被地雷炸飞的,是他班里最小的战士。 叶猛心紧缩了一下,压下悲痛,“发现其他的地雷没有?”双眼朝着西边的山头望去,隐隐的,山头上有着一线被侵蚀的迹象,没有白雪的掩盖,露着褐色的泥土,仔细听了听,机枪声停了,隐隐的有挖掘的声音。 “只发现这一颗雷,我想办法把红娃拉回来!”虽然只隔着七八米远,但是这可是暴露在机枪火力下的一段路,赵大磊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可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红娃在那里流血,这样恶劣的寒冷,红娃根本挺不了几分钟。 “敌人正在修工事!这颗地雷应该是起警戒作用的,毕竟这边的林子比较密。看他们的情况,应该是刚到。我去后边和他们商量一下怎么打,一旦我们那边开枪,一班必须向上攻,这坡太缓,雪太深,敌人的射界非常好,你要想办法先把敌人的机枪干掉!明白?” “是!”赵大磊深吸一口气,看着后边的十多个战士,“排长的命令大家听到了,现在由苗小毛接手指挥,大家注意散开队形,我去红娃那边。”指着那个有些凹下的一线,“那里很可能是山洪的时候冲出来的小沟,我会想办法从那里上去干掉敌人的机枪。” 说完,赵大磊猛地起身,矮着身子急速奔跑过去! 机枪声猛然响起,子弹在背后打得雪地里“啪啪啪”的不断做响,背后的子弹越来越接近,赵大磊猛然扑出,身子在雪地里扑起一大蓬的雪,差点将自己的眼睛的都迷了!直到肩膀顶在一处坚硬处,赵大磊才发现,自己终于是掉进一个稍稍凹陷下去的小沟里。 没心没肺的笑起来,还真不出自己的预料,紧着爬过去搭住红娃的肩膀,将他拉得往下点。这沟还是太小了,太浅,两人趴在这里,背部其实是露出了沟沿,只是雪深得很,上面的机枪手看不到他们的位置。 “红娃!红娃!”边叫,边将仅剩的一个土豆塞进腋下,冻得邦邦硬的土豆,红娃是咬不动的。 似乎是一个悠长的梦,吴宏军看着研究室方向突然爆发一团强光,接着自己飘飘荡荡的被强光卷着,似乎一瞬间,看到一个雪地里突然爆炸,一个人影被炸起,掉在雪地里生死不知,接着自己突然被‘吸’进了这个身体中,之所以知道是被吸进这个身体,因为他看到自己口鼻汹涌喷出的鲜血,而诡异的是,这身体脖子下挂着的一块玉佩,正吸着鲜血,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接着就是自己浑身一震,剧烈的痛感从全身传来,背部一阵阵的闷痛,痛得都要麻木了。 就在他以为要死了的时候,脖子下的玉佩传来一股温暖的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几乎快要睡着了。 “红娃,红娃!”嘶哑的喊叫声传来,眼睛下意识的睁开,实实在在的身体触感传来,寒冷的感觉也满卷全身,入眼就是班长赵大磊焦急的眼神,自个口中却是铁锈味浓郁得作呕。 “忍着点!”赵大磊伸手拔出军刺,顺着弹片窟窿将口子弄大点,顶开薄薄的夹衣和内面的衬衣,很快就找到伤口,穿透伤!急匆匆塞了一卷绷带在伤口,托起红娃的肩部,摸到了前边弹片穿透的窟窿,赵大磊松了一口气,“弹片穿过去!你自己按着点伤口,应该没有伤到骨头。”弹片从锁骨下穿过,不知道红娃能不能撑住。 从红娃背上取下工兵铲,“瞧瞧,这铲子挡住了三枚弹片,你命真大!撑着点,我们很快就要发起进攻了!铲子我有用拿走了哈。”将刚刚有些软化的土豆放在红娃手中,转头朝着山上探去。 这应该是班里最后的一个土豆,这个念头没来由的浮上脑海,就听得天空中“啾啾啾”尖利的声音响起。 “砰”近距离的爆炸,震得双耳嗡嗡乱响,大脑一片空白!大片的雪打在脸上,双眼迷蒙的吴宏军才醒悟过来,敌人的炮击! 大口大口的喘息,嗓子眼里拉得刺痛刺痛的,肚子里一阵冰凉,浑身颤抖起来,强烈的恐惧席卷而来,似乎下一刻就要淹没了他! 颈下的玉佩突然爆发一阵温暖,吴宏军顺手摸去,牵动了左肩上的伤口,一声闷哼,但是让吴宏军惊呆的是,那玉佩不见了,只是胸口处,一阵阵的温暖传遍全身。旋即一股庞大的信息瞬间涌进脑海,嗯,这样说不符现状,应该是一股记忆在脑海里炸开,瞬间,吴宏军就搞不清究竟自己是吴红娃,还是吴宏军了! 叶猛快速回到三班,召集了二班长,三班长,以及友军的三个班长。他们是昨晚迷路遇到一起的,而他自己两个班路上不知道啥时候跑丢了。 “大家伙看好了,咱们的这个地图有问题,咱们现在跑到德洞山来了!他妈的折回来了!” “可是我们的任务是赶到西兴里!”另外一个班长说。 叶猛一挥手,“我知道!但是咱们现在已经过不去了,敌人在公路弯道那边占据了两所房子,封锁住了道路,我不知道美军的具体情况,但是我们都接受过美军的资料,他们的重武器很多,我们面前是美军的陆战一师,他们的坦克,汽车都很多。可是咱们看这山上的美军,看他们散布的范围,不少于三个步兵排!我认为他们也是刚刚赶到,还没有布置好,咱们应该搞他妈的一下,等他们完善工事,咱们穿插到东边打狙击的部队就前后都是敌人,出都出不去了!” 零星的迫击炮弹爆炸声,没有人理会,敌人轻重机枪发癫一般的时而扫一梭子,也没人理会,一些战士趴在地上,努力的搜寻着敌人的机枪位。 “这条公路东头拐弯后没几步就是死鹰岭!如果咱们能在这里搞一下,起码死鹰岭打阻击的部队不会有背后的敌人!”都是一个团的友军,眼前这个美军阵地高处,能够轻易的观测到死鹰岭,呼叫精准的炮火打击简直是太简单的了。 “干了!” “敌人的防线还没有形成,但是敌人随时都会有援兵到达,公路上每隔十来分钟就有运输车辆通过,所以我们需要在公路东边弯道处放一个班,带一挺机枪,火箭筒,掷弹筒小组跟他们走!有机会的话,将公路截断!”叶猛有些肉痛,他奶奶的,唯二的轻机枪,唯一的火箭筒小组去了公路,唯二的掷弹筒小组也去了一个,这仗真心不轻松!奶奶的,连个望远镜都没有!可这处境,不打也得打! 抬头看了一眼白的刺眼的山头,“我们剩下的人,除一班外,都转往北边,我记得那边有灌木丛,从那边进攻!从高处往下打!枪一响,一班从东边山坡进攻,天快黑了,弄得好,咱们能够一举拿下这个阵地!” “开始行动吧!” 友军的一个班和排里的一个掷弹筒小组,一个火箭筒小组拐往公路东边的弯道,而其余人在叶猛的带领下,迅速转移向北边。 北边机枪声急剧响起的时候,赵大磊死命的抓着工兵锹往上拱,山水冲刷而成的水沟真的很浅,隔着雪层,夹衣,能感觉到胸膛被山石硌得刺痛刺痛的! 双眼恢复神采的吴红娃,嗯、他觉得,现在自己应该是吴红娃,吴宏军,在研究室微子射流轰击机发生爆炸后,就已经应该死去了!这里是朝鲜战场,自己就应该是吴红娃! 啃掉还带着温热的土豆,心脏有力的澎拜声传来,吴红娃觉得,自己应该在生命的最后时候,坚守自己的信念! 我是一名战士!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左肩依旧不能触动,一动就是撕心裂肺般的痛,背部的震伤倒是感觉不到了。 一翻身,沿着赵大磊拱出来的路,单手着地,奋力爬去。 赵大磊只觉得原本刺痛的手指慢慢的没了直觉,赶紧松掉工兵锹,双手狠狠的擦一会,侧耳听去,一班的兵们正散开往上冲,接连听到几声惨叫,赵大磊眉头都抽抽了,抓了工兵铲就开始继续拱。 后边传来声响,回头看,却是红娃单手撑着往上爬,满身的雪,鼻孔下和嘴边还是厚厚的血痕,都快要结成冰咖子了。 “你上来干啥?下去!”赵大磊看着那张还带着稚气,惨白的小脸,忍不住想骂人。这情绪来得非常的突然,战场上厮杀了三年多的赵大磊,竟然有些控制不住。 “我还能扔手榴弹,你的手榴弹给我!”抹了一把被子弹削飞,溅到脸上的白渣子树渣,红娃很淡定的回答。 定定的看着眼神坚定的红娃,赵大磊突然就同意了,他觉得不能不同意。 弹袋里还有三个手榴弹,竟然有一个防御手榴弹,还是苏制的,加上自己弹袋里的四个手榴弹,红娃觉得能够让洋鬼子喝一壶了。 卷一 第2节 十天十夜2 气喘吁吁的趴在雪地上,剧烈的运动,左手冰得没有知觉,右手却是满手融化的雪水。 赵大磊笨拙的把着毛瑟,枪口小心的探出,发紫的手费劲的拉动枪栓,“右前方三挺轻机枪,位置靠后,我的视线挡住了,距离三十多米,你行吗?”红娃的臂力大,手榴弹投掷训练成绩很好,可现在是战时,他不知道受伤后的红娃抗不抗不得住。 红娃笑;“不行也得行!你让开,我得瞧一眼,你找找其他地方,这么一点地方,也就一个面,三挺轻机枪,好火力!说不定还藏着重机枪。” 赵大磊此时才感觉身体因为兴奋而慢慢的有些热气,手指虽然刺痛,但是枪把得更稳了。手指轻轻压住扳机,感觉那扳机上细细的线绕层,心中不由得有些伤感,好多战友,都因为冰冷的扳机伤了手指。 “没有发现重机枪!” 红娃闷闷的声音传来,“我开始了!”雪虽然大,但是机枪位还是很好辨认。 一颗木柄手榴弹忽悠忽悠的飞上天空,隐藏在飘洒的大雪中,化作一个小黑点后飞快的砸了下来,第二个手榴弹化作小黑点的时候,一个机枪位被炸哑了! 第二个机枪位被炸哑的时候,赵大磊的视野里突然冒出十几个人头,“呯!”一个带着钢盔的人头消失,赵大磊飞快拉动枪栓,枪口移动,第二个钢盔消失,四周一片尖利的弹啸。前头的红娃向后一靠,手中的手榴弹飞出,第三挺机枪还来不及转移,就被炸飞了! 赵大磊顺势前扑,人和枪重重的摔在地上,但也避过了吱吱乱叫的子弹。 旁侧枪声大作,黄昏的光线中,苗小毛那边的射击竟然很精准,那一排钢盔倒下三四个,其余的急剧缩了回去。 赵大磊爬起来,压好子弹,冲着上面跑,只剩下三十来米了!他的后边,红娃傻笑着将手指从大沿帽子的弹孔中抽出,举着一颗手榴弹,吱哇乱叫的跟着往上冲。 还有十米,一个圆乎乎的卵型手雷飞下来,大喘气的赵大磊顺势一脚垫上,好运气,那手雷晃悠悠的飞了回去。 “轰!” 敌人掐着时间扔出来的手雷凌空爆炸,赵大磊“扑腾”一下跪倒,大腿的一侧,被弹片给拉出一道血槽子! 不过上面的敌人更不好过,赵大磊起码听到了六七个人的惨叫! 苗小毛跑得气都快要断了,冲上去看到动弹的就是一枪,他手中的汤普森都是老爷爷级别的了,不过性能还稳定,作为班里唯一的重火力(虽然老,还可以连续射击,近距离打得还算准。),这回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公路那里传来剧烈的枪响,爆炸,但是谁也顾不上!冲进敌人阵地的只有六个战士,除了赵大磊没有人去抢那勃朗宁轻机枪,大伙不约而同就是掏手榴弹! 连滚带爬中,闪避着敌人的子弹,六颗手榴弹不约而同的扔向北端。北端那边的枪声很激烈,但是那边有一挺重机枪,几挺轻机枪,这边隔着那边还有七八十米,手榴弹只是炸死了几个躺在中间的伤兵,但是那边的美军士兵,立即就乱了,抱着枪就往西边跑。 天色已经逐渐黑了,美军在山上的阵地是个椭圆形,中间扎着不少的帐篷,叶猛挥着驳壳枪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左侧,七八十米处,赵大磊正抱着一挺勃朗宁往对面射击,子弹撕裂着一顶顶帐篷。 “机枪往南压!”一声大吼,叶猛领头就追了过去。 美军阵地不大,跨度也就一百五十米左右,但是地形选得相当好!只是绝大部分的战位,都还没有完成,包括机枪战位,也连冰层都还没有刨开。 红娃举着手榴弹冲上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左边三十多米处(南边)十来个美军正急惶惶的调转重机枪枪口,手榴弹立马就飞过去了。 “轰隆!”一声响,接着身边不远的地上一声爆响,震得他耳朵里响成一片,脑袋晕乎乎的很难受。 一屁股坐下,屁股下“嗷”的一声惨叫,吓了一跳,原来是个还没死的美军,奄奄一息的被他一屁股坐得有出气没进气了。 摸了一下刚才硌着屁股的地方,吓、美国兵真变态,胸前挂颗手雷!找到一颗手雷就扔出去,接连扔了五个,左近的几具尸体身上没了,而从北端冲进来的战友,已经冲过身边,朝南头杀去。 打个寒颤,红娃板着美国兵的脚比了比,终于找到了一双还算合脚的,三两下拔掉鞋子穿上,咦,美国兵穿的还真厚实,扒拉开一具尸体准备剥衣服,突然发现尸体下压着一整箱的手雷,红娃立马兴奋了,单手托着一箱子手雷,屁颠屁颠的朝着枪响处跑去。 赵大磊现在很屌,美军的气冷式重机枪现在正在他手中,叶猛和几个班长正在商量怎么拿下敌人最后的堡垒。 美军可以说是措不及防之下败阵的,他们是下午五点左右才大部分到齐,连饭都没吃就开始修工事,饥饿,寒冷这些都不说,工事刚开始修,叶猛这些夜里迷路,白天还转了差不多一天,也不知道怎么转到这里来的小分队出现了。 美军还剩下很多,猬集在山脚两个房子那里,以房子为中心,猛烈的向四面倾泻着弹雨。曳光弹在黑暗中非常的显眼。 “砰!”灌木丛处一声爆炸,叶猛回头看了一眼,“咱们的人都靠近点,散开些,美国佬的迫击炮太厉害了!”迫击炮虽然是曲射炮,但是以目前双方的距离,还真打不到他们,不如枪榴弹有用。 “搜救已经完毕,咱们牺牲二十二个战士,重伤十一人,都已经挪到帐篷里,正在包扎,轻伤,几乎人人带伤。”说话的是兄弟团的班长闫超,他们班在叶猛排后边,叶猛一冲进美军阵地,就发现阵地太过狭小,大伙全部涌上去施展不开,便让他们班紧着抢救伤员。天寒地冻,零下三四十度的寒冷,伤员是扛不住受伤失血后的寒冷的。 一个兵小跑着过来,扔下满怀的衣服,闫超;“大伙抓紧点!” 叶猛套上一件夹克,“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还剩一百多人,麻痹的!他们的火力太猛了!大家尽量换枪!”看到拖着一盒子手雷的红娃,脸色都变了,嘴里的问话却是自己都感觉莫名,“你还跑得动?”战士太少了,眼下在山上阵地能打的,不足五十人,下意识的就想多一个两个战士也好。 空中突然响起尖利的啸声,几个班长大惊,“卧倒!” “轰···” 红娃被叶猛一把按在身下,满盒子的手雷散的到处都是,左肩的剧痛阵阵涌来,似乎随着那猛烈的爆炸声一阵一阵! 眼前有些发晕,手雷随着爆炸在地上一弹一弹,这是大地在颤抖! 叶猛嘶声大喝;“待着别动!”他自己都不知道红娃听清了没有,矮起身小跑着拉起赵大磊,大声吼着;“去前边!” 赵大磊看着他的手势,稍稍明白了他的意思,拉着苗小毛五人,扛着重机枪朝南七十多米,这里已经能够覆盖下边的两个屋子,忙碌的将重机枪扎在坚硬的冰层上,稍稍调整了一下,两点炙白的亮点忽悠悠的从屋子那里打上山顶的天空。 轰隆一声巨响,公路弯道那边,一团汹涌的火团升腾起来,还没来得及回头,黑暗的天空一片惨白! 操蛋!这是照明弹! 炙白的光线照得飘飘洒洒的大雪漫空迷蒙。 叶猛顾不得担心公路那边,叫了几个战士去赵大磊那边,急急忙忙指挥两挺还完好的轻机枪转到靠左的位置。 正对公路边两屋子的方向,是一段三米多高陡峭的绝壁,敌人这是要反击,他们只能从左侧绕行突袭,右边的沟堑地形很复杂,还有深沟,美国佬根本没有这个时间来折腾。 叶猛的判断很准,一队最少五六十人的美国兵快速从屋子东侧(山顶阵地的正前方靠左)抢出,照明弹因为悬在山顶,美国兵的冲锋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 猛烈的炮击依旧在继续,红娃的毛瑟早就扔了,地上捡了一把卡宾枪,利索的检查了一下弹匣,三十发的弹匣应该最少还有一半子弹,就着炮弹,枪火的闪光,在一个弹药箱上找到两个弹匣,抓了两枚手雷塞兜里,背着仅剩的三颗手榴弹,越过赵大磊的重机枪位,顺着斜坡就往下出溜。 “红娃,回来!”赵大磊的声音显得非常的大,红娃此时才发现,美国佬的炮击停了,只是在后边枪声的背景下,自己在邦邦硬的雪面上滑过的声音,还蛮大的! 正面突然一阵火花闪耀,曳光弹引导的弹流就像是一条火鞭,凶猛的抽在附近。 赵大磊那边的重机枪急忙就开火了,苗小毛嘴里骂了句,“操!”抓起一把美国枪,一个屁墩,飞快的向下追着滑去。留在这边的十多人正在等待机会,准备冲下去夜战,苗小毛一下去,其他人也跟着就冲,天空一黯,四周尽是一片漆黑。天上的照明弹熄灭了,战士们呼啦啦的冲得更猛了! 红娃此时已经滑到底部,很幸运在吱哇乱啸的弹雨中没有再次负伤,眼前不远就是那两房子,不到五十米远吧,取出那枚防御型手雷掂了掂,应该扔的到! 小跑了几步,扬手扔出手榴弹,他瞄准的是有重机枪的那个屋子,枪口焰模糊的光芒,让他看到了那个窗子。 “轰隆!”那屋子直接塌了! 卷一 第3节 十天十夜3 呼哧呼哧的大喘气,喉咙里刺痛的厉害,头一阵阵的发晕,本来是想继续奔着剩下的那屋子去,脚下歪歪斜斜的,却还是跑到了被炸塌的屋子旁边。 少了互为犄角的一个火力点,苗小毛他们借着山势冲下来速度非常快,几个手榴弹扔在另外一个屋子里,机枪声立马也停了。 红娃不知道,他的一颗手榴弹,报废了驻守德洞山口阵地的美军连长和炮兵中尉。 “啪啪···”接连的枪声响起,子弹打在近处,溅起的雪粒打得脸生痛!急忙扑在地上,左肩的阵痛让红娃眼前发黑,吸了一口气,冰冷冰冷的,反而让大脑清醒过来,单手举起卡宾枪,瞄着三十来米外枪响处扫去,卡宾枪的后坐力较小,但是疲惫的红娃手上劲也不足,一梭子弹打得到处乱飞。 “唰唰唰···” 密集的脚步声从后头传来,“一班向右,二班三班跟我上,兜美国佬的屁股打!”熟悉的山东腔,接着是熟悉的毛瑟枪声不断。 眼眶有些湿润,静静的坐在地上,心里有些奇怪,好像是伤口没那么痛了。 枪声消失得很快,失去阵地,指挥官,以及大部分兵力的美国残兵,在没有工事的暗夜雪地里,近战根本就不是一整个营志愿军的对手。 “兄弟,撑着点!” 一张厚实的军毯包裹住全身,两个战士将他扶上担架。 帐篷里很温暖,但是红娃只觉得肚子抽得难受,正想问旁边的战士有没有吃的,一个戴眼镜的年轻战士端着热气腾腾的搪瓷缸子进来,看到红娃睁着眼,立马过来了,“醒着啊!赶紧吃口热的。” 一搪瓷缸子炖的烂烂的肉糜没有感觉到味道,就被几口吞咽下肚。 长出一口气,“哈,吃了灵丹妙药一般,肚子不痛了。”摸摸伤口,自己好像死不了了,抠去口鼻边的血伽子,胸膛里闷闷发痛的感觉也没了,真没啥事了。 看看四周,偌大的一个帐篷,最少有三十四个平方以上,小屋子一般,里面摆着十二张窄窄的病床,一张治疗台,但是病床上,只有寥寥的几个人,还有六张空着。 那些病床和治疗台旁边有战士正忙碌着,带血的棉球、绷带不断的扔在地上。 “放心,咱们有一个军医随着来了,部队现在正在向南突击,能走么?能走的话跟营部一起,明早天亮出发。”眼睛拿着一张图在看,一边跟红娃说话,“现在快八点了,休息六七个小时就得准备战斗。”外边依稀听得镐头工兵铲挖掘的声音,这是在连夜修工事。 “嗯、我姓杨,团部干事,叫我杨干事就行了。”放下那图又拿了一个本子看着,“曲里八拐的字,看得老子头疼!可惜小李落在后边了,他可学的是英文。” 红娃眼神无意间看到那摊在床上的图,不由得一愣,细细的看起来,英文版的北朝鲜地图?应该是这次战役的区域地图。好在他是吴宏军的时候,虽然只是‘超级战士’项目的后勤主管,但也是资深的军事发烧友,对于军事地图看得明白。 一股寒风涌进来,六个疲惫的人走进来,坐在空床上,端着搪瓷缸子边吃东西边说话。 “我的六连已经上了死鹰岭,天气太冷,只剩一百二十多人,别的我都不怕,就是冻、饿受不了,夜里太冷了,肚子里空着,山上风大,人恐怕受不了。咱们那三斤重的被子,不顶用啊!” “老侯,我已经命令收集阵地上美军的食物,冬装,虽然不多,但是绝对要保证你六连两天的粮食,一人一件大衣,美国兵的鞋子好也得弄些,最多一个小时就能送过去。” “老沈,谢谢我就不说了,你们营也困难的很!” 沈营长转头看遍众人,“我们这次的战斗,没有俘虏,对吗?” “营长,所有的俘虏都因为战场上受伤,抢救不及冻死了!”魁梧,但是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副营长说话了。 “是的!”叶猛回答得很坚定。 “收集所有的衣物,军毯,睡袋,帐篷,粮食。必须在天亮之前完成!” “老沈,恐怕收集全部的粮食,也不够咱们两顿饱的,朝鲜人靠不住啊!说啥有地方干部会给我们送粮,老子都要饿死了,见到个鬼!”侯营长站起身,看来是准备出去。 “各位首长!” 红娃兴奋的站起来,迎着十几道目光,直奔主题“想不想弄到大批的粮食?” “下碣隅里距离这里七英里,那里有是美军的补给中心,囤积了大量的物资!那里现在只有陆战一团三营两个步兵连,陆战7团2营营部,一个机炮连,两个榴炮连,两个工兵连,以及一些医疗兵,通讯兵。今天趁夜摸过去,打他一家伙!” “你说什么?补给中心?”侯营长 “你看得懂英文?”杨干事 沈营长和侯营长都看着杨干事,杨干事笑笑;“咱们找到的这些地图,资料,都是英文,我只熟悉俄文,我可真看不懂。” 众人的视线盯着红娃,红娃只觉得头皮发麻,定定心神,“我在南宁念到过书,解放前因为在教会医院做事,学过好几年英语,看得懂。” “总部好像是安排了58师今天天黑之前突袭下碣隅里。”杨干事想了想,“这是我在团部的时候看到电报上有的。” 侯营长和沈营长立即出帐篷,大伙跟着出来,寒冷的空气激得红娃一个冷战,伤口又不舒服了。 黑暗中只能听到西北方向有枪炮声,下碣隅里的方向一片安静。 “快8点了,看来58师的地图和向导也不可靠!”侯营长原地转了两圈,“我手上抽得出三个连来。” 沈营长;“我还好,六个连队都不满编,不过要留下两个连队驻守这个阵地,这个阵地很险要,不能丢。”两个连队,可以用一个做预备连队,而侯营长留下三个连队,是因为他认为他的营机炮连虽然没有跑丢,但机炮连不能参与这样的奔袭,另外一个连队是死鹰岭那边的预备队,机炮连则是要连夜选好阵地准备打阻击的,所以他留下三个连。 “七个连,不足一千人,比敌人少,下碣隅里的美军可能在一千人左右,但他们的战兵只有两个连,夜里打偷袭,我看能成!” “咱们是不是给团部通个信?” “电台都没用了,联系不上。这样,杨干事,你和我的一连,四连留下,团部和二营很可能在三小时以内抵达。请你跟团部建议,将德洞山这边的阵地,和死鹰岭联系起来,如果是咱们二营在打西北方向的那个高地,打下来后建议三个地方的防御连成一体,我们三营和一营,先往下碣隅里去,最迟明早,抢不抢得到物资我们都返回。”58师再延迟,明天白天是肯定能到的。 “这个,这可是违反命令啊?”杨干事的话,大家都当没听见。 “缴获的迫击炮,82口径的都留下,六零口径的咱们带着。” “二十分钟之内准备好,我们尽量争取八点出发,九点赶到下碣隅里!”这边的枪炮一响,下碣隅里的美军绝对会反应过来,一旦他们武装所有的辅助兵员,将两个工兵连拉上防线,据有完善的工事,对于只有七个不满编的连队来说,将是非常困难的战斗。美军的强猛火力,在据有工事时所能发挥的战斗力非常强悍。叶猛他们能够凭借少部兵力打下山头阵地,这是因为美国佬的迫击炮,一个加强过来的重机枪组两挺水冷式重机枪没有发挥作用,美国士兵又冷又饿,工事都刚刚开始修,兵力分散。再就是阵地被突破的太快,红娃赵大磊这边,几乎直接将一个排给打残,后边就有很大意外因素了,红娃莽撞的出击,一颗手榴弹摧毁了指挥系统,切断了美军和下碣隅里的联系,打乱了美军的指挥,两个营一千多人又追着来个近战偷袭,极快的就结束了战斗。 发呆了几分钟的红娃跳下床,他很不满,两个营长从他这里榨去了所有的情报,抛弃了他,准备闯龙潭虎穴去了。 裹着毯子,到处寻找自己的排,他们排现在归建了,但是满排伤兵,小六十人的一个排,现在全部都有伤在身,能动的不能动的只有三十多人,能动的就剩下二十人。大伙挤在公路边的大帐篷里,叶猛和几个人还在借着汽车燃烧的火光在忙着什么。 “班长,干啥呢?”美国鬼子的冰雪鞋真带劲,走在雪地上也不打滑。 赵大磊闻声看向红娃,雾气里单薄的小身子那像个快要十九岁的人。一把扯过来,扯下外面包裹着的军毯,“进去呆着。” 大帐篷里人挤人,一片鼾声,所有人身上,都换上美式夹克外套,防风裤子,人人一双雪地鞋,苗小毛抱着一杆大八粒靠在口上睡得呼噜呼噜的。 将帐篷拉紧,红娃倒是没有一丝的睡意,刚才在医疗大帐篷里,就听得那些伤员说,留在山顶阵地中央帐篷里的重伤员,全部都牺牲了。寒冷的冰夜,长途奔袭,冻饿之后本就急剧下降的身体素质,重伤后,没有一个战士撑到了战斗结束。 如果没有最后的那颗土豆,自己还能活着吗? 叶猛掀开帐篷帘,粗糙的拉链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低头看看,拉链上都结冰了。 “来,我帮你穿上。” 军毯被剪开,一块中间一个圆洞,脱了薄薄的棉衣,东北的兄弟部队说这是夹衣,现在红娃明白了,还真是只能说是夹衣。 将头从圆孔中冒出,赵大磊拿剪刀比划了两下,“咔嚓咔嚓”几剪刀,肩部那里立马就变得舒坦了。 赵大磊帮他将腋下系紧;“好在咱们好些人都会些针线,要不真拿这羊毛军毯没法子。”一个圆孔,四条细细的带子,军毯就变成一件厚实暖和的大背心。 穿上棉衣,浑身暖洋洋的,但是赵大磊继续给他套上一件夹克,“到了外边,冷得厉害,这夹克防风,可惜那种软和轻便还很保暖的衣服不多,一半送死鹰岭去了,一半咱们营夜里守阵地的战士分了。” 套上一条能系到腋下的防风裤,吴红娃觉得,自己能在雪地里待上整夜。 卷一 第4节 十天十夜4 帐篷外竟然有灯光,有发动机的轰鸣。 刚刚将一双新袜子套上脚的红娃急急忙忙系紧鞋带,跟在叶猛和赵大磊后边出了帐篷。 一辆吉普车拉着一个拖斗,车上和拖斗里满载着几挺重机枪,几个迫击炮,弹箱。两边是小跑着的战士。许是吃了一顿饱的,红娃觉得战友们的精神都很饱满。 “他们去下碣隅里。”看叶猛和赵大磊沉默着,红娃忍不住说道。 “我们也去!”旁边传来说话声。 阴影里站着的十多个战士,他们是友军两个班仅剩下的,也是人人带伤。这公路上爆炸燃烧的两辆道奇大卡,就是他们和火箭筒组,掷弹筒组的杰作。 “我们是58师的,原本的任务就是赶到下碣隅里。” 赵大磊;“排长,咱们也去吧!”看着连里其他排的战友小跑过去,赵大磊忍不住了。 叶猛想了想,“好!咱们也去,不过,咱们需要补充一些弹药。” 赵大磊进了帐篷推醒苗小毛,“大伙都起来,咱们有战斗任务了。” 三十二个战士,拿着手电跑缴获物资的帐篷里寻找弹药。 “换大八粒使的把毛瑟弹都让出来,交给用毛瑟的,咱们那两挺轻机枪也需要,千万别扔了,大八粒和勃朗宁轻机枪子弹是通用的,大家注意。”兜里掏出一把手枪扔给红娃,“拿着,你那卡宾枪不方便,自己找子弹。” 寒风不断的从弹孔灌进来,吹得人脸生疼生疼的,将口罩拉上,把手枪往夹克兜里一塞,就在弹药堆里开始寻找。 卡宾枪的子弹他淘了不少,都塞一个布袋子里,有些眼馋赵大磊的帆布包,那是缴获美军的医疗包,不是很大,但是够用,也好用。 拎着布袋子,在箱子之间打转转,大部分弹药都被其他人弄走了,留下的武器绝大部分都是被损坏的,至于弹药,则是不方便带身上的留在这里。 咦,那不是巴祖卡火箭筒么,怎的这么大,足足比自己排里的火箭筒大了一圈!这口径,比82口径的迫击炮都大!超级巴祖卡? 叶猛突然看见红娃兴奋的抓着两节大圆管子,念念叨叨的魔障了一般。 “红娃,干啥呢?” 红娃抬头,笑出一口大白牙,“排长,咱们又多了一个重武器,M20超级巴祖卡,反坦克利器!也可以拿来攻坚,打个堡垒啥的不在话下。” “看,我还找到了十二个火箭弹,都是破甲高爆的。” 叶猛掂掂火箭弹,小吃一惊,“这么重!”最少不下于八斤。 “都带上!”红娃很坚定。 联合小分队很快就出发了,红娃跑医疗帐篷那里换了药,屁股上挨了一针,却是满眼开心的跟上了队伍。 联合小分队最后还是带上了超级巴祖卡,火箭筒其实大家都不陌生,营里仅有的一个火箭筒就在他们排,但是全师火箭筒并不多,都是当年从老蒋部队手中缴获的。大约60MM口径,火箭弹也不多。红娃接受的训练中,就有依靠磁性手雷去炸坦克的。 折腾了好一会,却也只比连里出发晚三十来分钟。顺着公路小跑,在寂静飘着雪花的黑夜里喊着“祖国万岁!”的口号通过死鹰岭下边。这是因为死鹰岭上的六连没有拉电话线,为了避免误伤,大伙只能喊着口号通过。 过死鹰岭走了不到五分钟,就看到道旁一辆大卡歪在路边,驾驶室门敞着,掀开篷布,手电光里,车上满满当当的都是物资。 “把东西弄下来,我们应该能把这车推出来!”红娃上去试了一下,很幸运的打着了引擎,一股股的白烟从排气管冒出。 “成!五分钟应该足够!”说干就干,一箱箱补给扔下车,“赶明儿,有机会咱们还得把这些吃得穿的给弄回去。”叶猛心挺大的,一个沉重的箱子拉得他差点闪了腰。 “操!这啥玩意?” “嘶!炮弹!这么大个的炮弹,小心点,别他妈的弄炸了!” 整整七箱炮弹,小心翼翼的弄下去摆在路边。 “行了,这些箱子里都是吃的,别扔了,箱子当凳子坐。” “还有谁会开车?”叶猛突然傻眼,红娃可是只有一只手能动。 大家面面相觑,这浪费了好一会,没开车的,大家齐刷刷的眼神就盯着红娃,都是这娃子,把汽车弄着了,发动机轰鸣轰鸣的,结果大家脑子一热,光想享受一下机械化了。 “我还行!”红娃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了。 赵大磊和苗小毛跟着上了驾驶室,门一关上,苗小毛就忙着“吭哧吭哧”的开罐头,“啊!饼干。” 左手靠在方向盘上,虽然很痛,但是换挡的时候还是能给右手提供帮助。道奇大卡的方向盘很大,一只手打起来很不方便,好在一路下去速度较慢,天空中飘着密密的雪花,能见度不行是一个事,另外就是路面真不行,跑快点颠的要死。当然,比起两条腿跑路来,还是快了好几倍。 大口嚼着苗小毛塞过来的饼干,硬块糖,开着两大灯一路往下碣隅里。 “哇!好大一块肉!” “别看,开你的车,吃不了,冻得比石头还硬!” “这是啥?” “可可粉啊!给我留着。”一感觉到熟悉的焦香味,红娃转头焦急的喊。 “吴红烈你给老子注意点。”赵大磊大喝,听语气就知道他很不满。 吴红烈?红娃一愣,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大名,红娃是自己的小名。快一年的军营生活,大伙都是红娃红娃的叫,早就习惯了。 嘿嘿一笑,刚要说话,头顶上“砰砰砰”的响,“停车!停车!” “咋了?” 跳下车,就知道自己这句话问得傻,清晰的枪声不断的从前头传来。 “距离四百米不到,他们在同时进行两个方向的突击,北部和南侧,咱们的视线被树林给挡住了。”闫超的战斗经验绝逼丰富,很快就作出判断。 “我们这边过去是敌人防区的西边,公路是直接进镇子的,北边地形更高,那边有咱们水冷式重机枪的声音,南边恐怕是一营,我们咋办?”赵大磊蹲在地上,仔细的看着地图。“奶奶的,希望这回地图能是准的。” “我有个想法,只是有些冒险,一旦成了,咱们可以轻易突进西边的敌营。”看着一身韩26团臂章军装的闫超,红娃说得很淡定。 “咱们有汽车,索性扮做韩26团的南韩军,你们十二人就小跑在汽车旁边和后边,我开车,哦,谁懂朝鲜话?”红娃的话让叶猛几人眼睛亮了起来。 “我懂朝鲜话。”闫超说,若不是他懂朝鲜话,这一回穿插过来的任务也不会是他们打头开路,让他黯然的是昨天夜里和今天早上的雾太大,不仅他自己跑迷路了,后头的部队在有向导的情况下也迷路了。 “那就只缺钢盔了。”红娃刚说完,闫超他们变魔术一般从屁股后,背后,拿出一顶顶钢盔。 “这东西在野外很好煮东西。”闫超这样的解释,让红娃一阵心酸。他们携带的炒面,在17号就吃完了,这些天一直隐蔽行军,隐蔽待机,吃了几个土豆?十天了,前几天还平均一天有一个啃啃,后边两天,除了冻病的伤员,红娃只记得几次饿得肚子痛,发晕的情况。前天出发的时候倒是发了两个土豆,听说还是从老百姓家里收集来的。莫名的就想起过江的时候,看到朝鲜人民军一身苏式呢大衣,头戴棉军帽,整洁的武装带束着,女的还卷着大波浪,涂着口红的样子,肚子里无端的就满是气。 “现在正9点,不知道开打多久了,候营和沈营他们这是拼了命!咱们抓紧行动吧!”闫超一挥手,58师两个班的十一个战士立即成单列排好,另外一个班长已经牺牲,闫超对排头的战士说道;“黑子,随时准备冲!” 十轮大卡上少了十一个战士,也没见多稀疏,刚才这段路也不知道是怎样挤过来的,现在一摆开阵势,两节火箭筒一合上,机枪枪口从车头位置悄悄探出,车里反而挤得不行。叶猛一看,“你们六个,先下去。你们六个也下去,跟着车子后边跑,弹药手蹲下,机枪靠边点,弹药手也先下去,火箭弹是有尾焰的,别把咱自己烧着了。” 一家伙下去好些人,这才堪堪把武器摆开。 美军下碣隅里的防御阵地很严密,探照灯,铁丝网后边是据马,岗楼,沙包机枪巢,一个沙包工事里还有一辆谢尔曼坦克!两侧还能看到战壕! 车子越来越靠近,探照灯的灯光射过来,扫了一下车旁跑得狼狈的黑子,一阵机枪弹雨打在车前二三十米处,提着一颗心直冒汗的红娃一脚踩住刹车,“该你下去糊弄他们了,镇静点!”还得尽量靠前些。 闫超跳下车,就听得黑子朝后边吩咐,“拉开一点,显得狼狈一些!” “别开枪!别开枪!我们是26团,奉史密斯将军命令,折返下碣隅里。”一手杨着美国的国旗一边小跑,话说这还是从德洞山口那个什么F连缴来的,嘴里喊着,闫超背心一阵阵的冒汗,对面的美军每一次枪口摆动,都让他感觉到危险的气息。 “瞄准了那个机枪巢吗?” “瞄准了!不到七十米,能打准!” “机枪瞄准岗楼里的敌人,准备,打!” 黑子追着闫超,跑到距离美国大兵还有三十来米的距离,突然听到枪响,一个激灵扑倒,顺转毛瑟,一枪撂倒八字脚站铁丝网后边的美国兵,就看到一团爆炸在沙包机枪巢位上炸开,雪白的探照灯黑了,黑子接连在地上滚动,让开路面,后边的大卡正发疯一般冲来,两道雪白的大灯,将门岗处照得雪亮! 卷一 第5节 十天十夜5 半封闭的车厢里发射火箭弹,发射时的尾焰近米长,差点将篷布都点燃了,浓烟充满车厢,一片剧烈的咳嗽声立即响起,车顶上的机枪还好些,靠的很边,机枪手没有被尾焰扫着,迎面的风吹得大量的烟气没有影响到他,但是其他人就不行了,也顾不得车辆越来越快,一个个抱着枪就往下跳! 惹了大祸的火箭筒小组六个人跟着叶猛跳了下来,连机枪手都抱着机枪紧跟着跳下来了!主射手乔茂原本就是60口径的火箭筒手,因为60口径的火箭弹在公路一战打光了,就换了这杆火箭筒。刚才那一弹打得很准,但是谁也想不到超级巴祖卡的尾焰,烟雾这么厉害,几个人全身都是黑的,煤堆子里钻出一般,不过效果不错,那沙包机枪巢位置上还在洒落着沙子,机枪是不见了。 “咚!” 一枚炮弹从驾驶室顶穿过,撕裂篷布,穿过车厢空间,呼啸着炸在来路远端,火箭筒组六人齐刷刷回头,惊悚!要是车上的人没跳下来,真不敢想! 乔茂突然傻笑起来,老子误打误撞,还救了这些家伙。 赶紧爬起来,“跟上!”六个人有一半是掷弹筒组的,掷弹筒榴弹打光了,都编入火箭筒组了,都归乔茂管着。听得乔茂呼喊,纷纷爬起来追上。 迎面的炮弹射来,红娃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炮弹的啸叫震耳,没有炸在车顶,那坦克上机枪疯狂的射击,车灯首先就被打灭了,车上“叮铃啷当”暴雨般响个不停。 心头寒气直冒,大喊一声“跳车!”推开车门红娃就跳了下去。 啪叽一下摔在地上,大卡还在依着惯性往前冲,红娃只觉的满眼小星星,左肩痛得都快失去知觉了,但它还就是不麻木,一直在痛疼的顶峰徘徊着,痛得红娃都卷曲起身子了。 闫超爬起来,只觉得膝盖痛得厉害,好在穿得多,差点摔死!一瘸一瘸的小跑几步,半蹲着射击,黑子追上来,“要搞掉那坦克!” “我去!”闫超还有一颗磁性手雷,“掩护我!” 黑子一个手雷扔进铁丝网里头的战壕,耳边“轰隆!”一声巨响,转头看,那坦克上面的炮塔都炸飞了! 小跑着的闫超被震得一下子趴在地上,炮塔“咚!”一声砸在铁丝网上,将蛇腹铁丝网拍扁一大截,雪粉横飞。“呸”了一口溅上嘴脸的雪粉,将磁性手雷塞回弹袋,背上的枪顺下来,寻找战壕那边的目标。 火箭弹刚好打在坦克炮塔正面炮管的链接部凹陷处,乔茂为这一弹兴奋的扛起火箭筒就跑,扯得协助的战士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苗小毛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才停住,浑身都疼,手里的枪没有摔掉,只是胸膛硌得发闷,吐了一口带腥味的唾沫,翻身爬起,一瘸一瘸的向前冲。 几乎所有的战士都在往前冲,他们所处的地方虽然很接近敌人的防线,但是地方太空旷,没遮没挡! 大卡“咚”的撞在沙包堆上,叶猛嘶哑的喊声响起,“手榴弹!” 七八颗手榴弹飞起,落下,爆炸笼罩了好大一块地方! 红娃硬挺着爬起,一个跑过身边的战士被弹头接连击中,鲜血溅了他半身,赶紧矮着身子跑过去,中弹的战士身上三个大伤口,棉衣,美式夹克都被撕裂,鲜血不断的涌出,根本压不住,衣服全被浸湿,雪地上血痕迅速扩大,红娃发现,弹头从他背部穿出去了。他右手抓着一个火箭弹携行袋,眼神直往袋子看,嘴唇蠕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红娃眼泪忍不住往下掉,抓紧袋子,“我明白!我去!” 抓起装火箭弹的袋子,在震耳的枪声中寻找火箭筒组。大部分人都已经冲进敌人的营地,但是营地里三十多米处的两个机枪巢,交错封锁住了进攻的道路,战友们正在清理两侧战壕的散兵,手榴弹的爆炸声不断响起。 在弹雨中穿梭,红娃看到在雪地上爬着往左边靠的火箭筒小组,那边可以借助一下大卡,沙包作掩护,他们还剩下四人,乔茂似乎伤着腿了。 自己在地上爬可不行,此时左肩的痛疼没那么厉害了但是全身骨头都疼,特别是尾巴骨。心一横,红娃抓着帆布袋疾跑,短短三十来多米的距离,他跑得似乎心都要跳出来了,快到的时候,耳边“吱!”一声,一股焦味吸进鼻腔,很臭。 大喘着气蹲在后轮边,吃力的将几个沙包垒了个小小的掩体。 退后几步,拉着乔茂,半爬半滑的到了沙包后,乔茂大口喘着气,口罩被他推到下巴下去了,“可以打右边的那个机枪巢,好像挺坚固的,不知道成不成。” 红娃使劲按住他大腿上的伤口,一圈一圈缠着绷带,“肯定成!这巴祖卡可是钢铁造的坦克都能打!”将绷带交给赶过来战友,他左手用不上力,打结不行。 “嘶!” 正把火箭筒往沙包上架的乔茂痛的一激灵,手上稳了稳,“装弹!” “轰隆!”一声爆炸,右边的火力点被炸成一片废墟,被压住的苗小毛,黑子几人立即就是两个手榴弹扔向战壕,急匆匆赶来增援的敌人倒下几个,其余的稍稍退后,不断向这边射击。勃朗宁轻机枪二十发一个弹匣,更换便捷,敌人似乎有着无数的子弹,一直就没停。 左边的机枪巢没等乔茂他们转过来,就被叶猛带人打掉了。 乔茂在最后交代三个火箭筒组的兵,他的大腿受伤,走不动了,火箭筒这个重火力,现在可不能停摆。 红娃从车上扯下破碎得七零八落的篷布,将乔茂裹在里头,将卡宾枪和弹匣扔给他,“撑着点,等我们回来!” 怀揣手枪,夹克兜里满满的四个手雷,手里抓着一个,小跑着向右边的战壕。 左边的战斗正在快速向里突进,右边却是有些陷入焦着。 敌人的机枪,枪榴弹漫无目标的向着这边猛打,只是红娃他们这边也只有闫超,苗小毛,黑子四人。其他人都跟着叶猛那边冲进去了,火箭筒组都往那边去了。 四五颗呼啸的炮弹突然从天空砸下来,轰隆轰隆的炸在刚刚的那两个机枪巢火力点和大门之间,爆炸的气流震得黑子差点一头栽下战壕。 苗小毛;“敌人呼叫的炮兵,走!” 天上的雪花停了?红娃没有注意是什么时候停的,小心的跟着苗小毛后边,踩着轻微“吱吱”声的脚步,警惕的接近着敌人。 四个人,四款枪,苗小毛手里的是大八粒,闫超手里的是卡宾枪,黑子手里的是毛瑟,红娃手里只有一把M1911A1,寥寥几个手榴弹,加上几个手雷,坚定,冷静的向着敌人靠近。 一道灯光突然如利箭般刺破夜空,在东北方向笔直的竖着。 “他们在干嘛?”那边是他们三营的进攻方向,夜里这么一个明显的目标,这不找炸吗? 红娃心情有些沉重,“给58师指路!” 卵型手雷在掌心里掂掂,拔去安全环,扔出。 两个手雷爆炸,敌人那边的机枪哑了,另外方向一挺重机枪疯狂的开始扫射,黑夜里的美军,疯狂的射击着。 子弹打在各种物体上,发出千奇百怪的声音,黑子还有心情闷笑,“这样好,不冷,不瞌睡。” 闫超;“一挺重机枪,两挺轻机枪,二十来只步枪,卡宾枪。” 苗小毛脱下手套,拿刺刀将手套食指部位割断,兜里摸出一包香烟,撕了一片外壳,嘴里粘点唾沫,小心的黏在扳机上,“我听得出,可我们只四个。” “行不行?不会掉吧?”扳机极为冰冷,很容易黏住手指,现在有手套了,但是戴着手套很不方便,黑子的毛瑟扳机倒是早就弄好了。 “给。”红娃突然想起自己从军医那里淘来的胶布,递了一块给苗小毛,“你两的赶紧黏上。” 闫超手上接过一块割断的胶布,嘴里不停;“记得德洞山口的战斗吗?我是说,这样的火力配制,说明这可能是一个排的美军,他们一个排最少有三挺轻机枪,总人数60出头,但没有重机枪,这边加强了一挺重机枪。咱们最少干掉了这个排二十个步兵!还干掉了一挺机枪!” “一营打仗有多猛,咱们都知道,咱们团冻伤减员很严重,但过来这里的每个连都还有一百多战士,侯营长带了三个连,都打进敌人阵地了,现在那边还在激战,说明敌人的两个步兵连可能都在这边。” 苗小毛;“有道理,否则敌人不可能还能成编制的抽出一个排来这边支援。” 红娃猛地明白了;“一营打的是机场方向!南边是机场,敌人才会把两个步兵连放在那里!” 北边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火光冲天。 “跟上!咱们绕他们后面!”苗小毛一下子就看清了敌人的阵地,起身矮着身子疾跑,红娃跑在最后,刚刚跑开,一颗榴弹就炸在刚刚的隐蔽处,机枪子弹在夜色下扫出一条弧线,直追过来。 “啪啪啪” 刚跳进战壕,战壕不深,刚刚没过头部,还带弯,耳边就听得三声枪响,迎面冲过来的两个敌人栽倒,子弹打得战壕璧上冻土嗦嗦下落。苗小毛和闫超两人都开始掏手雷,头顶上子弹横飞,黑子依旧持着枪稳稳地击发,晃悠的火光下,红娃看到四十多米外一个坐在战壕沿上的美国兵浑身一抖,枪口的榴弹射在他自个脚下的战壕里,“轰!”的一声巨响,一股气浪卷起老高!接连而至的两颗手雷,炸在战壕里。 “冲!” 闫超当先冲前,卡宾枪不断的击发,红娃在最后,扔出手中的手雷,他的目标是重机枪,可重机枪现在成了在他们左侧后方六七十米处,还有工事挡住,没顾得及看效果,低着头在战壕里跟着跑,刚跑过一个岔口,一个圆乎乎的东西砸在他胸前,下意识接住,一握吓得赶紧一甩手,“轰隆!”一声,右侧后的泥土扑索索撒了他一身! 心脏蹦蹦蹦乱跳,耳边一阵嗡鸣,很幸运,那手雷被他一甩给甩进岔道了去了。 卷一 第6节 十天十夜6 一路冲过去,闫超手中的卡宾枪不断急速的射击,榴弹,手榴弹爆炸后袅袅的白色烟气中,四人终于停下脚步,停下枪声。 “咱们赢了?” “咱们赢了!” “好,动作快点,弄些弹药,还有那挺重机枪挺讨厌的。” “我,我饿了!”红娃觉得自己饿的脚发软了。 “不能停在这里,走,我们靠近点重机枪那边。”四人蹲在战壕里,黑子嘎吱嘎吱的撬着罐头,“可惜只找到两个。” “妈的,都是冻得邦邦硬!” “给,饼干。” 红娃笑了,“小毛还是你行,找到的都是能吃的。”苗小毛手上的,都是一些硬糖和饼干,巧克力。还有一把煮熟的豆子,只是硬的嚼不动。 “我都是废了好大的劲到处翻出来的。”苗小毛看着天空,“那是什么?星星有这么样的么?” 其他三人纷纷抬头,刺耳的重机枪声音下,南边的天空,一点点闪烁的星星。 “在向这边移动?”闫超有些不确定。 “妈的!那是美国佬的飞机!”红娃跳起来,被苗小毛一把拉住,蹲在交通壕里,急切的看着天空,“美国佬有能够夜间作战的轰炸机,能够快速运兵的直升机!” “直升机是个什么玩意?”闫超研究着有些奇怪的枪,“这玩意儿和我见过的二八式,鬼子的100式都不一样,好像是德国佬的东西,嗯、还有专用的空包弹和榴弹。” “是美国佬的新武器?”嚼着巧克力,“德国人的我见过,有些不同,嗯,大体构造是差不多,这枪是美国枪,我来试试。” 利落的将套着榴弹发射器的大八粒靠在战壕沿上,目测了一下那挺疯狂扫射的重机枪,“嗵”榴弹忽悠一下飞起,落下,距离那重机枪起码有二十多米爆炸。 对面的敌人立即还以颜色,机枪疯狂扫射,两三个手雷有些盲目的炸在四周,泥土嗦嗦的落了四人满身。 黑子抄过枪;“才50米不到,你打什么曲射。” 装弹,悄悄探头,探枪口,瞄准,勾扳机,“呯!”重机枪被直接击中,榴弹的爆炸掀飞了几个人影! 费劲巴拉的啃了八块四指宽手掌长的硬硬巧克力,红娃感觉好多了,“要是咱们的部队有美军的装备,那该多好!” 四人摸到重机枪位,九个美军倒在那里,还有一个没死,伤得很重。搜刮了一番,找到了几块巧克力,两把和红娃手里一般的手枪,还有一把竟然可以折叠枪柄的卡宾枪。 激烈的枪声中,这一块显得特别的安静,闫超心底有些发毛,“咱们打过去?咱们应该打过去!” 黑子;“我同意,顺着战壕走!” 苗小毛摇头,“不能顺着战壕走,敌人没有往这边派人恢复阵地,明显是放弃了这里,他们肯定已经面对这边组成了防线,天太黑,我们不能从这边走,记得红娃中的地雷吗?”虽然咱几个目前为止在美军阵地前沿都没有发现什么地雷,但是地雷他们肯定有,得防着敌人在战壕里埋设地雷。 “明白,那我们穿插中间,再争取往南压,在美国佬中间开个花。”闫超拎着一袋子收集来的手雷,绑在腰间,“红娃,你要没了跟我说。” 红娃兜里塞满手雷,也塞了七八个带手雷袋的手雷在夹克内,整个人都大了一圈,“晓得。”将卡宾枪挂在左肩,发现左肩竟然没那么痛了。现在红娃已经能确定,自己是魂穿过来了,意识融合了即将死亡的红娃记忆,而自己能够保持现在的身体状态,可能跟那个玉佩有关。朝鲜战争,他并不陌生,知道这是一场艰苦的战争,但是具体到每一场的战斗,战役,他就不怎么清楚了。但是他知道,第九兵团长津湖之战,牺牲特别大!而他们59师属于20军,20军就属于第九兵团! 原本的红娃很勇敢,现在也深深影响着现在的红娃,但是现在的红娃心甘情愿的被影响,战士不勇敢,何谈战士! “等等!” 看到地上倒伏的几具尸体,红娃停下脚步,“咱们该全部带上钢盔,换美国人的大衣!”大伙虽然因为寒冷穿了美国人的夹克,防风裤,鞋子,但是没有穿大衣,因为美国人身材高大,他们缴获的那些大衣都太长,穿着快拖地了,战斗很不方便,而红娃和苗小毛两个还是带着大沿帽。 “对头!咱们应该扮成美国兵,现在夜里隔个十几米就看不出来。”黑子摸摸钢盔,“我只要一件大衣就行了。” 四人挑了大衣穿上,扛着枪,深一脚浅一脚的绕北边走。北边的枪声现在不激烈了,但是不可忽视那边的危险,只能硬着头皮挑着路走。 深一脚浅一脚,走了两百来米,这里应该已经深入敌人的防区中心了啊!前头都能看见更加密集的房子,临时搭建的帐篷等,可为啥还没见敌人的哨兵? 就在红娃心底有些发毛的时候,一声大喝;“口令!”的英语从前方阴影里传来。 “Shit,你个狗屎!”一紧张,红娃嘴里冒出骂人的英语,对面的人好像有些懵了,他们手榴弹都扔出去了,也没见那边开枪。 追着爆炸的硝烟尾巴冲过去,哨兵被炸死了,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两个沙包阵地里七八个兵正乱成一团,有人举着手枪乱打,有人还在鼓捣那机枪。闫超三人的枪响成一片,红娃毫不客气扔了两个手雷炸沙包圈里。极为短促的交战,留下七八具尸体,黑子跑过去,将毛瑟往背上一背,抱了带着两脚架的一挺轻机枪,顺手还提了一箱子弹。 “保险都没打开!” 四人急匆匆往前跑,红娃看了几眼那些尸体,好像都不是战斗兵,肩章挺杂乱的。 迎面一个帐篷里钻出一个美国兵,看见疾跑的四人急忙拔枪,苗小毛一枪过去击倒,红娃一个手雷滴溜溜的就滚进了帐篷。 “别停留,边打边跑!”四周都是屋子和帐篷,车辆,随时都会有敌人钻出来,胆大包天的闫超此时也感觉压力山大!中心开花根本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红娃一个一个的手雷往帐篷,屋子里扔,后边的爆炸声不断,怀里空了,“手榴弹给我!” 闫超满脸大汗的将袋子扯下来,扔给红娃,“不要停!飞机追来了!” 天空中一盏雪白的灯光照下来,弹流追着屁股就来了。 后边的直升机飞得很低,不到二十米高吧,螺旋桨都快挨到屋顶了,强风吹的好几个爆炸后的帐篷散架了。 闫超暗骂,这些美国佬就怎么知道是他们四个在捣鬼? “掩护我!”闫超猛跑几步,钻到一个屋角蹲下,急急忙忙换了后背还装着发射器的枪,掏出空包弹,榴弹。 黑子回头朝着天空中的直升机就是一梭子,“乒乒乓乓”一阵乱响,眼看那直升机就要拉高,闫超从墙角钻出,榴弹“嘭!”的击中直升机,直升机在空中暴起一团好大的火焰,“咣当”一声巨响砸在地上。 螺旋桨“噼里啪啦”的急速旋转,将一间帐篷打得粉碎,空气中到处都是灰尘。 空中立马又有两架直升机追来,四人顾不得高兴,死命狂奔,在帐篷屋子之间狂奔,连扔手榴弹都不敢想了。 跑得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一般的难受,直接跑出了村子,跑到了一片大树下。苗小毛一屁股坐在大树下,“不,不行了!” 有人打头,其他三个哪里还跑得动,都坐下了,还躺下了。 灯光从树杈子上空照下来,斑驳的阴影在地上快速移动,一朵一朵的雪花,在灯光里是那般的梦幻。 四人躺雪地上,一动不想动,看着飞机往来路回转去。 “呵呵,下雪了,下大雪了!”红娃笑得很开心,“直升飞机上看不到我们了。” 苗小毛,“咱们好像穿过了下碣隅里。”旁边是山地和树林,屋子极少。 “糟糕!他们在下兵!” 直升机悬停在四百多米外,那里应该是镇子的边缘,树木稀少,一个个影子正跳下飞机。 “操!” 黑子把机枪往地上一搁,趴后边有模有样的瞄着那边,“瞧老子给他们一个狠的!” 红娃爬起来,检查了一下卡宾枪,将折叠的枪托板正,这枪比起大八粒和毛瑟来,真的轻多了,可惜没有军刺。 什么时候了?下意识的抬头看天,咦,北头那道探照灯光柱不见了,想想敌人的直升飞机都来了七八架,可能是被炸灭了吧。北边的枪声变得激烈了起来,还不时的看到天空中盘旋的直升机,那灯柱雪白雪白的往地上扫。 剧烈的机枪声响起,转头看去,黑子手里的机枪已经停了,就听得黑子说;“咋这么快就没子弹了?” 闫超直着脖子往那边看;“好像一个都没有打着,小子,你以为机枪是什么人都玩得转的?你那手指还一直都扣着,快跑!” 呼啸的声音,那分明就是迫击炮弹飞来了! 红娃跳起来,跑得跟只小鹿一般轻快,足下生风,顺手拉了一把苗小毛,苗小毛只觉得自己被拉着跑得直飘忽。 狼狈的跑出两百多米,后边的爆炸声还没断! “妈的!美国佬真他妈富裕,炮弹当成炮仗扔!” “找位置,咱们没炮,只能阴他们一把。” 红娃撑着膝盖,此时他都没注意,左手已经用上劲了,双眼盯着前边,“别找了,咱们好像遇到大鱼了。” “大鱼?”闫超回头看。 远远的一处,有些灯光曼散出来,映照的四周的黑暗,奇形怪状。一阵隐约的闷响声,带着闪耀的淡淡红芒,随后他们听到炮弹掠过天空的啸声。 “真是大鱼!” “走!” “干了!” 卷一 第7节 十天十夜7 这里是一个很隐蔽的山窝窝,但是交通非常便捷,位置虽然靠东,也在下碣隅里守军的防御圈里。说它隐蔽,是因为四周的小山虽然不高,但是林木茂密,不到近处,还真发现不了这么一个炮兵阵地。 “应该是一个连的炮兵,你们看,有六门大炮,我擦!105的榴炮!可是咱们怎么弄?进不去啊!”闫超看着几只巡逻队,发愁。 炮兵营地里灯光很少,几只巡逻队都是用手电,每支只有寥寥五人,但是他们的巡逻还真没有死角,一打,就惊动了其他的敌人。关键是视线太差了,不知道有没有暗哨位,而一些能潜入的地方都还拉了蛇腹铁丝网,四人钳子都没一把,想打开铁丝网,做梦吧。 左后北侧的高地边缘枪声依旧激烈,但是明显的,敌人有些扛不住,直升机虽然补充了一些兵力下来,但是占据了高地的三营攻势很猛,雪这么大,那些直升机竟然还在助战,也不怕出事,说实话红娃还是很佩服的。 “这雪再大点就好了,咱们起码能摸到十米内,敌人才能发现咱不是美军,是假的。”红娃感叹。 “行了,散开点,咱们还是从正门那里慢慢摸过去,雪这么厚,也不知道美国佬究竟有没有埋地雷,可来都来了,不打你们甘心啊?”黑子一直摩挲着机枪,此时才抬头说话。 “黑子,我看你还是先用毛瑟,或者这手枪,省得误事。” “我看行!这样的视线距离,手枪的火力和卡宾枪更合适。”苗小毛将大八粒背上,抽出一把手枪,“就是这手枪吧,没怎么打过,不知道准头会咋样,得靠近点打。”反手拔出刺刀,“我还是得抓把刀在手。” “等打完这仗,我得可着劲练练手枪,机枪啥的!”黑子嘀咕。 密密麻麻的雪花,就算有灯光,迎面二十米也看不清人,四人走得很小心。嗦嗦的雪花飘洒着,除了枪炮声,雪花的声音竟然很清晰。北朝鲜的雪,大团大团的又干又冷,初落下来很轻很松软。 后边的山上,突然稀里哗啦的一阵响,接着一个巨大的,带着风声的家伙‘呜···’掠过他们头顶,“咣当”一下摔在前方二十米不到的地方,“噼里啪啦”的响声中,一股泥沙雪土扑面而来,纷纷扬扬的差点迷了眼睛。 四人面面相觑,这是咋回事? “好像是敌人的直升机掉下来了!”红娃的喉咙有些发紧。 “过去看看。” 四人小心的凑过去,飞机上只有一个驾驶员,好像还没死。闫超上前摸摸,“没用了,脖颈骨都断了。” 扑通一声,“嘿,这里摔着一个。” 红娃转头看去,黑子正在那里爬起来,看样子是被绊倒了,雪太大了,尸体埋雪地里了! 炮兵营地里灯光大亮,两道雪白的灯光射过来,这一下纷纷扬扬的雪花显得更密了。 灯光下,四人头盔上,身上都是厚厚的一层雪,闫超的反应极快,将地上的尸体往残破的机舱里一塞,自己就迎面朝天的躺在雪地上,还不忘说,“机会来了,你们赶紧找隐蔽,最好是能不开枪。” 苗小毛最直接,就躺在路上装死,红娃一看,不行啊,那能都躺地上装死,想了想把卡宾枪开了保险,放在舱门下的地面上,爬上副驾驶位,耷拉下脑袋,右手却是紧握着一把短刀,这刀子还是刚刚才从尸体身上找到的带鞘军刀。 来的是两辆吉普,到了坠落的直升机前,停下也没熄火,四个灯照得遍地雪白。四个大兵呼啦啦的跑过来,看他们的神情,倒是很警惕的样子。 四人不是第一时间查看伤员,而是绕着飞机转了一圈,叽里呱啦的几句英语,红娃倒是听明白了,说的是“暂时安全,快点救人。” “这里已经不安全,小心渗透过来的敌人偷袭。” 一声唿哨,吉普车那里腾腾腾又跑过来两人,这四个却是只有两个开始走向地上躺着苗小毛和闫超,另两个却是持枪面朝外作警戒。 不响枪做不到了! 红娃立即将军刀扔凳子上,推开虚掩的舱门,跳下地,手枪接连开火,快速打空弹匣,枪一扔趴下捡起卡宾枪,就趴在地上开扫。 激烈短促的交火以四人小组完胜告终,近距离有心算无心,六个美军全部被击毙!红娃觉得自己好像浪费了弹药,最后那人都被黑子击倒了,自己还补了半梭子过去。 “现在怎么办?” 苗小毛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水问。 “怕死不?”闫超低声问。 “啥意思?咱们打到现在你问这话!”苗小毛有些生气。 闫超;“不怕死咱们直接开着吉普车冲过去,这么大的雪,我就不信美国佬会直接开枪。” 红娃;“都换卡宾枪,上车。”来的美军几乎都是人手一把卡宾枪,这枪这样的低温下其实容易出故障,容易冻卡住,但打上一梭子半梭子就好了,闫超拿手里才多久,就遇到过一次了,那次是连敲带拍打,才恢复正常。但这枪连续火力很不错,对于几人来说,现在最适合了。 临上车了,黑子又折回去掏了三把手枪回来,跳上车;“这美国兵真阔气,六个人管三个腋下有手枪。” “别说话。” 红娃正拿着一个对讲话筒研究,里头不断的传出声音,是炮兵营地那里在询问情况,摸到那个侧面的按钮,红娃对几个人说;“开两枪,别出声。” 枪声一响,立马按下按钮,“马克,约翰死了!我们回来了,准备接应!”松开按钮,将油门一压,离合器一松,吉普车咆哮着窜出,飞快往炮兵营地奔去。而黑子和苗小毛还装腔作势的不时往后边打几枪。 不到三分钟,就看到炮兵营地的铁丝网,两个照明弹在背后突然大放光明。 “不好,后边可没有追击的枪声!”苗小毛这话说得又急又快,这情况,美军只要有点战斗经验就会发现不对! 红娃心一横,一脚油门,吉普奔过铁丝网,车上朝后射击的三杠卡宾枪突然调转枪口,弹雨近距离扫射,美军全神贯注盯着吉普车后的两个五人组几乎被打成筛子,吉普车冲过,靠后的一个机枪组也被弹雨肆虐轮倒! 远处突然响起排山倒海一般的呐喊声,红娃一个激灵,58师的大部队终于到了,脚下一压,引擎咆哮着,刹那间红娃能感觉到四个轮子在雪地上空转了好几圈,才猛地窜出。把着方向盘,朝着灯光最亮处猛冲。 闫超刚换好一个新弹匣,就看到眼前到处都是人,前三后三排列的六门大炮,炮口还闪着热气! 猛烈的三支卡宾枪火力,横扫着炮兵阵地,惨叫声,嘶叫声人声鼎沸,狼狈逃窜躲避着的敌人还不忘拿手枪,卡宾枪反击!但是毫不顾忌人群的吉普车速度依旧较快,左拐右拐的在炮阵边上绕,也不知道撞翻刮倒多少敌人,车上的火力始终很强,大片大片的敌人被打倒,惨叫声,求救声遍布整个整个炮阵地。 红娃的精神高度集中,脚下的油门不断变化,吉普车刚甩过半拉屁股,整个头还没调过来,眼角扫到不远处火焰一闪,心猛地一跳,这是火箭弹! “南韩兵,他们有火箭弹!”红娃看到追着来的,有两小队明显的南韩兵,追得很凶。 油门急压,方向急速回转半圈,轮胎剧烈的摩擦着地面,青烟阵阵中吉普车晃着屁股冲出,火箭弹几乎是擦着屁股飞过,炸中一辆牵引车! “下车!”红娃将吉普车开到胡乱奔跑的人群附近,一脚刹车,吉普车摆着屁股靠在了一个帐篷边。 四人飞快跳下车,“先别开枪。”苗小毛低声说,“跟着跑!” 人群混乱,但是这些炮兵,有手枪和卡宾枪的很多,幸运的是离开炮阵地,下着雪的四周环境能见度不行,四人一身美军大衣,钢盔带着,混淆了视线,也没人对他们开枪啥的。呼喊声不断响起,仔细听去,却是美军基层军官在召集手下。 这些家伙反应过来了,红娃;“咱们得阻止他们成建制,用手雷偷袭吧。” 四人刚摸到几个推土机中间,就听得一阵呼啸,几个迫击炮弹炸在四周,四人赶紧趴地上。四周只听得一片“叮铃啷当···”乱响,旁边的推土机也不知道挨了多少弹片。炮击在向别处蔓延,黑子推推帽子,很肯定的说道;“这是咱们的部队来了。”志愿军部队,都是以迫击炮为主力炮兵,大炮还不知道落在后头那里呢。 十分钟炮击,将美军的炮营阵地轮了个遍,各种口音的英语“缴枪不杀”漫卷过来。 黑子刚说一句;“咱们主力到了。”脚步声就冲到了附近。 四人乖乖的举起双手,等着一个战士冲到面前,红娃急忙喊了一声;“祖国万岁!志愿军万岁!” 小战士直愣愣的举着枪,盯着四人的卡宾枪,有些举棋不定的样子。 “59师177团三营二连战士苗小毛!” “58师172团······” 小战士凑近来看看几人的脸,突然指着红娃,“你脸上有血。”转身直愣愣的喊着“杀!”冲了出去。 一屁股坐地上,红娃将怀里的大沿帽拿出来,扩吧扩吧仔细带在头上,“累死我了!” “别说,我现在就想睡觉。”闫超挣扎着起来,“黑子,咱两还得找到连队,归建。” 卷一 第8节 十天十夜8 “醒来!醒醒!” 睡得昏天暗地的红娃睁开迷迷糊糊的双眼,直不楞登的盯着眼前的战士。 “小同志,咱们必须尽快转移!敌人的飞机炸得太疯了!” 手里被塞上枪,一桶饼干,耳边传来急切的声音;“快,咱们得快些转移。” 有些迷糊的跟在后边,跑进一个宽敞的防炮洞,坐在一个弹药箱上,上面还有着黑色的英文字。 “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那战士急匆匆跑出去了。 昨晚睡梦中,好像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好东西,左右看看,好些人都在旁边坐着,只得忍住心痒痒的,开始打量这个防炮洞。 这洞子是新挖的,机械的痕迹很重,这是下碣隅里的工兵自个挖的吧,泥土都新的很,还有些潮湿。美国佬就是有钱,修工事都机械化。 呼啦啦一伙人跑进来,外面的爆炸声就没见停过,不过离的好像有些距离。 “排长?班长?苗小毛!”七个熟悉的脸孔,让红娃欢喜得跳了起来。 叶猛塞过一个滚烫的罐头,以命令的口气;“赶紧吃了它!” 午餐肉罐头啊!浓郁而带着有些别样的香味在防炮洞里散开,四面吞口水的声音好多,红娃一下子有些尴尬了。58师和59师都是20军的部队,这段日子的艰难大家都差不多,冻,饿几乎占据了所有人近期的记忆,一闻到肉香味,不由自主的就会分泌唾液。 “小同志,你赶紧吃吧,早上我们都吃过了,就是、饿了那么些天,这口水有些不听话了。” 四周响起一阵善意的笑声,气氛轻松了起来。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人,像知识分子胜过像军人,他和两个年轻人一起,正翻看着一叠子资料,弹药箱上,还有一大叠的纸张。 小半斤的午餐肉下肚,红娃觉得整个人都清醒了。 “天一亮,美国兵的飞机就来了,疯狂的扔炸弹,现在都还没完!”赵大磊头上裹着绷带,检查着手上的轻机枪,“我现在打机枪蛮有心得的,得空了教你哈!” “不过这枪隔段时间就得拨动一下撞针,要不就容易冻住。”他手上的这款是勃朗宁的轻机枪,美国兵叫它自动步枪,正常情况下一个班两支,但是快慢机在快档的时候,火力非常猛,带两脚架,这样的天气下,比他们的ZB还要可靠些。 “咱们怎么还在这?”红娃有些奇怪,难道说一营和三营都还在这里? “昨儿营长找到咱们的时候,咱们都睡死了,叫都叫不醒,又个个都带伤,营长索性将咱们放这里了,给咱们留话,说让咱们跟今天运物资的车一起回去。”叶猛回道。 “我听说咱们营长昨晚打开美国佬仓库的时候,都惊呆了,听说一趟就拉了30大卡车回去。” 旁边的一个干部听得来兴趣了,板着弹药箱坐过来,“不止三十大卡车,足足有六十大卡车!他们来回运了两趟!” “你们不知道,我们师迷路,都计划晚一天攻击这里,报告都报上去了,结果看到了这边的灯光,听到了这边的枪炮声,发现还隔得不远,黄师长立即下令赶往这边,我们赶到的时候,你们打得正猛,天上还有直升机,可是当时,好多战士的枪都出问题,迫击炮炮弹都塞不进炮管,那时候是真急啊!” “师长命令两个主力团全面进攻,咱们人海战术就这么冲进来的!不过好在冲的快,北头是你们三营在打,占住了突破的阵地,南边是一营吧,他们当时挺艰难的,我们一夹击,美国兵也就垮了!” “当时清点物资的时候,好多人都惊呆了!光那个什么C型野战口粮,都够咱们全军吃一个星期的!各种子弹炮弹多得根本数不过来,光是汽车就有近百辆!” “当时首长们嘴都笑歪了,你们师,南边的60师,两边一头各三十辆大卡给送物资,我们一个主力团,半晚上装卸搬运物资都累瘫了!” “首长贵姓?”红娃笑嘻嘻的问,现下他可真是心情大好。 “我啊?姓王,能够整两句俄语,熟悉朝鲜话,稍微说得两句英语,出国前参加部队的,在172团随三营行动,小同志贵姓?” 红娃;“我叫吴红烈,大家都叫我红娃,那是我小名,59师177团三营的。” 王干部,“怎么我听你说话像广西那边的?” 叶猛插话;“红娃是广西人,在上海参的军。” “咚!”头顶灰尘溅落,灰尘扑进口鼻,咳嗦声四起,这一弹没有落在正当顶,但是防炮洞里也是吓人的很,几根一抱粗大立柱直颤动。 门口一暗,三个人跑进来,其中一个,竟然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妞,斜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胸前还挂着一个相机,神情呆滞,整个人都是木木的。 洞子里安静的很,大伙都看着这个奇怪的三人组合。 “郝政委,你这是咋回事?” “老王也在这啊,昨晚不是俘虏了好些个美国兵吗,这女的是个记者,这不一觉醒来情绪稳定了,就要去采访咱上级,上面当然不同意,她就偷跑出来了,也是我们疏忽了。这不一跑出来就遇到美机轰炸,扫射,亲眼看到机场那里的俘虏营和伤兵营被打成一片废墟,受刺激大了,疯跑到这边来了!气得我,我也跟她说不清。” “机场那也炸了?” “那不是搞了红十字标志吗?” 洞子里满是乱糟糟的,惊讶声不断。昨晚部队就将俘虏和敌人的伤员都转往机场那边去了,那地方空旷,平整,志愿军用不上,更怕挨炸,而村子里也是一片狼藉,所以把俘虏营和美军的伤员放那边非常合适,这事情很多人都知道。只是没想到,美军飞机是看到屋子和会动的东西就是一顿狂轰乱炸加疯狂扫射。因为没有空中对手,这些美军机都是扫尽最后一发子弹才走。 郝政委挥挥手,大家安静下来才说道,“敌人的飞机炸得很疯,机场那里一架接一架的飞机轮着扫射,那小一千多的伤员、俘虏恐怕是剩不下几个,我们团部立马就得出发往北边去,这人交给你,等会你送师部去。” “咱是不是该往仓库那边去?”红娃探着头问。 “是应该往那边去,不远,咱们走吧。”外面的爆炸声消停了,叶猛起身。 一出洞子,几个人都呆了,所有的屋子都成了废墟,一个个硕大的弹坑还冒着白烟,南方传来清晰的枪声,爆炸声,北边倒是还算宁静。 “南边是60师,听说他们昨夜就赶到了,截断了南边的公路。59师给他们送了半夜的物资,他们还派了两个团过来搬了一趟,那榴炮都拉过去两门,现在正围着古土里打呢。” “咱排就剩下8个?”红娃觉得很难受。 “12个,还有4个在医院,乔茂也在那。”叶猛的声音很闷,“其他的,都牺牲了!” “他们在干啥?”仓库也被炸了,好像里面的物资搬得差不多了,只有几个战士在哪里翻找,旁边不远处的路边,七八个不像战士像干部的正蹲在那里摆弄着什么。一长溜的物资就堆在不远的树下,伪装很差。 八人凑过去,这些人正在摆弄一些地雷。 “这是照明雷,拴上绳子就可以弄成绊发雷,昨晚177团一营偷袭的时候,就吃了这个雷的大亏,洋鬼子的火力猛,这玩意弹起来能照亮一大片!洋鬼子还喜欢在这个绊索前布压发反步兵雷,如果注意力被绊索吸引,就很容易中招。” 叶猛瞧瞧旁边一大堆的各式雷,忍不住问道;“同志,我们一营和三营昨晚伤亡厉害不?” 那人抬头,“你们是177团的?”众人的眼神唰的一下照过来,探照灯似的。 叶猛点头,“我们昨晚打累了,部队把我们拉下了,让我们今儿跟运输车队过去。” “我姓胡,172团搞侦察的,这些都是我们师各团搞侦察的同志,这不正在分析昨晚的战斗吗。”胡科长很谦虚的招呼众人坐下,“先坐下吧,昨晚事有得说那。” 搬了几个弹药箱坐下,胡科长掏出烟来发了一圈,雪尔顿那,红娃也学着别人别在耳朵上,再把帽子拉上。 “其实昨晚挺幸运的,不管是我们,还是你们一营和三营。”胡科长吐出一圈烟,“今早我们发现,敌人准备了大量的地雷,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全埋上,一营和三营的攻击就开始了。”顺手推过一个圆油桶,“看,这上面绑了炸弹,就算油桶不爆炸,也会起火。” “再看这个,他们将炸药装在罐头盒里,用来炸开冰面和冻土层做工事。”胡科长吐口烟,“如果我们今晚进攻,他们有一个白天加一个夜晚的时间来完善工事,配合他们的火力,后果会很严重。所以我说,昨晚进攻,是一个很幸运的事情。” “现在我们夺取了这里,那就换敌人来头疼,都埋上。”苗小毛狠声说道。 “那是当然!”胡科长一挥手,“我们在这里,就是要商量出一个好法子,敌人的炮火很猛,咱们得琢磨出一些法子,得让地雷发挥出应有的作用,而不是被敌人的炮火轻易的摧毁了。” 这难度可不小,红娃第一反应就是这么个想法,美国佬的炮火,飞机都很多,发现地雷,那还不拿炮火开路。 “我觉得吧,就埋大路上,埋在咱们机枪能打到的距离内。”一个有些蔫吧,胡子拉碴的战士眯着眼睛说,“现在下碣隅里在咱们手中,德洞山口在59师手中,60师占了南头,咱们主力都还在,洋鬼子要逃,必须打通公路,咱就把地雷埋公路上!隔一段埋一段。” 胡科长连连点头,“好法子,美国佬用工兵排雷就要被机枪打,炮火轰就要破坏公路。” “这样的话,咱们就必须死守下碣隅里。” “为啥?” “因为这里的机场快要完工了。” “敌人的飞机今天光在那边打枪扫射,没咋投弹,恐怕还存着利用机场的心思。” “敌人要是投大批的伞兵过来咋办?”红娃努力睁大双眼,一派认真的问。 卷一 第9节 十天十夜9 “这是肯定的!”东北腔的普通话(1932年起,全国各地国语标准一致,国语广播为主要普及办法之一,49年北京中央政府确定国语改称普通话)。 众人转头,说话的是一个路过的人,仔细看,眼窝深陷,皮包骨快瘦脱形了,身上是破破烂烂的人民军军装,一块厚布包着头,裤子膝盖部包着厚布,拿绳子绑着,浑身一片黑,根本分不出别的颜色,手上包着碎布条,拿着一把可折叠金属柄卡宾枪,枪擦得铮亮。 他带着七八个人也是同样如此,只是武器都很不同,有苏式的水连珠,波波沙,有美国的大八粒,也有M3注油抢,整一大杂烩,不过都保养的很好,精光铮亮的。 这一停住,就有几个人坐下,深深的疲惫气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领路的战士立马急了,“胡科长,我得赶紧把游击队的同志带指挥部去。” “你看他们还走得动么?”胡科长苦笑,“赶紧去弄点吃的来,还得是热的。” 红娃以为,这些人吧,应该是真走不动了,故意搭了胡科长的话,虽然志愿军的军装没有体现出干部和战士的分别,外表看都一样,但是胡科长一伙的气质明显不是普通战士,而自己几人,一身美军陆战队模样,对胡科长他们也是很尊敬的,这个人,应该是个不简单的人,起码眼色很厉害。 “同志,你们,从南方回来的?”胡科长搬动弹药箱,大家在路边围成一圈刚坐着。天空中飞机呜呜的飞过,却是往南飞的。 飞机频繁,怕挨炸,大家纷纷动手,扶着游击队的到了就近的防炮洞。 “李佑,人民军炮兵,在东北朱瑞司令手下干过,48年回的朝鲜。” “金日鑫,东野独四师干过,48年底回来的。” “崔成庸,45年从太行山朝鲜义勇军离开回国。” 剩下的五人红娃没有注意,都是他们的部下,但是这三人,红娃觉得绝逼是人民军中的中低级干部,不应该是小兵。 黄师长带着几个人过来,带着热气腾腾的铝桶,这是缴获的美军炊事班用品呢,闲杂人等避出,其他团搞侦察的人都走了,胡科长没走,陪着几人坐在防炮洞不远说话。只是一会儿,里面就把胡科长叫进去了。 红娃发现自己的耳力似乎变好了,洞子里的话他听得很清楚,以李佑为首的,原来都是人民军武司令的部下,武司令和金日成的矛盾好像很大,他们这些军中的干部都受到排挤,听这些人的意见,他们坚决反对回到人民军去,很坚决的要求加入志愿军作战系列。之后他们提供了很多的情报,原来志愿军还有两个支队在敌后游击,而志愿军关门关到的是陆战一师和美七师两万六千多美军,土耳其旅,还有七千多南韩军。那个李佑强烈建议在机场周围布置防空武器,只是这时候敌机又来了,猛烈的轰炸开始了,红娃就没听到啥了。 八个人正发愁,不知道是该继续等待车队,还是该立即出发回去,这时候胡科长带人找过来了,“还好,你们还没走,这两位同志,要和你们一起走,他们要去你们师部。” “哦,上午九点的时候,接到情报,咱们昨晚缴获的所有大卡,全部被敌机给炸毁了,一个小时后,我们师里会组织将伤员往后转送,你们是跟他们一起走,还是现在走?”胡科长带过来一大袋子的罐头,两个小战士可能是他们团部的通讯员,其中一个红娃还见过,一见面就对着红娃笑。 “这里面有饼干,也有肉罐头,应该足够你们路上吃的。” “这几个羽绒袋子,听说是睡袋,睡觉的,你们被子都没了,只好帮你们找到这个了。” 红娃倒是立马就说了声“谢谢。”他知道这应该是匀出来的,保暖的东西吗,现在那里都缺,这东西还比较少,起码陆战师的兵也不是个个都有。 叶猛;“转送伤员的和我们一个路线?” 胡科长;“应该同路不了多远,朝鲜劳动党的同志过来了,带了向导和一些人手来,他们会走小路抄捷径往后方去,他们来就是这么来的。” “那我们现在就走。”叶猛招呼临时加入的两人跟上。 打开袋子,每人分到两个罐头,一些散的饼干,硬糖,还有可可粉,硬邦邦但是是煮熟的豆子。看来胡科长挺细心的,生怕弄错东西,还拆包先检查了才拿来。 刚好十个人,在路边走成一个纵队, 崔成庸和另外一个叫做金润秀的走在中间。上坡路很无聊,近十公里的上坡路更无聊,无聊,所以叶猛也只能跟沉闷的崔成庸两人没话找话。 “崔同志,你们为啥去我们师部?呆下碣隅里多好啊!”红娃觉得,排长这话非常的没营养。 但是崔成庸竟然搭话了,“我们熟悉地形,相比于人生地不熟的志愿军,我们就是活地图。” “我们跑过很多地方,北边几乎跑遍了。”金润秀笑,很疲惫的样子;“那几年,测绘过地图。” 叶猛看他两一副疲惫的样子,也不说话了,大家沿着上行的公路逐渐加快速度。 拐过一个弯,几个人都愣住了,公路上一辆道奇十轮大卡歪在中间,篷布烧光了,驾驶室倒是没烧着,却尽是粗大的弹孔,轮胎也还在,瘪的。 敞开的驾驶室里,还有暗色的血迹,方向盘都被打断了,车厢一块一块的炸裂了,支撑篷布的指粗钢筋条被打断好几个! 隔得不远,又是一辆烧成漆黑的残骸,顺着公路狂跑,谁也顾不上崔成庸两人是不是跟上了,虽然没有见着志愿军战士的遗体,但是心里都是蹦蹦狂跳,这是赶往下碣隅里的运输车队,他们一直等着的车队。 跑得胸膛一阵阵的发炸,,拐了不知道几个弯,看得到死鹰岭和德洞山了,红娃看到一股股的黑烟在升腾。 陡峭的山崖下,两辆大卡摔得不见形状,十几个战士正在雪一脚,泥一脚的护着一个担架往上爬。 天空中尖利的啸声响起,猛抬头,七八架敌机正迅速分开开始俯冲,掠过,“轰隆!”剧烈的爆炸响起,山上一声一声的爆炸,一团一团的烟尘高高涌起,刹那间溅射的泥土,喷射的烟尘腾起四五十米高! 连绵的爆炸,德洞山那边的阵地就像是突然沸腾了一般!几个山头就像是在向天上喷射着泥土、烟尘!一波接一波,惊心动魄! 一架飞机呼啸着直奔这边而来,红娃急得趴在路边大喊;“快隐蔽!隐蔽!”只知道重复喊隐蔽,别的似乎全部卡嗓子眼了! 敌机在空中拉了一个弧线,兜到对面山头上方开始朝着这边俯冲,扫射,眼看着那弹流直奔担架去,一个人影毫不犹豫扑上去,趴在担架上! 棉衣上,一个弹孔,两个弹孔,鲜血喷溅出来,就像是慢镜头在眼前放,啊!一股大力抱着红娃滚开,弹流打得一股股的雪泥飞溅,敌人的飞机急速拉起,几乎是擦着山头飞走! 强风压得胸口一闷,口鼻都被塞住,风压一过,整个人都猛然感觉轻松,苗小毛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摊在雪地上一动不想动,看着泪流满面的红娃,心里特难受。 “走吧。” 红娃抹去眼泪,没有一丝表情。 沈营长目光阴沉的看着下边的两处废墟,那原本是两间农舍,美军F连用来做过指挥部,三营在那里缴获过珍贵的情报,一间被红娃那小子给炸塌了,另外一间做过指挥所,早上的时候被炸毁了,这次敌机又炸毁了一次,几个黑黝黝的弹坑在那,让人根本想不到那里曾经是两间房子。到处都是被炸断的冷杉,南边的光秃秃草地也挨了好几个炸弹。 美国兵还是很会打仗啊!这个阵地选得非常好,恰好在下碣隅里一个炮兵连的火力支援范围内,又可以控制下边的公路。如果美军不是一个连,而是两个连,三个连,他们就可以将阵地延伸过山口两边,和西北方的那个美军连形成点面支撑,以美军的火力,沈营长不再想了。 师里的炮兵已经到了,沈营长对他们很有信心,昨晚缴获了六门82迫击炮,十四门60迫击,四门无后坐力炮,师里的炮兵美式的大炮可能玩不转,但是迫击炮,无后坐力炮,山炮打得极好,战术极为灵活,是不是将三个步兵连连散开,控制整个德洞山口?机炮连也分到了两门60迫,一门无后坐力炮,重机枪两挺,火力是大大增强,是得好好安排一下。 深嘬了一口烟,沈营长下定了决心。 正指挥机炮连布置两门迫击炮的位置,叶猛带着人到了,“营长,我们连在那?” 沈营长脸皮抽动了一下,“这两位同志是?” 叶猛;“他们要去师部,原是人民军的,现在归咱们师管了。” 介绍了双方,沈营长;“师部正在向咱们这边赶,你们先连队去,你们连在那个位置。”指了位置,叫了通讯员带崔成庸两人先去营部休息,自己依旧是忙着指挥几挺重机枪选阵地。 绕着弹坑,沿着山脊慢慢往上爬,他们连的阵地西边,实际上已经很靠近西北边的二营那个高地,经过石丘的时候,叶猛停了下来,昨天就是把轻机枪放在这里,先给压制了美军后边那个排的火力,就在美军以为他们会从下边两块大石那里顺着地势突击的时候,他带人从侧面灌木丛那里杀了进去,出乎敌人的预料,从侧翼打乱了美军,逼使他们向南退却,那是很成功的战术。 哀伤的气氛淡淡的在几人之间回荡,昨天都小一百的队伍,现在就剩下他们几个继续在战斗的征途上。 卷一 第10节 十天十夜10 一路翻过山脊,到了山腰二连的阵地上,战友们都在忙着挖工事。 这里有美军北上时修建的战壕,但是不深,又窄又浅,还有一些快要分辨不出的老旧战壕的痕迹,据说是当年的日军挖掘的,一直延伸到昨天战斗那边的美军阵地,只是现在被美军飞机给炸得七零八落,二连的战士们正创造性的将一些旧战壕附近的弹坑纳入进来,虽然东拐西拐的,但是整条战壕反而具有了‘纵深’的感觉,变得复杂了,很具有立体感。 “砰砰砰···”的爆炸声不断,还有风镐“哒哒哒····突突突···”的响声,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蓝烟,柴油味。 指导员过来,浑身都是泥屑,“回来了。” 看看几人,“没有重伤的吧。” 叶猛看看红娃,红娃赶紧动动胳膊,叶猛就说,“都是轻伤,就红娃锁骨下被地雷扎了个穿透伤。” 指导员脸色一变,伸手揪住红娃大衣,“我看看!” 红娃赶紧说;“结痂子了!结痂子了!看,我手都能动。” “扯淡!”指导员板着脸,“连长带人往下面修交通壕,你们排去帮个手,你!跟我来!” 红娃被指导员一喝,只得老老实实的跟在后边,拐向靠后的战壕。 看着眼前的伪装网,红娃很惊奇,美式的,还蛮新的伪装网撑在一个硕大的弹坑上,外面飘飘洒洒的小雪落在上面,真看不出下面别有玄机。 伪装网两边连接的战壕上面,还盖着一些木板,电话线挂在战壕边上,延伸向营部那里。 指导员径自转到后边,掀开一块布帘子,“小兰,给这家伙检查一下,左肩锁骨下,穿透伤。” “哎!”一个清清脆脆的女孩子声音应了,惊醒了打量头顶一块块帐篷布拼起来顶棚的红娃。 “侬先进来戈。”圆脸的护士一身白大褂,正在烛光下给一个战士清理冻伤。 洞子不大,顶上是一排排冷杉树干,下边四根直径二十厘米左右的冷杉顶着,靠边是一箱箱弹药,绝大部分是美国造,还有熟悉的一些C型口粮。 洞子里倒是不冷,脱下大衣,带血的棉衣,简陋般的军毯背心,里面的单衣上都是血,小兰护士“啊哟!”一声,指导员闷声不响就出去了,掀门帘时涌进来一股寒风,红娃不由自主的就打了一个哆嗦。 “单衣脱掉!都全是血痂子!”指导员进来,递给红娃一件单衣,黄白色土棉布衬衣,“换上!” “伤口是结痂了,不过离痊愈还差得远,侬这出血量,”细细的查看着红娃脸上,“侬当时还吐血了?鼻子下,下巴下还有血痂子戈。” 红娃只得老老实实的;“吐了!还有好几块弹片打在背上的工兵铲上,震吐血了。” “我不是医生,这里没有听诊器,我帮你按按看戈。” “这里痛戈?”“不痛。” “痛戈?”“不痛。” 接连检查了几个地方,胸前背后几乎按个遍,小兰拍拍手,“穿上衣服戈,侬身体还真不错,应该没伤着骨头和内脏,锁骨下的伤口,肯定好不了这么快戈,就算你身体再好,也好不了那么快戈。” “指导员,让他吃点营养的东西戈,左右别用力过度,小心撕裂伤口戈。” “小兰侬上海人戈?喔们部队好多上海戈。”红娃故意学了点上海腔。 “阿拉普通话刚不好的啦!”小兰生气了,腮帮子鼓鼓的。 指导员瞪了红娃一眼,“这两天你就在连部待着。” 外面突然枪声大作,指导员撒腿就跑了出去。 红娃把小兰挡在洞子里,“现在别出去!” “阿拉卫生员!”小兰闷着头往外边跑。 枪声是从二营那边传过来的,两架敌机正在那边盘旋扫射,非常的猖獗! 清脆的轻机枪声音突然响起,正低飞扫射的一架敌机嘭然冒出一股黑烟,掠过山谷,一头扎在南边的山谷里,撞翻了好几颗冷杉。 一个班的战士从这边跑了过去,,剩下的那架飞机,却是掉转头就朝着地上跑的战士们扑来,此时二营阵地边缘突然腾起一团火焰,直直的撞上那架飞机,红娃这边的战士们爆发出一阵“打得好!”的喝彩声。 巴祖卡火箭弹打飞机!这时机抓得相当准!美国佬的海盗式速度很快,刚刚与其说是火箭弹击中海盗机,还不如说是海盗机一头撞上火箭弹,那提前量打得,红娃心中是膜拜不已,这是打火箭弹的大神那! “是柳潭里那边返回的飞机,可能是看到二营那边的高地上有人,这两飞机冲那里扫射好几圈了。”叶猛站在旁边。 “排长,交通壕修好了?”这没多长时间吧,这么快? “机炮连的都来了,他们手中分到了一杆风镐,还有不少美国佬的罐头炸药,弄开了冰面和冻土,下面就好挖多了。” “不过美国佬的东西还真好用,他们新运到下碣隅里不少装备,算是便宜咱们了。”用柴油的风镐很响,全部配件加起来足够拉一吉普车,没想到昨夜竟然弄了两套来。 下午两点,一大波的飞机轰隆隆的往柳潭里过去,连长让大部分人翻山脊那边去隐蔽,和指导员站在山头上,遥望着那边,虽然啥也看不到,但是传来的一阵一阵的爆炸声,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红娃这时候才知道,二连昨晚打主攻,副连长昨晚在下碣隅里牺牲了,连里减员到只有71人,这还是加上他们回来的8个,严重减员!他们部队是整编了好几次的加强部队,一个连两百号人出头,一个营六个连,一千三百多号人,一路上冻伤减员就接近三分之一,现在二连仅剩满编时的三分之一兵力,也不知道全营现在还有多少兵力。 连长和指导员还没回来,柳潭里那边的飞机气势汹汹的扑来了,连长急速跑下来,严厉的声音大声命令留在阵地上的战士进防炮洞,战壕隐蔽,一个机枪手抱着一挺布伦机枪蹲在战壕里,跃跃若试的准备狙击敌人低飞的飞机,被连长几脚踢进带盖板的战壕里。 “你他妈以为美国兵都傻子啊!他们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不会飞高点!” “都他妈给老子躲好了!”连长的这一声吆喝立马就被爆炸声淹没了! 吱啾乱叫的炸弹从天而降,大肚子的双发轰炸机下面,炸弹就像是下雨一般! “咚轰················”密集得像鼓点一般的爆炸声,震得红娃全身不断的颤动!双手紧紧抱住头,大张着嘴,扑面的硝烟呛得他剧烈的咳嗦起来,双耳之中只有那绵绵无绝的爆炸声,自己的咳嗦声都听不到,阵地上就像是在卷着几道龙卷,硝烟和强风突然向这,又突然向那,猛烈的撕扯着空气,发出百般啸声! 除了烟尘,啥也看不见!连隔着不到一米的背包,都看不见丝毫! 耳边“咚!”的一声巨响,一股红芒、热浪顺着战壕涌来,红娃“啊!”的一声大吼,极度的恐惧下,勇气反而就像是绝地里重生,吼叫着抓下头顶的木板,“嘭!”的插在脚下,右肩狠狠的顶上,“呜···”炙热的风从身边刮过,一蓬火焰带着砂石“嘭”的打在木板上,红娃使劲顶住,那风突然急速倒刮,一股气流自身后倒卷过来,红娃顿时立足不住,扑面摔倒,窒息的感觉让他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有人在把他拉得翻过来,在他身上使劲扑打,终于有空气大量涌进胸膛,急促的喘息声灌进自己耳中,是那样的大声! 灼烧的感觉从手上传来,焦臭味充满鼻腔,双眼慢慢的恢复焦距,发现小兰正披头散发的蹲在旁边给他手上上药。满脸都是泪水冲出一道道黑色的印痕,身上的白大褂烧了好几个洞,露出里面的棉衣烧黑的棉絮。 天上满是浓烟,慢慢的飘着,刺骨的山风这时候也不见,入眼可及的壕沟全都变形了,壕沟两侧本来是竖直的,现在全成了缓坡,积雪根本就没有了,下边的冷杉林子被炸弹点着了,一股一股的烟往上飘。 在他后头的伪装网不知道吹到那里去了,四处都是一片焦黑,天空中还在缓缓的飘落细微的灰烬,掉在脸上有些迷眼睛。 起身就头晕,晃了一下差点摔倒,小兰撑着他喊,“坐下,坐下!” 靠着壕沟,呆呆的看着遍地的弹坑,敌人这次的轰炸,出动了大型轰炸机,大型的航弹,还有威力巨大的燃烧弹。自二营那边过来,一直往营部那边,公路两边志愿军占据的山头阵地,都被轰炸了! 就像是一条褐色的带子,横亘在白雪皑皑的山野间,依旧是硝烟弥漫,四处是被炸飞的断木,露着白生生渣口的冷杉,到处都是。隔着三十米多远,一个巨大的弹坑将战壕摧毁得几乎看不出原样。往山头斜上一百多米,一个巨大焦黑的弹坑在那里,还在冒着点点的火焰,四面溅射状的灼烧痕迹,非常的醒目。 原本需要用风镐,罐头炸弹才能开凿的表层冻土层,现在一抓一个坑。 “侬小心点,那才离炸点太近!幸好手上烧的不厉害!” 剪刀轻巧的将烧坏的大衣袖子分离,剪开烧坏的手套,一双手红彤彤的像是只煮熟的虾子。 “得好好涂药,别冻坏了,要不侬这手就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