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其实不想走 黄昏时分,某化工厂的大门徐徐开启,劳累了一天的工人们鱼贯而出。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各异,有兴奋,有忧虑,还有麻木。   而空分车间三班长林怀宇的脸上更多的却是迷茫,   这是个从小学习不好,整天调皮捣蛋的熊孩子,初中毕业哪也考不上,成天在外边跟一群狐朋狗友在一起鬼混,到处惹事生非。   他爸妈一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就张罗着给他找个正经事儿做。   正赶上市里化工厂招人。赶忙托人给他送了进来,想着让他早点进入工厂历练历练,能学点技术最好。没指望他能有多大出息。   没想到这小子别看学习不行,进了工厂好像如鱼得水,会来事儿,嘴还甜。把领导和同事都舔的舒舒服服的,第一年学徒,第二年直接提了个班长。每月比别人多了一百块的奖金不说,年终奖也比普通工人高一档。每天管着手下这十几个人,在三班这一亩三分地也算是一个“猴子”。   本来想着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混下去,过几年在厂里女职工里面找个老婆,厂子效益好。双职工的小日子过起来也是美滋滋!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今天厂长召开全厂职工大会。会上宣布说什么金融危机什么的。总之就是今年效益不好,奖金肯定是没了,工资也要拖延。另外还要减员增效,意思是有一部分人要下岗!   林怀宇连会是怎么开完的都记不清了,出了厂门脑袋还是一片空白。这才想起前几天厂长把他叫到办公室。跟他谈了谈,说什么你还年轻,有机会应该去外面闯闯,外面的世界很大之类的。   他听完有点想笑没敢笑,心想:厂长可能年纪大了有点爱唠叨,厂里这么好我干嘛去外面闯啊!要学历没学历,要背景没背景的。我拿什么去闯啊!   现在回想起来,原来厂长是在提前给我打招呼啊。唉!倒霉!心里胡思乱想着就走出了工厂大门。   他家离工厂很近,属于工厂盖的集资房,房龄有二十多年了,是那种老式的两室一厅,南北屋。他住北屋老爸老妈住南屋。   那里是他的避风港,是他唯一有安全感的地方。平时觉得自己混得还不错嘛。今天不知道怎么的,感觉有点慌。也难怪。效益这么好的厂子说不行就不行了!搁谁谁能信!   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门。进门就喊:“妈,我饿啦!饭好了没”。没人理他。   “妈?”   怎么没在家吗?肯定是又去谁家打麻将去了。   打开灯走到厨房,冷锅冷灶的。“饭也没做,真是的”。林海山和冷素云同志有点过分了啊!回来要好好的做检讨才行!   正在抱怨着,突然从里屋传来一阵咳嗽声,把他吓了一跳。   走到南屋一看,俩人都在家,老爸坐在沙发上抽着烟,老妈坐在床上低着头。两个人都没说话。   “爸,妈,你俩在家啊!咋不吱声呢。也不开灯,想吓死我啊!”林怀宇不禁埋怨道。老爸把烟往烟灰缸里摁摁,叹了一口气。还是没说话。   仿佛有点预感一样,他小声说道:“你俩都知道了?”   “傻孩子,这消息几天前就出来了,我和你爸寻思着找你们厂长走走后门,送点礼,看能不能把你留下来。刚才你们厂长来电话。说这次全厂三分之二的人都要走,只留下一些技术人员。”老妈说着说着眼泪掉下来了。   林怀宇突然感到有点烦:“哎呀妈!你哭什么啊!天塌下来大家死。又不是只有我一个”。   “你跟人家能比吗?人家都有文化,有学历。找工作也好找,你有什么?干什么什么不行,吃什么什么不剩的主儿。”爸爸气呼呼的说道:“平时让你好好念书你不听,说学那玩意儿没用,上班让你好好学点技术,你还是说那玩意儿没用。什么都没用!你看楼上老王的儿子,人家就是因为有技术,这次就留下来了!”   “好了,好了。烦不烦啊!真是!回家也不清静。”林怀宇的心情差到极点。转身拿起衣服。又走出了家门。   天已经黑了。沿着厂区的围墙漫无目地的向前溜达。他自己也不知道上哪去。老爸说的都对,虽然不爱听。但他也知道老爸是恨铁不成钢。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都二十出头了,难道还能重新回到学校去?   呵呵,想到这他自己都笑了。唉!听天由命吧。走着走着来到了一个小饭馆前面。   说是饭馆,其实就是一个带轮子的铁皮房。以前厂子里宿舍不够用,人又多,没办法。弄了几个铁皮房给男职工住,后来盖了家属楼,都分到了房子,宿舍就有地方了,这里就空了下来。被几个外地人租来做小生意。   其中一家就开了个小饭馆。这时候正是吃饭点儿,饭馆门开着,灯光从帘子透出来。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林怀宇有点纳闷,平时这个点儿里面人早满了。今天这是怎么了这是。   迈步挑帘进到里面。铁皮房不大,能有个十几平米。分成两间,里面小点,就做厨房,外面大点用来招待客人。   一共四张桌子全空着,林怀宇挑了最里面一张坐了下来,喊了一句:“老板娘!上菜!”   从里屋应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身高一米六左右。身材匀称,不胖不瘦。长的不算好看但也绝对不丑。土话来说就是一般人儿,她是南方人。皮肤很好,说话细声细气的,感觉很舒服。他男人姓方,也是个老实巴交的本分人。   林怀宇他们厂里的男人们没事都愿意来这儿喝几杯。跟老板娘调戏几句,老板只是傻笑,也不生气。   林怀宇也来过几次,混的熟了,说起话来也比较随便。   老板娘一看是他,忙笑着走过来:“呦,是怀宇兄弟啊,今儿怎么来了。家里没人给你做饭吧!”   林怀宇一撇嘴:“这是什么话,今儿怎么就不能来啊!兜里有钱,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来一瓶老白干,切盘猪头肉,在拍个黄瓜。现成的包子再给我蒸上一笼!”   老板娘笑着答应一声进里面准备。都是现成的,没一会儿菜上来了。林怀宇用牙咬开瓶盖,倒了一满杯。也不说话,一口酒一口菜。一边喝一边想心事。   小饭馆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气氛有点干。   老板娘凑过来坐到他对面,低声说道:“怀宇兄弟,听说你们厂里要减人了?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臭女人!哪壶不开拎哪壶。林怀宇最烦聊这个话题了。但也不好意思不回答,一脸的敷衍说道:“啊,好像是有那么一说。”   老板娘好奇的问道:“那你能被减下来吗?”   林怀宇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下来就下来呗。怕个蛋,要不然本大爷还不想干了呢!这破厂子早晚得黄。晚走还不如早走呢。”   “话是这么说了”老板娘扭扭屁股身子往前靠了靠:“那你要是下来有什么打算吗?你年纪轻轻的总不能就这么在家混日子吧!”   “打算?”林怀宇几杯酒下肚身体有些热,头有点发沉。迷着眼睛静静的看着老板娘。感觉这娘们今天特别的骚。本来也不难看,今天更是格外的透着股骚劲。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暂时还没想那么多,走一步算一步吧!”   “可别说姐没提醒你,你心里可要有点数儿,你要是没工作,家里也没钱。将来这老婆可就难找喽!”老板娘眯眯眼,笑了笑:“要不要姐给你出个主意?”   林怀宇斜眼看着她:“你?你能有什么好主意?”   “这要是别人我不跟他说这个”老板娘说着把头又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你没看今天我这都没人吗。”   林怀宇一听,确实,要搁往常这时候饭馆几乎都是满的。当下说道:“就是啊,我也纳闷呢,今儿是什么日子啊!人都哪去了?”   老板娘又往他身边凑了凑,丰满的胸部快要挨上他了。轻声说道:“你还不知道呢吧,听说北边压龙山二仙洞里面出了宝贝了!有个放羊的无意间闯了进去,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金盘子,逢人就说里面还有好多呢。现在人们都疯了,全往哪儿赶呢。我家那口子也去了。要是也能捡一个那可就发了!”   这个消息太劲爆了!来的太突然!林怀宇有点发懵,压龙山二仙洞从来没听说出过什么宝贝。洞里他也去过几次,都是跟着朋友去玩的。洞不是太深。也没什么好看的,只是在洞的最里面有一口井,黑幽幽的看不见底,也没人下去过。听老辈人说古时候这里住过两个老道在这里修行,所以才叫二仙洞。   “那洞里我去过,除了口井什么也没有啊”林怀宇纳闷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就是前几天的事。一开始大伙也都不信,后来看到那个金盘子,金光闪闪的,上面还有好多漂亮的花纹。一看就是个老物件。由不得你不信呢!”老板娘说起来眼睛里闪着光,脸都涨红了,呼吸也急促起来:“我们当家的也去了,好多人都去了。你不去看看吗,万一有好事呢,你说是不!”   林怀宇虽然不学无术,但也知道如果遇到这种事会发生什么。对啊!万一有好事呢,万一我也捡到个宝贝呢,那还上他妈什么班。躺着都够花一辈子的了。   林怀宇心中想着,一仰头儿把杯里的酒干了。52度老白干强烈的作用下他感觉浑身发热,像有一团火在身体里燃烧着。   他喜欢这种喝完酒之后天大地大我最大的感觉。也难怪,年轻,身体倍儿棒。本来头脑就容易发热,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光明的未来。   “算账”   “不用了,这回算我请你吃了。”老板娘看他的意思也是要去,忙说道:“怀宇兄弟,你家大哥中午午就带着几个人去了,到现在他们几个还没回来呢,你要看见就让他们早点回来。省得我惦记着。东西得不着不要紧的,可别再把人弄丟了!”   林怀宇一脸坏笑道:“丟了不更好!正好给你挪地方,凭你的模样找个小老板还是不成问题的嘛!”   老板娘笑着啐了他一口:“放你娘的狗臭屁,你们看不上,我还当个宝呢!”   林怀宇笑着和老板娘借了一个手电,摇摇晃晃的走出了小酒馆。   小凉风一吹,脑袋有点凉了下来。没走几步呢就后悔了,这么多人都去了,有东西也都让人捡走了。连根毛都不带给我剩的,现在去还能赶趟儿吗?可转念又一想:嗨!管他呢!现在闲着也是无聊,厂子里的事我说话也不算。爱咋咋的吧!当溜达散心了,反正也不远。   心里想着就顺着厂子后面的小道往山上走。压龙山就在厂子后面,约摸两公里左右。   相传很久以前,村里荆棘沟还是一条河,河里有一条黑龙整天兴风作浪什么的,这种故事个个都大同小异听的多了可信度就降低了不少。   林怀宇是从来不信这些的,可信的人也不少,后来村民们焚香祷告上苍,玉皇大帝派二郎神下界,抽干了河水,抓住了黑龙。把它压在压龙山下,黑龙不服,怨气冲天。每天在山下吞云吐雾,它吐出来的雾有毒,方圆数里之内寸草不生,无论人畜是中者立毙。玉帝无奈,为平息黑龙的怨气,封它为压龙山山神。   它化作一口井,镇守着这座山,此井底传说直通阴曹地府,深不见底。   林怀宇上次来的时候还上学呢,脑海中记得那口井除了黑洞洞的深不见底以外没什么特别的。怎么会突然就有宝贝了。   想着想着就来到了山脚下,小路到了山脚就没有了。想上山只能踩着碎石头往上面一点一点的爬,荒山秃岭的,树也没有几棵。平时除了放羊的根本没什么人来。   林怀宇往下一哈腰,手脚并用向上爬了一会儿,一阵山风吹过,感觉有点冷。心里有点打鼓,我真是没事闲的,这么晚居然跑来爬山,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有病呢。   心里念叨着,手却没有停,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山洞口慢慢清晰起来了,林怀宇感觉有一股莫名的兴奋,仿佛有了那么一点期待,不由得加快了速度。不一会儿到了洞口。   站在洞口看了看。嗯?里面感觉有点安静啊,老板娘不是说她老公也来了吗,还有别的好些人。怎么连个动静都没有,奇怪了。   打开手电四处照照,四周一片漆黑,只有风呼呼的刮。什么也听不清,硕大的山洞口像一个张着大嘴等着吃人的怪兽。里面也是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   林怀宇有点胆怯了,刚才的酒劲儿已经完全过去了。心中暗想:只有我一个人能行吗?我现在站在这都有点害怕,万一有什么事都没人能知道。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突然从里面传来了微弱的声音,虽然听的不太清。但是肯定是人的声音不会错的。   林怀宇突然精神一振,心想:不会有问题的,饭馆老板方大哥和一伙人一起来的。肯定在里面呢,怕什么!   心里想着抬腿就往里走。山洞不是很深,手电光线很强看得很清楚。跟小时候来的时候一样没什么变化,顺着通道,拐了两个弯来到一片开阔地。   这里好像一个大厅,厅内四周一片空旷,中间有一口一米见方的井,井口是用大条石封起来的。井边站着一个人,正在往里面看着什么。从背影看正是饭馆老板老方。   走这么久终于看到一个熟人,林怀宇心中有点激动,忙上前打招呼:“方大哥!”   井边站着那人因为太专注往下看,没注意身后来了人,被吓了一跳:“谁?”   “我啊!化工厂的小林。老去你家吃饭呢”   “欧!是小林啊。”老方看上去有点慌,不过马上就恢复了正常:“你怎么也来了?谁告诉你的?”   林怀宇一脸坏笑:“嘿嘿!今天心情不好,去你哪儿喝一杯,你家嫂子跟我说的。怎么样?找到什么东西没有?”   老方好像有些紧张:“听那败家娘们胡说,根本就什么都没有。洞里洞外都找了一个遍。除了这口井还没看过。”   老方说完就不再理林怀宇,转头又往井里看,林怀宇也凑过去扒住井口探头往里面看,黑洞洞的,也不知道有多深。   林怀宇头也没回的问道:“不对啊方大哥,嫂子说你们来了好几个人呢,怎么只有你自己在这,其他人呢?”   没人说话,林怀宇纳闷,心想怎么没回答呢。起身想回头看看,在抬头的一瞬间,猛然发现在老方的脚边有一个大口袋,都已经鼓起来了,显然里面装满了东西。口袋是黑色的,所以刚进来时竟然没有注意到。   林怀宇心猛的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抬头一看,老方的脸上的表情跟刚才已经是截然不同。   老方一把掐住了林怀宇脖子,脸上的肉都扭曲了,目露凶光:“你看到什么了?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里的?到底谁让你来的!”   林怀宇双手用力往外掰,但是老方力气太大了,根本掰不动。涨红着脸说道:“方大哥,真的是嫂子告诉我的!她还让我告诉你,她担心你,让你早点回家。方大哥你放心,今天的事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我保证会让它烂到肚子里!”   老方眼中杀气减弱了一些,声音也不像刚才那么凶狠了。但手上的劲却没松,嘴里说话还带了点哭腔:“小林啊,你别怪方大哥,我也是没办法啊!你现在看到的这口井,它不是一口普通的井。它直通阴曹地府的转世灵台,每年的七月十五,大批的鬼魂要去转世投胎,但是,不是每个鬼魂都可以投到好人家。那怎么办呢?做鬼和做人一样,也有穷鬼和富鬼之分。穷鬼没的挑选,安排什么就是什么。而有钱的鬼就不同了,它们会向阳间买命!”说着踢了一下脚边的黑口袋:“这些就是它们送上来的买命钱。”   老方说的唾沫横飞,越说越激动,手上可一直没松劲儿。林怀宇呼吸越来越困难,手也渐渐无力。   老方接着说道:“我们方家祖上就是茅山术士,传到我这辈儿已经没剩下什么法术了,现在这社会也不是那个时代了。但是与阴曹鬼卒订下的契约还在。三年前我搬到这里就知道这口井,但是一直都没有机会。三年了!终于让我等到了今天。你别怪我!要怪也只能怪你好奇心太重。他们几个都让我送下去了,你也下去吧!如果有来生但愿你别再遇到我!”   说完两手往里一带,膝盖往前一顶,大头朝下把林怀宇就扔进了古井。   林怀宇在昏昏沉沉中感觉身体直线下落。耳边听到呼呼的风声,也不知道井有多深。感觉好像永远都到不了底似的。脑袋里默默念道:我现在在做梦,这一切都是在做梦。梦醒了就好了。对,没错!就是在做梦。梦醒了让妈给我做好吃的补一补,都是那个什么减员给闹的。噫!怎么眼泪流出来了?我哭了吗?我为什么要哭啊!为什么要在梦里哭啊?明明醒了就可以看到爸爸妈妈了啊!这该死的眼泪怎么停不下来啊! 卷一 第二章 无奈的选择 林怀宇也不知道这井有多深,感觉好像往下掉了一辈子那么久。突然听到“砰”的一声,紧接着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脑袋里一片空白,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到有人在叫:喂!喂!快起来!到你了。   “叫我呢吗?”林怀宇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感觉身体轻飘飘的,不由自主的就向那个声音飞过去。   我这是怎么了,已经死了吗?为什么感觉不到疼痛。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慢慢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平整空旷的空地,空地上耸立着一座巨大无比的高台,高台前边由一座石桥连接。桥头上站着一个“人”。   随着声音的召唤,到了那人的近前,嗯!这应该是人吧,身材高大魁梧,一身古代人装扮,一看就是练家子。背后背着两把大钩子?   林怀宇不认得是什么兵器。只是看起来像大钩子。往脸上看,一对大眼睛精光闪闪,批肩长发。这脸……老天!这根本不是人脸,这是一匹马的脸啊!   怎么会有人长了这样的脸啊。对了!这里应该就是阴间吧,难道这就是传说中阴曹地府牛头马面中的马面?   林怀宇感觉有点害怕,虽然觉得自己应该已经死了,没什么好怕的了,但是真的看到这个人身马脸的东西还是心里怕的很。   正在愣神的时候。听那马脸人说道:“看什么呢!快点过来,时辰到了。”   林怀宇有点摸不着头脑,抬腿想走过去。身体却不听使唤。   嗯?怎么飘起来了。他低头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我的腿呢!怎么看不到我的腿啊!林怀宇差点没吓昏过去。   “你已经死了,现在看到的只是你的灵体而已啦。肉身在哪边”。马脸怪人用手往林怀宇身后一指。   林怀宇哭丧着脸回头一看。自己刚才醒过来的地方趴着一个人,身体都摔扁了,七窍流血,显然早就死翘翘了。虽然有点心理准备但是骤然看到自己的尸体,还是有点承受不了。   我真的已经死了?想到这里林怀宇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马脸人一脸茫然不耐烦:“好了,哭什么哭啊!早晚都是要死的嘛,有什么好哭的。”   “放屁!”林怀宇心里难受的不得了,听到这话勃然大怒,心想反正我也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对着马脸人怒吼道:“你知道我死的多冤吗!王八蛋才想死呢,好死不如赖活着这话你没听过啊!呜呜呜!我他妈的真的是冤死的。我本来想喝点酒睡个舒服觉的,谁成想稀里糊涂死了。还他妈是替人家死的。你说!你说我冤不冤!”   “没什么冤不冤的,一个贪字罢了”马面怪人的脸上似笑非笑的:“人一动了贪念就是为自己打开了地狱之门,只不过人们都看不到而已。再说了反正死即是生,生即是死。都没差的,快准备下好上路了!”   “上什么路啊?你在说什么啊!我都已经死了还上哪去啊!”林怀宇哭喊着不动地方。   马面怪人笑了:“你这人真是的。告诉你吧!人是不会死的,死的只是你的肉身而已啦。”   林怀宇慢慢止住哭声,抽泣着说道:“什么叫不会死啊?我现在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啊!麻烦你说清楚点。我书读的少你可别骗我啊!”   “唉!看你的样子的确挺可怜的,我就给你简单说说吧。”马面怪人叹了口气:“人类是不会完全死掉的啦!因为人类并不是单一的个体。它是由肉体和灵魂两部分组成的,肉体是物质组成部分。这部分是会腐坏的,所谓的死亡指的就是肉体的腐坏。   但是作为人来说指的并不单单是肉体,而是在这个肉体中共生的灵魂,人和动物的肉体都是物质组成。而把它们区分开的就是灵魂了。   肉体腐坏的时候,灵魂是不会腐坏的,所有的灵魂都会来到这个转世轮台这里,重新投胎寻找一个新的肉体。所以才说人是不会死的,死即是生就是这个意思。明白了吗?”   欧!林怀宇听的云里雾里的但也明白了个大概意思。疑惑的问道:“那照你这个说法,人人都是长生不老了?”   马脸人微微一笑:“呵呵,当然不是了!你想的倒美,如果那样都去做人了,神仙也没有长生不老的。灵魂在投胎前会给你一碗马面汤,洗掉你前世的记忆。你的灵魂就会一片空白,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时候的你才是正式的死亡了,然后在这转世轮台上重新启动下次生命的记忆。所以说呢,你这一次的死亡只是下次的重生,懂了吗笨小子!”   林怀宇一愣:“马面汤?不是孟婆汤吗?”   马面怒道:“孟婆做的汤才叫孟婆汤,我马面做的汤当然叫马面汤了!真是啰嗦,孟婆休轮回假了,要很久才回来呢。她的活都留给我干了。   你放心吧,她把方子告诉我了,我做的也没差。如果没洗干净算你小子捡了个便宜。快点跟我上台吧!”说着把手向林怀宇招了招转身向高台走去。   林怀宇感觉身体不受控制,不由自主的就跟在他后面飘去。台子看着很高,其实并不高,只有三层,只是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做的,闪着青幽幽的光,看上去有点瘆人。   马面带着他来到第一层入口处,只见前面立着一个高大的拱门,门上有一个宽大的牌匾,上面写着两个大字“莫问”。   什么意思啊?林怀宇搞不懂也不敢问。跟着马脸怪人进到门里面,看到有很多的鬼魂在那里飘来飘去。   “它们在干什么?”林怀宇到底没忍住问了一句。   “也没什么了,都是一些勘不透的人。放不下过去的种种不想喝那碗汤。”马面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根本没有那个必要,所有的人类都是在创世之初就存在的,失去的只是在世间的皮囊,灵魂是永恒的。世间那些所谓的幸福美好都只是过眼云烟而已,可惜能看破的却是廖廖无已。更多的人还是痴迷于眼前的虚幻不能自拔。”   林怀宇听了感觉有点不明觉厉,觉得这番话说的很有水平。但是又好像不是自己这个层次的人可以理解的了的。也就不敢再问。   穿过第一层有个向上的阶梯。马面脚下不停直接上了台阶,林怀宇身不由已的跟在后面。心中暗想老是这么飘来飘去也挺好玩的,又快又省力。   刚想到这猛然间又反应过来,不由得气乐了,林怀宇啊林怀宇!你怎么心这么大呢,都挂了还想这些用不着的。   正在这胡思乱想呢。转眼间就来到了第二层。   第二层跟第一层一样,只是鬼魂少了很多。   马面走到其中一个鬼魂面前站住了。点了点头说道:“来了,见个面吧!”   嗯?见面?见什么面?难道这里还有我的熟人?林怀宇有点纳闷,来到那个鬼魂面前。   只见这个鬼魂身材高大,气质高雅,面色祥和。三绺长髯垂在胸前,身上穿的看不太清好像是古代的官服。冷眼一瞅派头十足。   只见他上下打量了林怀宇几眼,点了点头。低头跟马面说了几句什么,转身飘然而去。   林怀宇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又不敢问。   马面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身往第三层走去。   “刚才那人谁啊?”林怀宇忍不住又问了出来。   “是你要替他转世的人,你应该听过他,宋朝宰相蔡京。”   林怀宇一愣,忙道:“啊!蔡京!他不是个大奸臣吗?怎么他也可以?谁要替他啊!”   马面一笑道:“奸不奸的看怎么说了,明君手下就都是贤臣,昏君手下自然都是奸臣了。   对了!差点忘了跟你说,本来名额都满了。没想到你来了,又临时赠送了一个名额。所以对你有点照顾。”   等等!什么意思?赠送的!我是赠送的?林怀宇一听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   “等等等一下,马面大哥,你能给我解释解释吗?我怎么感觉有点不舒服呢。谁是赠送的啊!赠送的是什么意思啊!还有,这个替身转世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面停下脚步转回头有点无奈的说道:“你这个人真是好麻烦!不过看你确实有点可怜,我就再简单跟你说几句好了!”   马面低头想了想说道:“这个地府呢,轮回转世是有条件的,人在现世生活,在地府就会有一套积分系统来记录你在人间的种种作为,分为善业值和恶业值两种。根据每个人的善业值和恶业值的不同,转世后的境遇也会不同的。”   林怀宇一听,忙道:“我明白了,善业值高的转世会有好的人生,恶业值高的转到不好的人生是这样吗?”   马面点点头:“没错!你答对了!找替身的鬼魂,都是生前没有攒下多少善业值,所以他们去的地方不是很好。所以要找替身去替他们转世投胎。那个替他转世的人,转世的时候会把善业值分给他们,他们只要再找几个替死鬼身上的善业值就会满了,那个时候再投胎就会有好的去处。这回你懂了吧!”   林怀宇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问道:“那他们这么搞就没人管吗?”   马面苦笑道:“管?怎么管?地府其实和人间是一样的,都有一套自己的运行规则,那些在人间作过恶业的,都怕在阴间受到惩罚,所以在活着的时候就拼命的作法事,烧纸钱,地府上上下下都让他们喂饱了,谁去管他们?   每六十年张桓侯会来巡查一次,也都被他们胡弄过去。唉!没办法。你就认命吧!”   林怀宇听到这,心中有点伤感难过,没想到不管在阴间还是阳间都是一个样。有钱有势的人永远都会有好处:   想到这叹了一口气对着马面说道:“对了,你刚才说的照顾我是什么意思啊?有什么好处吗?”   马面一笑:“当然有了,因为你的情况有些特殊,刚才蔡大人的意思是,让我给你三次机会让你挑一个。不过呢,你也别高兴太早了,蔡大人的生前恶业比较多,也没什么好的让你挑,挫子里拔大个吧,找一个比较好的。”   有好的都出鬼了!林怀宇心中暗想:蔡京啊!历史上有名的大奸臣,他那恶业值轮个几十辈子都轮不完,还有好的呢!别作梦了。我虽然书读的不多,但水浒可没少看,那是个坏的不能再坏的家伙。搞不好转世成个太监也说不定。   转念一想。要是真的转成个太监那可就太倒霉了!不会这么背吧!我已经够倒霉的了!   想着想着就来到了转轮台第三层。第三层台上空无一人,台的另一头有一个硕大的金轮,金光流转,在那里慢慢的转动。他们来到金轮近前停下脚步。   “到了,这里就是转世金轮了。”马面说完在金轮旁边的石桌上拿起一只碗,碗里是黑幽幽,黏糊糊的一碗汤。转身递给林怀宇:“来,把这碗汤喝掉赶快上路吧。时辰不早了。”   林怀宇接过碗来仔细一看,哎呦!这是个什么东东啊!也就比大便稀一点,或者也可以说是稀一点的大便。一股刺鼻的气味直冲脑仁儿。皱着眉头说道:“那个。。嗯。。马大哥,能不能给我换一碗啊,这个东西看着实在是没有食欲呢。”   “闭嘴!”马面差点没气乐了:“你以为我在这请你吃大餐呢!只有这个!快点喝!时间来不及了,你不想选地方了吗!”   林怀宇没办法,苦着脸,皱着眉头,捏着鼻子,把汤灌了下去。喝完感觉自己已经投过一次胎了。   马面看着他喝下去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伸手摸摸金轮,金轮下面弹出来一个小匣子,上面有一把手,抓住那个把手往下一按,金轮里面浮现出一个幽黑的方块儿,方块儿上隐隐约约有一些字迹看不太清。   马面看了看说道:“这是个普通百姓的家,比较贫苦,是大户人家的佃户。不过你的身体会健健康康,没病没灾的。”   “不要!”林怀宇叫了起来:“绝对不要!我家就够贫苦的了。干嘛还去一个贫苦的。”   林怀宇心想我爸要是厂长的话我也不会有今天。还贫苦!省省吧。   想到老爸心里突然一阵难过,我都死了老爸老妈还不知道呢,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呢吧,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马面仿佛看出来了,微微一笑道:“想家了?没什么,很快你就不想了。”   说完把把手又按了一下。从里面又出来一个方块儿,不过这次颜色没有那么黑了。   “嗯!这个是一个普通家庭,家里有几十亩地,还有一头牛,三间瓦房。还不错呦!以蔡大人的恶业值来说,算好的了。”   不错吗?林怀宇有点犹豫,想再看看最后一个是什么再说,反正也是他让我挑的。这可是我的人生啊!可不敢马虎。   马面看他没说话,知道他没有相中。把手里的把手又按了一下,金轮中又浮出一个方块儿,只不过这个方块儿和前两个不同,忽明忽暗,一闪一闪的。   马面看了看没说话扭回头看了林怀宇一眼:“官宦之家,锦衣玉食。”说完就一动不动的看着林怀宇。脸上的表情非常奇怪。   林怀宇一听心中狂喜,还有这么好的事儿呢!我还以为全是垃圾呢。等等!怎么老马的表情怪怪的,不会有什么猫腻吧?先问清楚点比较好。   当下没急着决定,笑着问道:“马大哥,你没跟我开玩笑吧?你不是说没什么好的吗?这个是怎么回事!”   马面脸上的表情恢复了正常,叹了口气:“你叫林什么来的?”   “林怀宇!”   马面点点头:“嗯,林怀宇。我就叫你小林吧!”   林怀宇连连点头:“没关系马大哥,你叫我什么都行。只要你喜欢,随便怎么叫我都无所谓的。”   马面叹了一口气:“小林啊!你的情况比较特殊,能遇到我也是你的缘分,我破个例跟你多说两句。”   林怀宇一听这是有话要嘱咐我啊!连忙点头:“马大哥你说吧!我听着呢。”   马面接着说道:“命运这东西啊!其实并不是注定的,它是可以改变的!所以才让每个转世的鬼魂都喝一碗马面汤来的。”   林怀宇一听怎么感觉这么别扭呢,还是孟婆汤好听点,心里这么想没敢说出来。   马面接着说道:“虽然马面汤功效强大可以洗去前世的种种,但是并不能左右来世的境遇。你能在来世走什么样的路还是要由你自己来决定。可能你积累了很多的善业值,但是突然被一个大的恶业值覆盖,就会遭到恶报。也可能积累了很多恶业值被一个大的善业值覆盖。就会有善报。这些都会改变你来世的命运,善恶其实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我和你说这么多也没用。反正你转世的时候全会忘掉的,如果你运气足够好,还能残存那么一点点记忆的话,那么希望你能记得我现在和你说的话吧!”   马面可能也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及时打住,对林怀宇正色道:“闲话少说吧!好了,现在告诉我你的选择!”   嗯。。。林怀宇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马大哥,我还是想要第三个,不怕你笑话,我从小在普通家庭长大,没吃什么苦,但也没享什么福,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尝尝富贵人家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马面沉默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说道:“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   说完把把手抬了两下,前两个方块悄然消失了。   “不过嘛,选第三个是有条件的,这个条件就是要减掉你一半的寿命!”   林怀宇吓了一跳,心中暗骂:你大爷的怎么不早说,现在才告诉我。看样子前两个也不可能再选了,你妹的,老子让你玩儿死了,感觉被这混蛋摆了一道。   马面接着说道:“你看你是想前减呢还是后减呢?”   老子哪都不想减!林怀宇心中暗自咒骂,嘴上却陪着笑:“马大哥,什么是前减,什么是后减啊?”   “前减嘛,顾名思义,就是减掉你的前半生,后减就是减掉你的后半生”。   林怀宇虽然学习不怎么样,脑子还是满灵光的,前减是从后半生开始活,后减就是要英年早逝啊!我还是前减吧我,虽然前半生没享受到,起码也是个完整的人生啊。怎么也比英年早逝强吧!   心里想到这,脸上陪着笑:“马大哥,我要前减。”   马面点了点头:“这就是天意吧。你上前来。”   林怀宇心中有点紧张还有点激动,飘到转世金轮面前。   只见马面伸出手指往金轮上点了点,金轮顶上射下一道光线。由上至下仿佛打开了一扇门,门里面波光闪动,看不出是什么。   “准备好了吗?”马面问道:“准备好了就进去吧。”   林怀宇有点害怕,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一个未知的命运在等着他,而他却毫无所知。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样的生活在等着自己,心中未免有点忐忑。   林怀宇看了看马面,发现马面也在看着他。不知怎么他突然对这个马头人身的大怪物产生了一点好感,感觉它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可怕。相反还有一点亲近。对他着说道:“马大哥,我就要走了,你还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   马面摇摇头:“没有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如果你还能保留一点记忆的话。记住我说的,命运是可以改变的!”   “嗯!我记住了。”林怀宇重重的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向门内飘去。   刚到门口就觉得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量拉扯自己,直接将自己吸到门里面,林怀宇只觉得四周都是明亮的光芒,仿佛在一个光芒组成的大道上飞奔。速度奇快无比。   光道两侧出现了一个个的小方块儿,方块儿上浮现出各种图像。从自己小的时候爸爸妈妈抱着自己在公园玩,然后是在学校里上课,还有在同学的书桌里放死老鼠,在工厂里工作,跟同志们侃大山。一张张,一幕幕都是他的人生经历。   林怀宇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这就是人生的走马灯吧,等它走完了我的记忆也就会消失了。拜托!给我留一点!那怕只有一点点!我不想全都忘掉啊!只让我记住我的名字也好,拜托了!   林怀宇想着想着,意识渐渐的模糊。啊!别了!我的亲人和朋友们!别了!我的前世!别了!我那短暂而又平凡的一生! 卷一 第四章 努力的学习 连着两天,林怀宇都没有走出房门,每天在房间里听珠儿讲一些自己过去的往事,兴趣来了,再行一遍周公之礼,乐此不疲。也渐渐的从珠儿口中,了解了更多自己身体的秘密。   他现在唯一感觉有点担心的是珠儿说过他是一个雅量高致,文采风流的人。   正牌弘治十八年进士,曾任翰林院编撰,国子监祭酒,号称“诗书画三绝”,是个有大学问的人。学问这个东西林怀宇虽然没有,但也知道那是需要长年累月的刻苦才能取得的。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想到这儿林怀宇就有点头大。可转念一想反正已经这样了,胡思乱想也没有用。能混就混过去,实在不行就用失忆症这招挡一挡。   最后没办法了就只能捞点钱,带着珠儿跑路,找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过二人世界。   嘿嘿,林怀宇心里想的美起来,抱着怀里的美娇娘又睡到隔天下午才从沉睡中醒来。   打量打量怀里的美人儿,娇艳的脸上还是挂着两道泪珠儿。还没醒。   林怀宇心里有些得意。正所谓金榜题名,洞房花烛都是人生美事。以自己的这点能耐作梦都不敢想的事,居然都让自己遇到了。   想到这忍不住差点笑出声来。等平静下来。林怀宇又有点心虚了,也不能老在家里不出去吧,这算怎么回事啊。   自己对这个叫严嵩的本体还是所知甚少啊!还差的远,不单单要了解他本身有什么特点,还要知晓他和周围的人的关系,有哪些交际圈子。今后的路应该怎么走,真的是要费点脑筋,好好想一想才行。   “我叫严嵩,我儿子叫严世蕃,我是现任的吏部左侍郎。这个左侍郎是个多大的官啊。管什么的。上面还有多少级。这些都还理不清呢。唉!怎么感觉古代更不好混呢。   林怀宇正在胡思乱想呢。身边的珠儿醒了,她慢慢坐起来,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转过身来一脸的娇羞看着他。   也不说话。身无片缕,长发及腰。美人乍起,风情万种。   林怀宇看了一眼,马上身体又有了感觉。虽然身体可能比较老,但是因为有一颗年轻的心。这种事开了头就没个够。   伸出双手把珠儿抱在怀里亲了起来。珠儿咯咯娇笑挡住他的手:“相公!快饶了我吧!日子还长着呢,不急于一时。以后保不齐还有你吃腻的时候呢。”   “我恐怕一辈子都吃不腻,难道你就不想要吗?嗯?嘿嘿!”林怀宇一脸坏笑,手却一直没闲着。   珠儿拢了拢长发正色道:“相公!,我是女人而且还年轻,怎么样都无所谓,你都已经年过半百了。这种事儿做多了,对你的身体一点好处都没有,更何况你还是大病初愈呢。”   林怀宇听完感觉有点扫兴,看了看怀里的美人儿。叹了口气:“唉!你说的也有道理,看在你是真心为我好的份儿上,这次就饶了你。”   珠儿一看他神态有些不悦。连忙凑过去抱着他的脖子娇滴滴的说道:“好相公,难为你知道我的心,等过些日子你的身子大好了,要多少还没有?到时候我天天缠着你,只要你不烦我就好了。”   林怀宇一听大乐,对着她的小嘴儿狠狠的嘬了一口,拧了下她雪白粉嫩的小脸儿:“不烦,不烦,一辈子都不烦。”   珠儿羞答答的低下了头心里美滋滋的,心中暗想:相公没生病以前虽然对自己也爱如珍宝,但从来不会和自己说这些话,现在像换了个人,嘴巴比蜜还甜,不过我还挺喜欢这样的。珠儿心里高兴,脸上笑盈盈的起身穿好衣服,又伺候林怀宇穿衣。   林怀宇站起身走到穿衣镜面前,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哦,镜子里的严嵩严大人是有点显老啊,不过两道卧蚕眉,一对儿丹凤眼,皮肤白皙,三缕长髯。看上雅量高致,有点不怒自威的意思。林怀宇感觉很满意。   夫人珠儿招呼着来人送来热水伺候林怀宇洗了洗脸,用青盐擦了擦牙。这玩儿意味道怪怪的还有点咸,擦两下连忙吐出来,用水漱漱口。   珠儿走过来给他披上外套。转身叫丫鬟让厨房备饭。   这时门外有一个丫鬟走进来“启禀老爷,少爷来请老爷安。他问老爷现在这会儿能不能见他,他有要事跟老爷商量。”   我儿子?我儿子见我直接进来就是了,怎么还整这些没用的。还有要事,我现在哪能办什么要事啊!   林怀宇没有说话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夫人。珠儿笑着说道:“世蕃虽然是你儿子,没有你的话也不敢擅入你的卧房,不过他知道你大病初愈还要见你,可能是真的有要事。快请少爷进来。”   丫鬟答应一声出去。不一会儿严世蕃从外面走进来,一躬身说道:“儿子给父亲母亲请安。”说完抬头看了一眼珠儿。珠儿轻轻摇了摇头。   严世蕃心中明白父亲还是没有想起往事。心里叹了一口气,给林怀宇施礼道:“父亲这几日身体可好些了吗,儿子心里着实惦记,可又怕打扰父亲休息不敢过来请安。”   林怀宇打量打量严世蕃,这是他第一次仔细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大儿子,说是大儿子是因为严世蕃比自己也小不了几岁。   只见这个严府大少爷,金冠扎顶,身穿一身蓝色的锦袍,腰扎玉带,脚下是一双黑色绒面的软底快靴,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往那一站真是千般的得意,万般的潇洒。比自己不知道强多少倍。   林怀宇有点看直了,站在哪呆呆的,也不说话。珠儿看他这样,悄悄的在他身后用手指捅了他一下,   “啊。。啊。哦。哪个。。世蕃啊,你急着见我有什么事嘛?”   林怀宇心想:没你帅但我可比你大呢,谁让我是你爹呢。想到这,不由得把腰直了直,胸挺了挺。不管怎么样先把架子端起来。别让人看出什么破绽。   严世蕃恭恭敬敬的说道:“父亲这几日在家休养没去吏部当值,吏部来人打听什么事。我说家父突染急症不能理事,已经请大夫瞧过,用了些药,今儿才见好转。等身子大好了再去吏部当差。晌午宫里来了个小太监也来问父亲的事。我照回吏部的话又回了一遍,方才司礼监的陈公公奉旨来看望父亲,还有圣上赏赐父亲的东西,儿子跪接了。皇上给臣子赏东西是要进宫谢恩的,儿子来看父亲方便与否,若不能亲自进宫就由儿子去代父亲谢恩。”   林怀宇心中有点慌乱,进宫当然就是去见皇帝了,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电视剧也没少看,应该跟剧中演的差不多吧。一个不留神惹皇上不爽。一句拖出去斩首!咔嚓一声小命儿没了。   林怀宇想到这真的有点害怕了。忙道:“那个,嗯。。既然你能去,哪就你去吧,我现在这个样子,让皇上见了也不高兴,万一说错了话还容易惹祸上身。”   “是!”严世蕃答应一声:“儿子见到皇上就这么说,家父突染急症,不能人事。请了几位名医都束手无策,幸得太医院太医方汝真施以良方,妙手回春。将家父救转,但家父身体虽然暂时无碍,神智却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暂时不能到部理事。还请皇上恕罪。父亲以为如何?”   嗯!不错!很得体。   林怀宇大喜,心想这个儿子不错嘛!能说会道的。看样子要想在这个时代混下去以后还要多指望他才行,点了点头说道:“就按你说的办吧。”   “是!”严世蕃答应一声转身出去。   “世蕃不错嘛,办事很靠谱啊!”看着这个大儿子出去,林怀宇情不自禁的夸了一句,   珠儿笑着说道:“相公大概不记得了,世蕃号称神童,三岁识字,六岁就能写文章,十二岁考中秀才,十五岁以乡试第三名的身份高中举人,明年就要参加京里的会试大典。相公你一直都非常的自豪,深以为荣!”   林怀宇深以为然,不住的点头。他也开始感觉到自己身上背负的各种身份已经开始苏醒,而自己却还完全没有准备好迎接新的生活。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啊!   林怀宇有些发愁。珠儿虽然跟自己说过这个身体的一些情况,但是还远远不够,还应该尽可能多的熟悉这个叫严嵩的自己,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才是长久之计。   想到这,跟珠儿说到:“夫人,这样下去可不行啊,还是要尽快的帮我恢复记忆才可以,你可知道我平时都在哪里办公?都写过什么东西?全都拿来我看,这样或许对恢复我的记忆有帮助也说不定。”   珠儿重重的点了点头说:“相公请跟我来,我带你去你的书房。”   说完挽着林怀宇的手臂走出房门,点手唤个小丫鬟叫秋英的在前面带路。   林怀宇问了一句:“嫣红呢?怎么她不来伺候?”   珠儿笑着说:“相公你平日公务繁忙,家里的事都不大管的,嫣红是我的娘家陪嫁丫头,平时帮着我料理一些家里的事。内宅的事由她帮着我料理,外面的事都交给世蕃的。平时嫣红都不跟着的。这几日相公生病,才让嫣红在房里伺候。方才我让嫣红去把府里这几日的细务整理一下,能处理的她就处理一下,她处理不了的再报给我,相公喜欢,我现在就叫她来伺候相公。”   “哎呦,夫人误会了,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绝对没有别的意思!”林怀宇赶忙澄清。   “她是咱们的通房丫头,就是有此意也是应当的。”珠儿笑着说道。   林怀宇有点不好意思,脸上一红讪笑着说:“有这种事?我竟然不知道。”   干咳了一声,通房丫头是什么鬼?不过听起来好像可以碰的样子。嘿嘿!心里有点小激动。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绕过正房回廊,来到了后花园。   花园不大,倒也精致。凉亭假山,花花草草。赏心悦目,花园的北角有一片竹林,沿着竹林的甬道。走了几步就看到一座三间的小厅房,门楣上有一块匾,写着“问心堂”三个大字。   林怀宇不知道什么意思,也没敢问。   小丫头秋英紧走两步,打开房门把帘子挑起来站在旁边。   两个人走进屋子,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还没入冬呢,地龙就点起来了。   珠儿挽着林怀宇进了左边房间,屋子不算很大,进门左手边有个花架子,上面摆了几盆水仙,文竹之类的花。靠窗是一架紫檀木的大条案,条案上摆放着一座青花笔架,上面吊着一排能有十几支大大小小的毛笔,旁边是一个七星端砚,砚上斜放着一块子安堂的松烟香墨。   屋子中间有一个摇椅旁边放着一个用黄花梨木做的茶几,茶几上摆着一套紫砂茶具,看上面包浆闪着毫光,不知道用了多久了。   北面和东面两面墙从上至下立起两个大书架,这书架也太大了,书架前面还有一把梯子。不用问,肯定是取书用的。   珠儿笑着说:“相公,这里就是你平时读书写作的地方了。”   说完又挽着他来到东面屋子,东屋就简单多了,一张八仙桌两把太师椅,窗下火炕上有一个红木炕桌。   “有时工作晚了就在这屋歇息。”珠儿转头看他,脸上微微有些羞涩“相公,你还记得这里吗?你在这里工作的时候我经常过来陪你,你还常常读书给我听,给我念你写的诗。”   说着说着目光有些迷离的看着前方,仿佛神识又带她回到了那一个个令她终身难忘的夜晚。   林怀宇心里有点酸溜溜的:这两个骚拍整的还挺浪漫,不都说古代人很保守的吗?我看也不尽然。可惜啊你心中的那个相公已经挂喽,你现在这个相公别说写诗了,干的也写不出来。还我记得呢,我能记得的话,那真是活见鬼了。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说:“哦。嗯。我好像有那么一点印象。”   珠儿一听兴奋不已,转身又带他回到西屋,指着那两个大书架:“相公你看,你写过的所有东西都在这了。这个上面放的是你写过的文章,还有诗集。还有你批注过的书。那边是原件保存的公文以及来往的信札。还有你收藏的古董书籍。这些是。。。”   “好了,我知道了”林怀宇听的是心头乱颤,菊花一紧。赶忙打断,不让她往下说了。   “等下我慢慢的仔细看。肯定能想起些什么的。”   珠儿双手抱住他的腰,头伏在他的胸前轻声道:“没关系的相公,慢慢来,不着急。其实。。”珠儿说到这突然停休了。   “其实什么?”林怀宇好奇的问道。   珠儿羞红了脸。把头整个埋在他胸口。声音好像蚊子一样:“其实就算你恢复不了记忆,我还是会像以前那样爱你的,所以相公你也不用太勉强自己。”   林怀宇看着胸前的珠儿,明艳动人,秀色无双。心中暗想:这女人真是要命啊!跟她在一起,我就是没失忆也会被她给弄失忆了。这样可不行。想到这说道:“珠儿。”   “嗯!”   “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回到府里告诉家人。就说我这段时间要静静的想事情,任何人不要来打扰我,外面的事还是交给世蕃,里面的事你揽总。我在这里好好的看看这些东西,让嫣红来伺候我,每天给我送饭。你看怎么样?”   话音刚落,就看珠儿一下子把头抬起来,一脸的娇嗔:“我不要!那样我怎么能放心得下!我要天天和相公在一起!”   林怀宇连忙道:“好,好,那就你留在这里,让嫣红去管家里的事。”   珠儿这才破涕为笑。当天就命人将行李搬过来,在这住了下来。将那些信札,书籍,诗作通通全看了一遍。最主要是那些有关宫廷礼仪,官场潜规则,人与人之间交往的方式方法等,也都记下来。珠儿虽为女流之辈但也是大家闺秀,识文断字的,一般的事都能说出个七七八八,官场上的事情不清楚,就把严世蕃叫来。   严世蕃一看是父亲要问,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林怀宇为了能够适应当今社会,努力恶补暂且不提。   单说府里,少爷严世蕃主事,大事小情的全来找他拿主意。严世蕃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到也不敢怠慢,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处理的也是井井有条。因为老爷事先有了交代,阖府上下秩序井然,事事有条不紊。对老爷患病一事都守口如瓶,不管外界怎么打听。都一律摇头不知。   这一日,门房的小厮飞奔着跑进来禀告。司礼监黄锦黄公公奉旨前来府中探视。   严世蕃不敢怠慢,吩咐一声开中门迎接。   中门一开,只见司礼监秉笔大太监黄锦一身正装,手拿拂尘走了进来。   一看严世蕃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迎接自己,忙走上前去搀扶起来,笑道:“公子不必如此,咱家此来并没有什么旨意,只是奉了皇上的口谕来探望严大人,严大人病体可好些了吗?”   严世蕃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回答:“家父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神智上偶尔还有些糊涂,目前正在府中静养,外客来人一律不见,都由在下接待。”   “嗯!”黄锦满脸堆笑:“公子小小年纪如此通达世理,严大人真是教子有方啊,将来雏凤清于老凤声,前途不可限量啊!”   “黄公公过奖了”严世蕃心里有些得意嘴上却说:“世蕃才疏学浅年幼无知,本不能登大雅之堂,无奈家父病重急需静养,世蕃身为人子也只能勉力为之,若有什么怠慢处还望黄公公担待一二。”   黄锦大为赞叹。暗想:人言严嵩的独子严世蕃聪慧过人,少年老成,处事敏达。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忙说道:“哪里,哪里。公子过谦了。”   严世蕃忙请到上房落座,吩咐一声:上茶!   严世蕃坐到下手相陪。心中揣揣不安,口谕也是旨意啊!看样子今天是躲不过去了,想到这站起身来:“黄公公请稍待,我这就去请父亲。”黄锦端起茶碗微微一笑:“有劳公子。”   严世蕃躬身退出房门,转身向后花园书房走去。边走边想:父亲闭门静养已经一月有余,自己也有好多天没见到了,不知道恢复的怎么样了。老天保佑,但愿父亲能康复如初。即使不能恢复到从前的样子,言语举止也不要失仪才好。   正想着就来到严嵩的书房前轻叩门环:“父亲,儿子来给您请安了。”   不一会儿,房门打开,帘子挑了起来。珠儿夫人从里面出来。   “世蕃?”珠儿知道严世蕃如果没有大事不叫他是不会来的。忙问:“出什么事了吗?”   “回母亲的话,家里没什么事,是宫中司礼监的黄公公奉了皇上的口谕来看望父亲,口谕也是旨意,儿子没办法,过来请父亲过去见见。”   “快进来吧!”珠儿夫人将严世蕃让进西屋。   此时我们的林怀宇正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脑袋里将这些天来学到的东西从头到尾整理清楚,耳听得外面有人说话,慢慢睁开眼睛,看见珠儿带着严世蕃从外面走进来,坐着没动又把眼睛闭上。   严世蕃走到近前轻声说到:“儿子给父亲请安了。”   林怀宇还是没睁开眼睛,故意用一种低沉的声音说到:“世蕃啊,你今天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严世蕃仔细看看林怀宇的脸。面色红润,气色如常,看不到有什么异样,心下一宽:“父亲,您自打上次报病,距今在家已一月有余,皇上着实惦记,特命司礼监黄锦黄公公来看您来了。”   林怀宇一听心中有点紧张,这一个月来他真没闲着,把严嵩留下的所有东西都看了一遍,对严嵩本人以及他活动的一些主要圈子都有了一些了解,尤其是宫里的太监和各部的官员更是不敢漏掉。   这个黄锦他知道,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儿,司礼监首席秉笔大太监,锦衣卫镇抚使,提督东厂。在宫中是仅次于司礼监掌印太监吕芳的二号人物。这样的人来看自己说什么也躲不过去了。不知道自己这一个月来的辛苦用功能不能顺利过关啊!   算了!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晚见不如早见。就算有什么疏漏现在也好搪塞。   嗯!想到这,林怀宇站起身:“珠儿,给我更衣,既然是黄公公来了,我是一定要去见见的。”   珠儿答应一声。忙伺候他穿衣漱洗。   严世蕃心中忐忑:“父亲,您觉得。。?”   林怀宇听出来了“看样子对我心里没底啊!”   林怀宇没说话,洗漱完毕,转过身道:“你看怎么样?”   严世蕃小心答道:“黄公公不比别人,父亲还是要小心应对较好。”   林怀宇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我们走吧!”   严世蕃看父亲容光焕发,气度威严。跟以前别无二致。心下暗自高兴。忙在前面引路。   父子二人回到前院正房门前,林怀宇突然站住不动。   严世蕃一愣,不解的轻声问到:“父亲。您怎么了?黄公公就在里面等你呢。”   林怀宇没有说话,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犹如翻腾的海水,不能平静。自打自己投胎转世来到这里,除了府中亲近之人还没有见过外人。和黄公公的这次见面应该算是对自己的第一次考验,能不能为今后的生活开个好头儿,就看今天了。   林怀宇想到这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胸中的激动之情。   “世蕃”   “父亲!”   “开门!”   严世蕃推开房门,林怀宇昂着头,迈着稳健的步伐随后走了进去。 卷一 第五章 本色的出演 走进房门,一眼就看到太师椅上坐着一个人。   头戴三山冠,身穿红色蟒纹官服,官服上绣着一只大雁,面黄无须,一对儿细眼精光四射,炯炯有神。   不用问,这肯定就是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黄锦了。   林怀宇急忙上前紧走两步,一躬到底:“下官严嵩,见过黄公公。”   没办法,太监因为是皇上身边的人,所以地位在历朝历代都很高。   明朝宣宗时期,宣宗皇帝感到公务繁忙,不胜其累。下令教宫里的太监们读书识字,一来是为自己分担繁重公务,二来也是为了制衡日益强大的内阁朝臣。   至此太监的地位愈加高涨,形成了皇帝,太监,内阁三权分立的局面。太监见官大三级已经成了官场潜规则。林怀宇心知肚明,当然不敢造次。   黄锦见状连忙双手相搀:“不敢不敢,严大人快快请起。”   林怀宇站起身伸手相让:“黄公公请上座。”   黄锦也一伸手:“严大人请”。   二人分宾主落座,下人上茶。严世蕃站在林怀宇身后,准备着若是父亲有什么失礼之处,好站出来打圆场。   林怀宇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这个大儿子,心里踏实了不少。从进门到现在自己的表现还是可以的,想到这心里有些小得意。   侧身说道:“不知黄公公驾到,有失远迎,还望黄公公恕罪。”   黄锦微微一笑:“呵呵!严大人太客气了,大人突染重病多日不朝。皇上甚是挂念,特命咱家前来探望。今见大人气色红润,荣光焕发,想是已经病体康复,痊愈如初了。真真是可喜可贺啊!”   林怀宇一听到黄锦提起皇上,忙起身施了一礼:“下官何德何能,敢劳圣上挂念,真是愧不敢当!”   黄锦端坐不动,摆了摆手:“严大人不必多礼,快请坐。咱家还有话要问大人。”   林怀宇恭敬答道:“黄公公但讲无妨,下官知无不言。”   嗯!黄锦点了点头。停了一会儿,接着说到:“听说大人这次能够逢凶化吉,多有仗太医院太医方汝真之力,此话可当真啊?”   关于自己患病一事的来龙去脉,林怀宇已经听严世蕃从头到尾的说起过。当下点了点头:“不错,多亏了方太医妙手回春,下官此次才能死里逃生!”   黄锦接着往下问道:“那,方太医有没有说过什么是失魂症,又是如何染上此病的呢?”   林怀宇有些迟疑,不知该如何回答。小心的说道:“关于此事方太医也语焉不详,下官不敢冒然作答,公公为什么不去太医院亲自问方太医呢?”   黄锦没有往下再问,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瞒严大人,方太医自打你府中出来,就回到太医院闭门不出,来人请他看病他也是一概谢绝。半月前他突然上书,言及其母病逝要求回家丁忧守制,司礼监不疑有他,准了他的假,没想到他竟然改名换姓,化名李春,带着全家老少归隐山林。   司礼监也曾派人去找过,可终究没有找到。此事着实蹊跷,就连皇上听说了,也觉得不可思议。想到他在临走前只来过严大人府上为大人看过病,所以皇上认为他突然离去会不会和大人的病情有关。所以才特派咱家来找大人了解了解。”   林怀宇一听也觉得很奇怪,心中暗想:这太医在搞什么鬼?跑什么啊?有什么大不了的啊!真是的。   他对详情并不是很了解,不敢冒然搭话:“公公,按说公公找下官问话,下官怎敢不据实以告,怎奈下官当时人事不知,对具体情形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待下官仔细了解一下在具体的回复圣上可好?”   黄锦点点头说道:“也只能如此了。对了!严大人。还有一事。大人染病告假已有些时日了,我看大人身体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大碍。不知何时能够复职到任啊?”   林怀宇心头一动,心想终于来了啊!该来的早晚会来的。林怀宇啊林怀宇,考验你的时候到了,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想到这拿定了主意,假装叹息,用袖子挡住了脸,当他把袖子放下脸转向黄锦的时候,奇迹发生了。只见他双目微红,泪光闪动,嘴唇蠕动,声音颤抖:“不瞒黄公公,下官虽然抱病在家,但下官的心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皇上,想着朝廷,作梦都希望能够早日回到朝堂之上。下官身为臣子,不能为君父分忧,反让君父为我担心,下官就是百死亦不能赎罪。请黄公公上陈皇上,就说下官明日即可复职到任!”   哎呀妈呀,我咋这么有才呢,这小词儿整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怕你是草木之心也会被我感动的。   林怀宇心中一阵得意。黄锦被林怀宇这一出儿弄的也是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啊!大人对皇上的一片忠心咱家已经知道了。咱家一定会如实的禀报皇上的。请严大人放心!”   严世蕃在旁边也吓了一跳,没想到父亲还有这一手儿,和以往那个一身正气,威严优雅的样子反差有点大啊!不过这一招看样子还蛮管用的,我得学着点。   黄锦说完站起身:“既然这样,咱家就先告辞了,咱家还要赶着回宫向皇上交旨,就不打扰大人了。”说着话,抬腿就往外走。   “公公请留步!”严世蕃走上前,这时早有个丫鬟从里屋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紫檀木做的小盒子。严世蕃从盒子里面拿出一块造型古朴,莹润若脂的玉佩。说道:“公公,此玉乃宋代古物,被我父无意中获得,我父一直也是爱如珍宝,今将此物送于公公,望公公不要嫌弃。”   黄锦半推半就:“这如何使得,正所谓君子不夺人所爱,此物既是严大人心爱之物,咱家怎好生受。啊!哈哈。”一边说着一边将玉佩收入袖中。   林怀宇心领神会,忙道:“公公休要客气,希望公公能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下官足感大恩。”   “一定!一定!”黄锦说着转身告辞离去。   父子二人送到大门外。转身回到上房。林怀宇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珠儿夫人也从内堂出来,三人相对无言。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片刻。严世蕃打破了僵局:“父亲,明日您。。?”   林怀宇叹了一口气:“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也不能老躲在家里啊,早晚都是要去的,听天由命吧!”   “相公”珠儿走到林怀宇身边轻声说道:“我观相公这些日子已是恢复的差不多了。即使出去也没什么大碍。大可放心。”   严世蕃也说道:“是啊,父亲,您今日的表现出乎儿子意料之外,言语表达流畅,应对得体,没有任何失礼之处。显然已经是大好了。”   严世蕃心里暗想:尤其是最后一段影帝级表演更是留下深刻印象,心里想的嘴上却没敢说:“一会儿儿子再跟您说说宫中以及朝堂上的人事,还有父亲所属吏部各同僚,这样应该就差不多了。”   林怀宇点点头:“嗯,其实我最担心的倒不是他们,而是。。”   “皇上?”   “没错,我担心我到任后皇上不知道何时会召见我。万一他要是问起我的病来。。”林怀宇说到这突然停了下来。   严世蕃说道:“父亲不必多虑,料也无妨。”   “哦?”   严世蕃接着说道:“父亲请想,此事除了府里人等并无外人知晓,就算府里的人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再加上方太医已经找不见了。此事已经是死无对症,父亲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谁能挑出什么来?这是其一。”   林怀宇一愣:“还有其二?”   严世蕃微微一笑:“父亲有所不知,圣上近日对修仙问道之法颇感兴趣,常命锦衣卫和东厂去收集一些道家古籍以及炼丹修真之法,儿子斗胆推测,皇上关心的并不是您的病情,而是您如何患病,患病之后经历了什么。”   林怀宇想着黄锦自来府之后所说过的话,不住的点头:“有道理,有道理,那依你看来,我要如何应对呢?”   “八个字!”   “哪八个字”   “随机应变,随心所欲。您说什么皇上都会相信的,只要是皇上感兴趣的。”严世蕃说完狡黠的笑了一笑。   林怀宇一听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伸手一指严世蕃:“啊,啊,哈哈哈哈!”   两人相视而笑,屋子里的气氛立刻阴转晴天。   珠儿不明白他们两个说的是什么,不过看到他们开心自然也高兴。   林怀宇看着眼前的这个大儿子,虽然相处时日尚短,但心中亲近之意却与日俱增,如果我没有转世成他父亲,而是兄弟或朋友。那样的话也许感觉会更好吧!想想有点好笑:这哪是我能说了算的呦!   闲话少提。当晚,严世蕃在书房帮着林怀宇,挑要紧的人和事仔细讲解了一遍。   林怀宇记得也认真。一直忙到深夜。觉得差不多了。各自回房安歇。   翌日一早,起床洗漱完毕,吃过早饭。珠儿将官服拿出来给他换上,红袍犀带,锦鸡补服。头戴乌纱,足蹬细绒面儿千层软底儿的官靴。   真的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长的本来就精神,打扮后更是气度雍容,高贵不凡。   珠儿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林怀宇,眼里浓浓的爱意快要流淌出来了。   众丫鬟也齐声夸赞:老爷真是好样子!   林怀宇心中大为得意,在屋中转了一圈。没想到珠儿一见差点没晕了过去,连声叫道:“这如何使得。快,快去请公子过来。”   林怀宇疑惑不解:“夫人,出什么事了吗?”   珠儿一脸焦急,也不说话,脸憋的通红。   须臾,严世蕃急急忙忙赶过来。看着珠儿夫人:“不知母亲叫孩儿过来有何事吩咐?”   珠儿对着林怀宇说道:“相公,你再走几步给世蕃看看。”   林怀宇有点纳闷,在屋里又走了一圈儿。   严世蕃一看吓了一跳。这几步道儿走的,那真叫一个离了歪斜,是丟裆掉胯啊!   忙笑着说道:“父亲这几日在家静养,很少出来走动,儿子也疏忽了。若是在家也就罢了,今日到部当值可万万不能这么走路,轻者被那些官员们取笑消遣,重者被言官们发现,以举止轻浮,有辱国体,参上一本。虽不至有性命之忧,但在皇上心中父亲的地位一定会大大降低。   林怀宇很不开心啊!超不开心的。甚至有点上火了。一丝悔意涌上心头。这是什么玩意儿啊,走路都犯法了?现在感觉当初的选择有点轻率啊,也许可能那个有房有地的家庭更适合自己也不一定呢。   唉!后悔也没用了。林怀宇一脸丧气:“可我只会这么走。”   严世蕃满脸堆笑:“父亲,不要在意。我来走几步,您照着学,一会儿就成了,没什么的。”   林怀宇点点头,心想:“好嘛,儿子教老爸走路,想想就好笑。我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废物的老子了。”   严世蕃接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的,只不过是官员们为了展示自己的身份和威仪,而练出来的一种特定的步伐,因为样子很像家鹅,所以也称为鹅步。走起来是这样的。”   严世蕃说着就绕着屋内走了起来。起左脚沿着中轴线向左前方45度迈出,右脚跟着也沿着中轴线向右前方45度迈出。如此反复。   林怀宇一看鼻子差点没气歪了,什么鹅步鸭步的,纯纯的外八字。就这个在我那个年代都当病治的走法,在这里居然是官步!!这种审美标准差距实在太大了。   没办法,看不上也得学啊。这种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走几次就差不多了。但是以前那么走已经根深蒂固了,一不留神就露出来。所以神经还要绷着点。   林怀宇感觉差不多了:珠儿,世蕃,怎么样?二人点点头表示认可。   就这样走出府门,八人抬的暖轿已经备好。严世蕃抢先一步挑起轿帘,扶林怀宇上了轿子。自己翻身上了一匹高头大马。   “起轿,去吏部!”   吏部衙门离严府不远,没用一刻钟就到了,是一座三进的大院子,看上去古朴庄重,各司主事,各科给事中,全都在此办公,包括杂役一共有近百人,轿子在衙门口停下。   严世蕃急忙下马,将轿帘拉开把父亲扶出来。   门房杂役和守卫,一见是严嵩严大人,全都下了台阶,规规矩矩的站在两旁。   “小的们给严大人请安,严大人身轻体健,尤胜往昔,定是大安了。小的们恭喜大人。”   林怀宇打个哈哈,一边道着辛苦一边往里面走。   头一进是给事中。二进是各司主事。三进正房三间,中间是尚书吴鼎的房间,两边是左右侍郎办公的地方。   刚进前院早有报事的将严大人复职回来的消息传了进去。   各部属官纷纷迎了出来。“哎呀,严大人啊!您可回来了,下官等着实挂念,去了府上几次都被家人挡了回来。”   “在下在家夜夜焚香祷告,希望大人能平安无事。”   “自从大人告病,卑职无心理事,寝食难安。天天都在盼望着大人能早日平安归来!”   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马屁拍的是一个比一个响。   林怀宇有点哭笑不得,明明都巴不得我嘎嘣一下死了才好给他们挪地方。偏偏又都说的这么感人,真的都是人才啊。   林怀宇一一抱拳拱手:“有劳诸位费心挂念,严某愧不敢当。”   寒暄几句刚要往里走,忽听耳边传来抽泣之声。定睛一看,人群中有一人面色苍白,眼含热泪,嘴唇颤抖,一步一步挪到他近前,上下打量。哭着说道:“大人面色红润,气色如常,看来是大好了。大人有所不知,您患病这些日子卑职每天是以泪洗面,坐立不安。只恨老天不开眼啊,为什么让那些灾难降临到大人身上!下官每思及此,都痛不欲生,恨不得以身相替!今见大人病体康复,更胜往昔,一时情难自制,望大人念及下官一片苦心,恕罪则个!”   一时间捶胸顿足,声泪俱下。估计他爸爸死了他都没这么伤心。   林怀宇目瞪口呆,张着大嘴半天没合上,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将下巴由地上捡起来安到脸上。   看此人眉清目秀,面白无须,三十岁左右。只是眼角有些下垂,添了几分破败之相,未免有些可惜。看了半天不认识。   其实他谁也不认识,名字和脸对不上号。没办法只能上前:“这位是?”   没等说完,就看眼前这货,目光呆滞,泪光闪动,嘴唇颤抖。   林怀宇一看鼻子差点没气歪。心想:你还有完没完了,演上瘾了是吧。   只见这人颤抖着说道:“大人!大人你不记得文华了吗!”   哎呦,这个名字我知道,林怀宇一下子想起来了,这货是嘉靖八年的进士,现任吏部江西主事。叫赵文华,文华文华,还是有点才华的,不是个饭桶,不过这人品嘛。。唉!就那么回事吧!   当下一拍脑门说道:“哦,我当是谁,原来是文华啊,让你费心了。老夫这次重病,有好多事情都记得模糊了。唉!你千万不要介意啊!”   林怀宇看着他心中有些感慨,原以为自己的演技已经是影帝级的了。到了官场上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里个个都是影帝级的。   尤其是这个赵文华,已经到了我即是戏,戏即是我,戏我两忘的至高境界。真是厉害。想到这儿心里未免有些担忧,看样子以后要经常跟他们打交道了。对付这帮家伙脸不够厚,心不够黑恐怕绝对不行的。有点不好弄啊。   心里想着,脸上带着微笑。像多年未联系的老友般,和众人一一打着招呼,被众星捧月般拥进办事堂。   林怀宇感觉实在是有点不胜其扰,高声说道:“诸位!诸位!听严某一言。诸位同仁对严某的一番心意,嵩已尽知矣,来日必有所报,但今日老夫复职首日,理应尽快熟悉公务,清理往日积欠,方不负朝廷与诸公所望,不知诸位以为然否?”   你看!这几句小词儿一怼,立马见效。众人纷纷点头,拱手告退,只有赵文华还跟在旁边。   嗯?林怀宇转头问道:“文华。你还有事吗?”   赵文华微微一愣,说道:“大人忘记了?下官是大人特简的部务帮办啊!”   林怀宇一皱眉心想:有这事儿吗?算了算了,随便吧!   当下说道:“既是如此,就请将这几日积压的公文拿来我看看。”   赵文华答应一声。不一会儿端着一大堆公文回来。林怀宇一看,好家伙,这一大堆,点着火都能把我给炼了!干嘛呢这是。   赵文华慢慢的把公文放到桌上,擦了擦汗说道:“大人,这是浙江送来的,您先看着。卑职这就再去取其它的。”   嗯!!怎么个意思?这是浙江的??林怀宇眼神有点绝望的抬头看着赵文华。   赵文华笑着说道:“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每天都有公务到京,其它省份的,等大人看完了,我再去取。”   死了,这回真的死了!林怀宇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就又有了要死掉的感觉。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部喜剧电影里面的台词儿:“这,里,是,天,地,会。还,是,整,人,会”啊! 卷一 第六章 正式的开场 林怀宇看着眼前如山的公文,有点头昏脑胀,一把拿过身边的邸报。先看看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事再说!从一个月前的开始看起。   嗯,四川生苗闹事,广西少数民族聚众作乱,黄河水患。。。。   等等,有点乱啊。再拿一张,是人事任免。福建延平府推官徐阶调任浙江巡查使,礼科都给事中夏言升任。。嗯?礼部尚书?什么鬼?发生什么事了。   给事中与尚书中间隔着千山万水,坐着火箭上去的?他干了什么受到皇上这样的赏识?厉害啊!   林怀宇点手唤赵文华:“文华啊!过来一下。”   赵文华不敢怠慢,快步走过来:“大人!您叫我?”   林怀宇指了指邸报:“这个夏言。。是不是升的有点快啊!他有何来头啊?”   赵文华微微一笑:“您是说夏大人哪!那可了不起了,他是嘉靖八年的进士。给皇上上过一道本章。提议实行郊祭之礼,天地分开祭祀,东郊祭天,西郊祀地。并完备了祭祀之礼仪。圣上大为欣赏,正好礼部尚书李季深致仕。皇上一道圣旨直接掌管礼部。入阁那是早晚的事儿了!”   林怀宇听完倒吸一口冷气,不是因为他升的比火箭还快,而是因为本朝嘉靖皇帝以礼仪贵之,故礼部尚书地位超然,隐隐有凌驾于各部之上的意思。内阁辅臣们更是非礼部出身不能入。让他出任礼部这是要让他入阁的意思吗?这样的人我一定要好好结交,早晚会用的上呢。   正想着呢。门上人来报:司礼监黄公公来传旨来了!   林怀宇赶忙站起身,浑身上下收拾干净。出来跪在当院迎接圣旨。   一会儿,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黄锦缓步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林怀宇。高声喊道:“圣上有旨!吏部左侍郎严嵩接旨!”   “臣严嵩接旨!”   黄锦将圣旨展开,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吏部左侍郎严嵩,病体康复,销假回朝,朕心甚念,旨到,即行入宫见驾,钦此!”   林怀宇双手高举:“臣!严嵩!领旨谢恩!”   黄锦将圣旨一卷捧在手中。满脸堆笑:“严大人刚刚复职,即蒙皇上召见,圣眷之隆,朝野罕见啊!”   林怀宇双手接过圣旨“请黄公公入堂奉茶,下官稍加交待即随公公进宫面圣。”   黄锦一摆手:“茶就免了吧,大人快些,皇上还等着呢。”   林怀宇回房叫过赵文华:“文华啊!你去我府中一趟。见我儿严世蕃,就说我入宫见驾,让他不必挂念。”   古时候臣子入宫面圣。因不知吉凶祸福,都要和家里打声招呼。让家里有个心里准备。尤其大明洪武年间。到了每天上朝或进宫回来都要摆酒压惊的地步。赵文华答应一声去严府报信不提。   单说林怀宇收拾妥当,随黄锦进宫见驾。   威严的紫禁城在阳光中熠熠生辉,高大庄严。不过当今嘉靖皇帝却不在里面。皇帝在西苑修了一座道观,经常在那里炼丹修道。   林怀宇跟着黄锦来到西苑万寿宫前。   黄锦停了下来:“严大人请在此等候,咱家先进去禀告一声”。   林怀宇一拱手:“有劳公公”。   片刻之后由宫内出来一人,却不是黄锦。   此人来到林怀宇身边,一抱拳:“严大人!”   林怀宇一看此人长身玉立,面容清瘦,二目有神,气度高绝,三缕长髯飘洒胸前。不认识!忙施礼问道:“大人是?”   此人微笑道:“严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在下夏言。嘉靖八年的进士,当年的副主考正是严大人!”   林怀宇一惊。心中暗想:“原来他就是夏言!居然还是我的学生,不过看样子人家也没拿我当老师。毕竟他现在是礼部尚书,皇上身边的红人嘛。   想到这林怀宇满脸陪笑:“原来是夏公,失敬,失敬。下官拜读过大人的本章,大人所提的郊祭之礼乃上古之礼法,见解独到,令人万分钦佩啊!”   夏言面无表情:“严大人过奖了,严大人居官清正,文采风流,才是真正的清流领袖呢。”   两个人互相吹捧了几句,夏言转身告辞。   这时黄公公由宫中走出来,点手唤他:“严大人,皇上叫你进去呢!”   林怀宇一听忙拍拍身上的尘土,正了正仪容。迈步进了内殿。   庄严肃穆的大殿空旷无人,里面用厚厚的惟幔层层隔挡着。   绕过几层惟幔来到殿中间,只见一个硕大的八卦法床摆在正中,床的四周用白纱笼罩,床隔着几步远有一座一人多高的八卦炉,炉前站定一人,正是当今天子,嘉靖皇帝朱厚熜。   林怀宇一见连忙跪倒:“臣严嵩,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靖皇帝没有转身,抬头看着外面。过了一会儿:“你来了,身体可好些了吗?”   林怀宇恭恭敬敬的答道:“不敢劳圣上挂念,臣的身体已经大好了。”   “嗯。那就好。”嘉靖帝又是沉默不语。   林怀宇如坐针毡,又不敢冒然搭话,这种吉凶难测的感觉让他有点冒汗。   过了一会儿,嘉靖皇帝又问道:“听说你得的乃是失魂症?这是个什么稀奇古怪的病症,怎么得的?”   林怀宇早有准备:“回皇上话。”说着将严世蕃告诉他的方太医的诊断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嘉靖帝默不作声,半响才道:“把你在病中所遇,再与朕细说一遍!”   林怀宇忙道:“臣记得不是太清,只记得臣的神识离开身体,来到一个黑暗之处,穿过漆黑的走廊,到了轮回转世台前。。。。”   林怀宇舌泛莲花,滔滔不绝,添油加醋,将准备好的那一套说辞全都端出来了。   嘉靖皇帝听的津津有味,入了神了。自言自语道:“真的有!真的有!”   林怀宇爬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心头一阵狂跳,但愿佛祖保佑能够顺利过关啊!拜托了!   嘉靖帝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说道:“严爱卿,平身,赐座。”   林怀宇一听,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心想:这就算齐活!   旁边的黄锦搬过来一个绣墩来让他坐下。   嘉靖帝接着说道:“爱卿为官清正,办事勤谨。朕素知之,泰山祭祀皇父一事你办的很好。”   林怀宇躬身答道:“此乃为臣份内之事,不敢劳圣上挂记在心。”   居功不自傲,嘉靖很满意。点了点头:“爱卿对道家学说有什么看法啊!”   林怀宇一听,来了啊,来了。关键的来了。这要回答不好之前的努力可全都白费力气了。想了想说道:“臣自幼学的都是孔孟之道,对老庄一学涉猎不多,依为臣所见道家与道法并不相同。”   嘉靖一听来了兴致:“哦?有何不同呢!”   林怀宇稳了稳神接着说道:“道家学说是一种处世理念,治国的方法。而道法则是对人的个体进行修炼的法门。两者不能同概而论。其中道法则更需要无上的恒心与虔诚才能有所进益,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林怀宇觉得这么说还有点不到位,决定再下点猛料:“臣在魂游地府之时,鬼卒曾经有过这么一句。凡人要想得道非九世不得历其功,但若是身份贵重之人,可赖祖上余殷,得事半功倍之效。肉身成圣也指日可待!”   这一句说的正中嘉靖帝的心怀,他想听的就是这个。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你说的可是真的?”   林怀宇急忙站起身,跪倒在地连连叩首:“臣对圣上一片忠心,天日可表,焉敢以谎言欺君以图进身。望圣上明鉴!”   嘉靖帝面色红润,呼吸急促,兴奋不已:“怪不得蓝道行说朕道心深种,假以时日必能证无上大道,我大明自太祖皇帝至朕已历十一世,先祖福荫重如泰山!啊!哈哈哈哈!”   林怀宇感觉马屁拍到了地方,心想机不可失,趁热再烧旺一点,神情肃穆,正色说道:“其实臣自打入宫后就感觉有一股气笼罩臣身。让臣心旷神怡,神清气爽。病后不适一扫而空。臣也不知是何缘故!”   嘉靖大喜:“哦?是吗?你也感觉到了吗?朕这几日确实感觉有些进益。想必是与此有关也说不定!既然如此,爱卿可以常来见朕,朕也愿与爱卿分享心得。你我君臣可以互相印证,共享无上大道。”   林怀宇至此。将自己的天赋彻底的解放。只见他摘掉乌纱,以头抢地。痛哭失声:“微末小臣怎敢与人主共享无上大道,圣上天恩,臣铭感五内。只盼有朝一日圣上得证天道,名列四清之时,臣能为圣上身边一名道童,其愿足矣!!”   哎呀,我的天老爷啊!这些话林怀宇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来的,怎么这么顺口呢!   这些话仿佛像一只无形的小手儿正挠到嘉靖帝的痒处,浑身那叫一个舒服:“真真岂有此理,什么四清!朕可不敢那么想,只要在天庭能有一席之地于愿已足。”话虽申斥,却听不出生气的意思。   林怀宇心中暗笑:得嘞!嘿嘿。   旁边的黄锦听的直皱眉,心说:这严大人是怎么了。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人啊!严嵩号称清流领袖。气度威严。不苟言笑,嫉恶如仇。对朝中权贵更是从不假以颜色。今日一见,完全判若两人。这马屁拍的都有点丧良心。唉!当日在他府中就感觉奇怪。纳了闷了。   嘉靖帝接着说道:“夏言举荐你接任礼部尚书一职,他对你很看重啊。”   礼部尚书?夏言不就是礼部尚书吗?林怀宇有点纳闷。   嘉靖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淡淡的说:“夏言升任武英殿大学士,已经入阁当值了。”   原来如此!人家原来已经入阁了。林怀宇心中狂喜,礼部尚书啊!这是要上天的节奏吗?搞不好有一天我也能混个阁臣当当呢。嘿嘿!   心里想的美滋滋。嘴上却说:“微臣才疏学浅,能力有限,不敢当此重任!恐有负圣望,请皇上收回成命!”   你看!这一招叫以退为进,既已是成命又怎么能收回呢。但是便宜话一定是要说的。   嘉靖帝笑着摆手:“你就不用太谦了,你的能力,朕还是心中有数的。关键是要把心放正,不要摆错了位置!”   林怀宇忙从不多的库存里又挤出几滴眼泪:“微臣得蒙皇上圣恩,敢不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以报君父知遇之恩。”鼻涕眼泪又放出来一次。   嘉靖帝有点小感动:“你去吧,稍后由司礼监明发诏谕布告天下。”   林怀宇低着头,双手放在腿侧,一直退到宫门外转身离去。   嘉靖帝看着林怀宇离开,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黄锦不解问到:“皇上您为何叹气啊?”   嘉靖摇摇头问道:“你觉得严嵩这个人怎么样?”   原来是问这个啊。黄锦拿了人家东西当然不能不说点好听的,当下说道:“严大人为官清正,人品端方。那是朝野皆知的事情。不过奴才觉得。。黄锦有些欲言又止。   嘉靖帝看着他,有点不高兴:“嗯?”   黄锦忙接着说道:“奴才只是觉得跟奴才印象中的严大人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嘉靖帝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看看吧,但愿他不要让我失望!”   镜头再转回到我们的新任礼部尚书林怀宇,此时的他正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在皇城的甬道上,幸福来的有点突然,没什么准备。好想唱歌呢。呵呵!   他突然觉得自己现在的表现有点轻浮,但是又控制不住自己。   出了宫门,一眼就看到等在外面的严世蕃,一脸的焦急,看到自己出来,快步上前:“父亲!”   林怀宇摆了摆手,意思让他先不要急,回家再说。严世蕃心领神会,扶着林怀宇上了轿。“回府!”   一路无话,回到府中。夫人珠儿看相公平安回来,心中高兴。吩咐厨房摆桌酒席给老爷压惊。酒桌上林怀宇兴奋的说起了进宫见驾的事,尤其是讲到自己生病时那一段更是眉飞色舞,得意洋洋。最后提到了皇帝已经升任自己为礼部尚书。说到这开心的哈哈大笑。   他这正高兴呢,珠儿也替他高兴,双目含情脉脉,看他的眼神儿都快流出蜜汁来了。频频的为他斟酒布菜。   严世蕃一开始也很高兴,听着听着慢慢有点笑不出来了,也不说话,在哪而想着心事。   林怀宇看到有点不开心:“世蕃,你哪里不舒服吗?”   严世蕃连忙道:“父亲,儿子没有什么,儿子只是觉得有些出乎意料罢了。”   林怀宇不解的问道:“哦?怎么说?”   严世蕃放下酒杯:“父亲有所不知,夏言此人一向以孤臣自居,只效忠于皇上,从不结党。对父亲也颇有微词,上次父亲泰山祭祀兴献皇帝时报了祥瑞,为这事他还参过您一本。这次怎么就。。。?”   林怀宇听他这么一说,感觉也有点不对劲。对啊!他参过我啊,怎么还举荐我登此高位呢?为什么?   林怀宇也有点想不通。算了,先不去想那些,礼部尚书啊!入阁那是指日可待啊。   想到这对严世蕃说道:“世蕃啊!我也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不过既然他向咱们示好,咱们也不能不有所表示,这样吧。你准备一份厚礼,改日我亲自去他家登门拜谢。你看如何啊?”   严世蕃苦笑了一下:“父亲有所不知,自打他当红以来,去他家送礼的人车水马龙,络绎不绝。他不但全都拒之门外,还将那些来送礼的人名字全都记下来,送到吏部考功司。年底评优一概不予考虑,升迁调任更是门儿都没有。如此行事让人不能靠近,送礼之事再也休提!”   林怀宇一听大为钦佩,了不起,我真是孤陋寡闻了,还真有这样的人,以前我们厂长,别说是酒了,拎瓶醋他都收下。   当下说道:“世蕃啊!话虽如此,但我们也不能不表示一下谢意啊!”   严世蕃点点头:“父亲若真的这么想,以后在朝堂上对他的建议多多支持就可以了。其它的先看看再说。”   林怀宇点点头,只能先这样了。酒足饭饱,林怀宇心情大好,带着珠儿回房结结实实的行了一次大礼。   闲话少说,翌日清晨。林怀宇起床洗漱完毕,用完早饭。   严世蕃拿着一份邸报进来递给他:“父亲,这是司礼监刚刚送来的。”   林怀宇接过来一看,是明发的上谕:礼部尚书夏言为人端正,机敏练达,可当大任,即日起升任内阁首辅大臣,其现任礼部尚书一职由吏部左侍郎严嵩接掌。。。。等等。   林怀宇点点头,心里早有准备。吩咐备轿,我要进宫谢恩。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不能马虎。   进到宫内拜见了皇帝,嘉靖帝勉励了几句,叩头谢恩退出。直接来到礼部。   和吏部挨着也是一样的三进院子。一进大门,礼部的官员早就等在那里,纷纷上前道喜。   林怀宇笑容满面一一拱手致谢。被众人簇拥着来到正堂。一眼就看见新任内阁首辅夏言站在台阶之上,正等着自己。   林怀宇不敢怠慢。忙紧走几步上前躬身施礼:“有劳首辅大人久候,卑职实不敢当。”   夏言一动没动,静静的看着林怀宇。少顷慢慢的说道:“严大人昨日在皇上面前一番高论,甚得皇上喜爱啊。”目光斜视,语带讥讽。   林怀宇脸上微微一红:“君父有问,臣子不敢不据实以告。”   夏言一笑:“嗯,望严大人能将才华更多的用到公务之上,则国家幸甚,亦乃是百姓之福,严公请切记之。”   林怀宇感觉脸上有点发烧,心中暗想:妈的!杀人不用刀子啊。至于说话这么带刺儿吗。   连连点头:“大人金玉良言,下官铭记于心。”   夏言点了点头,抬手告辞。   这就算交接完毕。具体的细务由下属们来做就好了。   等夏言一走,礼部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又都围了上来,各种马屁蜂拥而至   “大人圣眷之隆,朝野罕见啊。”   “自圣上登极以来,礼部都是重中之重,入主内阁也是指日可待。”   “日后若有怠慢处,还望大人海涵。”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林怀宇抬手往下按了按:“诸位,诸位!”众人安静下来。静静的看着他。   林怀宇接着说道:“严某不才,蒙圣上隆恩执掌礼部,严某即使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也不能报圣上隆恩之万一。望诸位同僚与严某一起携手共进,同心戮力。为皇上,为朝廷,分忧解难。如此。方不负皇上对我等的期望之情。”   一番话说的声情并茂,入情入理。众人纷纷赞叹,心服口服“大人所言极是,卑职等定以大人马首是瞻。”   林怀宇看着眼前这些人,胸中豪气顿生。“严嵩啊,严大人!我虽然没有经过你的前半生,但是你的后半生就由我来为你画下一个圆满的句点吧!” 卷一 第七章 人生的岔路 嘉靖二十年,林怀宇担任礼部尚书一年整。   对公务的处理也从开始时的手忙脚乱,渐渐变的得心应手,家事国事的双重得意让他深深的感觉到生活的美好,也越来越适应这里的生活。   有时候他也在想。如果现在告诉他可以回到以前的世界。他还会回去吗?答案是。。。不会!   虽然有时候想起爸妈心里还是有些难受。但是仅剩的这点儿亲情很快就被欲望战胜了。   这里一切都太美好了,娇妻美妾,良田大宅,高官得坐,骏马得骑。应有尽有。这些都曾经是他做梦都没有想过的,可现在却又如此真实的呈现在他面前。让他怎么能不心动呢。   只不过唯一有点美中不足的,就是这里的环境好像有点复杂,各种套路和陷阱随处可见,一不留神就有可能掉进去,搞得自己整天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一般,生怕有一点闪失,就有可能前功尽弃。一无所有。   这日早朝,林怀宇早早来到朝房等候,还没进门呢,远远就听见里面声音嘈杂,乱哄哄的,好像个菜市场。   嗯?什么情况?林怀宇心想:这帮家伙胆子越来越大了啊,在这地方还敢如此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一进门,看见各部官员们三五一群,两两一伙在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好像在说些什么。林怀宇有点纳闷儿。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正疑惑间,有人看到了林怀宇。高呼一声道:“严大人来了。”   呼啦一下所有人全都围了过来“严大人!严大人!”   林怀宇瞬间感觉头有点晕,忙伸手示意安静:“诸位,诸位!稍安勿躁,到底出什么事了?阁老们怎么不见?”   旁边一人搭话道:“严大人,你刚来,可能还不知道呢。阁老们一大早就全都让皇上叫进去了。”   看样子是不用上早朝了,阁臣们都被单独叫进去了。   林怀宇感觉有点不太妙,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忙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方才搭话之人又道:“刚才司礼监吕方吕公公过来传了一道旨。是说皇上准备将兴献皇帝移入太庙,已经将阁臣们叫进去商议去了。首辅大人临进宫前让我们不要走,留在这里等消息。”   哦!原来是为这事,林怀宇当时就明白了。   本朝嘉靖皇帝并非是前朝正德皇帝朱厚照的儿子,而是他的堂兄弟,正德驾崩的时候没有留下子嗣,以内阁首辅杨廷和为首的朝臣们就迎立了兴王朱祐杬的儿子,也就是当今皇帝朱厚熜。   但是当时朱厚熜继位的名义是孝宗皇帝的继子身份,按理也就与兴王没有任何的关系了。皇帝是皇帝,兴王还是兴王。   可让杨廷和万万没想到的是,嘉靖皇帝刚刚继位就要强行追封已过世的生父兴王朱祐杬为帝。以杨廷和为首的朝中大臣们自然竭力反对。   由此也就拉开了世人所称的“大礼仪”事件的序幕。   一方以内阁首辅杨廷和为首的全体朝廷大臣们坚决反对,另一方则是嘉靖帝身上所代表的皇权要强行追封。   双方互不让步,斗得不可开交。最后嘉靖帝在张璁的帮助下用皇权压倒了公理,大获全胜。   首辅杨廷和致仕,兴王被追封为兴献皇帝。全体朝臣皆不以为然,只是无可奈何罢了。只能让皇帝为所欲为,总算平息了这场风波,让国家恢复了正轨,不过看来皇上还不是十分满意,这次是要再起事端啊!   林怀宇心情突然变的凝重起来。他是当朝礼部尚书,在这件事上的话语权可是举足轻重的,而且看样子朝臣们也是对他寄予厚望啊!   林怀宇没有说话,手捏须髯。慢慢走到屋子里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众人的眼睛也一直在跟随着他。   林怀宇看着这些人,心中明白,他们是在等他给拿主意呢。   “诸位意下如何啊?”林怀宇觉得这事有点大啊!还是先听听大家的意见再作打算。   “大人,我等的意思是,此事万万不可为之。我朝以礼立国。周公制礼,圣人传之,自古以来都是父死子继。当今圣上乃是继承孝宗皇帝之位,与兴献帝没有半点关系,当然更谈不上祭祀。圣上强行追封兴献皇帝也就罢了,若是再入太庙,只怕于礼不合,有辱国体。我朝自太祖皇帝以下历任先帝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答应的!”答话的这个人说的理直气壮,斩钉截铁。   林怀宇一看这个人,认识。监察御史杨继盛,是个嫉恶如仇,刚强正直。一条道走到黑的家伙。   他的话刚说完。大家纷纷附和“没错!此事于理不合,我们绝不可答应。”   “我等都同意杨大人的看法。”   林怀宇本身倒没这么大反应,他的想法倒觉得皇上这么做无可厚非,本来嘛!给亲爹立个牌位而已,这有什么奇怪的呢。毕竟不管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生父啊!   可他自来到这里,看到的,学到的。所有的这些都在告诉他,这件绝没有这么简单!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个“礼”字上。所谓的礼,说白了就是规则,圣人制定礼法就是给后人订下规则,你要是想玩儿就只能在规则里面玩儿,你如果不遵守规则的话,就不带你玩儿。就这么简单。礼和法是相辅相成的,你没有守礼,那就是违法,既然违法,那么你的所有的一切就都不合法。玄妙莫测,后人都谨守不逾。   但是现在要打破规则的人是皇帝啊,那可就另当别论了。因为皇上也算是可以制定规则的人呢!确实有些难办啊。   林怀宇脑袋里开始飞快的思索着。   此时的西苑万寿宫内,当今圣上嘉靖皇帝端坐在八卦道床之上,双目微闭,面沉似水,一语不发。在他面前内阁四位辅臣还在苦苦相劝。   “皇上”   说话的正是华盖殿大学士,内阁次辅崔銮:“皇上天资聪慧,英明睿智。远超臣等,对圣人所订之礼法更是了然于胸,皇上此举虽然出自人伦天性,但却于礼不合。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臣等恳请皇上收回成命,三思而行!”   这老家伙说了一大堆,中心思想就一句话。意思是如果你不把自己当做孝宗皇帝的儿子。那么你是没资格当这个皇帝的。   嘉靖脸上的肌肉抽了几下,还是没说话。   首辅夏言接着说道:“此事现已朝野尽知,皇上应该召集群臣,举行廷议。然后再定,才是上策。”   嘉靖帝双目微睁,精光四射,怒道:“哼!你想用朝臣来压朕?你以为朕会怕他们?”   “微臣不敢!”   夏言迎着嘉靖帝凌厉的目光毫无退缩之意。   只见他沉声说道:“百官是皇上的百官,也是朝廷的百官,为君父分忧,为国家解难,是臣子的本份。召集群臣举行廷议,就是希望能找到顺利解决此事的办法来。”   “不要说了!朕意已决,无需再议!命钦天监即刻择一黄道吉日举行迁位大典。”嘉靖帝用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口气作了决定。   他心里清楚的很,廷议?廷议个鬼吧!你们能通过才怪呢。   “皇上!”   夏言等辅臣们还想再说什么。被嘉靖帝一摆手:“朕累了!你们都先下去吧!”说完转身进了后宫。   将四人晾在这了。四人无奈,只得站起来,互相看了一眼,转身退出大殿。   刚出门口,夏言突然站住了,一动不动。三人不知所措:“阁老,您怎么了?”   夏言面无表情,看了他们一眼,声音低沉而又坚定:“三位,兹事体大,夏某不敢独专。但我等若不能阻止此事,陷陛下于不孝不义,不单枉为人臣,只怕也无颜面对文武百官,无颜见历代先帝于九泉之下!”   三人面面相觑,崔銮低声说道:“阁老,皇上决心已定,此事恐非我等所能阻止得了的啊!若阁老有何万全之策,但请明言,我等以阁老马首是瞻也就是了!”   夏言的声音仿佛从嗓子眼最深处挤出来的,冰冷的能把人冻成冰:“发动满朝文武百官,包括外面的督,道,府,县。一齐上本!把皇上这道旨给淹了,一定要让皇上知道朝廷的态度!让他有所顾忌,杨廷和没有做到的事情,我们不一定做不到!”三人听完倒吸了一口冷气。   崔銮迟疑了一下,说道:“阁老。一旦这么做,朝野震动,恐怕到时候不好收场啊。”   夏言苦笑道:“崔大人啊!事已至此,还想着什么好不好收场,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做?此事已有前车之鉴,皇上是不会轻易退缩的,但我等臣子之责也必须要尽到啊!不能让人家戳我们的脊梁骨。”三人默默点头。不再说话,随着夏言向内阁走去。   此时朝房中的众臣还在等着林怀宇表明态度。   林怀宇心中不禁大感为难,这种艰难复杂的选择是他从来不曾有过的。天平两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林怀宇心想:我啊!还是不要做这个出头鸟比较好。看看风声再说。   想到这,站起身来,缓缓的说道:“诸为同仁,请稍安勿躁。此事非同小可,严某虽然执掌礼部,却也不敢擅作主张,我看还是等阁老们面圣之后再作打算。诸位以为如何啊?”   众人一听,都默然点头不语,也只能这么办了。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吗,这样大事还是得阁臣们拿个主意。光嚷嚷是没用的。   正在这时,外面报事的进来说阁老们已经出宫了,现正在内阁议事呢。   众人一听纷纷说到:“我们这就去内阁,请阁臣们表态!”说完,一窝蜂似的赶往内阁。   林怀宇也想知道阁臣们的态度,就也跟着去了。   到了内阁一看,以夏言为首的阁臣们正全都在台阶上站着呢。好像事先知道他们要来似的。   众人纷纷上前七嘴八舌:“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有转换的余地?   此事应如何处置,还请阁老们示下。”   “兹事体大,还请阁老们拿个主意。”   夏言一摆手,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夏言环视众人缓缓说道:“诸位,圣意已决,我等苦劝无果,愧对诸公,但诸位同僚切不可灰心丧气。我朝以礼为本。礼不正则名不正!内阁的意思,大家尽臣子本分,各自上本请皇上收回成命,唯有如此,方是我等为人臣子者应尽之责!”语速缓慢有力,不容置疑。   “首辅大人说的没错!”   杨继盛第一个站出来:“礼法为我朝立国之本!圣上此举有违国本。我等为人臣子若缄口不言,陷圣上于不孝就是对皇上不忠,身为朝廷命官,此时若不能挺身而出是为不义!似这等不忠不义之辈,有何面目在立于朝堂之上!”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群情振奋。   众人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没错!杨大人说的对”   “就依首辅大人所言,各自上本陈奏。”   “没错,一本不行就再上一本,直到皇上收回成命为止!”   众人嚷嚷着,离开朝房,各自回府拟本上奏不提。   林怀宇此时的心中也已经有了打算,那就是顺着文武百官的意思,尽量用温和婉转的语气向皇上表明态度,这样一来既不用和整个朝廷作对,也不会对皇上造成刺激,避免在皇上心中留下负面印象。   嗯!就这么办!想到这刚要转身回府。   “严大人请留步!”   林怀宇回头一看,是首辅夏言在招手唤自己。忙上前拱手:“首辅大人?”   夏言走到他的进前:“严大人!大人为官清正,嫉恶如仇。朝野皆知。想当年以刘瑾的权势,都不能让大人屈服半分,满朝文武无不感佩,现如今大人又身处礼部高位。在皇上心中,您的话还是有分量的。还望大人以朝廷为重,以祖宗的江山社稷为重。向皇上直陈利弊才是啊!”   老实说林怀宇心中对夏言还是很敬重的,虽然他可能不是很喜欢自己,但仍然举荐自己接任礼部尚书高位,说明这个人心中只有朝廷,只有江山社稷。没有把个人好恶置于其上,从这一点来看就不能不让人心生敬仰。   想到这忙道:“大人言重了,下官怎么敢当!下官定当尽忠职守。向皇上直言,请首辅大人放心!”   夏言满意的点了点头:“有劳严大人。”   林怀宇拱手告辞,转身离去。   回到府中,命人叫来他的宝贝儿子严世蕃,将今天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跟他说了一遍。   林怀宇问道:“世蕃,你怎么看?”   严世蕃听完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说道:“父亲,此事非同小可,一定要慎重考虑才行啊。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皇上对生父兴献皇帝未能入太庙祭祀一直耿耿于怀,大礼仪事件之后,看似皇上大获全胜,其实是两败俱伤,首辅杨廷和致仕,朝廷大大小小的官员,或革职,或流放,或下狱者不计其数。光在午门杖毙者就有数十人之多。忠义正直之士几乎一扫而空,朝廷元气大伤。经过这二十多年时间总算恢复了一点。可现在又出了这种事,如果双方互不让步的话,只怕大礼仪事件又会重演!”   严世蕃目中精光闪烁,语气平缓,有条不紊的分析着。   林怀宇点点头:“这个道理大家都懂,皇上也明白,只不过都在等着对方先让步而已。”   林怀宇停了一下接着说道:“我的意思跟着百官一起上本,加上内阁的支持,皇上或许会有所顾忌。”   严世蕃也点头表示同意:“父亲就先行拟本,尽量要婉转些,不要着急递上去,明天早上再说。”   林怀宇点点头。吃过晚饭,来到书房。夫人珠儿跟在他身边伺候,为他磨墨添香,端茶倒水。一年多来,夫妻感情越来越好,在府中形影不离,双宿双栖,羡煞旁人。   林怀宇满意之余还有一点小遗憾,遗憾的是夫人跟的太紧,府中这么多漂亮的丫鬟都碰不了,就连通房丫头嫣红也只能趁夫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摸两把。   林怀宇每念及此都感觉有点美中不足。还好珠儿天姿国色,温柔乖巧让林怀宇爱不释手。也就不怎么想别的了。   来到书房,取过一本空白奏章,珠儿在旁边已经磨好了墨。   林怀宇这一年来苦练毛笔字,文采肯定是不行了,但字练的比以前大有进步。虽然比不得以前的大家风范,但一手钟王小楷也有模有样,看的过去了,对付一些公文奏章还可以,众人都以他重病康复为由不是很介意。   林怀宇拿起笔,以他现在的水平写一份高水平的奏折还是有难度的。可有难度也得写啊!   嗯。。林怀宇搜肠刮肚,绞尽脑汁的想。怎么才能既表明自己的态度,又不过于刺激皇上呢?   想了半天,提笔写道:臣,礼部尚书严嵩叩请圣上金安。   臣自幼读圣人之书,修孔孟之道。自知“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法不明,刑法不明则民众无所措手足也。   皇上天资聪颖,英明睿智。对此自是深知。然历朝历代除开国皇帝外,无以追封之帝配享太庙者,皇上当为文武百官表率,亿兆黎民楷模。善纳臣言,则臣等不胜感激皇上天恩。”落款写上臣严嵩顿首百拜,泣血上陈。   写完看了看,嗯,还可以。这样应该能对首辅大人以及文武百官有个交代了。   回头让珠儿把专门装奏章的紫檀木匣子拿来,放到里面。明日一早送到宫里去。   林怀宇把笔一扔,伸了个懒腰,打个大大的哈欠,一回头看见珠儿俏生生站在旁边,秀发披散,云鬓蓬松,妙目含情,笑盈盈的在看着自己。   林怀宇有点热起来。坏笑着一把将珠儿拉到怀里,抓起珠儿雪白粉嫩,柔若无骨的小手,细细的把玩:“你这小妖精又在勾引我。”   珠儿娇笑道:“不管人家在哪里都说我勾引你,我看你就是想欺负人家罢了!”   林怀宇有点把持不住,将珠儿拦腰抱起向床上走去,正要准备行周公大礼。   忽然外面响起急促的敲门声:“老爷,老爷!”   林怀宇好不开心,没好气的问:“什么事?”   小丫鬟开门进来:“启禀老爷,少爷在外面候着呢,要见老爷。”   林怀宇一听是严世蕃,这么晚肯定是有急事,当下兴致全无。披衣起身,珠儿也连忙起身去了里屋。   “叫他进来吧”   丫鬟答应一声出去。   不一会儿严世蕃打外面走进来。一脸的凝重。   林怀宇感觉有些不妙。忙问道:“世蕃,出什么事了?”   严世蕃眼睛看着林怀宇,呼吸有些急促:“父亲,情形有些不妙啊!我派到外面打听的人回来报告说,晚饭前已经有人将奏章送进了宫里,皇上看完大为震怒,将所有上奏章之人全都叫到宫里去,廷杖四十,革职查问。”   林怀宇大惊:“那其他人呢?”   严世蕃脸色通红,声音颤抖:“其余众臣毫不畏惧,正在陆续的向宫中上奏本。听说御史杨继盛杨大人已经在家里备好了棺材,准备抬棺死谏。皇上也毫不手软。以结党乱政为名,将吏部主事崔时贞,兵部侍郎杨家鼎,御史李大方,刑科都给事中欧阳德下狱问罪,锦衣卫缇骑四出,现正在四处抓人!”   严世蕃说完,眼睛紧紧盯着林怀宇。   林怀宇面色苍白,目光呆滞,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口中喃喃自语:“怎么这样,怎么会这样!皇上怎么能这样啊!”   严世蕃痛苦的说道:“父亲,皇上此次决心之大,比之礼仪之争有过之而无不及,孩儿怀疑,皇上此举的真正目的恐怕并非是将兴献皇帝迁入太庙这么简单!”   “哦?”林怀宇诧异的看着严世蕃。   严世蕃定了定神,接着说道:“父亲您想,离追封兴献王距今已经过去十几年了,皇上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及此事呢?又为什么会动如此大的干戈?对朝臣痛下杀手!”   林怀宇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没吱声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严世蕃接着说道:“皇上近年来懒理朝政,专心修道。上次想重新修缮万寿宫。被内阁以国库空虚为由驳回,去年想请白云观观主蓝道行在宫中讲经说法,又被众臣阻止,皇上可能已经感觉到了他的皇权受到了侵犯。我看他这次没准儿是想借着为兴献帝迁庙的借口,铲除朝廷内的朋党!”   严世蕃最后一句话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阴深恐怖,令人不寒而栗。   林怀宇听完浑身打了一个冷战。心脏砰砰跳成一团。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脑海中一会儿浮现出皇帝冰冷而又严厉的目光。一会儿又浮现出文武百官炽热而又期盼的眼神。   严世蕃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年迈的父亲,他非常能够理解父亲此时此刻的心情。一头是自己半生积攒的声名,另一头是阖府上下,男女老幼的身家性命。   太难了!林怀宇感觉自己遇到了有生以来最难的一次选择。不管选择哪一边都会失去对自己来说最宝贵的东西。   他觉得头好痛,心好累。严嵩啊!严大人!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啊!   林怀宇感到胸口有如压了一块大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呆呆的转身,慢慢的拿起刚刚写好的奏本。轻轻的抚摸着。   转头看着严世蕃。“多少聪明懂事的小伙子啊!一定会有大好的前途在等着他。”   又想起在里屋的温柔美丽的珠儿,想起府中所有男女老幼。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心中打定了主意。   颤抖着,慢慢的走到烛灯前,将手上的奏本一点一点送过去。他的脸在烛火中扭曲变形   “对不起了诸位同僚,对不起了首辅大人!我是个懦夫!我不是你们心中的严大人!我只是一个想过美好幸福生活的小人物。我不能再一次失去我的亲人!为了他们,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   看着奏本一点一点的燃成灰烬。   严世蕃痛苦的叫了一声:“父亲!”   林怀宇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眼泪有如决堤的洪水。呜!呜!啊!痛苦的哭喊声响彻四周。   林怀宇深深的知道。就在这一刻,他和严嵩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他现在,就是林怀宇! 卷一 第八章 仇恨的种子 一场惊心动魄的风波就这样轰轰烈烈的结束,公理与强权的战斗又一次以公理失败而告终。   文武百官像一只只飞蛾,扑向那熊熊燃烧的烈火,虽然渺小却义无反顾。激烈而又悲壮的战斗着。   嘉靖帝在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后也并没有赶尽杀绝,而是选择了及时收手,为朝廷保留了一丝元气。   林怀宇在最后时刻选择了站在皇帝的一边。上本赞扬了皇帝为生父迁入太庙的想法。至此旷日持久的大礼仪之争才算真正的落下了帷幕。   嘉靖皇帝一举两得,既打击了朝廷的朋党,巩固了自己的权威,又得偿所愿,将生父迁入太庙祭祀。龙心大悦,下旨命严嵩以礼部尚书的身份入阁,兼管礼部,名列夏言之后,赐龙华阁大学士,太子少保。他也成了这场风波中最大的赢家。   接连数日,林怀宇都闭门不出,也不见客。直到接到皇帝让他入阁的诏书。   林怀宇并没有感到欣喜,而是感觉非常的糟糕,他很清楚这个决定的后遗症,很快就会慢慢的显现出来。   走进朝房之内,几乎所有朝廷所谓的忠义之士都对他横眉侧目,咬牙切齿,轻蔑之情,溢于言表。   林怀宇心里早已经有了准备。对这一切都装做视而不见,厚着脸皮走过群臣。   和他初到此处时截然相反,上前跟他打招呼的人一个都没有,除了赵文华。这个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殷勤,尤其是在知道林怀宇入阁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人在这个时候是最脆弱的,虽然知道这个赵文华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林怀宇心中依然对他好感大增,在心里默默的将他视为了自己人。   走着走着。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严大人!”   林怀宇转头一看,正是监察御史杨继盛,心里不禁一沉,心想:该来的早晚都会来的,躲也躲不过去。   杨继盛一拱手:“恭喜严大人荣升内阁辅臣,卑职等都承蒙大人关照了。不胜感激之至。”   周围的人也全都假惺惺的抱拳拱手   “恭喜恭喜,祝贺祝贺”   嘴上说着恭喜,眼睛却都没有在看他,而是抬头望着房顶。   林怀宇满脸通红。嘴巴张了几下,却没有说出话来。   低头穿过众人来到内阁值房,内阁几位辅臣倒没什么异样,见林怀宇进来纷纷起身拱手见礼   “严大人”   “严大人早”   “恭喜严大人”   林怀宇连忙一一抱拳还礼,来到首辅夏言的近前。   夏言纹丝未动,冷冷的看着林怀宇。   林怀宇不敢抬头,低声说道:“卑职严嵩见过首辅大人”。夏言没说话。房间内的空气好像都凝固了,尴尬无比。   林怀宇脸上犹如火烧一般,过了一会儿。夏言冷冷的说道:“严大人辛苦了,请坐吧。”林怀宇如释重负,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内阁值房并不大,里外两间,外间是办公之用,里间放一些资料。外间摆了五张桌子,正中间一张是首辅夏言的位子,林怀宇坐在夏言的右手边。桌上摆着新到的邸报,以及林怀宇分管部门的公文。   林怀宇拿起邸报先看看朝廷的最新消息。   正看着呢。首辅夏言说话了:“诸位大人”   众人回头看着他,夏言接着说道:“本朝论才大典三年举行一次,但现在朝廷上急需用人。”   说道这夏言停了一下,叹了一口气,众人都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但都没有说话。   夏言冷静一下,接着说道:“皇上想选拔更多的人才为朝廷所用,决定加开一届恩科,凡在籍的生员,举人都有资格报考,此乃头等要务,需要礼部,吏部,户部。三部协调配合,共同努力,务必把这届恩科办得圆满周全。为朝廷选拔一些真正的忠义之士。”   林怀宇感觉这话好像说给自己听的,不由得脸上一热。   礼部由他分管,户部由崔銮分管,而吏部则由首辅夏言亲管。   当下二人站起身躬身应到:“下官明白!”   这个内阁啊,明面上有数人组成,实际上首辅的权力非常的大,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几乎对所有事都有决定权,毫无民主可言,也就是说除了首辅,其它几位辅臣的排位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唯一的作用是等首辅空缺的时候,有机会递补罢了。所以在内阁中夏言说一不二,别人只要听着答应就好了。   只听夏言接着说道:“严大人,所有进京赴考学子都要先去礼部注册备案,不得遗漏,要对所有学子的身份,学籍严格审查,有不符合规格者,冒名顶替者,轻则一律遣返原籍。重则交大理寺审谳定罪。决不姑息。”   林怀宇起身拱手:“是,首辅大人,下官一定秉公处理。”   夏言听他说完眼神怪异的看着他,林怀宇有点心虚,低头坐下不语。   夏言又转过头看向分管户部的崔銮:“崔大人,所有来京赴考的学子,一切所需用度都由户部按人发放。白米,木炭,肉菜等,都要准备好,不得克扣,如若查出,定严加惩处,决不宽贷。所需银两由户部上报内阁审批后统一调拨。”   崔銮站起身:“首辅大人,所有在京赴考学子伙食,每人每天按一两银子的份例发放,折合白米一斤半,木炭二十斤,肉一斤,蔬菜十二两,菜油六两。另外每位学子都加发一身棉衣,一床棉被。”   夏言满意的点了点头。“李大人,孙大人。你们两位没有具体事务,就在此当差值班。严大人和崔大人分头准备吧。我现在进宫向皇上禀告。”说完,起身往外就走。   四人目送他离开。分头准备不提。   林怀宇看夏言出了内阁值房,向几位大臣一拱手“严某也先告辞了”。匆匆走出。   夏言正在走着,忽听得后面脚步声音,回头一看林怀宇正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眉头一皱,停下脚步:“严大人,你还有什么事吗?我还等着进宫面圣呢。有事最好快一点说!”   林怀宇走到夏言身边,平复了一下,待气息喘匀了。说道:“首辅大人,在下这么急着赶来,是有几句话想跟大人说。还望大人容禀!”   夏言没有说话,目视前方。他心里非常明白林怀宇想和他说什么,只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再说那些还有用吗?能改变什么吗?什么都改变不了。   想到这夏言苦笑道:“严大人,事到如今还能说些什么呢?你已经作出选择了不是吗?”   林怀宇一听夏言此话,悲从中来。他当然不能告诉夏言自己其实并不是众人心目中那个刚强正直,嫉恶如仇的严嵩严大人,而是从未来转世重生到这个时代的一个最平常不过的普通人。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个小人物,他只是想过上平稳幸福的好生活,根本没有那么大的理想与情操,事情发展的严重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底线。他实在是没办法才那样做的。可这些话能说吗?他不敢说,说出来也只会让人把他当疯子看,根本不会有人相信的。   想到这,林怀宇的声音有点颤抖,眼圈红润:“大人,下官本无颜再对大人说这些话,下官辜负了各位同僚以及大人对我的信任和期望,可下官实在是没有办法啊,皇上是如此的决绝,即使再加上下官一个也于事无补啊!我想着先。。。”   “住口!!”   “大人!”   “不要再说了!”   夏言一脸怒色:“正所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你饱读圣贤书,难道这些你都不知道?你严嵩严大人享誉清流数十载,文武百官对你皆抱以厚望,没想到你竟做出如此厚颜无耻之举!还在我面前企图为你的无耻行为辩解,真真是令人可发一笑!”   林怀宇被夏言骂得头都不敢抬,浑身颤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夏言一口气骂完,心里好受了些。抬头看了看天,长出了一口气,心情似乎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严大人,什么也不用再说了,请你好自为之吧,夏某人对公不对私,只要你能尽心竭力为朝廷办差,我是不会难为你的。至于别的什么想法。。。哼!”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林怀宇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看着夏言渐渐远去的背影。是啊!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这条路是自己选的,怪不得任何人。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走好下面的路,可下面的路又该怎么走呢。   林怀宇心里一片茫然,默默地转身,向礼部走去。   一走进礼部衙门,林怀宇就感觉到了异样。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忙忙碌碌,不断的在他身边穿流而过,看到他来了,有的人一躬身就闪开了,有的人就好像没看到一样,径直从他身边走过。更有甚者经过他身边时竟然还吐了口痰然后挺胸抬头离去,态度无礼放肆之极。   林怀宇心中有气,真想大声呵斥,可又一想这些人连皇上都不怕,现在又都在气头儿上,搞不好闹将起来。那样的话,笑话可就大了。吃亏的还是自己。   林怀宇想到这,把火往下压了压,走进正堂。   刚进门,看见里面坐着一个人,正在伏案办公。听到有人进来,抬头看了一眼,忙站起身走过来:“下官见过严阁老。”   林怀宇不认识,自己好几天没来。想是新来的同事吧。仔细打量打量。   一张圆脸,皮肤白净,眼睛不大,目光祥和。三十多岁左右,看起来憨厚老实的模样。   “你是?”   这个人微微一笑抱拳拱手:“阁老没见过我,下官刚刚调任来京,任礼部左侍郎,在下姓徐名阶字子升。不知阁老驾到,有失远迎,万望阁老海涵。”   林怀宇一听苦笑了一下:“海涵什么啊,满朝文武都对我视而不见,只有你对我还不失礼数,老夫感激还来不及呢。”   徐阶微微一笑:“阁老受委屈了,想不到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明白阁老的良苦用心,真是可悲,可叹啊!也实实令人可发一笑!”   哦?我的良苦用心?什么良苦用心?   林怀宇心中诧异,眼睛盯着徐阶,示意他说下去。   徐阶扶着林怀宇坐下,接着说道:“当今圣上继位之初,就掀起了大礼仪之争的风波,但是遭到以首辅杨廷和为首的全体朝臣的激烈反对,圣上虽然年幼但也毫无惧色,寸步不让,争斗整整持续了两年之久。区区名份之争,竟让整个朝廷都卷入其中,导致国事荒废,民生受损。   幸好张璁张大人及时出现。才让此事终于告一段落,虽然朝廷伤了一些元气,但国家政务也慢慢恢复,重新走上正轨,百姓生活也恢复正常。   而今日之礼仪事件与当时如出一辙,可笑朝廷那些所谓的忠义之士竟完全忘了前车之鉴,又举起了所谓礼教旗帜,置国家公事于不顾,跑去争那些虚名,若不是阁老高瞻远瞩,洞察先机。断然出手,挽狂澜于既倒,朝廷不知道要遭受多大的损失,此事也不知如何收场。   阁老这么做朝廷受益,百官受益,而阁老却独自承受着骂名,下官真真被阁老的良苦用心感动,也实实为阁老不值!”   徐阶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慷慨激昂。一听就是发自肺腑,绝非违心之言。   林怀宇听完,老泪纵横。心中暗想:这货说的太好了,虽然我敢发誓我绝对没有那么想过,但是被他说的连我自己都相信了,你既然这么说,那我拼了老命也要接住。   林怀宇这次是真的哭了,他万万没想到现在还有人这么想他,自打上本之后,他连门都没敢出,怕让人家打死。好不容易看风声有点过去了,壮着胆子上朝,得到的也除了训斥就是白眼,今天听到徐阶这么说,怎么能让他不感动呢。这个徐阶啊!是个好人啊!   林怀宇心里想着,颤抖着拱手抱拳说:“多谢徐大人。我。。我。。”好似哽咽不能言。   徐阶连忙托住林怀宇的手臂:“阁老千万不可如此,下官愧不敢当,请阁老宽心自重,相信假以时日,朝臣们终究会明白的。”   林怀宇点点头,叹了一口气:“其实,百官们如何对我,我倒并不如何介意,只是首辅大人。。。唉!”   徐阶一笑道:“阁老但请放心,下官深信首辅大人的为人,孤刚强正,一心为公。虽然现在对阁老有些误解,但相信用不了多久一定会明白您的一片良苦用心。”   林怀宇点点头:“但愿如此吧!”   经过徐阶的这一番开解,林怀宇心情疏朗了许多,已经从心底默默的将徐阶引为知音,下定决心要结交这位年轻人,但他从心底也隐隐感觉有些不安。这个徐阶貌似忠厚,聪明至此,将来不是大奸就是大忠啊。唉!慢慢看吧。   一番交谈之后,林怀宇心情好了不少,平复了一下心态,开始进入正题,将方才内阁布置的工作任务传达一下,然后叫徐阶尽快安排下去,作好会试的准备工作,他自己则亲自主抓学子们的学籍注册,确保公平公正。   在首辅夏言的领导下,一切工作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紧张的工作也暂时淡化了百官与林怀宇之间的敌对情绪。   尽管林怀宇一直希望能够缓和与首辅夏言之间的关系,但夏言对林怀宇还是一如既往,平平淡淡,除了工作上的交流,私下里根本都不正眼看他。   林怀宇无奈,工作比平时更加小心谨慎,不敢疏忽大意。对待夏言也比以往更加的恭顺,只要是夏言的指令,全都无条件服从。   国家会试大典如期举行,上千学子从全国各地汇聚京师,开始迎来他们人生中的又一次重要的转折点。   严府中也是一片忙碌,大少爷严世蕃也在这一科出试,在上考场之前林怀宇当然要叮嘱几句。   他把儿子叫过来:“世蕃,你觉得怎么样?”   严世蕃微微一笑:“父亲请放心,儿子这次定能位列三甲,请父亲静待佳音。”   林怀宇点点头,儿子天生聪慧,熟读四书五经,考中是理所当然的事。他担心的是他现在名声不好,别因为这个被人家故意挑刺,连累儿子。   当下叮嘱道:“世蕃啊!一定要注意避讳!这个是万万不能触碰的。千万要记住了!”   避讳的意思是在你作文章的时候,遣词造句不能有历代皇帝的名字,这个在历朝历代都是大忌,有太多的学子会一不留神导致整篇文章作废,最后遗恨考场。三年苦功毁于一旦。   严世蕃点头:“父亲放心,我理会得。”   林怀宇点了点头:“嗯,那你去吧!”   严世蕃拜别父亲母亲,直接奔赴考场。青年才俊,春风得意,一但高中,父子同朝为官,也是一段佳话。   抛开严世蕃不提。此时万寿宫中,香烟缭绕,嘉靖皇帝正在八卦床上闭目打坐,突然慢慢睁开双眼,看了一眼在身旁伺候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内廷总管吕方。   “吕方”。   吕方听皇上叫他,忙答应一声:“奴才在”   “考试开始了吗?”   吕方恭敬的回答:“回皇上,第一场四书已经在辰时就开始了。”   “哦!”嘉靖帝轻舒一口气,片刻后又道:“依你看这一科中,可有什么人才啊!”   吕方双手紧贴在腿上,恭敬答道:“事关朝廷人才选拔,奴才不敢妄加评论。”   “朕让你说的,你怕什么!”   “是,那奴才就斗胆说几句,好与不好的还请皇上恕罪。”   嘉靖帝一笑:“说吧,朕不怪你就是。”   吕方接着说道:“听说严嵩严大人的公子严世蕃就在这一科,这是个聪明绝顶的青年才俊。”   嘉靖帝点点头:“哦,很好嘛,父子同朝为官,也是一段佳话嘛!”   嘉靖帝停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听说严嵩现在朝中受到排挤,此事可是真的吗?”   吕方小心翼翼的答道:“回皇上,上次太庙事件,严大人以礼部尚书的身份上书支持皇上的做法,满朝文武对此十分不满,听说。。。”吕方说道这故意停了一下。   嘉靖一皱眉:“嗯!”   吕方忙接着说道:“听说不光是朝臣们,就连首辅夏言夏大人也对严大人颇有微词。”   “哼!”嘉靖帝冷笑道:“支持朕就不满了?支持他们跟朕作对他们就都满意了!岂有此理!”   吕方轻声说道:“陛下,恕奴才直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一个首辅,一个次辅。老这样僵着恐怕于国不利啊。”   嘉靖皇帝没有说话,起身下了法床,在殿中踱起步来,吕方在后面紧紧跟随。   走了几步,嘉靖皇帝停住了,转头对吕方说道:“传旨,宣夏言,严嵩进宫!”   林怀宇因儿子科举考试,为了避嫌,请了几天假正在家中休息。太监来传旨让他即刻进宫,他不敢怠慢,收拾一下,穿好朝服。跟着太监进宫去。   刚到宫门口,迎面碰上一人。定睛一看正是首辅夏言,忙抱拳行礼,张嘴刚要说什么,一看夏言冰冷的眼神。嘴唇动了动,把要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向后退了一步,请夏言先走。   夏言也没客气,昂头挺胸走了进去,林怀宇在后面跟着进了万寿宫。二人来到嘉靖帝面前,撩衣跪倒。   “臣夏言”   “严嵩”   叩见皇上!   嘉靖帝看了他们一眼:“平身,赐座”   “谢皇上”   吕方命人搬过来两个墩子,二人落座。嘉靖帝说道:“这些天国事繁重,两位阁老辛苦了!”   夏言忙道:“此乃臣等份内之事,不敢劳人主挂怀。”   嘉靖帝点点头:“严阁老”   林怀宇忙站起身:“微臣在!”   嘉靖问道:“听说你的儿子严世蕃也在这一科?”   林怀宇躬身答道:“回皇上,犬子严世蕃确在这一科。”   嘉靖帝在殿中来回踱步:“听说你儿子天资聪慧,熟读四书五经,乃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林怀宇忙站起身:“犬子资质平庸,才疏学浅。不敢当陛下如此赞美之词。”   嘉靖帝停下脚步,话锋一转:“上次为皇父迁入太庙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时至今日,朝臣们可还有什么议论啊!”   夏言躬身答道:“百官上奏,乃为维护国本,是臣子之责,不得不为之,其实在朝臣们心中都觉得皇上此举出自人伦天性,无可厚非。早已释然。”   嘉靖帝很诧异:“哦?是这样吗?严阁老?”   林怀宇心中暗骂:是个屁,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把气全撒在老子身上了!   心里想着,嘴上不敢说:“首辅大人所言极是,都是臣子份内之责,为皇上,为了朝廷,就算受点委屈也是应该的。”   嘉靖帝一听就明白了,微微一笑:“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两位阁老同为朝廷重臣,焉知不是前世修来的呢。”   说完命吕方取两顶沉香七叶冠来赐给两位阁老。对二人说道:“还望两位阁老同心戮力,为朝廷尽心办差。不要辜负朕的一片苦心啊!”   二人跪地接过宝冠:“谢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靖皇一摆手:“你们先下去吧!”说完转身进了内殿。   两人躬身退出。走下台阶。   “哦!”林怀宇刚想要对夏言说点什么,只见夏言头也不回,扬长而去。林怀宇苦笑摇了摇头,转身也坐轿回府。   一晃半月有余,这一日天降大雪,飘飘洒洒,是开春以来的头一场雪啊!百姓欢欣鼓舞,这预示着今年会有个不错的收成。   严府之中也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严嵩独子严世蕃高中一甲第十名,进了翰林院做了庶吉士。   林怀宇心中高兴,在府中大排筵宴,遍请文武百官。准备好好庆祝一番,可没想到都快开席了,稀稀拉拉只来了几位,请的大部分人都没来。   林怀宇看到此情景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禁有点发愁。坐在那里长吁短叹。严世蕃走过来轻声在他耳边说道:“父亲,您请夏言了吗?”   林怀宇苦笑着点点头:“早就去请了,可送帖子的人,门都没进去就被挡了回来。”   严世蕃接着说道:“夏言是朝臣领袖,文武百官们都在看着他呢,只要他能来,一切都好办了。”   林怀宇一听觉得有理,为了宝贝儿子日后能够官场顺利,也是为了自己,老是这样也啊是个办法啊,更何况就连皇上也希望我们两个能尽释前嫌呢。我就拉下这张老脸亲自去请一请又有何妨呢!   想到这,向在场的宾客一拱手:“诸位请安坐用茶,严某去去就来。”   说完起身离坐,吩咐严世蕃:“你在此陪几位大人用茶。我亲自去请他!”   严世蕃明白:“父亲辛苦了!”   林怀宇轻轻摆了摆手,走出房门。吩咐家人备轿,带上拜帖,前往夏府。   天阴得宛如黑夜一般,下起了鹅毛大雪,飘飘洒洒,空旷的大街上,一个行人没有。   林怀宇坐在轿子上心潮澎湃,他衷心的希望夏言能打开心结,尽释前嫌,原谅自己。只要我们两个能同心戮力,还有什么事办不好的呢!   正在胡思乱想着,已经到了夏府门前。   轿子停在大门口,林怀宇下了轿,抬头看了看。高大的府邸庄重威严,门口蹲着两个巨大的石狮,红漆大门紧闭。宽大的牌匾上写着两个大字“夏府”。   林怀宇迈步走上台阶,伸手轻轻敲打门环。   过了一会儿,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儿,一个家丁从里面闪身出来。看了看林怀宇:“严大人?”   林怀宇满脸堆笑:“哦,敢问家人,首辅大人现可在府中?”   家丁点点头:“在的,我家大人正在书房办公。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林怀宇从怀里拿出请帖,满脸赔笑说道:“劳烦通禀首辅大人,就说犬子中了恩科,在府中备下薄酒。下官特地亲自前来,请首辅大人过府饮筵,望首辅大人赏光!”说着把请柬递给家丁。   家丁接过请柬:“哦,这样啊,那行,您稍等,我这就去给您通禀我家大人!”   林怀宇一拱手:“有劳了!”   家丁说完转身关门进去。   林怀宇站在那里等着,渐渐感觉有些寒冷。雪还在下着,看不到停止的迹象,凛冽的北风越刮越大。   林怀宇心中暗想:我怎么说也是朝廷重臣,内阁次辅,亲自来请你。我也算给足了面子了,有什么深仇大恨也差不多了吧!。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半个时辰还不见有人出来。林怀宇感觉越来越冷,整个身体都快要被雪埋上了。与此同时他的心也越来越冰冷。但他仍然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一个时辰快要过去了。夏府里面还是一片寂静。   这时长街的另一端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几匹马有如旋风一般转眼到了近前。马上一人翻身下了马,跑上台阶,一把抱住林怀宇:“父亲!”   林怀宇已经快要冻僵了,浑身都在打冷战,颤抖着用力回头,原来是儿子严世蕃。   “啊!世蕃啊,你怎么也来了?”   严世蕃抱着父亲有些僵硬而又冰冷的身体,心如刀绞一般:“父亲,您去了这么久,儿子放心不下,就想着过来看看。”   正在这时夏府的大门打开了,家丁从里面出来向林怀宇一拱手:“对不住了严大人,劳您久等了。我家大人吩咐过他老人家练字的时候不许打扰。小的等他老人家练完字才把帖子递上去的。我家大人看过了,说还有公务要忙没时间去,让您请回吧!”   严世蕃听完大怒,冲上前去,指着家丁:“你们。。你们。。。简直欺人太甚!”气的都说不出话来。   家丁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严世蕃说道:“公子!这是怎么话说的,我家老爷就是这规矩,我们有什么办法啊!您别跟我们下人一般见识啊!”   林怀宇死死抓住严世蕃的手臂。不让他有进一步过激之举,颤声着说道:“既然首辅大人公务繁忙,下官就不打扰了,世蕃!”   严世蕃答应一声:“父亲!”   “我们走!”   严世蕃强忍泪水,扶着林怀宇转身下了台阶。身后“咣当”一声关上了大门。   严世蕃扶着父亲上轿,自己也坐了上去。吩咐一声:“回府!”   转头看了看林怀宇:“父亲!”说完,眼泪一下流了出来。   林怀宇大喝一声:“住口!”   严世蕃一下止住了眼泪,震惊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林怀宇颤抖着慢慢转过头,看着严世蕃,目光冰冷而又坚定,一字一句说道:“世蕃,答应爹,不要哭!记住!从今往后都不要再哭!因为。。因为你哭了,你的敌人们就会笑!他们就会开心,高兴!”   严世蕃用力点头:“知道了父亲,儿子再也不哭了!”   “好,很好!”   林怀宇的声音仿佛自地狱传来的,冰冷而又无情:“我们父子俩都不要哭!因为要哭的。将会是他们!” 卷一 第九章 耐心的等待  嘉峪关外狂风大作,漫天黄沙,吹得人睁不开眼睛,黄沙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支行进中的队伍。   队伍中间一人,身材粗壮,大圆脸,小眼睛,一部连鬓络腮的胡子好像钢针一般。一身蒙古部落打扮。气势逼人。一边走一边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旁边一人催马赶上和他并肩行驶。   “大汗,这次朝贡可要大捞一票才能走啊!弟兄们早就盼着这一天哪!”   中间这位被称作大汗的人正是蒙古瓦刺部可汗俺答。   只见他哈哈大笑道:“放心吧!木力赤兄弟,这次我瓦刺三万精锐尽出,怎么能空手而归呢,该拿就拿,该抢就抢。你们说对不对啊!”他往后大喊一声。身后蒙古勇士齐声高呼“对!”俺答满意的点点头。   自大明正统年间以来,蒙古瓦刺部就屡屡侵扰大明边境。美其名曰朝贡,其实与抢劫无异。隔三差五就来一次,边关将士不胜其扰。可又无可奈何。久疏战阵的明军不是人家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家自由来去。为所欲为。   主要是河套地区被蒙古占据,与明朝边关近在咫尺,自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嘉靖二十五年春,大地复苏,一片春意盎然,北京城内一片祥和,林怀宇和夫人珠儿正在花园内赏花,几个小丫头在园子里跑跳嬉闹。气氛融洽无比。   林怀宇看着园中美景,心旷神怡。七年了!他来到这里已经七年了,自己现在已经完全融入到这个时代中。都已经快忘了自己曾经不属于这里,只是一个闯入者而已。   他手里捻着已经渐渐发白的胡须,看着眼前的美景还有身边的美人。心里暗暗感叹:时间过的真快啊!珠儿还是那么美,可我却越来越老了,老的不单单是身体,感觉心态也越来越像六十多岁的老人了,如果按以前算来,自己也就刚刚三十岁。本来想着,既然给自己这么的机会到古代来吃香喝辣,享受荣华富贵,可万万没想到,这里也一样不好混!要不是自己脑袋灵光,懂得见风使舵,现在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呢!搞不好又转世投胎去了!   正在这感慨伤怀的时候,小丫头跑过来禀告:“老爷,宫里来人了,让您赶快过去呢。”   林怀宇一听不敢耽搁,赶忙快步走来正堂,进来一看,是个没见过的小太监,眉目清秀,稚气未脱。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   看林怀宇进来躬身道:“严大人,皇上口谕,让您和几位阁老进宫去呢!”   林怀宇躬身施礼:“有劳公公,严某这就随公公进宫,请公公稍坐用茶。”   小太监一笑:“严大人自己去吧!咱家还要去通知其它几位阁老呢。”   林怀宇一抱拳:“那严某就不麻烦公公了,严某稍后自行进宫。”   小太监躬身告辞,走了。   林怀宇换上官服。出了府门,直奔万寿宫。   进了皇宫,一看首辅夏言早到了,忙上前施礼:“见过首辅大人。”   夏言微微躬身,淡淡说道:“严大人”说完不再理他,目视前方。   林怀宇已经习惯了。自打礼仪事件之后夏言就没给过他好脸色。除了公事外,私下里更是行同陌路。   林怀宇无可奈何,夏言实在太强大了,不单是身居首辅高位,皇上对他也是非常信任。他现在根本斗不过他。目前唯一能作的就是比之前更加的谦卑,更加的恭谨,对夏言作出的所有决定全都双手表示赞成。   但他私下里也没闲着,结交了一些朋友兼死党,暗中积蓄着力量,耐心的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过了一会儿,其余三位阁臣也陆续到来。   看人到齐了,吕方进内殿禀告,不一会儿,嘉靖皇帝由内殿里慢慢走了出来。   阁臣们忙跪倒在地:“臣等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靖帝一摆手:“免了,都坐下吧。”   吕方和几个小太监搬过来几个墩子让阁臣们坐下。   嘉靖帝走到八卦床前盘腿坐了上去,放下帘子。“今天把你们几位都叫来只有一件事,吕方!”   吕方躬身:“奴才在!”   “给阁老们看看”   “是”   吕方答应一声,转身从后面御案上取过一本奏章,走过来递给夏言。   夏言忙双手接过。打开一看,哦!原来是陕甘总督曾铣上书祈求朝廷批准收复河套地区的奏章。   夏言仔细的看了一遍,将奏章交给了旁边的林怀宇。   “皇上。。。”夏言刚要说话。   嘉靖帝一抬手:“不要急,拿到内阁去,你们几个好好研究一下。再一起上个本章。要好好研究研究!”说完看了一眼夏言,眼神有些奇怪。   夏言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和几位阁臣站起身:“那臣等就先行告退!”说完转身离开万寿宫。   一路无话回到内阁。分顺序落座。夏言说道:“诸位都仔细的看一看吧!有什么想法请畅所欲言。”   几位阁臣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回座俱沉默不语。   夏言先说话了:“诸位!河套自太祖开国以来就是我大明疆域,正统年间为敌所据,距今以近百年。蒙古人占据河套,屡屡侵扰我大明边境,边关将士疲于奔命,防不胜防。孝宗武宗都曾想过收复失地却都没能成功。一直引为憾事。   今曾铣所言趁春季草未长成,马匹瘦弱之际,两路夹击,一举收复河套的建议似乎可行,诸位大人以为如何?”阁臣们频频点头。   正说着呢,掌印太监吕方由打外面走了进来。   众人一见忙起身迎接。   夏言一拱手:“吕公公,可是皇上有什么旨意?”   “首辅大人果然料事如神。”   吕方一笑将手里的本章递给夏言:“皇上确有一道上谕给你们。”   夏言躬身接过。“公公请稍坐,用茶。”   说完打开上谕仔细看着,大概意思是:朕早就想收复河套地区了,可惜的是没有良臣猛将为我分忧,今曾铣的建议正中我下怀,你等商议后若觉得可行,可让曾铣拟订个详细的方略呈上来。   夏言看完后没有说话,将上谕递给林怀宇他们几个传看。   林怀宇看完也没有说话,他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可到底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夏言等他们看完了:“诸位大人以为如何啊?”   老实说,就算是缺心眼都能看出这道上谕是什么意思。皇上明显偏向于收复河套的。   众阁臣忙纷纷表态,意思是河套早就该收复了。朝廷全力支持收复河套。   林怀宇心里也觉得应该收复,可问题是国家承平日久,部队战斗力低下是有目共睹的事,如果不能速战速决,变成持久战的话,国库能不能支撑的住,这些都是摆在眼前,需要考虑的实际问题。   林怀宇正在默默思考着。夏言又说话了:“诸位,我觉得此事大有可为!”   众人一听他这么说,全都不说话了,静静的看向夏言。   夏言继续说道:“河套地区已经成了我大明的心腹之患,本来蒙古人入关朝贡要走我宣大防区,那里兵精粮足,戒备森严,贼人难以有所作为,只能老老实实的来,老老实实的走。   可自从贼人占据了河套地区后,避开了我防守严密的宣大地区。可由兰县入关直抵陕甘,西北长城形同虚设。   自孝宗皇帝起。朝廷就一直想要收复河套,驱除鞑靼,可惜一直未能如愿,今主上振作,欲雪百年国耻,实为我大明之幸也!我等臣子自当同心戮力,共克时艰。上全圣上之志,下安百姓之心!”   夏言说完长吸了一口气,平息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接着说道:“陕甘总督曾铣这个人我是知道的,忠诚正直,勇猛刚强,兵书战阵,无一不精。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才。   况且他在边关二十余年,对贼人所知甚深,我熟知曾铣为人,没有把握他是不会上这个本章的,所以我认为。。”   说到这夏言顿了一下:“内阁应该全力支持收复河套一事!”   众人频频点头,纷纷表态   “正是,正是”   “下官同意”   只有林怀宇低头不语,闭目养神。   夏言有点奇怪,这几年来严嵩对他是言听计从,都是自己刚发表完建议他马上第一个上来表示赞同,从无例外,今天感觉有点反常?   虽然有那么一点不舒服,但是夏言并没有把林怀宇这种表现放在心上。不说话也好,就当他默认了。   夏言接着说道:“既然诸位没有什么异议,那我就以全体内阁的名义上一道本,同意曾铣的主张。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林怀宇还是没说话。低头沉思着。   夏言看了他一眼:“哼!”转身出了内阁。   林怀宇看着夏言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越来越清晰,已经就要呼之欲出了。还差一点,就还差一点!   林怀宇等夏言走后也起身告辞。他现在需要安静下来,因为他的心正在激动的狂跳。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快要在脑海中显现出来了。没错!没错!!是机会!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急匆匆的回到府中,径直来到书房。吩咐家人快把少爷找来。   他坐在椅子上,平稳了一下心情,越是这种时刻越需要冷静。珠儿夫人头一次见他这样,也不敢问。亲自为他倒了一杯茶,站在后面给他捏着肩膀。   过了一会儿,林怀宇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轻轻拍了拍珠儿的手,让她停下。   左手绕过去揽住她的纤腰,让她坐到自己怀里。一脸溺爱的看着眼前的美人儿。   老实说这几年他过的并不是很开心。以夏言对他的看法和态度,他每天都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他抓到把柄。有多少次都在梦中被吓醒。   是珠儿,是这个每天都陪在自己身边的女人,用她温柔的声音,温暖的怀抱。安慰着他。现在他每天睡觉都要抱着珠儿,要不然根本睡不着。府里那么多女人,他现在根本看都不多看一眼。   他只要能回家看到珠儿的笑脸,不管在外面受到多大的委屈,多么的辛苦,都会顷刻间烟消云散。   林怀宇抱着珠儿,贪婪的闻着珠儿身上的香味儿。啊!真好!有你的感觉真的很好!   珠儿被他弄得有点痒,咯咯娇笑:“相公你今天怎么了。有什么好事说出来,让珠儿也开心开心!”   好事?有好事吗?林怀宇心中暗想:“没错!真的是好事!是非常非常好的事!”   正想着呢,门外小丫鬟进来禀报:“老爷,少爷来了。”   林怀宇一听,把珠儿轻轻推开:“叫他进来”   珠儿站起身,识趣的进到里屋去。   门帘一挑,严世蕃由打外面走了进来。   他现在已经是工部主事了,白皙的脸上,神采飞扬,嘴上留了一抹小黑胡,显得成熟了许多。   进来先向林怀宇施了一礼:“父亲,您叫我?”   林怀宇看了看自己这个宝贝儿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现在已经完全把严世蕃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了,因为他心里明白,以自己现在的年纪再有儿子恐怕很难了。所以他把所有的心思全用在了严世蕃身上。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世蕃啊!你听我跟你说。”   林怀宇把今天内阁发生的所有事一五一十,详详细细的跟严世蕃说了一遍。然后问道:“你怎么看?”   严世蕃听完没有说话,他也感觉到了哪里有问题,但是哪里有问题呢?曾铣的上书没有问题,河套地区确实是朝廷的一块心病,若能一举收复,不但能一雪百年之耻,也让朝廷从此再无后顾之忧。阁臣们的表态也是顺着皇上的意思而已,并无不妥之处。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   严世蕃惊愕的抬起头看着林怀宇,林怀宇也在看着他,用力点了点头,脸上难掩兴奋之情。   严世蕃瞬间明白了,父亲跟自己想的一样。是皇上!问题就在皇上的身上!严世蕃激动的说:“父亲!”   林怀宇看着他,脸上由于兴奋而变得有些红润:“没错!夏言最大的失误就是他忘了我们的皇上是个什么样的皇上了!他根本就不是太祖,成祖那样的皇帝!他只是一个渴望安宁,和平的皇帝,只要天下太平无事,能让他一心修道即可。热血只是暂时的,很快他就会意识到这件事的危险,毕竟兵凶战危谁也不敢说会有必胜的把握。一旦皇上冷静下来。。。嘿嘿!”林怀宇冷笑一声。   严世蕃点头表示赞同:“父亲所言极是!不过我们也不能在这里等着皇上自己反应过来,还要推一把,毕竟以夏言之能,如果我们不动的话只怕此事就算皇上反悔都来不及。”   林怀宇点点头:“夏言此刻正在府中准备上本赞同此事,你去找一些我们的人,在朝廷上先放出风去,就说此事万不可行,兵凶战危,国库空虚。一旦失败则玉石俱焚!不可轻动刀兵。明日我以修道为名,单独觐见皇上!”   严世蕃点点头:“我现在就去办”   “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让夏言发觉。”   “父亲放心!我明白。”   严世蕃说完,转身出去。   林怀宇站在屋内,手拈着胡须:“五年了!整整五年了!这五年来我像一条狗一样在你身边摇尾乞怜,没有一丝尊严,动辄申斥,呼来喝去。无论我怎么样讨好你,你都不拿正眼看我。夏言啊夏言!这次也让你尝尝这种滋味儿!”   夏府书房之中,夏言正在奋笔疾书。此时他的心中非常的兴奋,皇上近些年越来越沉迷于修道,对朝政也越来越不上心,国家大事全交由内阁与司礼监,普通官员想见皇帝一面越来越难。   整天躲在宫里炼丹修仙,突然对这件事产生这么大兴趣,确实出乎夏言的意外。   任首辅这么多年,他不是不了解嘉靖的性格脾气,只是收复河套这个功绩实在太大了,有谁不想立下如此奇功,青史留名呢。   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他对事情的一些疑点,选择性的视而不见了。   唯一让他感到有些异样的是严嵩的态度,这家伙有点反常啊!跟以前的反应大不相同,皇上的上谕已经清楚的表明了态度,难道他还想搞鬼?   想到这夏言心里冷笑了一下:“找死!”   正在这时,家丁前来报告:“老爷,有客到。”   夏言放下手中的笔:“是谁?”   家丁躬身答到:“来人说是锦衣卫都督同知陆炳陆大人。”   哦!他来了。夏言手拈须髯,沉默了一会儿。   陆炳此人和自己关系不错,对自己很是巴结。此人做事沉稳,机智过人,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况且他还是皇上身边的近臣,他的老娘曾是当今皇帝的奶妈。有这层关系,再加上自己本身的能力。仕途上是一帆风顺。连连升迁。   夏言也很欣赏他,对他也一直高看一眼。可他这次的祸,也闯的不小!   昨天巡查御史杨宜上本弹劾这个陆炳。理由是他竟然将待罪关押在诏狱的户部铜政司主事路有庆用铁锤活活砸死!   这个罪过可不小,别说是待罪,就是已经定罪的官员,你也不能滥用私刑,更别说还是直接砸死了。   当时这个奏本到了夏言手中,他就感觉有点棘手。唉!这个陆炳啊!真是添乱。   “请他进来吧!”   家丁答应一声出去了,不一会儿,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长身鹤立,风度翩翩。面如冠玉,气质温雅。   怎么看都像一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谁能想到其实他是声名显赫的锦衣卫大统领,都督同知陆炳呢。   只见陆炳刚一进来就躬身拱手:“卑职陆炳见过首辅大人。”   夏言微一颌首:“陆大人免礼,请坐。”   “谢大人!”   陆炳走到椅子旁坐下。感觉气氛有点尴尬,干咳了一声。   夏言面无表情:“不知陆大人此来,所为何事啊!”   陆炳脸一红,心中暗想:这老家伙!明知故问。   讪讪说道:“听说陆某被人参了一本。特地前来向首辅大人求情。”   “哦?竟有此事?”夏言冷冷的说道:“不知陆大人是因何事为人所参哪?”   陆炳的脸羞的像一块大红布,嘴里喃喃:“这个。。这个。。。首辅大人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夏言冷冷的看着他,不动声色,也不说话。   两人都没动,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陆炳有点撑不住了:“大人!事情是这样的。那个路有庆贪赃枉法。不但收受铜商的贿赂,采用十中抽一的方法贩卖铜器,还私铸铜钱。他掌管铜政司以来,云南铜矿产出不到往年七成。人证物证俱在,本来是铁案如山。   可这厮使了许多银钱。到处托人走门路,最后竟然托到了司礼监门下。大人您是知道的,司礼监掌管的东厂和我们锦衣卫向来不睦。他们仗着是皇上的亲信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一但他们插手此事,可能就会让路有庆这个败类逃出生天。   卑职为了让他尽快招供,一时情急就对他动了大刑,没想到这厮竟然没撑过去。他的死绝对与卑职无关。请大人明察!”陆炳说到激动处竟然流下眼泪。   夏言眼睛不眨的看着他:“陆大人的为人我是清楚的,只不过据夏某人所知道的情况和你刚才所说的,恐怕稍微有点小出入啊!”   陆炳心里一谎:“大人的意思是?”   夏言站起身,由打书案上拿起来一份奏本递给了陆炳:“你自己看吧。”   陆炳接过来一看是一份糊了名字的奏章,里面的内容和自己说的差不多,但是理由确没有他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而是说自己多次向路有庆勒索钱财,养寇自肥,最后看榨不出什么油水了,才杀人灭口!   陆炳看完有如五雷轰顶一般,自己说的那些虽然也有错,但也就申斥几句,写个检讨,罚点俸禄之类的。毕竟犯人在用刑的情况下撑不过去是常有的事儿。可要是按这本奏章所说处置的话,自己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想到这,陆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人,请大人明鉴!这本奏章上所说的全是对下官的污蔑,下官身受皇上隆恩,即使粉身碎骨也不能报之万一,下官绝对不会做出此等卑鄙,无耻,下流的行径!”   “住口!”   夏言面色冷峻,不苟言笑:“你们锦衣卫做的那些事,打量着没人知道?你们栽赃陷害,无恶不作,敲诈勒索,无所不为。满朝文武对你们是敢怒不敢言。还想着可以蒙混过关!就凭敲诈勒索未遂,杀害待罪朝廷命官这一条就可以让你抄家灭门!死无葬身之地!”夏言厉声呵斥。   陆炳跪在地上,浑身栗抖,头低到不能再低,一句话也说不出,此时要是能有个地缝钻进去就好了。可惜没有。   夏言一顿训斥之后话锋一转:“唉!虽然你犯下大错,但念你毕竟是皇上所信任之人。平日里操守甚佳。那个路有庆也是朝廷重犯。此事倒也不是没有可转寰的余地。”   读者们看到这里可能会问了,怎么这样的人还能得到操守甚佳的评语呢?   那是因为这个陆炳虽然也做坏事,但他做坏事是有底线的,比如说他从来不骚扰百姓,只挑那些有钱人家绑票,提出的赎金也都在人家能承受的范围之内,而且从不虐待被绑的肉票,也从来不撕票。   一但赎金拿到,马上将人送回家中。一来二去的竟然有了个不错的名声。   而且自打他接管锦衣卫诏狱以来,对里面的犯人一一走访,改善伙食,牢房环境也大大的改善。受刑死亡率大大的降低。比之以前好了太多。所以说这里操守甚佳的意思是,他是坏人堆里的好人,仅此而已。   陆炳听夏言话锋一变,知道事情有了转机。抬头看着夏言。   夏言长叹一声:“唉!今日为君毁我清誉矣!”   转头对陆炳说到:“看在你我往日情分上。奏本先扣在我这里,暂时不会将它呈送皇上。你好自为之吧!”   “大人!”   “不要再说了!夏某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这已经违背了我做人的原则了!来人!送客!”说完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陆炳无奈,只能施了一礼:“多谢首辅大人手下留情,下官铭感五内,告辞。”说完转身退出房门。   出了夏府。陆炳心情比来的时候并没有轻松多少,虽然夏言暂时放了他一马,但是那本奏章却落在了夏言的手里,这等于是掐住了陆炳的脖子啊!以后他陆炳就变成了夏言的木偶了,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这种前途命运都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滋味儿绝对不好受!   “夏言啊!夏言!”陆炳默默的在心里默念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卷一 第十章 惊雷的前奏 嘉靖帝的上谕颁发之后。   朝臣们渐渐地有了一些议论,基本上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应该收复,以雪百年国耻。而另一派则认为以目前国力而言,时机尚未成熟。出兵开战风险较大。众人都各自有各自的理由,谁都不能说服对方。   内阁首辅夏言代表内阁上书,详细的分析了河套地区对大明的重要性,力主收复河套之战势在必行。   此书一上,才算是暂时压住了朝臣的议论。嘉靖帝表示赞同,命内阁尽快拟定方略呈报上来。   天还没亮,林怀宇早早就起来了,洗漱完毕,匆匆用了一点早饭。跟珠儿说道:“我要进宫去,你把皇上赐给我的道袍和七叶冠找出来。”   珠儿笑着说道:“相公糊涂了,进宫去怎么穿道袍不穿官服?”   林怀宇微微一笑:“你不懂,快去拿来就是了。”   珠儿一听不敢再问,找出那件御赐的八卦仙衣和七叶冠给林怀宇换上。   林怀宇换好了衣服,让人备轿,直接进宫求见。   小太监进内禀报,不一会儿回来:“圣上有旨,宣严嵩觐见。”   林怀宇整了整道袍,迈步进了万寿宫。   一见嘉靖帝正在八卦法床上闭目养神。撩衣跪倒:“臣严嵩,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靖帝依然没有睁开眼睛:“你来了,有什么事吗?”   林怀宇忙道:“臣自蒙皇上传授仙法以来,每日修行不敢懈怠,然而却收效甚微,不得其法,今日特来求皇上开示。望圣上开恩教诲。”   “哦?”   嘉靖帝睁开双眼看着林怀宇,对这种话题他是最感兴趣的。   “你说来听听!”   林怀宇稳了稳神,将早就想好的奏对说了出来:“启禀皇上!臣闻到,天地之性,万物各自有宜。当任其所长,所能为。所不能为者,而不可强也。这句话臣不是很理解,望皇上开示。”   嘉靖帝微微一笑:“严阁老学富五车,饱读诗书,怎么连这个也忘记了吗?这是太平洞极经上的一句话,意思是对世间万物不可强加干预,应顺其自然。”   林怀宇点点头接着说道:“原来如此,那人若虚空无为,人不欲道,道自归来又作何解呢?”   嘉靖帝点点头:“这句话说的是如果人能到达虚空无为的境界,那样即使你不去特意修道,也一样可以得道的。”   嘉靖帝心里有些高兴,自己沉迷于炼丹修道之中,其实朝臣们是非常不赞成的,只是都不敢说罢了,尤其是那些饱学之士更是对玄学不以为然。   没想到这个严嵩竟然也爱好此道,心里不禁好感大增。夸赞道:“严阁老在国政如此繁忙之中还能坚持修炼,其心甚诚啊!”   林怀宇心中暗自高兴:“回皇上,朝政上面有首辅大人一人足矣,臣等并无可忙碌之处,至于炼丹修道,乃是臣兴趣使然。并无为难之处!”   嘉靖帝微微一皱眉:“国事如此繁重,怎能依赖夏言一人,你等身为内阁辅臣,也应尽力为朝廷分忧才是!”   林怀宇伏地叩首:“首辅大人能力超群,实为我大明擎天一柱,满朝文武皆为首辅大人马首是瞻,些许国事,我等只需附议即可。况且首辅大人不像微臣,对道学向来排斥,陪王伴驾的事就由臣等来做,至于国事嘛!一切全都由首辅大人做主!”   嘉靖帝听完脸色一沉,没再说什么,起身慢慢的走到窗前。静静的看着外面。   良久,说了一句:“该说还是要说的,该做也要做,谁能一手遮天呢!”   嘉靖帝顿了顿:“吕方!”   吕方急忙上前:“奴才在”   “拿些芝草给严阁老。”   吕方答应一声跑到八卦炉旁,在边上的铁柜子里面拿出了一张纸,还有一些药草包在一起。回来递给林怀宇。   林怀宇忙双手接过来,仔细看看,是一些不是很常见的珍贵的药草,纸上写的是炼丹的方法。忙磕头谢恩。   嘉靖帝温和的说:“这是葛洪遗留下来的古法,你拿回去,依此法炼丹可望大成。”   林怀宇大为感动:“臣何德何能,敢劳陛下如此厚爱,臣一定尽心竭力为皇上炼丹。”   嘉靖帝满意的点点头:“嗯,你我君臣一心,虔诚用功,定可一窥太清正道!”   林怀宇说道:“那为臣就先行告退了。”   嘉靖帝点头说道:“嗯,炼丹之事自是重要,但国事也不可荒废,你身为朝廷重臣,要敢说敢言,不可人云亦云!知道吗!”林怀宇连连点头称是。   “吕方!你替朕送送严阁老。”   吕方答应一声:“严阁老,请!”   这可是非常大的恩典了。自古以来君主送臣子出门真的是罕见,这也间接证明了君主对这位臣子的宠爱。   林怀宇心花怒放,嘴上却道:“这如何使得,微臣怎敢当圣上如此,吕公公请回,在下自己走就行了。”   吕方笑了笑:“严阁老您就别客气了,皇上说的话怎么能收回呢,走吧。”   林怀宇故作无奈的样子,摇头叹气道:“唉!真真是折杀老臣了!”一边说着一边退出去。   出了万寿宫,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宫门走去。   林怀宇看了一眼吕方,仿佛不经意间说道:“吕公公,在下能否向您打听个事儿?”   吕方一笑:“严阁老客气了,只要咱家知道的。您只管问就是了!”   林怀宇接着说道:“年前皇上曾和内阁商量过要在万寿宫内起一座玄真观来的,此事怎么没有下文了?”   吕方微微一笑:“哦,是这事儿啊,皇上确实说过,不过夏大人以国库空虚。暂时不宜修建大型工程为由给驳了。怎么这事儿严阁老竟不知道?”   林怀宇干笑道:“这种事首辅大人自己拿主意就行了,我等知不知道都没有什么分别,不过首辅大人所说的国库空虚倒是实情,去年的税收填补完亏空还剩下不到一半。在京的官员有四个月没有领到全薪了。各处都在伸手找朝廷要钱,内阁也很难啊!”   吕方很诧异:“这才春天就已经如此了?既然这样,还谈什么收复河套呢?打仗不用钱的吗!”   林怀宇一笑道:“公公有所不知,收复河套并不是朝廷的公论,只是朝臣们看皇上好像有那个意愿。随声附和而已,一来为了皇上能够高兴。二来嘛。。”   林怀宇说到这故意停了下来。   吕方站住了:“阁老但请明言!”   林怀宇假装叹了一口气:“二来,首辅大人急于立功表现,想着打胜了,首辅大人力主收复失地之功可以独占,要是打败了也可以讳过于皇上。无论胜败都没有什么损失,只是会苦了边关将士和百姓。唉!”   林怀宇说着抬起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故作悲泣状。   老实说吕方并没有被林怀宇的演技打动,身为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执掌禁宫多年,吕方绝对不是无能之辈。   他非常明白林怀宇话里面的意思,也不太相信他的这套说辞。夏言任首辅多年,深得皇上信任,论忠君爱国不在任何人之下。若说他有欺君媚上之心很难令人相信的,只是为人过于孤直刚正,满身的棱角,让人很难亲近罢了。   吕方没有说话,默默的将林怀宇送出皇宫,转身回来见嘉靖皇帝。   吕方见着嘉靖帝说些什么暂且不提。此时的内阁之中,夏言正在挥案急书,这是给陕甘总督曾铣的公文,大意是:你的收复河套地区的建议非常好,皇上早有收复河套之心,内阁也全体同意。现命你将收复河套的具体方略,还有计划所需军需用度,拟定完整,呈送内阁。内阁审议后交由皇上批准执行。写好后命人六百里加急送出。   夏言现在的心情非常好,一方面因为他力主收复河套得到皇上的嘉许,此战若是成功不但可雪大明百年之耻,也可让他夏言青史留名。   是啊!他夏言可以不要任何东西,但是名声是他最看重的,也是他万万不能抛弃的。这也是他一直都看不起林怀宇的原因。   但今天让他最高兴的还不是这件事,而是他发现了一个人才。一想到这,他脑海中就浮现出这个人的身影。嗯,圆圆的脸,皮肤白净,眼睛不大,目光祥和。   “人才啊!”   夏言在心里默念着。怎么早没发现呢。   想到这,又想起了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首辅大人,关于收复河套一事,朝臣们的意见并不统一啊,按理说皇上已经明发上谕赞同此事,可朝臣们的反应却不一,其中可能有些蹊跷。搞不好是有人暗中散布谣言,企图从中搞鬼。   以皇上的性格来看,恐怕会有反复也说不定,还望首辅大人慎重行事。不要到时候措手不及,遭人暗算!   夏言想到这笑了:遭人暗算?会吗?我夏言顶天立地,从未有暗室亏心之举,谁能暗算我?他拿什么来暗算我呢?   夏言没有把他说的话过于当真,不过对这个人却上了心,暗暗调查了一番。嗯!不错!完美的履历,一步一个脚印,全凭工作业绩升上来的,没有任何的污点。尤其是他曾因反对当朝首辅张璁而遭贬这一点更是对了自己的胃口。   夏言想到这,默默的在心里念到:我记住你了!新任翰林院掌院学士,国子监祭酒,徐阶!   夏言在想什么先不管他,林怀宇回到府中,直接来到书房。   一进门看到严世蕃和几个人在屋里坐着,这几人一见林怀宇进来都站起来躬身施礼:“卑职等见过阁老!”   林怀宇一看认识,都是儿子严世蕃的死党。御史台御史左丞鄢懋卿,户部主事罗龙文,还有现任工部侍郎赵文华。   严世蕃走过来轻声问道:“父亲,宫中情形如何?圣上可有何表示?”   林怀宇走到太师椅前坐了下来,一摆手:“都坐下吧!”众人落座后一齐看着林怀宇。   林怀宇没说话,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茶,长出了一口气。   严世蕃有点心急:“父亲!”   林怀宇一瞪眼:“急什么!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沉住气!”   严世蕃知道父亲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忙道:“父亲教训的是,孩儿孟浪了。”   鄢懋卿笑道:“阁老的这份气度,我们是一辈子都学不来啊,世兄在阁老身边日夜相陪,早晚聆听教诲,这种福分乃是前世修来的,真是让我等羡慕万分。”   小马屁轻描淡写,随手拍出,不落俗套,甚得其中三昧。   众人连连点头称赞。林怀宇有点得意:“诸位,该说的我都说了,该做的你们也都做了。这种事急是没有用的。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看皇上会不会如我们所想的那样,改变心意。”   严世蕃点点头:“父亲,现在六部九卿之中,反对的声音已经渐渐盖过了支持的声音,相信朝臣们的想法也已经传到皇上耳朵里面去了。我现在担心的倒是夏言,他会不会也改变主张呢?如果他也听到朝臣的议论,改变想法,那我们所做的一切可就前功尽弃了!”   林怀宇沉默了一会儿:“不会的,如果他轻易地就改变的话,那他就不是夏言了,这个人一旦认准了一件事就一定会坚持到底的。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一件功劳,他绝对不会放弃的!   夏言这个人啊!最大的缺点就是太注重自己的名声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会让我们有机可乘!”众人又频频点头。   罗龙文说道:“夏言一身是胆,辩才极佳。我们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否则很容易引火烧身啊!”   严世蕃冷笑一声:“罗大人放心,如果没有皇上的支持,他夏言再强,搞倒他也是顷刻间的事儿。”   “世兄所言极是!”鄢懋卿手拈须髯:“关键就是皇上的态度,在没有摸清皇上的意思之前,我们最后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林怀宇点点头:“你们先回去等我的消息,一旦皇上的态度有变,立即发动群臣上书,极力反对收复河套。到时候我们一拥而上,踩也要把他踩死!”   林怀宇的眼中放射出冰冷阴森的目光,把众人吓的打了一个冷战,忙纷纷表示同意。   鄢懋卿站起身:“阁老,既然事情已经议定,那我们就先告退了,回家等候阁老的消息。”   林怀宇点头:“嗯,你们先回去吧,到时候我会让世蕃通知你们。”   众人纷纷告辞。只有赵文华没动,看严世蕃,罗龙文和鄢懋卿出去了,他又坐了回来。   林怀宇一看他没走就知道他还有别的事。吩咐家人再换两杯热茶,丫头把茶端上来。   林怀宇拿起茶碗吹了吹,喝了一口,把茶碗放下:“文华,你还有事儿吗?”   赵文华迟疑了一下:“阁老,我。。我实在是在浙江那个地方待不下去了!呜呜!”刚说几句,竟哭了起来。   林怀宇是领教过他的演技的,静静的看他表演了一会儿:“哭什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值得你这样?天还没塌呢!”   赵文华止住悲声:“阁老,您是知道的,我是奉旨前往浙江巡视抗倭防务的,。   没想到那个浙江总督张经,巡抚李天宠二人自视官位在我之上,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对我百般刁难,事事与我作对,重要会议都不叫我参加,说什么怕我泄露机密,对我来说真是奇耻大辱!   这还不算,倭寇侵扰内地,我请缨出战,竟也被他们已我不擅领兵为由驳回,我所进抗倭七策,也有如泥牛入海。渺无音信,阁老!他们如此针对,我。。我真的是没法干了!   请阁老在皇上面前帮我说句话,把我调回来吧!我宁可回工部去盖房子,也不愿再在他们手底下受这窝囊气了!”   林怀宇一听就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那张经自恃才高,又在总督的高位,除了首辅夏言的话还能听一听,别人根本都没放在他眼里,就连对自己这个内阁次辅也只是表面客气而已,别人更不用提了。自己几次示好都碰了软钉子。他是夏言的人啊!   林怀宇想到这,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张经有夏言为他撑腰,我也拿他没办法啊!你暂且委屈些日子,不要乱找门路,归根结底只要有夏言在,谁也动不了他,要耐心等待,等我们的计划成功后,一切就都好办了。”   赵文华想了想:“既然阁老也无能为力。那卑职也只好再受些委屈了。对了阁老,我是以浙江抗倭事宜催办粮饷为由进京的。不能在京留住太久。不知道有什么事是我能为阁老出力的吗?卑职一定尽力去办!”   林怀宇摆摆手:“这里用不到你,你的差事办完了就立刻回去,张经,李天宠都是封疆大吏,他们的意见皇上还是很重视的,你给我看住他们,一有什么异动立刻飞书来京!”   赵文华起身拱手:“是!卑职明白!那卑职先告退了。”   林怀宇感觉有点累了,摆手让他走。赵文华一躬身转身离去。   林怀宇等他出去了,长叹一声。老实说他对这次行动能否成功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这次的行动皇上的态度至关重要,他能做的现在只有这些,剩下的就看事态如何发展了。   他感觉头有些痛,身体很乏累,这是他来到这个时代头一次有这种感觉,不是生病那种累,是真的很累。   生理和心理的双重疲劳让他躺在椅子上一动不想动,闭目养神。   忽然听到轻轻的脚步声,一阵熟悉的香气飘过来。走到他身边坐下。   林怀宇慢慢睁开眼睛,珠儿正在静静的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温柔与怜惜。   林怀宇伸出手抚摸珠儿娇嫩的脸颊,珠儿有点害羞,轻轻的把脸靠在了林怀宇的胸前,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里一片温馨。   林怀宇抱着珠儿柔软的身体,心中暗想:哪怕明天狂风暴雨!惊雷闪电。哪怕前路荆棘密布,刀山火海。人生有此一刻,于愿已足! 卷一 第十一章 致命的一击  西北大营,陕甘总督的中军行辕大帐内,有一人正在帐内背手沉思。   头发花白,三绺短髯,长期的军旅生涯在他的脸上刻下了风霜,不大的圆眼,精光四射,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相称的精气神。正是现任陕甘总督,太子少保曾铣。   在他的案头上正摆着两份奏章。一份是嘉靖皇帝关于收复河套的明发上谕,一份是内阁首辅夏言写给他的,让他速将收复河套地区的具体方略呈报内阁的回文。   此时的曾铣心中反倒说非常的平静,早没有了当初上书时的激动之情,“兵凶战危啊!不可不慎重行事。”   曾铣在心中默默的念到。他今年已经六十岁了,快要退休的年纪筹划一场这么重大的行动。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前程尽毁,晚节不保。想到这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他稳稳心神,叫过传令兵:“去!叫各营主将大帐议事!不得缺席!”   传令兵答应一声出去了,不一会儿陕西总兵王庭春,甘肃总兵李茂山,陕甘巡查使魏国林,以及各营主要将领陆续来到中军行辕。   曾铣早换上总督官服端坐在书案前,面色威严,不动声色的看着中军令官点名。   中军官点名完毕:“报总督大人!各营主将俱已到齐,无人缺卯!”   曾铣点点头,将手中惊堂木一拍:“升帐!”   中军亲卫齐声高喊:“总督大人升帐!威――武!”   众将按顺位站好,躬身施礼:“参见总督大人!”   曾铣一摆手:“诸位大人请坐吧。”   “谢总督大人!”众人纷纷落座。   曾铣接着说道:“诸位大人请看。”   说着将案上两本奏章举起来展示了一下说道:“这一本,是皇上明发的赞同收复河套的上谕,而这一本,是内阁发给我的,让我尽快将收复河套具体方略上奏的回文。我就不一一给诸位细看了。   曾铣停了一下,接着说道:“事情明摆着,皇上和内阁都同意我的收复河套的主张。今天请诸位来就是想让诸位各抒已见,尽快的拟好具体方略。怎么样啊诸位!都说说吧!”   曾铣说完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静静的等待着众人发言。   众将听完都面面相觑,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过了一会儿,陕西总兵王庭春站起来:“大人,卑职以为现在进兵收复河套有些仓促!”   曾铣眼皮跳了一下,没有说话。王庭春接着说道:“目前我西北防区共有军兵十二万八千人,看着是不少,但其中能称得上精锐的不到五万,其余都是些老弱病残之兵,只能做些杂务。   而瓦刺骑兵则有三万之众。以敌我两方战斗力来看,我方五万对瓦刺三万难操胜劵。   其二,目前我军军需物资都准备不足,粮食草料,火器弹药都不足以支撑这样大的战役。末将的意思是,应该准备妥当之后再商议进兵事宜,请大人明鉴!”   他话音刚落,甘肃总兵李茂山站起来:“督帅!王大人所言甚是,我手下共有三万八千七百人,每人每月的军饷二两银子,七扣八扣的,每人到手的只剩下一两三钱,就这么点钱也已经有三个月没发了,将士们早有怨言,没他娘的哗变就不错了,还怎么打仗啊!”   他刚说完,满营众将都议论纷纷:“李大人说的没错!”   “对啊!还请督帅上奏朝廷速发粮饷才是!”   “没错没错!”   曾铣看着他们在下面发牢骚,笑了。   曾铣何尝不知他们说的都是实情,但也知道事情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严重,他们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要挟一把,把朝廷欠的粮饷给解决了而已。当这么多年兵,对他们这一套,门儿清着呢。   曾铣咳嗽一声:“诸位!稍安勿躁,诸位所说的那些军务,朝廷自然会安排的,眼下要紧的,是用兵方略,内阁已经在催我了,必须尽快商议拟定。至于粮饷吗!只要用兵方略在朝廷通过了,自然会全数下拨的。   曾某在上本的时候就有了一个方案,今天跟诸位商议一下,如果可行就报上去。如果不行,那我们就再议。”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心想:好啊!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看样子我们的意见也不是那么重要嘛。   众将心里想着,嘴上却齐声说道:“请督帅示下!”   曾铣站了起来:“诸位大概都知道,瓦刺骑兵勇猛彪悍,来去如风。要想抓到他们的主力并不容易,我们的骑兵比他们少,战斗力也不如他们,如果是平原决战那我们有多少人都不够他们吃的,那么我们的优势是什么呢?   是火器!是神机营!要想打赢这一仗,就必须要充分发挥我们的长处,去打击他们的短处。   我的意思是。王庭春所部挑选一万精锐守住兰县,堵住他们入关的道路。   再由李茂山所部挑选一万精锐守住银州关闭与蒙古来往的道路。切断他们的物资来源。   我自领主力五万,以步步为营的战法慢慢的向河套推进,不着急与敌决胜,顶住他们几次攻击,敌人就会心浮气躁,士气低落,到那时,我率主力与敌正面交战,王将军和李将军各率本部兵马,从侧方攻击敌人两翼,此战必可大获全胜!诸位以为如何啊?”   众将听完频频点头,此战法虽然不能说是什么神机妙算,但却极为稳健,先已将我军置入不败之地,然后再谈伤敌。嗯!妙!   众将纷纷恭维道:“督帅运筹帷幄,神机妙算,此战定可一举成功。”   曾铣有些得意:“诸位若无不同意见,我就照此拟本上奏朝廷,请朝廷尽快调拨军需粮草。诸位将军回去之后,也照计划准备吧!”   众将齐声应道:“末将等谨遵督帅将令!”   内阁,五位辅臣正带领内阁工作人员紧张的忙碌着。   他们在统计朝臣们关于收复河套的议论。整理好之后再上奏皇上。   首辅夏言对此事依然是极力赞成,现在就缺的是收复河套的具体方略,关于这一点,他已经六百里加急行文曾铣,让他尽快拟定方略呈报。   对于曾铣这个人他还是比较了解和信任的。他相信曾铣接到行文后很快就会把方略送上来。现在唯一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他发现反对派的声音好像有点渐渐多了起来。这让他隐隐的感觉有点不安,心里觉得还是应该尽快觐见皇上。将此事彻底定下来,免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想到这,夏言起身说到:“诸位,收复河套一事,事关重大,不宜久拖,应该尽快定为国策,早为筹划才是。再拖下去只怕对国事不利啊!”   几位阁臣都连声称是,只有林怀宇沉默不语。   夏言也不理他,接着说道:“既然诸位没有什么意见,那我们现在就进宫向皇上禀告,请皇上下旨。”   话音未落,门外走进来一个人,正是内廷总管吕方。   只见他刚一进来就抱拳拱手满面微笑:“阁老们忙着哪!”   夏言一见是他,不敢怠慢:“吕公公!您怎么来了?”   急忙上前施礼:“公公,请坐,上茶!”   吕方摆摆手:“我还有事就不耽误阁老们议事了。”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本奏章:“这是皇上让我送过来的。”   夏言忙双手接过心中暗喜:这肯定是皇上对收复河套一事所下的旨意,有了这道旨意朝廷上那些反对的声音应该能够平息了吧!心里想着嘴上说道:“有劳公公了!”   吕方看他将奏本接过去说道:“那咱家就不打扰诸位阁老了。”说完转身离去。众人躬身相送。看着吕方走远。   夏言回到书案前,打开奏本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还没等看完。“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夏言好像当头挨了一棒,感觉眼前一阵金星乱冒。身体晃了两晃,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书案边缘,不让自己晕倒。   几位阁老不明所以,忙上前搀扶:“首辅大人!您没事吧?”   夏言一抬手,示意我不要紧。只见他稳了稳心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觉好了一点。他将手里的奏本递给旁边的几位辅臣,一语不发。   林怀宇一见夏言如此,心头一动,装做不在意样子也走了过去,拿起那份奏本看了看。   “真是天助我也!来了!终于来了!”林怀宇极力压制住内心激动的心情,面不改色,轻轻的又把奏本放下。   奏本是皇帝的亲笔,内容大概是这样写的:现在出师驱逐占据河套地区的敌人有没有正当的名义?士兵的军需准备是否充足?有没有必胜的把握?一个曾铣算不了什么,如果因为战争造成百姓生灵涂炭,民不聊生。那真的是罪过了。   “没错!就是这样!这才是真正的皇帝!他就是这样的人。就是那个我了解的嘉靖皇帝!”   林怀宇明白,他的计划就在这个时候已经自动开始了。   虽然他早有了心里准备,但是当机会真的到来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很紧张,他也应该紧张,这会是一场没有退路的战斗,无论是他还是夏言,都输不起的战斗。   他默默的平息好自己的心情。脑海中整理着早就准备好的奏对。   过了一会儿,夏言从极度的震惊中慢慢恢复了过来。“不要慌!要冷静!看样子皇上可能还是心里没底,他还需要我去推他一把,我必须要这么做,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如果退缩的话。那后果是不可想像的。不但会降低自己在朝臣们心中的威望,就连皇上也会认为自己是个反复无常,没有主见的人!朝野上下将会马上对自己群起而攻之。到那时才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夏言心里想到这,把心一横:“诸位大人!收复河套的建议是内阁一致同意的,皇上也明发上谕表明了态度,现在可能因为朝廷上有一些反对的声音,才让皇上有了一些疑虑,我们应该立即进宫向皇上说明此战的必要性,帮助皇上打消那些疑虑,早日将此事定下来,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都闷声不语。夏言大怒:“诸公何以如此?若不愿去,夏某自去便是!”   众位阁臣看夏言动了真怒,忙不叠说道:“首辅大人无需动怒,我等随首辅进宫就是。”   夏言冷哼一声看向林怀宇:“严大人怎么说?”   林怀宇一抱拳:“下官自当跟随首辅大人!”   夏言听完把袍袖一甩大步出了内阁向皇宫走去,林怀宇与几位阁臣在后面紧紧跟随。   万寿宫。嘉靖皇帝刚刚吃过蓝道行给他炼的仙丹。正在闭目打坐。   内廷总管吕方从殿外悄悄的走进来,走到嘉靖帝的身边轻声说道:“皇上,内阁的几位阁老都来了。急着想要见您。”   嘉靖帝慢慢睁开眼睛,心中暗想:我刚刚发出上谕,他们马上就赶来了。来的好快!无奈的摇摇头:“叫他们进来吧!”   吕方答应一声出去,不一会儿领着内阁的辅臣们进了大殿。   夏言等来到嘉靖帝近前,撩衣跪倒:“臣等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了!赐座”   “谢陛下!”众人站起身,坐到座位上。   夏言马上又站起来,拿出刚才那本上谕:“陛下!”   夏言顿了顿:“臣等接到上谕后,简单沟通了一下,觉得有必要立即进宫面见陛下!向陛下详禀!   嘉靖帝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不置可否。   夏言接着说道:“陛下不久前刚刚发布上谕,言之早有收复河套之心,言犹在耳,满朝文武都已深知!今天发布的这道上谕。臣等不知陛下是何用意!是不是陛下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以致陛下的决心发生了动摇。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由臣等来为陛下解疑!”   嘉靖皇帝还是沉默不语。   夏言的语音不卑不亢,平静而有力,在大殿上回荡着:“陛下!蒙古人占据我河套地区已经有近百年之久了,他们本是草原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没有固定的驻地,河套平原土地肥沃,水草丰盛。自打被他们占据之后,竟在此安顿下来,行成了许多个比较大的部落。   而我大明就此失去了对河套地区的控制,也等于失去了与蒙古各部的重要缓冲区。蒙古骑兵纵横来去,毫无阻挡。时常侵入我境内劫掠烧杀,搞的是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我边关将士曾经多次组织围剿均无功而返。先孝宗,武宗皇帝几次想要收复,却都因故未能成行。每思及此,二帝常深以为憾!   今陛下天纵奇才,英明睿智!继先祖之漠烈,欲雪百年之耻,正是英主明君之所为!”   夏言口才极佳,侃侃而谈。其话语颇为动人心弦。   嘉靖帝静静的听着,还是一语不发。   夏言慷慨激昂,声音颤抖着说道:“今我大明,兵精粮足,远迈前朝,陕甘总督曾铣老成持重,深通兵法,久经战阵,深得朝廷之信任。   朝野上下一心,边关将士用命,收复河套之役,必竟全功。到那时不但可一雪百年之辱,亦可解我大明心腹之患啊!臣极力赞同此举,非为臣之私欲,实为我大明江山社稷,千秋万世着想。臣等一片赤胆忠心,望陛下细察之!   说到动情处,夏言竟以袖掩面,语声凝噎。   林怀宇一听心中暗道:“夏言果然了得啊!这番话声情并茂,入情入理。连我都快被你打动了。不愧是当初以一己之力对抗当朝首辅张璁的人物啊。   唉!可惜呀!可惜你太自负了。自负到已经忘记我们的皇上是个什么样的皇上了!”   嘉靖帝眉头紧皱,心情有些烦躁起来。这个夏言!先给我戴高帽子,又拿列祖列宗来压我。他是非要把我放到火上烤啊!   想到这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其余几位阁老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你们的看法与夏阁老也是一样的吗?”   几位辅臣忙躬身施礼:“臣等都赞同首辅大人的建议!请皇上恩准!”   嘉靖帝心情很不好,自己所发上谕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他不信夏言看不懂,如果他看不懂的话就不会带着阁臣们进宫来逼着自己表态了。   如果硬驳回去的话,那自己第一道上谕就成了笑柄,如果同意了他们的建议,胜利了,功劳是他们的,失败了,锅却要我来背!毕竟我是明发了上谕的呢。   嘉靖帝想到这又沉默不语。大殿内仿佛凝固了一般。   就在这时,一个高亢而又浑厚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启奏皇上!臣以为,收复河套之举万万不可行!”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一下打破了大殿内的宁静,所有人都震惊的转头看着林怀宇。   嘉靖帝精神一振,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目光炯炯看着林怀宇:“哦!严阁老,有什么不可行之处,请畅所欲言!”   夏言完全没有防备林怀宇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来这一手,心中的震惊难以言表,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林怀宇。   林怀宇假装看不到,平息了一下胸中翻涌的气血,稳了稳神,脑袋里以极快的速度将这些日子准备好的说辞过了一遍,心中默念:林怀宇啊!不要怕!你准备的很充分,你一定可以的!   想到这,向前一步躬身施礼:“启禀陛下,臣以为,首辅大人与几位阁臣们,都将事情想的过于简单了。忽略了一些必要的条件。显得有些操切!如果不能解决,则我大明江山社稷,恐有倾覆之忧!”   嘉靖帝连连点头,示意林怀宇继续往下说。   “陛下请想,我朝自土木之变后,已有近百年没有打过一场像样的战争了,武宗时期虽有几次出征,也全属胡闹之举。   边关将士也尽是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之辈,贼人区区千把人就能吓得他们闭关不出。   试想一下。这样的军队又怎么能有什么必胜的把握,击败瓦刺的数万精锐呢。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林怀宇停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这是其一,其二,打一场这么大的战役,耗资巨大,难以想像!国库能不能支撑的住呢!   户部曾经接到曾铣的请拨五十万两白银,以修复兰县城墙的奏本,陛下!仅仅只是修一面城墙就需花费五十万两白银啊!   一旦不能速战速决,陷入持久战的话,那军费支出怕是要以千万计!   我记得上次陛下想在宫中修一座小小的道观,让内阁拨款二十万两,被内阁以国库空虚为由驳回,到现在也没有建成。   试问,国库如此空虚!连二十万都拿不出!又拿什么去支撑一场这么大的战役呢?   难道钱会从天上掉下来?当然不能。   那么怎么办呢?就只能增加百姓们的赋税了。百姓生活就会变得日益贫苦,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这样一来。实在是有伤陛下的一片爱民之心。”   嘉靖帝点头如捣蒜一般,觉着林怀宇这些话句句都说到他心里去了。看着他,面露嘉许之色。   林怀宇一看嘉靖帝如此模样,大为振奋。继续说道:“其三:陕甘总督曾铣其人,已年近六十了,在边关数十载,以年资升任陕甘总督,并无什么过人战绩和亮眼的军功。   若非首辅大人极力举荐,微臣甚至都不知有此人,若真如首辅大人所言,将如此重大军国要事托付与彼,臣不敢欺瞒陛下,微臣实在是内心惶惶。顾此种种,请陛下暂将此事押后,待时机成熟后再行商议不迟。”   林怀宇话音刚落。夏言一个健步上来,一把将林怀宇的衣袖抓住。眼里好像喷出火来。浑身颤抖:“你这卑,鄙,小,人!你既有此意,为何在内阁时不早说,此时却反来归咎于我!   林怀宇故作害怕状:“首辅大人请息怒!你这是做什么!在下从来都没有同意过此事啊!只是您一向自作主张,从来都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罢了。在皇上面前你尚且如此,在内阁之中也可想而知了,我纵使有不同意见也不敢明言!”   夏言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这还是那个成天像狗一样围着自己转的那个人吗?   这还是那个,不管他说什么都第一个上来表示赞同的人吗?   夏言用力控制住自己翻腾的气血,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这几天严嵩的表现:没错!当初皇上第一道上谕发下来的时候,自己代表内阁上书的时候,这个人一反常态的表现,原来他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打算这么做了,可恨我竟然如此大意!这个卑鄙小人!他早就有所准备!   夏言怒不可遏,愤怒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和沉稳:“陛下!臣等在内阁商议之时,臣曾多次征求朝臣们的意见,严嵩从未对此表示反对,今日在朝堂之上却突然发难,此人居心之险恶可见一斑,望圣主明鉴!立即罢黜严嵩!”   这个时候如果退缩将死无葬身之地!林怀宇深深明白这一点。   “陛下!”林怀宇高声说道:“微臣对陛下一片忠心,天日可表,为我大明江山社稷长治久安计,收复河套之举暂不可行,望陛下三思。切不可因一人邀功媚上之举,置我大明江山社稷与水深火热之中!”   嘉靖帝现在有些进退两难,他心里是赞成林怀宇的意见的,但是如果现在同意林怀宇,就意味着对首辅夏言的申斥,虽然他对夏言有些厌恶,但他毕竟任首辅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到迫不得已他是不想那么做的。正犹豫不决之际。   林怀宇沉稳冷静的声音传了过来:“陛下,战端一开,无论胜败,都将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实有违我道家一片祥和,悲天悯人之意!如此重的罪业,只怕全都要归到人主一人之身!望陛下深思!”   这句话,真的是致命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