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本书的一些历史相关 张献忠北上抗清兵败,其死后,孙可望地位随之提高,个人野心逐渐膨胀。明御史任僎,投其所好,“倡议称可望为国主,设六部,铸兴朝通宝纹,以干支纪年,可望大悦”,然而李定国“心非任僎议,每事相抵牾”④ 。孙可望便与亲信王尚礼策划,欲压服李定国,树立个人权威。顺治五年(明永历二年,1648) 四月初一,各部队同赴演武场集合,李定国部先入武场,军中按惯例放礼炮,升帅旗。孙可望指责为:“目中明无我”,发令杖责李定国一百军棍。李定国大怒:“我与汝弟兄耳,今日因无主,尊汝为首领……我何必定靠你生活!”为防止分裂,前军府都督白文选从身后抱住李定国说:“请老爷勉强受责,以成好事。不然,从此一决裂,则我辈必致各散,皆为人所乘矣。”⑤李定国勉强受责,诸将求情才被杖责五十军棍。打罢,孙可望曾假惺惺地抱住李定国痛哭:“吾以大义辱弟,幸同心无虑疑!”李定国为了维护大西军的团结,忍受了这场人为侮辱,“定国顿首谢,请擒沙定洲报德”①。 五月,定北王艾能奇在征讨东川的战斗中,中毒箭牺牲,所部为孙可望收编。八月,李定国、刘文秀破沙寨,生擒沙定洲,滇东全平。大军回师时,沐天波“顿首谢”,“滇人被沙氏害者皆以为快”②。 顺治三年(1646)十一月,明广西巡抚瞿式耜拥立桂王朱由榔在肇庆称帝,年号永历,建立南明最后一个小朝廷。孙可望早将“联明抗清”扔到脑后,妄图割据云南,独霸一方。李定国义正辞严地对他说:“肇庆已有君,永历其年号也,不度德量力,妄自尊大,其欲自取灭亡乎?”⑤碍于李定国、刘文秀实力雄厚,孙可望只得打消了“独裁”野心,但内心却耿耿于怀。明云南副使、孙可望的同乡杨畏知窥透孙可望的心思,怂恿说:“王与三将军比肩并起,不借虚名,无以詟众……今桂藩在肇庆,王其无意乎?”①孙可望暗想:“名号既正,挟天子以令之,同类必不敢我抗。”②遂于顺治六年四月派杨畏知为正使,与永历帝谈判“联合恢剿”,并要求封为秦王。李定国虽“揣知其奸”,但为实现“联明抗清”的愿望,“姑因之以自达”③。 但是孙可望的要求却被永历帝及其臣属拒绝,孙可望在任僎的撺掇下,于顺治七年八月自称“秦王”,“改云南为云兴省,铸铜币兴朝通宝”④。李定国对此很不满。 九月,孙可望率军入贵州,并分兵规取川南,扩充根据地。李定国被派进攻安顺,明威清道黄应运乘机游说:“若借三百年天子之名号,加以将军之神威,统率罴虎,扫荡不庭……天下谁敌将军者”,于是李定国与之“歃血,誓扶明室无二心”⑤。孙可望得知此事,将黄应运处死,李定国“心怨之”⑥,二人矛盾愈益加深。 很快贵州被平定,孙可望自往贵州,留李定国固守云南。李定国加紧练兵,准备东进,刘文秀平定了川南,大西军又建立起以云贵为中心的新基地。 顺治八年初,朱由榔派使臣前往贵州,封孙可望为冀王,但孙“犹不受”。李定国等劝孙可望仍派杨畏知与明谈判,孙虽然表面答应,暗地却派出精兵赴南宁,杀死五大臣,逼迫朱由榔改封他为秦王。 年底南宁又陷落,朱由榔仓皇逃到濑湍。顺治九年正月,孙可望派人将永历帝接到贵州安龙所,改名安龙府。答应每年向永历“致银八千两,米百石”①,而永历帝允许孙可望今后“大小战争,诛斩封奏,先行后奏”②。这样,大西军与永历政权的联合抗清阵线才正式建立。 留在云南的李定国,为了“联明抗清”,继续实行政治和经济改革,减轻百姓的负担,使滇南出现“外则土司敛迹,内则物阜民安”③的大好局面。他终日操练兵马,制造盔甲,训练象队,一年内练就精兵三万。还举行了生童考试,对考中秀才者,发给赏钱三百串,鼓励大家“用心读书,不日开复地方,就有你们做官了”④。随着联明抗清阵线的形成,李定国已做好了进攻的充分准备。 顺治九年(明永历六年,1652)春,清廷命定南王孔有德由桂林出河池,进攻贵州,命吴三桂由嘉定(四川乐山)出叙州(四川宜昌)进攻川南。清廷的目的是要用两路夹击之策,实现对大西军抗清基地的包围。面对紧迫局势,李定国给孙可望写信,要求出兵湖广,粉碎清兵围剿。孙可望表示同意,决定大西军兵分两路出击,北路军以刘文秀为主将,白文选、王复臣为副将,进攻四川;东路军以李定国为主将,马进忠、冯双礼为副将,进攻湖南。孙可望则统率“驾前军”留守滇黔,大西军从此开始与清军主力正面交锋。 三月,李定国率步骑八万和五十头战象出征。临行前订“兵行五要:一不杀人,二不放火,三不奸淫,四不宰耕牛,五不抢财货”①,有力地保证了军纪和部队战斗力。五月,北路军连克沅(湖南芷江)、靖(湖南靖县)、武岗诸州。镇守宝庆(湖南邵阳)的清将沈永忠急忙向孔有德告急,孔有德从桂林分兵救援。李定国抢在援敌之前,从枫木岭渡江直取宝庆,消灭清军五千。 六月,李定国出兵祁阳,准备夺取广西的门户全州,消灭桂林孔有德。他兵分三路,由冯双礼率左路取全州,张胜率右路攻严关(广西兴安县严关乡),自己亲率一路攻桂林外围据点,然后三路合攻桂林。在桂林之役中,大西军发扬了勇猛顽强,速战速决的传统战术。左路出奇制胜,很快攻克全州,李定国当机立断,命令部队勿入全州,与自己合兵推进,直趋严关。这个英明的决策为取得桂林大捷打下了基础。 严关位于桂林以北,抢占它便扼住了桂林的通道。六月三十日,清军来夺严关,大西军奋勇抵抗,“象亦突阵,王师大奔,死亡不可胜计,横尸遍野”②。七月初一,孔有德又率精锐来攻,只见“兵未交而象阵前列,劲卒山拥,尘沙蔽日,马闻象鸣皆颠厥,有德众遂奔,掩杀大败”①,只有孔有德一人逃回桂林城。大西军乘胜追至桂林,将城包围。七月初四,大西军登云梯攻城,孔有德额头已中一箭,他自知走投无路,便“聚其宝玩于一室,手刃爱姬,遂闭户,自焚死”②。仅有一女孔四贞逃脱。 大西军分前后左右中五大军府,由其四个义子孙可望、刘文秀、艾能奇、李定国分别掌管, 军府由都府掌管,设都督辖制。 都府下辖三到五个军,设总兵辖制。 军下辖三到五个大营,每营九千,设提督1,副将1辖制。 大营辖下三小营,每小营三千人,设参将辖制。 小营下五个大队,每队六百人,分四个战斗大队和一个辎重大队。 大队下辖五个中队,一中队120人。 中队下设三小队,四十人。 小队下设四个班,每班十人。 五大营——各军皆配备铁锹、铁镢、凿子、灯笼、绳子、金鼓、旗帜、响器等杂工具 铁骑营:火器为主,每小队配战车,火炮一门,多管火铳两杆,防身手铳八杆。张献忠聘请意大利传教士利类思,葡萄牙传教士安文思研究制造火炮。火铳、土雷之类热兵器 步兵营:小队下设弓箭、刀斧、盾牌、枪棒等班。 骑兵营: 35孙可望——后军府,中军 刘进忠:身高八尺,面目峥嵘,气力惊人,极有心计。于襄阳李定国斩孙可乐,其冒名顶替,讨好孙可望,受赏识。与李定国交恶 白文选:中军都督府都督,与李定国同村,当年官军血洗村子,张献忠救出李定国,白文选被孙可望救出,后深得孙可望倚重,但其妹嫁李定国后,被孙可望疏远 27艾能奇:性温,不争强好胜,两边不插手不得罪,定北将军,左军府 29刘文秀:能说会道,两面讨好,常打圆场,抚南将军,右军府 26李定国——安西将军,前军府,骑赤兔马 白文菊:李定国妻子,与李定国自小青梅竹马,性较泼辣,领女兵,称健妇大队,没架子,打扫卫生,浇 花种菜,曾假李定国之名向将士筹措银子购火药,与李定国争吵,险些分手。 李信:李定国族兄,武艺超群,胆大心细,使得百六十斤大刀,人称李大刀,亲兵队长, 程华青:原火药厂管事,火器大队 前军都督府:李定国,都督、靳统武 左都督:高文贵 右都督:张其 第一军总兵:张其 东胜营提督:张其 副将:杨祥 南胜营提督:刘镇国 副将:郭有名 西胜营提督:张胜 副将:梁杰(亲) 第二军总兵:高文贵(亲) 北胜营提督:高文贵 副将:周昆 铁骑前营提督:王玺 副将:吴子圣 铁骑后营提督:杨武 副将:程华清 第三军总兵:靳统武 铁骑左营提督:金维新 副将:王之邦 铁骑右营提督:刘廷举(原马回回部下,曾为李定国所救) 副将:王国勋 铁骑中营提督:吴三省 副将:吴崇 严锡命:右丞相,较忠 汪兆麟:左丞相,奸恶 胡默:吏部尚书 王裹麟:户部尚书 吴继善:礼部尚书 龚完敬:兵部尚书 李时英:刑部尚书 王应龙:工部尚书 刘泰:张献忠御营参将,与李定国交好 卷一 第一章 因缘际会 话说清顺治三年,明桂王朱由榔于肇庆被拥立为帝,年号永历。此时天下战乱已久,生灵涂炭,然南明上下猜忌,心怀各异,以至内耗不断,局势日渐糜烂。 有前反贼张献忠义子李定国,忠肝义胆,联明抗清。永历六年挥兵东征,复广西,捣湖南,一路势如破竹,逼死大汉奸孔有德,斩满清谨亲王尼堪,迫得清廷生划江而治之念。可叹大好前景,终因内耗而功败垂成,直令人扼腕叹息。 世易时移,三四百年后的今天,陈小河于网上读李定国生平,想起满清定鼎天下,我华夏火器发展不进反退,乃至有近代之丧权辱国,不禁感慨:“这李定国功勋品行堪比岳武穆,只可惜生不逢时,与秦良玉、阎应元等一样,沉没在浩瀚的历史长河里了。” “帅哥,接电话了,数票子哩事情……”陈小河感慨未尽,电话却响了,拿起来看了号码,却是女友打的。 “小河,我想和你说个事情。”电话里传来女声,怯生生说道。 放开鼠标,抬右手伸了个懒腰,陈小河斜靠在椅背上,心里暗猜女友会说什么事:“想辞职?想买什么东西?想结婚了?!” 太不着调了,迅速否定了结婚的想法,陈小河答道:“什么事情,说罢!” “我们……我们还是分手吧!”电话里传来吞吞吐吐的声音。 分手都是吵架时才说的,这莫名其妙的算什么?陈小河闻言如触电般把脚从电脑桌上收回,深吸一口气后绕过电脑桌,走到窗边,强压着怒气问道:“为什么……算了,你先别说,我们见个面吧,你在哪里?” 电话里沉默了片刻,传来女友声音道:“就要到你家楼下了。” 陈小河说:“我这就下来”,说完挂了电话,顺手抓起钥匙挂在腰间,下了搂。 走上大街,呼吸着早晨潮湿的空气,看着急匆匆来去的人群,却独不见女友身影,陈小河心乱如麻,只得信步往前,余光里恰瞟见一清瘦老乞倚墙而坐,怀抱把破旧的二胡,正自摆弄,却不拉曲子。 陈小河对传统乐器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爱,倒想听听,待走得近些,见那老乞花白寸发,闭着眼,额上三五道皱纹,面容蜡黄,肌肉松弛,想是胸前纽扣掉光了,敞开着污渍斑驳的上衣,面前摆着个铁皮盒子,盒里有些散碎零钞。 不知为何,就老乞这么一副邋遢样儿,竟让陈小河生出仙风道骨之感,不由停下脚步来,一面张望,一面想等他拉一曲来听。 “小河!”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入耳,声音中又似含着六七分幽怨。 陈小河闻声抬头,女友恰从拐角转出,她见陈小河看来,便定住不动,怯生生站在墙边,似欲倚靠,却又不靠,润红的柔唇似张又闭,淡妆的瓜子脸下,一件淡黄色羽绒服只齐到腰间,恰好将她杨柳腰儿余出一截来,里面贴身的保暖内衣勾勒出腰间的曲线,让人一看之下恨不得搂上一把。短裙下打了底的长腿配上丝袜,又不禁让人想入非非。 二人对视片刻,心中千言万语,却都不知从何说起。 老者想是调好了二胡,轻轻一拉,悲凉的曲调飘散开来,配上冬去春来之际的寒风,顿时压下了刚刚冒头的春意,也把陈小河拉回到了现实,只是片刻间又怎能想出让女友回心转意的言辞来。 悠长凄凉的二胡音不觉间已拉了小半曲,陈小河越发不知所措,局促间把手伸进兜里,摸了几下,才想起没零钱,就只两三张一百的。忍痛抽出张百元钞票来,轻轻放进了铁盒,缩回手时,已有五六分懊悔。 老者停下动作,抬头耐人寻味地看了眼陈小河,抚须笑道:“年轻人,你方才在想张献忠和李定国?有意思,有意思!”说完又对他女友道:“你来时在想的东西我就不说了,哎,女人啦,总是在这虚荣上绕来绕去,你家隔了这许多代,虚荣之心却是一点也不减。” 老者说罢放下二胡,弹了弹衣袖道:“你俩各怀不同之梦,又何苦走到一起?”说话间拿起那张百元钞票来,放到眼前,续道:“缘份啊!你本是个局外人,却无巧不巧给了我这一百元,行,我且带你们都过梦想的生活去,倒要看你俩谁过得如意些。” 陈小河听得稀里糊涂,却怀疑这老者看见自己出手大方,便扮高深来忽悠自己,不由暗骂:“去你M的猿粪,给了一百还不知足,还想骗小爷!” 陈小河不想与这不相干的老头啰嗦,朝女友一招手说道:“咱们到别处去说吧。”说完举步便走,眼角余光里却见那老者念念有词,心头不禁爬起一丝担忧来,脚下越发行得快了。 哪知才走出三五步,眼前景物竟已大为不同,非但高楼大厦化为乌有,连那熙熙攘攘的人流也没了。举目望去,只见眼前横列着一溜古战车火炮,火炮后又有形似琵琶的多管转膛炮,再往后看,却是整齐列队的一排排士卒,手里的兵器五花八门,火铳、刀、枪、斧、铁锹、铁镢、凿子、绳子、金鼓、响器……尤其那火铳的样子颇为古怪,正是陈小河之前在网上看过的明代样式。 武器虽然尽都识得,但凑到一起,陈小河回忆看过的电视剧,却想不起哪个朝代的军队是这样装备,心道:“莫非陈大导又抽风了,拍出了3D的无极2?可我明明没进电影院啊?” 老者在陈小河身侧如数家珍道:“年青人,你看,骑马的是骑兵营,拿冷兵器的是步兵营,拿火器的叫做铁骑营,这便是张献忠的大西军了。” 陈小河闻声吃了一惊,猛地一回头,见老者于身侧面目含笑,这才想起蹊跷全在这老头身上,手指眼前一切道:“这是在电影院么?还是在世博会,这3D效果做的也太逼真了吧?我怎会突然来到这里?” 说到突然,陈小河越发觉得不合常理,不禁想到传说中的迷药骗局来,往兜里一摸,空空如也,却也哪里摸得到什么东西?左右看时,更没半分女友影子,不禁心急如焚道:“我女友呢?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老者笑道:“她家与我乃是宿缘,自然是过她想过的生活去了。你临时插进来,却是适逢其会,因此要麻烦些,若你俩有缘,日后定会遇上,倒不必多问。你方才不是想知道李定国是怎样的人么?看见那边骑着红马的将领没有,那就是李定国了。” 陈小河顺着老者所指看去,见一年轻将军端坐于马上,红氅亮甲,身形壮硕,剑眉星目,不怒自威。正自看的出神,地皮隐隐颤动,环顾四周,只见左首墙外烟尘滚滚,另一红袍将军领正好在进辕门,身后骑兵也不知有多少,一眼看不到尾。 那红袍将军入了辕门也不整队,领一干亲信径奔李定国而来,其余骑兵似乎早有默契,也不跟进,入场后便摆开阵型,却是朝着李定国这边,大有剑弩拔张之势。营门外步兵犹在源源跟进,也不知还有多少。 李定国则半闭着眼,似乎不为所动,陈小河在一边却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红袍将领满脸怒容,片刻间已到李定国面前,勒住战马道:“我未到,你却先升帅旗,目中可还有我?左右,给我拖下去,杖责一百军棍。” 陈小河被这股气势逼得喘不过气,退了两步,这才想起场中诸人应当看不到自己,遂定下了心来。 李定国闻言也是大怒,从马上跳将下来,仰首道:“我与汝弟兄耳,今日因无主,尊汝为首领……我何必定靠你生活。” 这话陈小河听来好生耳熟,似乎刚才在哪里见过?对了,是见过,这是方才在网上看到的李定国与孙可望争执的情节,连用词都几乎一致。 李孙二人皆为张献忠义子,张献忠未指明接班人,按说都有资格继位,只是李定国为顾全大局,才尊孙可望为帅。这孙可望若是个近人情的,本当加倍礼遇,想不到竟如此盛气凌人。 此时身临其境,连陈小河都不禁替李定国鸣不平,低头嘀咕道:“可惜只能当个看客,什么也做不了。” 老者走到陈小河面前,轻抚着二胡说道:“你没有肉身,只消几日便灰飞烟灭了,却能看到个什么?既带你来了,自不会让你做个看客的,我正在等你拿主意,要谁的肉身呢!” 陈小河闻言一喜,穿越梦都不知做了多少回,美女金钱、建功立业,莫非今日竟成真了?否则这一切又怎会如此真实?不过旋即又左右为难起来,暗道:“我是做孙可望呢,还是做李定国呢?做孙可望,自此礼待李定国,齐心协力御外辱,成就一段历史佳话?做李定国,挽狂澜于既倒,轰轰烈烈成就一番事业……” 卷一 第二章 塞翁失马 陈小河与老者这一番对答,孙可望一行也已然下了马,如同史料中记载,白文选从身后抱住李定国,劝他以大局为重。 白文选是孙可望亲信,又是李定国大舅哥,这一劝好歹止住了一触即发的火并。 老者早洞察陈小河心意,抚须笑道:“天上掉馅饼,想得倒美,哪有这许多好事!人家能有今天,那是凭机缘本事一步步熬出来的,你遇上我是机缘,本事却长在你自己身上。算了,还是我来帮你决定吧!” 陈小河想说:“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天上不掉馅饼,谁他M稀罕来这乱世!”只是话未出口,只觉眼前一花,手中多了件东西,定睛一看,竟是只模样古怪的火铳,左右看时,竟己置身于队列之中,低头看身上的衣服,不正与那些士卒穿得一模一样么? 偷偷掐了下大腿,传来火辣辣的痛,找那老者时,也没了踪影。此情此景,陈小河哪里还不明白,明显是被那老头弄到了个小兵身上嘛,一时间好生恼火,骂道:“我草你M……” 陈小河后面的“死老头”尚未骂出来,便觉周围气氛骤便,似乎有千百道目光盯向自己,生生半截话吞了下去。 原来张献忠兵败,大西国岌岌可危,众将不愿孙李二人就此翻脸,闻声皆乐见有此变故,竟颇为默契地齐把目光投向了陈小河。 孙可望想尽快打了李定国军棍,以便就此明确二人从属关系,只是被这陈小河突如其来的一声骂打乱了步骤,因此怒气更盛了,瞪着牛眼直欲喷出火来。 铁骑营都督王玺跟在李定国身边,听见喊声发自自己营中,循声看去,见一傻大个藏头缩脑,二十来岁年纪,正憋得面红耳赤,像囫囵吞下个煮鸡蛋一般,明显是发喊之人。欲要过去呵斥,又担忧李定国安危,便朝手下亲信一打眼色。 陈小河角色转换的太快,一时没适应过来,恰在这节骨眼闯祸,心里直如翻江倒海一般,暗道:“这不正好触到别人霉头上么,大西军中素有恶名,只怕不死也要脱层皮了。今天真是太背时了。不行,爷刚刚穿越呢,这便死了,太不划算。” “呔,你个背时哩龟儿子,瞎嚷嚷个逑。”一个黑大个指着陈小河大骂一声,抡起手里的鞭子,劈头盖脸打将下去。 “啪”,鞭子抽在陈小河头上,真可谓剧痛钻心,他也顾不得谋划对策了,着急喊道:“先别打,我有话说。” 李定国升起帅旗,本是要告诉孙可望,别把我当个下人使唤,这首领我也是有资格的,却没料到孙可望说翻脸就翻脸了,此时他正自骑虎难下呢,倒乐得有人捣乱。 王玺是李定国心腹,早看出其心意,右手一挥说道:“先寄下打。有什么说的,让他讲出来听。” 陈小河哪里想出什么对策,听见询问,只得豁出去一挺胸脯道:“禀告将军,旗是我升的,只因以往会操皆是如此,升得顺手了,今日便照旧升了,不关他人之事,某愿领那一百军棍。” 陈小河心里算计,行刑的必是自家兄弟,替老大挨棍,怎么也会手下留情的,总比拉下去砍头来得好,是以抢先说出一百军棍来,先把惩罚的方式定下。 王玺有意借驴下坡,只是他是李定国亲信,不便开口,便拖延道:“我刚才听你嚷嚷什么妈,是何意?” 陈小河暗猜明代人未必听得懂“操”,便略去开头二字,假作沉痛状道:“禀将军,小的闯下这大祸,心里害怕,所以先喊了声妈。可怜她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还没来等到我尽点孝心,她老人家就先去了……她生前时时告诫我,凡事要三思而后行,我今天又忘记了她老人家的教导……” 说到这里,陈小河却说不下去了,只得假作哽咽状,心里只拼命去想和女朋友分手的事儿,这一想,果然掉出眼泪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回忆以前甜蜜的点点瞬间,如今尽都成了虚幻,以前的山盟海誓,穿越前的那一刻都成了谎言,这世间,却还有什么值得相信,值得留念?陈小河越想越是伤心,到得后来,虽不再哭出声音,眼泪却吧嗒吧嗒往下掉,倒比哭出声还可怜。 场中除了孙可望外,余人心底都是乐见有人搅局的,看陈小河哭得伤心,都禁不住生出恻隐之心来,心道:“也难为这小子了,这么怕死,还敢站出来背黑锅,虽说样子怂了点,这份忠义却是值得称道的。” 古人重义,不然也不会供奉关二哥了,似这些草莽之辈,长年在战场厮杀,对义气更为看重。这种忠仆护主的桥段,更是连士人都要交口称颂。 大西国右丞相严锡命为人较为正直,张献忠死后,孙李艾刘四王杀了挑唆张献忠滥杀的左丞相汪兆麟,却独对其礼遇有加,其不愿看孙李二人决裂,因此走到孙可望面前拱手弯腰道:“既是下面人不懂规矩,却不必伤了你兄弟的和气,依老朽愚见,就罚这小子一百军棍吧!” 孙可望为升帅旗要打李定国,无非是想坐实了自己首领的名分,罚李定国也好,罚小兵也罢,只要定了擅升帅旗有罪,这名分也就坐实了,因此他倒没什么意见,只拿眼睛盯着李定国,看他怎么说。 原本的历史上,李定国为顾全大局,是要领五十军棍的。如今多了陈小河搅局,却不必他亲自去挨,面子上便好过了许多,只是他素来爱惜羽翼,让小弟代己受过,说什么也要表示一下,因此抱拳道:“此乃无心之失,还望大哥宽容,就饶他五十军棍吧!” 孙可望脸上阴晴不定,这本来是李定国示软于他,哪知在他看来,饶这五十军棍却另有政治意义,意思是说,你我不过逢场作戏,卖你个面子罢了,意思意思就行了。 旁边众人眼看又要闹僵,李定国已然服软,去劝他难免有拉偏架之嫌,因此是劝不得的,便都一起上前去劝孙可望。两边不靠的只说陈小河可怜,李定国的人则说无心之失,连张献忠的另两个义子,艾能奇与刘文秀都上前来求情,只剩孙可望的亲信未动。 孙可望见支持自己的人不多,只得忍下这口气,仰首望天道:“人是你的人,怎么处置你自己看着办,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若有下次,定斩不饶。” 闹到这步田地,李定国知道再不可能再与孙可望共处了,弯腰拱手过头,缓缓说道:“定国感念兄长宽宏,请擒沙定洲以报德!”(沙定洲,人名,明末作乱于云南) 李定国手下掌军的都是他的心腹,要么是早年相识,之后投奔他而来的,要么是昔年一同习武的师兄弟,孙可望若扣住李定国,等于逼反他手下的军队,因此他倒也不指望能扣李定国在身边,便即欣然应允。 陈小河被人拖到阵前行刑,他虽然当过兵,可一个现代人,哪里吃过军棍,一顿棍棒下来,虽强撑着装爷们,没哭爹喊娘,待打完时,脚下却迈不开步了。 李定国一时脱不开身,王玺感念陈小河挺身解围,私下里安排了人,架他下去医治伤势。 行刑的军法官都是晓得轻重的,陈小河受的只是皮肉伤,之所以起不来走不动,纯是他自己把自己吓的。少时军医来替他检查了伤势,午间又有伙夫给他送来酒肉。 伙夫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进了屋,先把托盘放在凳子上,再把桌子摆到陈小河床前,这才从托盘里取来一大碗肉、一大碗饭、一壶酒、一个酒杯、一并放在陈小河面前。 放好酒食,伙夫在自家衣服上蹭干净了手,去搀陈小河起来吃。 兴许是这新得的身子太久没沾荤腥的缘故,陈小河背上虽然在痛,却也嘴馋,便由伙夫搀起,因为屁股上有伤,只能半跪半蹲着接过伙夫递来的碗筷,夹了两块肥肉送进嘴里。 伙夫在旁不住吞口水,陈小河咀嚼了片刻,夹菜时正好看见,觉得自个儿独吃有些不好意思,便放下筷子,招呼道:“老哥,一起来吃嘛。” 伙夫看那碗肉时,着实是嘴馋的紧,假意推辞了几句,便去取来筷子、酒杯,搬来凳子坐下。 陈小河是个冒牌货,对周围环境不熟,怕言多必失,便打算多问少说,先从伙夫嘴里套话,免得被当成了细作,到时却不是吃板子,而是要挨刀子了。 伙夫替陈小河倒了酒,见他不喝,越发高兴了,一面假意邀杯,一面自斟自饮,其间也扯些闲条,免得尴尬。 陈小河乐得从中获取信息,便安心的听。 伙夫酒量却不怎么行,聊着聊着便有些高了,也不用陈小河问,自个儿便说个不停,都是些以前的过往经历。 二人边吃边聊,不多时酒枯菜尽,伙夫酒后话多,收了碗筷,却留下来继续陈小河瞎扯。 陈小河见那伙夫糊涂,正好套话,也不催他离开,反而从旁凑趣,到半下午时分,又有个亲兵模样的来找陈小河,验明正身后说道:“提督大人着我来告诉你,让你安心养伤,等你伤好,便提你做个中队长。还有,你军中可有要好的,有的话就说出来,我这便去给你找了来,好照顾你起居。” 陈小河是冒牌货,最怕的便是遇见这身体的故人了,赶紧摇头道:“些许小伤,不打紧,怎好麻烦别人?” 亲兵乐呵呵一笑,说道:“你倒是个心善的,你不说就算了,我替你找去。”说完拱手为礼,也不等陈小河回礼,转身走了。 眼看亲兵离去,伙夫张大了嘴合不拢来,片刻后站起身来,规规矩矩跪在陈小河面前,磕下头去说道:“小的给爷爷磕头了,爷真是好福气!能得提督大人关照,这一下子就升到了中队长,以后可要多多看照小的啊。” 卷一 第三章 离奇的身世 陈小河不防伙夫说跪便跪,赶紧把人扶起来,却也惊叹伙夫前后的变化,暗道:“莫非这中队长是个大官?”便问道:“中队长要管些什么?手下有多少人马?” 伙夫见陈小河连这都不懂,越发羡慕的厉害了,不过嘴上却不敢不答,弯着腰低着头说道:“爷原来还不知道,小的做这伙夫有五六年了,虽然没啥子出息,至今还是伙夫,军中大大小小的官爷却是见过不少的,是以晓得大小,这便说给爷听。咱们这是铁骑前营,共有九千人,都归提督大人管辖,提督下面是参将,参将下面是大队长,大队长再往下就是中队长了。” 陈小河按三三制一算,嘀咕道:“中队长手下该有两三百人吧?”又略有些失望,暗道:“放在后世,比个营长都还差点,也值得这伙夫大惊小怪!” 伙夫见陈小河脸上并不怎么兴奋,以为自己没说清,凑上前去道:“好教爷知道,咱们这大西军中最小的官是班长,管十人,四个班为一小队,一小队统共四十人,四小队为中队,一百二十人。等爷伤一好,手下就管着一百多号兄弟呢!” 陈小河听完越发失望了,暗道:“M的,只是个连长,老子豁出性命去拼,就换来个小连长当。罢了,连长就连长罢,总比当喽啰强,看来自己这锦绣前程,还得着落在李定国身上,倒该寻个什么由头去接近他才是上策。” 其实他也不想想,这乱世之中从军,谁不是豁出性命去拼?九死一生下来,能换得个班长就不错了。他不过挨了几十军棍,就连升五六级,岂有不惹人羡慕之理?那伙夫之所以下跪,不过是古人等级礼节,也并不见得有多恭谨。 伙夫给陈小河行了礼,二人身份有了区别,伙夫就放不开了,又说了会儿闲话便托辞“回去做晚饭”,只留下陈小河独自一人在屋里。 且不说陈小河独自担心遇见熟人,只说那亲兵到了陈小河身体以前的小队,喊来小队长一问,才晓得那挨棍的白面大个儿叫陈二牛,是月前补充来的,其原来的大队在追击沙定洲时中伏,陈二牛所在的小队全军覆没,只逃回他一人,因不善言辞,来了近一个月,也没能融入新环境,与这些兵并不怎么相熟,只有人听他说起,他有个大伯是铁骑营的火器匠人。 亲兵倒是个贴心的人,想既然陈二牛与这些兵没有交情,找这里兵去照顾他,由于先前认识,就算不嫉妒与他,也不免心存芥蒂,倒不如找陌生人去好些。 陈小河送走伙夫,便开始患得患失起来,想到今后前程未卜,正自叹息间,却见门口来了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到了门口,先左右张望了一番,然后闪身进了屋,隔着老远便抱怨道:“二牛你今日可吓坏大伯了,我陈家就剩你这一根独苗,还指着你传宗接代呢,你咋个不晓得轻重呢?” 陈小河听他把话说完,不禁叫苦不迭,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过好在从来人口中也听出些讯息,如今也只好见招拆招了,当下假意挣扎着起身,嘴里招呼道:“大伯你怎么来了?快过来坐。” 中年汉子赶紧上前扶住陈小河,满脸关切说道:“二牛你别乱动,大伯就是过来看看你。你说你这孩子,没事儿瞎逞什么能,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可要我怎生向你死去的爹交待啊。” 兴许是身体血缘相近的缘故,陈小河对中年汉子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觉得与其到别人口中去套身份来历,倒不如多与这便宜大伯亲近,当下避过对方眼睛,看着桌子道:“大伯,就快到吃饭时间了,伙夫说上面交待,要管我顿顿有肉吃,你就留下来一起吃吧。” 明代匠人地位底下,大伯听见有肉吃,顿时两眼放光,旋即脸色又黯淡下来,说道:“难得二牛你有孝心,只是你身份卑微,有你吃的就不错了,让人发现你偷偷拿来招待大伯,只怕连你也没得吃了,何况你大伯我是偷跑过来的,说几句话就得赶紧回去。” 陈小河见这便宜大伯明明十分想吃肉,却处处为自己着想,心中一热,便忘了自身处境,拉住他手说道:“大伯,等二牛伤一好,就是中队长了,待会儿伙夫来,我便让他帮我带话给提督大人,让以后大伯你留在这里,以后天天跟在我喝酒吃肉。”话一说完,又怕日夜相处下来露出马脚,不禁有些懊悔。 大伯听见陈小河这些话,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感动,傻笑了片刻,兀自感觉这一切来得不够真实,不禁担心道:“二牛,你说你要做中队长,是听谁说的?上次你们小队中了埋伏,全小队就你一个人回来,还带了一身伤,却连个班长也没捞着,这次怎的突然就要做中队长了?别是哪个混账消遣你吧?” 陈小河闻言心中一喜,在想:“这么说除了这便宜大伯,了解自己底细的人都死了,怪不得那老头替自己选了这副皮囊,只是不晓得真二牛被老头弄到哪里去了?莫非……对调了?” 摇摇头抛去这些杂念,陈小河心中盘算,既然最了解二牛的是这大伯,且看他样子也不甚精明,对那二牛又极关心,即便自己偶有纰漏,也不怕这大伯会不利于自己,留下他虽要担些风险,却也可以从他嘴里套话,两相权衡,倒好过自己不明就里,整日里担惊受怕。 如此一想,陈小河心中就泰然了,这回是真心开口,也不避开“大伯”的目光,看着他道:“大伯,你就放心吧,是提督大人亲自遣亲兵来通知我的,还说要找人来照顾我起居,等那亲兵回来,我便和他说,让大伯你留下来。” 大伯听得频频点头,满是皱纹的老脸也笑开了花,嘴里没口子夸侄子有出息,夸了一会儿,却又似想起什么事来,一时间不停用手去摸脑壳,时而低头叹气,时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小河怕言多语失,便不去打扰他。 大伯却足足想了一盏茶光景,咬着牙抬起头来,满脸郑重之色,似乎做了什么重大决定的样子,左顾右盼了片刻,凑到陈小河床边说道:“二牛,你大伯我不争气,没能传下一男半女,本来这也没什么,只是我陈家有个天大的秘密,历来传长不传幼,传男不传女。二牛你虽不是我生的,但你大伯这辈子是没指望有后了,你也算我陈家长子吧,如今又出息了,我把这秘密告诉你,说不定将来还有些用处。” 陈小河听他说得郑重,一时好奇心起,不禁心痒难耐,只是自己是二牛又不是二牛,平白听别个的家族机密,总有些不道德的感觉。 大伯也没多注意陈小河脸色变化,顿了一顿便继续道:“要说我们陈家,祖上那也是英雄了得,乃是当年驱逐蒙人,与朱元璋争天下的汉王,后来不幸中了流矢,临死前遗下四句话来,说是有宝藏埋在叙州府的一座险山之中,汉王生前已授意将此山取名汉王山,那四句话却是寻取宝藏的法门,命子孙待机取之,以为他日报仇之用。可惜后来朱家的江山越坐越稳,祖上反而怕因这几句话惹来灭门之祸,便定下传长不传幼,传男不传女的规矩。再后来祖上一代比一代穷困潦倒,就有去寻宝的,得知叙州府境内倒确有此山,只是那四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却始终无人猜得出,宝藏也就无从着落了,如此尝试过几代人后,更连咱们自家人都不怎么信真有了,只是仍旧把那四句话代代相传了下来。到我这代时,你大伯我实在没出息得很,竟连肚皮都混不到个囫囵,如今身在军中,也不知什么时候便丢了性命,总不能到我这里失传吧?好在二牛你有了出息,大伯正好把那四句话说给你听,你记好。山脚向天立,井口朝地开。蟾蜍岂无舌,青龙飞九天。” 陈小河看这便宜大伯老实巴交,不料竟说祖上是大名鼎鼎的陈友谅,不由感慨“人不可貌相”,直听到他说完那四句家传秘密,又下意识琢磨开来,只以为凭自己在后世接触那海量的知识信息,破解还不是手到擒来?哪知细细一琢磨,才发觉这四句话实在不着边际。既是山脚,又怎会向天,井口自然是朝天开的,朝地开,不是倒扣着么?这前两句虽然颠倒,倒还有迹可循,后两句就更无从解起了。 想到“颠倒”,陈小河禁不住问道:“大伯,你会不会记错了,是‘山脚向地立,井口朝天开’吧?”话出口,又觉得大为不妥,如此一改,这两句话就太平常了,普天之下无一处不是如此,又怎会是藏宝之地?对了,这两句是描述地貌特征的,那到底什么地方会是这样呢?若世间确有如此奇景,便有一处也已罕见至极,又怎会如此凑巧,两种地貌竟生在一处呢?后世旅游业发达,有这样的地貌,自己又岂会没听说过? 大伯垂着头,放佛陷入沉思,没看见陈小河思索的表情,少时开口答道:“这四句话,我是不会记错的,就不晓得祖上会不会有人记错了。” 卷一 第四章 求雨得雨 陈小河正想说“不是你记错了”,屋内光线突然一暗,却是有人到了屋门口。叔侄二人齐齐看去,陈小河认出是先前来过的那个亲兵,赶紧招呼对方进屋坐。 亲兵后面跟着一高一矮两个年青小伙,高的面相沉稳,矮的顾盼间目光灵动,显得十分机敏。亲兵笑呵呵进了屋,回头与二人说道:“这便是你们以后的中队长了,须用心伺候。”又对陈小河说道:“做个中队长也无须甚么大本事,这二人已做到班长,有他二人协助,你只管安心养伤,到时大着胆子去做便是。” 陈小河向亲兵拱手致谢,又招呼两个青年入座。 陈二牛的大伯倒也通晓人情世故,赶紧搬凳子、抬椅子、招呼人入座。陈小河趁隙问了亲兵名姓职务,却是姓张,名开得,挂着个班长职司。 有道是宰相门前七品官,提督的亲兵,别说挂着班长职司,即便是个普通士兵,在这铁骑前营也比个中队长吃得通,何况陈小河这未赴任的中队长,因此他倒不敢怠慢了。 亲兵也是个易亲近的人儿,客套一番后,便与陈小河兄弟相称,又问端板凳的老军是谁? 陈小河正愁不好开口,当即抱拳答道:“正要麻烦张大哥,这是我大伯,在军中做火器匠人,如今年岁大了,我有意尽点孝心,奈何相见不易。今日听张大哥说提督有意升我做中队长,我年轻识浅,怕误了军务,辜负提督大人和张大哥一番厚爱却是不美。因此我想求张大哥帮个忙,再向提督大人求个情,把我大伯调到我这边来,一来咱们叔侄相互有个照应,二来他老人家也可替我把把关。” 明代没有义务教育这一说,普通百姓读书识字的不多,虽不乏说话办事机灵的,但像陈小河这般起话来有条有理的极少。 张开得听陈小河这番话说得妥帖,心里便有了好感,暗道:“只从说出这番话,你便比那唯唯诺诺的中年汉子不知要精明上多少,却哪里是要他来帮你把关的!”当下微微一笑道:“难得你是有孝心的,也不需去惊动提督大人,让你大伯把他们管事的姓名告诉我,我去替你走这一遭,他今晚也不必回去了。” 大伯觉得陈二牛刚做上中队长,八字还差一瞥呢,怕太麻烦惹别人不快,双手在胸前连连摆道:“使不得,使不得,怎好又麻烦张大哥(不敢托大,随小辈喊一声大哥),我自个儿回去说便是。” 张开得脸上微有几分得色,笑道:“这事儿你去还真办不成,倒不是你不会说道,只是现如今军中处处都缺人手,尤其是你这种带手艺的,别人轻易哪里肯放。我去说,别人不见得给我面子,但借着提督大人亲兵的名分,别人多少也得给提督大人些面子,因此事情不难办。” 陈小河也觉得张开得所说有理,一面阻住大伯继续客套,一面向张开得道谢。 张开得这种亲兵,有些类似于后世领导的司机之类,想要吃得开,全靠广结善缘。陈小河被提了中队长,虽然眼下无甚用处,倒正该他多结交,二人闲话开来,竟十分投契,张开得直说了好一阵子方才告辞而去。 屋子里多了三个人,便热闹了许多。送走张开得,陈小河与那两个青年谈天说地,增进感情。一番闲聊下来,对二人也有了初步了解。 原来随张开得来的那高个子叫何进刚,因作战勇猛,被提拔做了许多年班长,只是为人不善奉承,虽历经大小无数战,却至今仍是班长。 矮个子姓袁名光中,虽然也是作战勇猛添做班长的,情况却正好相反,是平时机敏过了头,更看不开利益得失,别人与他交道,只有吃亏的,很难讨到便宜,上官固然喜欢他的机灵,却也不愿把他看作心腹,所以不得提拔重用。 入夜,伙夫送来饭食,却是分作两份,有酒有肉的自然是陈小河的,粗茶淡饭却是其余三个人的。 晚上不用干活,是以古人大多不吃晚饭,即便这顿粗茶淡饭,三人多半也是沾了陈小河的光。 陈小河把所有饭菜混作一起,然后招呼大家同吃。何进刚与袁光中对望一眼,都猜这新长官必定待人甚厚,均暗含喜色,齐齐客套了几句,便狼吞虎咽起来。 饭混在一起后,也不知三个小兵的饭里掺杂了什么,陈小河在后世吃惯了精粮,一时倒有些难以下咽。 吃罢晚饭,陈小河趴在床上,伙夫、二叔、何进刚、袁光中四人围着陈小河坐了,袁光中嘴皮子利索,与众人吹嘘他过往的作战经历,大伯为人随和,时不时添上一言半语凑趣。 袁光中说到自己勇猛之处自不免得意洋洋,说到身陷险境命悬一刻时,众人也跟着长吁短叹。陈小河急于了解周遭环境,倒乐得从中学习,也偶尔凑趣几句。 众人说了个把时辰,正准备铺床就寝,张开得却又急火火闯进屋来,进门后也不与陈小河客套,招呼众人道:“大家伙儿快收拾收拾,将军要亲自来探望陈兄弟伤势,提督大人也陪着来了。” 众人听张开得说完哪里还坐得住,提督自然是王玺,要王玺陪同,将军自然是安西将军李定国了,对这些连大队长也没接触过几次的小兵来说,却是了不得的事情。 陈小河听说李定国亲来,心想:“眼下虽捞了个中队长来干,但说到底只是因为上面要拿自己做个表率,却一不是靠功勋才干,二非过硬的关系,终究只是无根之木罢了。现下李定国亲来,却是个难得的机会,错过了今日,也不知还会不会有下次,倒正该相机搭上李定国这条船才是。只是既然升了自己做中队长,替他挨打的恩情便算还了,这一时之间却又怎想得出其它由头来?” 众人也无暇顾及陈小河,七手八脚收拾起屋子来,少时屋内略显整洁,何进刚、袁光中俩人从两边扶住陈小河臂膀,搀他到门口等候。伙夫与大伯则继续在屋里收拾。 张开得倒是个细心的人,知道陈小河以前不过是一小兵,怕待会儿失了礼数,趁着等候的间隙不住给他讲解如何见礼、该说什么,要注意什么。 卷一 第五章 仗义执言 陈小河忍着创痛,一面听张开得述说,一面张望,只见路两旁已然挂上灯笼,虽不及后世的灯火辉煌,但在黑沉沉的夜晚,只这两排灯笼一路挂起,倒也别有一番景致。 灯笼一路延伸出去,四周虽然一片漆黑,但房屋的大体轮廓还是勉强看得清的,陈小河环目四顾,见房屋层层叠叠,黑夜里也不知这军营到底有多大。 少时,得…得…得…的马蹄声传来,陈小河心中没来由一阵紧张,目不转睛盯着百米外的弯道,可惜灯笼延伸到那里便折了个弯,往后的景致被房屋挡住,便看不到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少顷,弯道处火光大盛,紧跟着转出一队骑士来,行进中分作左右两列,马上军士一手挽住缰绳,一手举着火把,把个周围照得如同白昼。 伙夫与大伯这时也不收拾屋子了,跑出门来站在陈小河身后。骑士转出弯道后加快速度,径直往陈小河这边冲来,临近时突然调转马头,在大陆两边立定,然后翻身下马,手执火把分别立于马前。 陈小河几时见过这种排场,不由得两腿有些发颤,举目望去,见又一行人转出弯道,为首一人红氅红马,左右俩小兵落后一个马头位置,各举着火把给他照明。 陈小河深呼吸了几口,强自镇定下来,借着火光细看,识得那骑红马的将领正是李定国,心中便略有些不舒服,暗道:“好大的排场,做给我看么?” 其实陈小河倒有些冤枉了李定国,古代一个知府出行尚且鸣锣开道,何况是李定国这种手握重兵、几可堪称一方诸侯的大人物,这样的排场,已经算得上俭朴了。 袁光中、何进刚二人见陈小河迟迟不跪,心中早已犯急,这时见李定国都已经出现了,当即拉着陈小河就地跪下,恭迎李定国到来。 陈小河虽十分不情愿下跪,但也晓得入境要随俗,既来了古代,这下跪总是免不了的。待李定国奔近些,便口中喊着恭迎的话语磕下头去。 李定国翻身下马,快步奔到陈小河面前,一把将他扶起来说道:“累你受苦了,你身上有伤,何苦弄这些虚文,快进屋休息。” 陈小河顺势起身,任由手臂被李定国搀着,对方没动步,他也不便开走,只在心中埋怨李定国虚情,暗道:“又不是我要弄这些虚文。” 李定国扶着陈小河手臂,正等他说几句道谢的话语便一起进屋,哪知陈小河半天不说话,李定国只好假意端详陈小河样貌,免得尴尬。若陈小河依旧木讷,他便可就势对其样貌品评一番,然后拉着人进屋。 陈小河心中虽有些不快,不过旋即便想:“李定国长期跟随张献忠,又自小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耳濡目染,这样也正常。” 这样一想,陈小河心中便释然了,满眼热忱道:“小的一直十分景仰将军,今日能得以与将军面见,实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走这几步路,算得了什么。” 陈小河景仰李定国,也不过是早间的事情,他是穿越过来的,说见到李定国是前世的福源,倒也并不曾说谎,因此说话间言辞恳切,毫无半分做作。 李定国虽然对陈小河这样完全不合套路的回答有些意外,但听他说得恳切,只道都是发乎内心的话语,心中也大为高兴,亲自搀着陈小河进了屋,一直扶把人到了床边。 袁光中与何进刚哪里能让李定国服侍陈小河躺下,赶紧上前从李定国手中接过陈小河手臂,二人合力将陈小河扶上床趴着,再替他脱去鞋袜,扯过被子盖住了脚,免得散出异味来。 躺到了床上,陈小河浑身一阵轻松,脑子便活泛了许多,早先于网上了解到的李定国的资料慢慢浮上心头。 李定国从小习文练武,受儒家影响,走的也是儒家路线。说直白点就是,礼贤下士,交纳士绅,对百姓小兵,态度要和气,军队不得扰民,但也要保持等级观念。 乱世的老百姓,兵痞丘八不去打劫他们就感恩戴德了,所以只需和气一点,不去骚扰他们,就是仁义之师了。 而接纳士绅,乃是因为在封建统治体系中,他们是资源的实际掌握者,有士绅、族长等支持,自然事半功倍。 陈小河知道,皇权虽然高高在上,但想要广大人民过得好,不受压迫,仅推翻一个皇权是不起作用的,还必须把这个封建体系一起推倒,建立一个平等的社会才行,只是这样一来,难免伤害士绅利益,别说求得他们支持,他们不倒转枪口帮着外敌就算不错了,即便有一两个开明士绅,也至多算是异数罢了。 李定国待陈小河躺好,自然少不得要嘘寒问暖一番,末了又陪着众人唠了会儿家常。似这种应酬,问的人并不关心对方如何作答,答的人勉力应对,实在无味的紧。说了小半个时辰,双方都有些累了,李定国便起身告辞。 陈小河要起身相送,被李定国用手阻住,要他好好休息。 看着李定国的略带萧瑟背影,陈小河不禁想起他悲惨的结局来,心中好生不忍。有道是无欲则刚,去了那功利之心,陈小河胆气便壮了,撑住床沿,伸长脖子道:“将军留步。” 李定国闻声立住脚,回过头来露出不解的神色。随行的王玺等人也大为疑惑,一起注视着陈小河。 陈小河略微理了理思绪,复又斜靠背后墙壁说道:“将军,小的有几句话想劝将军,却不晓得当讲不当讲,更不晓得将军有没有兴致听。” 李定国心中大为好奇,不晓得这小兵会有什么话劝自己?他素来礼贤下士,当即回过身来,说道:“但说无妨。” 陈小河挣扎着起身,袁光中、何进刚赶紧上前帮忙,扶着他起来。陈小河因为屁股上有伤,坐不得,只得半跪半蹲着说道:“将军,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民心,却不是指士绅宗族,而是天下的劳苦大众,咱们的一言一行替谁说话做主,自会得到谁的支持。李闯打出‘打开大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的口号,一举而下北京,只是得了天下便忘了当初承诺,是以好景不长,可他的路毕竟是走对了。是以小可向将军谏言,望将军以天下劳苦大众的福祉为己任。” 李定国的一众亲兵多是武夫,即便识得些字,却哪有这种心怀天下的胸怀,是以听得似是而非,倒是王玺听懂了陈小河意思,竟是在指摘李定国的政治策略有问题。 王玺万料不到这小兵竟会有这番见识,更说出这番话来,一时间又惊又怕,呵斥道:“放肆!军国大事,岂容尔这小兵妄言呱噪,你莫不是嫌军棍挨的不够么?说,是谁教你出来说这些话的?”忽而想起陈小河的军棍是替李定国挨的,自觉失言,便住口不说,只对陈小河怒目而视。 卷一 第六章 言多必失 封建社会奉行愚民教育,乡野村夫多半只知耕种,对外界极少有认识。即便当了兵四方征战,也只知厮杀拼斗,至多懂些行兵之法罢了。 李定国全然未曾料到区区一小兵会有这等见识,不禁大为好奇,抬手止住王玺,回身说道:“看不出你倒有些见识,细说来听听。” 陈小河脑中千头万绪,三言两语间又如何能表达出来,又怕李定国没耐心听他啰嗦,只得回忆以前看过的书籍,挑拣其中紧要的概括道:“将军,地主富商一方面惧怕满清,一方面又依附于旧明官僚体系,即便一时因惧怕外敌而笼络我们,但其自身内部尚自争斗不休,又怎会和我们这些局外人相安?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的利益要靠原来的官僚维持,我等有怎轻易横得进脚?日复一日下来,双方必生龌蹉,彼时哪怕些许小事,亦可能成为反目的由头,就算咱们一直忍让得,又怎知其不会得寸进尺?唯有普天下的劳苦大众,清兵来了要屠杀掠夺他们,官僚、地主、富商要盘剥他们,天下虽大,却无他们立锥之地,也只有他们,才会死心塌地的支持咱们。” 李定国初时尚在怀疑陈小河是受人指使,后来却越听越奇,万料不到这小兵竟能在短短一席话间将天下大势分析的如此透彻,不禁大为好奇。 想李定国是何等聪明的人,听陈小河一席话,顿有云开雾朗之感,以前的种种矛盾纠结于顷刻间豁然而解,暗道:“原来症结在此处!”这才拿出礼贤下士的态度来,转身走到陈小河床前,拱手欠身道:“敢请义士指教,定国该当如何才好?” 这一番分析的原创者乃是华夏五千年来有数的伟人,虽然陈小河所用言辞不尽相同,但道理却是相一样。 陈小河出身于太平盛世,倒反不及于乱世中征战多年的李定国体会深刻,是以全未料到会有这样的效果,一时间反有些手足无措。 《三国演义》著于明初,三顾茅庐的桥段在明末早已广为流传,李定国既然决定礼贤下士,虽然见陈小河略显慌乱,态度却依旧恭谨有佳,抱拳过顶,弯腰低头,静等陈小河回答。 陈小河慌乱片刻,赶紧招呼李定国落坐,举动间却不免有些得意忘形,直一股脑儿将自己的见解和盘托出道:“将军,当年闯王打出不纳粮的口号,天下归心,只可惜得了天下却忘了承诺,如今大家既已上过一次当,再有什么口号恐怕也不灵了。是以我们要求得广大劳苦大众支持,首先得改变自身,每一言、每一行都要站在劳苦大众的立场,对待劳动人民犹如亲人一般,用实际行动来告诉他们,我们到底是谁的队伍,在为谁征战。如此一来,何愁他们不归心?何愁不能一呼百应?” 李定国虽对陈小河提及李闯有些抵触,但也觉得陈小河的话在理,只是不住点头。 陈小河见李定国连连点头,胆气越发壮了,也忘记了痛,坐起身续道:“得到了劳苦大众心里面的支持,我们还得用实际行动去团结他们,劳苦大众人数虽广,却也是一盘散沙,我们只有把他们团结在才能无往而不利。当年李闯不过是骗取了不到天下十分之一的信任,却几乎问鼎天下,我们真心诚意,团结全天下劳苦大众又有何难…….” 李定国缓缓点头,看向陈小河的眼神也变了,不复当初那种看似礼敬有加, 实则居高临下的态度,倒有几分恭谨的意味了。 陈小河察言观色,只以为飞黄腾达就在眼前,深怕说的少了,不足以展现自己的知识。当下便把如何斗地主、如何团结百姓、如何农村包围城市、如何开展敌后斗争、甚至如何在军队开展思想工作也夹七杂八说出来,意在表明自己绝非空谈的马谡。 李定国听到后来仍旧不住点头,偶尔间也插话询问一二,只是越往后脸色越阴沉,时而眉头紧锁,时而仰天叹气。 陈小河说得痛快,李定国听他新奇想法层出不穷,也感大受启发,时间飞快流逝,不觉间已过去两个时辰有余。 袁光中和何进初时听不太懂,到后来说到实际操作时却懂了,一时间两眼放光,前后的差别倒正好与李定国相反。 李定国自幼读书习武,加之常年领兵征战,比之陈小河,更多了实务上的经验。初时觉得陈小河思路新奇,虽然施行起来颇不现实,却也大受启发。只是他天资聪慧,不多久便摸清陈小河思维的基本原理,举一反三之下,新奇之感渐少,往往陈小河才说得只言片语,他便能猜出后面的话来,更能预见到其中无尽的艰难险阻,一时间好生难决, 眼看天色不早,遂开口道:“哎呀,时候不早了,义士为我受累,有伤在身,定国又耽误你这许久的休息,委实过意不去,这便告辞。请义士安心休息养伤,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下面的人去做便是。但凡定国力所能及的,绝不推诿。” 李定国说完,转身对王玺道:“义士以后有什么要求,你们尽力去做,做不到时,可来找我。” 王玺拱手鞠躬应承下来,李定国又对陈小河嘘寒问暖了几句,一行人才告辞而出。 出了门,上了马,李定国示意王玺跟到自己身边,问了陈小河现在的职务。 王玺据实作答,说已升做了中队长。李定国遂低头不言,似在权衡如何用陈小河这人,想了许久,又似乎难以决定,最后叹气道:“就先这样安排着吧。” 陈小河初见李定国折服的模样,只以为飞黄腾达只在顷刻,到后来看他意兴阑珊而去,不禁大为懊恼,悔不该竹筒倒豆子。暗道:“想人家乃是手握重兵的将领,言行皆干系千万人生死,不由得不慎之又慎,接受一两个新奇之法已属难得,自己一口气说出这许多新奇理念,无一不是开历史之先河,一股脑儿倒将出来,却不是正适得其反么?” 卷一 第七章 闲中生变 何进刚与袁光中之所以被调到陈小河这里,明面上是得了升迁的机会,实际却是受人排挤。他二人初来时尚有些忿忿不平,只是没处去说。直到听了陈小河方才的言语,只觉得句句都犹如发自自己内心,可谓说到了心坎上。只是自己既理不清头绪,更不知如何去说,直到听见陈小河这番话才茅塞顿开,只恨不得马上便去践行一番。后来见李定国不置可否而去,担心之余,更觉陈小河可亲可敬。 陈小河懊悔口不择言,在袁光中与何进刚看来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李定国对于他们是神一般的存在,即便能碰到他一个小手指头,也可以沾沾自喜上半天。而李定国方才听陈小河侃侃而谈时的恭谨模样,看在袁、何二人眼里,无疑是对陈小河的肯定了。 李定国一走,袁何二人本来满肚子话要说,只是见陈小河闷闷不乐,也只得忍住。 好在陈小河这许多年一直郁郁不得志,早习惯了,次日醒来便将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但内心底下,终究还是希望李定国采纳了自己建议的,最好能再次登门。 袁何二人对陈小河心生好感,陈小河无论说什么,他二人只有赞同,没有抵触,如此一来,何进刚说话也不犯冲了,袁光中也不来与陈小河算计利益得失。 陈小河为人大度,在这明末又没有亲朋好友,急需人排遣孤寂,如此一来,即便三人相处时偶有擦碰,他既不计较何进刚的直率,也不在乎袁光中不肯吃亏的性子,如此三五日下来,三人倒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将养了些日子,陈小河棒伤渐愈,只是苦等李定国再次登门而不得,心中不由郁闷。 袁何二人见陈小河时时在门前眺望,多少也能猜出他心事。 这一日艳阳高照,陈小河无所事事,正习惯性地欲到门前眺望,却见何进刚急匆匆而来,进了门,也不坐下,说道:“中队长,我听以前的兄弟说,今天李将军要去成都府,不如咱们也去,若碰巧遇上,咱们便上前招呼,总胜过家中闲坐。” 陈小河想起穿越以来还未曾见过这古代的风土人情,有道是百闻不如一见,左右无事,不如趁机出去逛逛,也算一举两得。便让何进刚去喊来袁光中同行,只留下大伯在家照应,免得军中有事寻不到人。 三人有说有笑出了营门,军营前的道路倒也宽阔,路旁树木参天,陈小河大步走在前面,袁光中与何进刚一左一右跟着,倒让陈小河狠狠满足了把虚荣心。 陈小河与袁何二人相处惯了,相互间信任日增,在他二人面前便也不怎么忌讳,一路走一路感叹路旁树木巨大,一时指着这棵树说起码要两人合抱,一时指着那棵树说怕有百年之龄。 袁何二人虽对陈小河的感叹不以为然,闹不清这有啥值得称道的,却也只能在心里替陈小河开解道:“中队长这是怕我们闷头走路枯燥,在没话找话,也真难为他了,竟找了这许多话出来打圆场。” 走出三五里路,军营早已看不见了,除了官道上,军队活动的痕迹也越来越少,稀稀落落开始有农田出现在道路两旁。 却说他三人出了军营不久,那王玺的亲兵张开得风风火火而来,见了陈小河的大伯,听说陈小河到成都府游玩去了,只得在门口来回踱了几圈,一跺脚,也没留下什么话,径直从门前大路上走了。 此时正直四月,农田里秧苗正绿,陈小河参天古木看多了,渐有些审美疲劳,猜想既然有农田,不远处应该会有农家了,不知这明代的农家田园是怎样风景,遂加快脚步赶路。 三人有说有笑,转过几个弯,目光越过碧绿的田野,三间草舍映入陈小河眼帘,只是隔得尚远,看不清楚。 待走得近些,草舍破败之状渐显,陈小河不禁大失所望。 越往前,出现的农舍越多,却都大同小异,莫说屋上看不见半片瓦,就连茅草下的土墙也横七竖八开着裂口,偶尔有那土墙被雨水泡塌的,只怕连风也遮不住。 陈小河前前后后看过几十户人家,竟没一家有一道完好的木门,要么是七拼八凑,要么是破破烂烂,越看越是揪心。 袁光中与何进刚看惯了这些,倒不以为异,只是猜不出陈小河为何突然闷闷不乐,只得不断挑些有趣的物什让他看。 陈小河感觉不到二人好意,遂想:“历史书上说得明明白白,古代有21世纪的生产力才怪了。既然已经到这明末,尽人事安天命也就是了。” 越往前走,路边的人家越多,到后来也渐渐能看见些小青瓦木墙壁的房舍,在众茅草房映衬下,别有一番风景。 再走七八里路,陈小河从与袁光中交谈中知道,府城就快到了。这时路旁也偶有大庄院出现,红墙绿瓦,广厦千间,有先前的茅草棚做铺垫,看起来却是十分的雄伟壮阔,远胜21世纪那动辄几十层的高楼带给陈小河的感觉,只是看在他心里总有些怪怪之感,放佛那红墙绿瓦都流着泊泊鲜血。 陈小河情绪始终高昂不起来,就这么闷闷不乐走了不多会儿,成都府“高耸”的城楼便已遥遥在望,只见官道两旁的人家毗邻而居,有普通的住户,也有旅社茶铺等,想是做来往客商和错过时辰进不得城的人的生意。 此时已近晌午,集市正自散去,官道上行人三五成群,虽大多衣衫褴褛形容消瘦,然相互闲话间倒也掩去了七八分愁苦之色。 眼看成都府近在眼前,陈小河心情略畅,当下侧耳倾听路人漏出的只言片语,只盼从中了解些当时的风土人情。 如此边听边走,又走了百十来米,却有琅琅书声入耳,陈小河脑中闪过“学校”二字,旋即摇头,暗自苦笑道:“这年代哪有什么学校,有也只有私塾、学馆之类,虽同为读书,但前者面向社会,后者乃少数人晋身的台阶,其实大有区别。” 想到此处,陈小河又不禁大为好奇,这古代的私塾听说过不知几千几万遍,究竟什么样,却从不曾见过。 心有所思,脚下便自然而然循着声音去了,陈小河哪知这偶然兴起,既给他惹来一身的麻烦,也给他带来了得力臂助,倒正应了那句“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卷一 第八章 教书先生 读书声越来越响亮,绕过三五户民房,声音豁然大了起来,陈小河举目望去,只见前面十数步外有个篱笆小院,院内横陈着三五间小青瓦房,声音自最中一间屋子而来,便信步踱了过去。 后世的学校属于公共场所,陈小河见院门大开着,便信步进了院门,走传出书声的门外探头张望,只见大门两旁竖排着两列桌子,学童大小高矮不一,背向着大门摇头晃脑诵读,形状颇有些滑稽。 陈小河想看的是学生,对老夫子却兴趣缺缺,是以一时间也没注意,正自感叹间,读书声戛然而止,学童齐齐抬头看向前方。 陈小河顺着学童看去,只见屋的尽头放着一张八仙桌,正对着大门,一而立之年的男子着一袭长衫,正于桌后站起,怒目而视。 陈小河穿越前只是个普通平民,这会儿也想不起这是个有刀便是草头王的年月,见对方怒目而视,不由得一缩脑袋,脚下却不移步,心里暗自嘀咕道:“古代的老师脾气不会这么大吧?我没做什么阿?” 教书先生怒视片刻,将手中书本重重往桌上一摔,绕过八仙桌,小步疾走到门口,恰好将大门堵住,指着陈小河鼻子怒骂道:“此乃学堂,尔等何干在此猖狂?” 陈小河颇为尴尬,摸了摸后脑勺,转头笑问袁光中道:“我们很猖狂么?” 袁光中肚里燃着一团火,又听那教书先生一口绍兴官话,晓得他并非本地人士,越发觉得他猖狂无礼,只是陈小河未表明态度,一时不敢发将出来,此时见他嬉皮笑脸,显然没有那种把读书人当活菩萨供奉的嗜好,却哪里还会忍着,左手一拍打腰刀,反指着对方鼻子骂道:“我入你娘的穷酸秀才,皮痒了还是活腻了?你爷爷我心善,手里的刀子却是喝血的。”说罢右手拔出半截刀子来,在长衫面前一晃。 教书先生气势为之一滞,旋即恢复过来,骂道:“早料到你们这些丘八求亲不成,便要露出豺狼之性来。要杀便杀,我宋某人就算死了,也不把妹子许给尔这些丘八。”这回说出话来,言辞虽说得强硬,语气终究和软了许多。 陈小河听这没头没脑的一番话,也猜到多半是有兵痞求这男子嫁妹,暗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男的恐怕要倒霉!” 想到此处,陈小河心中一热,便生出帮他一把的想法,又想:“既然有人来强娶,他妹子说不定是个美女。” 联系到美女,陈小河更想要帮这个忙了,开玩笑,兵痞要强抢民女,不论电视里还是小说里都会有英雄救美的桥段,自己穿越过来便好运连连,如今又碰巧遇上这么一出,不是老天爷送厚礼又是什么? 袁光中被挤兑得下不来台,便想暴起杀人,只是不得陈小河点头,终究不敢逾越,何况听对方语气,其中实在大有隐情,一时间便拿不定主意,只得转过脸看着陈小河,等他发话。 这样的桥段陈小河在电视、小说里看过无数,见袁光中看过来,当即笑眯眯上前道:“这位先生只怕是误会了,我三人路过此间,是我受读书声吸引,不知不觉走了过来,打扰先生上课,实在是对不住了。” 长衫男子闻言一愣,旋即也觉得陈小河说得入情入理,这成都府丘八何其之多,到这门前也未必便是“那人”派来。不过他对这些兵痞向无好感,也不会拿好脸色给陈小河几人看,哼了一声道:“如此恕不远送。”说完一甩袖子,迈着四方步回屋去了。 陈小河呆立片刻,总觉缺了点什么,旋即恍然,是缺了这书生求助的情节,真是岂有此理,怎么就这么结束了呢?走时还哼了一声,岂不大煞风景?当下三两步赶上前去,一把拉住长衫男子,要待问清来龙去脉。 哪知新得的身板颇有一把蛮力,陈小河一直在养伤,衣食又有人照顾,不曾出过什么力气,却不晓得。此时书生走得急了,连带陈小河拉得也急,这一拉竟把书生拉了各仰面朝天,好在陈小河反应敏捷,顺势往上提了一提,倒没怎么跌痛对方。 长衫男子没料到陈小河说动手就动手,只以为接下来便是一顿拳打脚踢,下意识伸手护住了要害,等了半晌,却不见动作,睁眼看时,恰见陈小河略有些惫赖的笑脸。 事起仓促,陈小河一时间也不知如何解释,只下意识拉住长衫男子手臂,想要扶他起来。 长衫男子吃这一番惊吓,心中倒也有些害怕,只是当着众学生面目丢脸,却兀自要强,一把甩开陈小河,挣扎着要起身。 陈小河这会儿业已缓过神来,出两手插到长衫男子腋下,一边扶人一边说道:“哎呀,平日里舞刀弄枪惯了,手底下不知轻重,先生勿怪。”说话间不住替对方拍打沾染的灰尘。 长衫男子只觉陈小河轻一下重一下拍来,背心里有几下拍的重了,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心中越发恼怒,待立足稍稳,反手一把掀开陈小河的手,骂道:“尔等要打便打,要杀便杀,又有谁管得了?何必耍这等下作手段?” 陈小河恍然大悟,暗道:“这双手的力度可不比从前,起码大了一倍有余,看来没适应之前还是别乱用。”心中所思,嘴上却也没闲着,絮絮叨叨说道:“先生莫要误会,我是想问先生可是碰上什么为难事情,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哪晓得手底下没轻没重,倒把人给得罪了。” 长衫男子这几日正有一桩为难之事,连日来食不知味,听陈小河说要帮忙,不禁心生期望,又看他身着军服,他这些日子来多与丘八交道,晓得不过是普通士卒所穿,不禁怅然,又怀疑这中间说不定有什么阴谋,便道:“尔等且熄了耍阴谋的念想,趁早回去告诉你家主人,不论尔等耍什么诡计,我宋某人绝不把妹子嫁丘八。” 卷一 第九章 横生枝节 陈小河听他左一句丘八右一句丘八,心中微怒,笑容便收减了一半,说道:“我一片好心,你爱信就信,又何必指着和尚骂秃驴,几次三番侮辱我等。”说完更觉意兴阑珊,自嘲地笑了一声,摸着后脑勺转身走了。 袁光中骂了声晦气,何进刚狠狠地瞪了长衫男子一眼,然后一起跟着陈小河屁股后面出了院子。 看见把人骂走了,长衫男子这才确信是误会,心中越发怅然了,自语道:“说不定人家真能帮上忙呢?” 陈小河出了院子,越走越气,低声骂了句:“狗咬吕洞宾,去你M的穷酸秀才!”说话间绕过一个弯,见迎面走来一行人,前面几人挑着些酒肉米绸之类,服饰与袁何二人相仿,想来是同在李定国麾下吃兵粮的兄弟。中间一个大汉跨高头大马,虎背熊腰,锦袍亮甲,腰间围着块色彩斑斓的虎皮裙,顾盼间自有一股威势,一眼便知是个不小的军官,再往后又有几个士卒抬着顶绿呢软轿。 陈小河见这一行人不伦不类,只是心中有气,也没做理会,依旧大踏步前行。他此时虽升了中队长,却并未上任,相应军服也并未送来,是以仍旧着普通小兵服饰,在内行看来,他的地位倒反不如袁何二人。 那军官斜眼瞧了陈小河一眼,见不过是一普通士卒,比自家那些挑东西的亲兵都不如,,竟也不立即闪到路边避让,却兀自大摇大摆走来,心中不由冒起一股火气来,冷哼了一声。 牵马的小兵耳聪目明,闻声已知其意,指着陈小河骂道:“哪里冒出来的孬货,恁不懂规矩?” 何进刚三两步追上陈小河,拉着他悄声提醒道:“那骑马的是大队长,官大一级压死人。” 陈小河当过兵,让他先向对方行礼他倒可以接受,只是这巷子颇宽,远没有站在路边相让的必要,更兼这时代的礼节是下跪,他却说什么也不愿意了,是以只斜跨两步,贴着墙根继续往前走。 两方相距本不远,眨眼间便已碰头。陈小河脚下不停,对面一行人却停了下来,牵马的小兵怒目而视,想是过于激动,反不知从何说起,尚未得及出声,陈小河便已越过挑担儿的兵卒,与他擦肩而过。 那军官已经忍过陈小河一回,此时人已走到身畔,哪有见礼的意思,却再也忍耐不住,恰好手中拿着马鞭,顺手便向陈小河挥去。 陈小河听得头顶风声,下意识侧头闪避,耳听“啪”的一声响,紧跟着肩头传来火辣辣剧痛,却是躲过了头脸,没躲过肩膀。复抬头去看,只见那军官手握鞭子怒目而视,鞭头兀自左右晃动。 军官见陈小河直愣愣看向自己,越发恼怒起来,当即跳下马,挥起鞭子又抽,心中只想:“今日娶亲只怕有些波折,又不便明抢,倒正好拿这小子立威,这一顿鞭子定要抽得如疾风骤雨一般,不消片刻,便让这愣子浑身没一块完好的皮肉,等闹出动静来,引得周围住户来看,定可将那酸秀才镇住。” 陈小河这回有了准备,瞅那军官肩头微动,便明白皮鞭又要抽来,下意识的屈身蹬腿,斜刺里跨上一步,力起左脚,经腰胯致右肩膀,节节贯穿,一拳打在军官胸口,正是后世誉满全球的“太极拳”的发劲之法。 军官脑子里盘算,手上却没丝毫停顿,哪知鞭子刚举到半空,尚未来得及抽将下去,只觉胸口一憩,眼前黑呼呼一片,头脑片刻失去意识,往后便倒。 陈小河打倒了军官也不追击。军官倒在地上,一呼一吸间便已醒过神来了,只觉方才犹如是被奔马撞到一般,肚子里尚在钻筋般绞痛。不由得暗暗惊异道:“哪里冒出的小兵,力气恁的如此巨大,这一拳怕不下三五百斤力道,定是新近投军的,不然怎会还是小兵,且如此不懂规矩。” 亲兵赶忙把军官扶起,那军官看陈小河眼神时,眉宇间竟隐有惧色。 要知这太极拳发力方法别具一格,别的拳法打中人时,作用在人身上的力只有瞬间,而以太极拳的发劲方法出拳,力度有可能反不如前,作用时间却要长出一倍,从而使得对手中拳后,胸腔的震颤向内延伸致脏腑,被打中的人如果抗击打能力较弱,往往出现黑视,甚至失去片刻的意识,颇有些隔山打牛的意味。 而这种感觉往往出现在人被重物撞击时,所以给人力大的错觉,倒并非拳头上真有那么大力道。兼之脏腑受震,导致打在胸口,却痛在肚腹,也是一奇。 陈小河一拳打出,先懊悔这身子运用尚未纯熟,上下间协调的不够好,等军官被扶起,又担起心来,暗道:“这一拳打出去,只怕要惹出大麻烦来。” 早有士卒把那军官搀起,只听“唰唰唰”一阵拔刀之声响过,连那抬轿子的兵卒都已把轿子仍到了一边,都拔出刀来跃跃欲试。 好在那军官平日里颇有勇力,一众兵卒见陈小河一拳便把军官打翻在地,片刻间倒不敢贸然上前。 军官起身后哼唧了几声,虽然肚腹仍痛,却不便在手下面前失了威严,强忍着站直了身子,却已经讨了乖,先退了一步,与陈小河拉开了距离,又呼出两口浊气,才高声喝道:“哪里冒出来的奸细,给我拿下。” 陈小河听对方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摆明是起了杀心了,急切间额头冒汗,也不及想出应对之策,却听身后有人叫道:“将爷且慢动手,都是自家人,这是我们中队长,一时冒犯,多有得罪,还请将爷高抬贵手。”听声音却是袁光中反应的快,先亮明身份,免得稀里糊涂便被对方安个奸细的罪名给做了。 军官听这一声“将爷”,心里先舒坦了两分,仔细听下去,却不曾料到对方职务虽然不高,好歹也是个中队长,不禁为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