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状元府六少爷 夜幕降临已经有一会儿了,月明星稀。A市街道早褪去了先前的息壤,只有为数不多的车辆还在穿流。   “砰~!砰砰~~!”几声枪响划破夜空....   “嘭~....!”一黑影从一会所三楼窗户跳下,落在先前垫好的三层纸箱上。迅速从旁边垃圾箱内拿出一套衣裤换上,左右张望了一下,转瞬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第二天....   “现在插播一条特别新闻:本市9.12特大杀人案刑侦工作,取得突破性进展....“   A市电视台正在午间播报的美女主播,接过一篇稿子念了起来...   “警方多方取证调查,基本确定犯罪嫌疑人,是本市机械厂职工李军,并在其住所搜出制造枪支弹药的资料,和其他与本案有关的物证...”   “李军,现年27岁,曾是某边防的一名特战大队成员,转业后在我市重型机械厂做产业工人....警方提醒广大市民,该嫌疑人极度危险,身上有可能携带枪支等武器....”   (屏幕上出现一张二十七八岁,面容棱角分明,俊朗略带戾气的大头照)   “如果谁发现该名男子的行踪,请及时与警方取得联系....我市警方悬赏十万缉拿凶犯...”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一周后的一个月夜,云贵高原的雪峰山。   一个黑影快速在山间的树影中移动,行动如黑豹般敏捷,只有脚下的枯叶断枝被踏得嚓嚓响....   半里外,无数的荷枪实弹武警,成扇形,急速向山里搜索前进,手中牵着的狼犬狂吠不止。   山下一辆警车旁边,一名中年民兵连长望着夜空半响不说话。   今晚夜空太亮了,有几颗星星排成一线,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民兵队长小声自语道:“七星连珠....”   在当地有种说法,叫天上七星连一线,地上人间有巨变....   “指导员!还有三个小时就要天亮了,还是把人先撤回来吧,他走不远,明天再调两个中队,把雪峰山区包围起来,拉网搜索,肯定跑不掉的...”   “不行!...”   指导员回答斩钉截铁,望着远处的群山,目光深邃。   “你不了解他!大山....就是他的巢穴,如果不死死地咬住他,等到明天,保证我们人毛都捞不到一根....”   “轰隆隆!....”   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阵阵闷雷,所有追踪的警犬全趴在地上呜咽,夹着尾巴瑟瑟发抖,怎么拽都不动弹。   奔逃的李军已经到了雪峰山镜面湖。这是个高原湖泊,湖水清澈见底。   只要越过湖水,就是下山的路,有几条国道通往各地,很难再被追踪到了。   但李军却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只见平日安静如镜的湖水如今像煮开了锅的沸水一样,翻腾着巨浪,在湖水的中间,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发出恐怖的轰鸣,正高速地旋转。   湖水周围的树枝砂石被漩涡的吸力卷上半空,又被吸入漩涡...   “啊!....”   李军也被强大的吸力吸到半空,跟着旋转,一头栽进了漩涡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   李军醒了.....   准确的说,他是被呛醒的,当他有了意识,呼吸的第一口,不是清新的空气,而是冰冷的水。睁开眼,看到的不是明媚的阳光,而是无尽的黑暗。   吐了一串气泡后,李军屏住了呼吸,所有的感官都告诉他一件事—他,在水里。   挣扎片刻,李军还发现,他是在一个狭小的空间,身体无法正常的伸展....   “冷静...冷静...!”李军开始四下摸索,他是在一个类似麻袋的物体里面。   好在边防特种兵训练科目里,有一项就是水下麻袋求生,没有刀具,身体有切割作用的只有牙齿。   李军用牙齿咬住一块麻袋,用尖牙死命搓,片刻搓出两个麦粒大小的洞。编织物是有弹性的,李军使劲把两根手指挤进小洞,用尽全力一斯,一股水流冲击到李军脸上,麻袋被斯出一道口子。   肺部憋得异常难受,水刺骨冰冷,李军冻得开始麻木,凭借求生的本能,李军钻出了麻袋,努力不断往上游。   终于,头颅冲出了水面,他大吸一口气....空气此刻是如此的珍贵。   李军左右望望,他应该是在一个大池塘里。   李军上下牙不住打颤,四肢也软绵绵无法使出一点力气,好在意识尚存,借助舒缓的水流,慢慢的划向岸边。   当双手触碰到坚实的堤岸时,李军再也使不出丝毫力气,四肢已经感觉不到冷了,大脑意识开始迷糊,好想睡觉......   耳旁仿佛有吱吱嘎嘎的声音....   凌晨时分,天边才现鱼肚白   新都县,城西,桂花街。一个中年汉子正喘着大气,背着一个少年飞奔着.....   “哐哐哐.....!”   “杨府的!杨府的快开门啊!”   一户高门大院,门口一对巨大抱鼓门墩,厚实的朱漆大门上钉着三排门丁。一个老汉正大力拍打着门上的黄铜门栓。背上背着一个湿漉漉的少年。引来临街几声犬吠。   “嘎吱...“门开一条缝,探出一个眯瞪眼的干瘦老头。   拍门老汉他认得,是经常给府里送菜的菜农老刘   “我说刘菜头!鬼在撵你呀?这天还没亮,你大呼小叫的干嘛?吵着老爷太太们,你可吃罪得起?”老头是杨府的门房。   “哎哟我杨大哥!不是我,是府上的公子...溺水啦!还昏着呢!赶紧给瞧瞧!”   刘菜头急得双脚跳,赶紧从背上扶下用破棉袄裹着的少年。门房老头凑近瞧...一张年轻苍白的脸,湿漉漉的沾着头发,紧闭着双眼,这不是府上的六公子吗!   老头赶紧接过少爷,转身飞奔进府,大呼小叫开“府里的,赶紧起来,六少爷溺水啦...!“   “啊...嚏!那...杨哥!...我的袄....”   刘菜头打了喷嚏,刚才跑得一身汗,现在寒风一吹,还真是冷。   “我的独轮车和一车萝卜还在堰塘边呢....”   刘菜头双手抱肩,蹲在门口....头顶高悬一块檀木匾额,上写四个大字...   状元及第   当李军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第一感觉是有点热。   他睡在一张古色古香的大床上,盖了两床厚厚的锦缎棉被。   李军转过头,打量这间屋子。   纸糊的窗格正对着床,窗格下是长条书桌,书桌上文房四宝,笔架纸镇,几摞线装书。   书桌上还摆有一个香案--牌位、香炉、烛台、供果一应俱全。   书案旁边是古色古香多宝格,,墙角是红木浮雕大衣橱。   眼睛扫到的地方,没有一件现代感的物件....   “呵...谁救了我?这主人的房子古色古香的....”   李军试着伸伸胳膊,伸伸腿儿....都还好,就是头好晕得厉害,一摸,发现头缠着布条,后脑勺肿起一个包,摸一下都痛。   “我的行李呢?里面可有管制刀具的,还有我的枪....”   李军猛然觉醒,他还是逃犯....   “艾哟!....头好痛...”   一些记忆片段涌入他的脑海:天启五年...巴蜀新都县杨府...我是杨鹏...杨府的六少爷!   什么情况?为何有两个记忆?   突然从房间另一边,窜出一个道士模样的人。   又黑有瘦,留着山羊胡须,右手拿着一把桃木剑,左手拿着一张黄纸符,双手左劈右刺。在床前鬼上身一般上蹿下跳,口中念念有词好似唱大戏。   那道士表演得太投入,完全没发现李军已经坐到了床边...   只见老道士停下来,将手中的灵符用烛台蜡烛点燃,在空中晃悠几下,又迅速把烧成灰的灵符,塞进书桌上一个水杯里,继而端起水杯大口喝起来....喉部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这是在涑口吗?我去!....太不卫生了”李军心里想   老道士突然装过头来,面对着李军.....   “噗!....”   一口灵符水喷了李军一脸,当时李军还惊愕的张着嘴...   “你大爷的.....”李军恶心得想吐。   “妖孽!看剑!”   道士这才发现坐在床边的李军,以为逼出了恶鬼,直接一剑刺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坐在床边的李军,上身迅速后仰,双手和十夹住刺来的桃木剑,卷腹收腿,弯曲的双脚,条件反射的来了个...兔蹬   “哎哟....!”   “哐嘡!...噗!...”   麻杆一样的道士直接被踹上书桌,打翻香案,又撞破窗格,跌到窗外。   “啊!....”   窗外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李军起身踉跄扶墙走出房门。   院子里,几个女子正提着裙角,慌不择路四处逃散。   还有几个高矮胖瘦不一的家丁,聚拢一处,抱着木棍,个个正瑟瑟发抖看着他。   “啊...嚏!”   外面凉,才从床上起来的李军被窗口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鬼啊!”   几个家丁纷纷抛掉木棍,转身四处逃散....院子瞬间只剩下蜷缩在地上呻吟的老道士。   “哎哟!....疼!....”   脚下传来微弱的呻吟声,地上的道士卷缩得好像一个虾公。   “你...没事吧?”   李军蹲下身子,想探下道士的鼻息。   不曾想道士一只手突然探出,抓住杨晧的脚踝。   “怎会没事...贫道好心为你驱邪,用尽十层十的功力,终将邪灵驱走....”道士的声音轻飘发颤。   “你却恩将仇报,一脚把贫道踢成内伤....可怜贫道修行数十年得来的法力,被你这一脚散去七八分...你不赔个一两....不,二两银子,这事儿没完....”   老道士面如死灰,好像随时会断气的样子,但抓李军脚踝的手却刚劲有力....   “我靠!这古代也有碰瓷的...!”   李军甩开道士,不再理会。对着院里喊道:“谁把这老道士弄走.....还有,快饿死了,有饭菜送些过来些!”   在残存记忆里,这杨鹏,就是个跋扈之人。   这用点力说话,就牵扯着头痛。李军一抬脚,又踉跄的回了房间。   李军坐在书桌前,拿起一面铜镜,铜镜照出来的效果好像朦胧版哈哈镜。颜色偏黄,人影模糊。   不过,也能看出,镜中少年,约莫十五六岁,两道浓浓的眉毛,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嘴唇有些苍白。姑且算是个有点英气的美少年。   这时,房间的布帘子被撩开,进来一个十四五岁的腼腆少女,头梳双丫髻,短袄长裙,一副丫鬟打扮。双手端着食盘。一双清亮的眸子却在偷瞄着李军。   李军认得她是自己的婢女--竹青....   一海碗稠粥,两碟小菜。李军西西呼呼吃得很是香甜,小坠子在一旁收拾道士留下的香案法器。   转眼吃完,李军问小坠要再来一碗。   “吴大夫嘱咐过的,少爷要是醒来,可吃些粥水,但要有节制。少爷昏迷三天了,肠胃受损,不可多吃的.....”竹青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说道。   李军扶着头,拉住竹青的衣袖道:“小青,我昏迷多时,很多事情记不清来了,你能给我讲讲吗?”   “六少爷有什么不记得的只管问竹青便是,竹青知无不言的。”竹青小心的回答道。   “我是怎么回府的?为啥有个道士?”   “六少爷是大前天早上让买菜的刘菜头给背回来的,说是在城外堰塘看到的少爷。刚背回来的时候样子可怕人啦!....好在医治及时。”   “少爷,你可不知道,前两天你吓死人了,浑身烫得怕人,每天说胡话,嚷着要杀人报仇,嚷得前院都能听见...还念叨什么小慧,岳父啥的....,老夫人说怕你是撞了邪,差人去城隍庙请了道士来.....”   “那道士来了,说少爷被水里冤魂迷了心窍,说得有板有眼的。”   “这明朝的道士,真能忽悠....难怪明朝皇帝都能被道士忽悠了”李军轻轻摇摇头,心里想。   “府里的下人们都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哼!我才不信这个道士的鬼话呢!”丫头做了一个鄙视的表情。   “还是吴大夫说得对,六少爷是头受伤,染了寒气,发烧了,吴大夫还说今明两日,少爷就会醒来,一点没错....”   小丫头突然一拍脑门儿“哎呀,我该去给老太太禀报了...少爷身体虚弱,还是先躺会吧。”   说着,将李军扶到床边,伺候着躺下,便急急的端着物件退了出去。   “五钱银子绝对不行....!”   李军忽听门外传来呱噪声。   “且不说贫道驱走恶鬼,还了你一个明白人!”   李军听出来是老道士的声音,不过现在是气韵十足。   “单说你家公子那一脚。足足散去了贫道七成功力。那可是吐纳参禅苦修得来的!”   “这一脚,贫道至少休养半年。这汤药费,误工费......“   “这是一两....六公子平安就是大喜事,老太太说了,多出的银子算是赏赐。”这是竹青的声音。   “谢老夫人赏!祝老夫人身体康健,儿孙满堂!祝青儿姑娘越来越水灵,早日嫁个如意郎君...哈哈。”   “你这老不正经的,多得了银子还贫嘴!小心我禀告老夫人,把银子收回来...”竹青嗔怒道。   “得得得,说吉祥话还被训斥,那我不说了...阳城县,城隍庙向南三十步,就是小道的摊子,府上有什么需要,尽管来城隍庙找我...”估计这道士拿了赏银,声音也变得谄媚。   便提着一串法器,丁零当啷的走了....   李军沉听了会儿,虽是回到了古代。貌似自己,在后世犯下的杀人罪,也就此揭过了。不用再东躲西藏,未尝不是好事。便又沉沉的睡去了。 卷一 第二章 尊卑有别 一连两天。李军基本都在床上度过,头上的伤,着实不轻。   大夫隔天会来给他换药、把脉、再开些汤药。竹香每天伺候他洗漱,送饭和煎药。除此之外,就是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来瞧过他。   李军,现在叫杨鹏在头不那么晕,伤口不再那么疼的时候,也会在府上转转,把记忆里的人、事和现实结合起来。   杨家在嘉庆年出过一位状元,是四川第一位状元。历朝都有人在朝廷做官,耕读传家,是川西南的名门。   杨家大院九进九出。仆从、杂役、长短工,丫鬟,婆子、门房、家丁众多。   走进大门就能看见一个大湖,夏天开满荷花,可以泛舟采莲。大湖边一条近百米的长廊,长廊雕梁画栋古朴清幽。   走过长廊才算进杨府的大院,湖边种满了桂花树,所以杨府还有个别名叫-桂园。   杨家人嫡庶加起来一共有七房,二房有人在外做官,杨鹏所在的三房,人丁最为凋敝。   杨鹏的父亲杨明是嫡三子,年幼不喜读书,好勇斗狠尚武。万历三十四年,四川闹苗乱,杨明领着乡民成军自保。   朝廷派大军入川灭苗匪,杨明和剿匪总兵官刘綎攀上了交情。刘綎见杨明治军有方,便鼓动他从了军,授武德将军。后来辽东后金起兵造反,杨明随大军北上。萨尔浒一战大败,杨明便失去了音讯。   总之一晃十几年过去了,音讯全无,按照大明律失踪五年就算死亡,天启元年,杨家祠堂里有了杨明的灵位。   杨鹏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生母。   他是遗腹子,出生的时候,母亲就亡故了。父亲曾再续一个填房,填房抚养了杨鹏五年,也就改嫁了。   杨家二房只有杨鹏一根独苗,靠姑母和老夫人照拂长大。   杨太公前些年仙逝,现任家主是长房长子杨诚。   杨诚为人心胸不算豁达,有些不苟言笑,杨家上下数百口唯他马首是瞻。   官道上行驶着一辆马车,马车里坐着的,正是杨家的家主,杨诚。   杨诚去成都府,拜会在衙门就职的昔日同窗好友,顺道是去考察儿子学业。   他有两个嫡子,都在成都府锦江书院驻读。   大儿子杨洪性格随他,少年老成。只是学业上只能算平庸。次子杨清天资聪慧,为人乖巧,读书过目不忘。学院的先生们都交口称赞,对他青睐有加。   今年小考,老大杨洪虽说文章一般,也勉强上了长案;次子杨清一篇八股做得花团锦簇,老父母颇为嘉许,点了个头名案首。   院试在即,杨清的座师都表示杨清是本府难得的读书种子。生员必是十拿九稳,只看能不能再拿个案首。   老大呢?只要题目不是出得特别生僻刁钻,也问题不大。   总而言之,杨政对这种局面是满意的。   这些年族内后辈人才凋零,各房的子嗣,都是些避劳就逸,资质平平的无能之辈。还出了个五房那样的,坑蒙拐骗,吃喝嫖赌十毒俱全的忤逆子。真是没一个上得了台面的。   长子杨洪侥幸能过了院试,也就算到是头了。次子杨清是一定会走仕途为官的。   杨政已经和在衙门的好友说好,有捐监生的名额,给他留个缺。到时候,给了杨洪,让他到京城国子监历练几年。回来便也是举人老爷,以后接他的班,在杨府做个家主。   两兄弟一个在外为官,一个在家为主,二人遥相呼应,再没人能撼动他大房在杨家的地位。   主意已定。马车内,杨政神情冷漠的脸上,不经意地,露出一丝笑意.....   “老爷,您回来啦!”家主回府,管家忙上前问安。   “恩...我走的这几日,府里可有什么事发生?”杨政边走便问。   “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四天前,在县里,三房的鹏少爷把四房的春少爷给打了....三天前鹏少爷又突然落水,好在被一菜农救起....头受了伤,这几日也逐日见好。”   “又是这个灾星...简直是我杨家的笑柄,怎么不淹死他...”杨政最不喜这三房的少爷,要不是老太太护着,早把他逐出府了。   这时,一个丫鬟神色慌张的跑来。   “啊!老爷,不好啦!二姨奶奶她,她上吊自尽啦!...”   杨政见是自家院,妾室的丫鬟丁香,向他跑来。   “快带我去!...”杨政心里一紧,和丫鬟一起,快步跑回自家院里。   王小香是杨政新买的妾室,长得螓首蛾眉,杨柳细腰,肌肤细滑如脂十分美艳。床笫之事更是绿树带风翻翠浪,花样又多,常常让杨政欲罢不能,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此刻王小香的厢房站满了人,王小香躺在一健妇怀中,眉目紧闭。健妇正在掐她的人中。   杨政看见梁上系着一条绸缎,地上有打翻的矮凳。   “啊....!“一声娇喘,王小香睁开了双眼,看见自家老爷站在身旁,双眼一红。   “你们为何救我,为何不让我去死个干净....!”   说着推开健妇,又要去撞墙。   杨政一把拉住她,王小香顺势扑倒在杨政脚下,抱着杨政的双腿哭道:“老爷,妾身已无脸面再活在这世上,妾身唯有下辈子再服侍老爷了,你就让妾身去了吧...!”   “脸面?”   杨政双目一横,冷声对着满屋的下人族亲道:“你们都出去吧...”   满屋的人瞬间走得无影,丫鬟丁香顺手从外面关了门。   “小香,到底发生了何事,一定要寻死腻活?”   “前几日,老爷不在,我无意中看见三房的鹏少爷,鬼鬼祟祟进了老爷的卧房,便跟了进去....”王小香一边抽泣,一边说道。   “见他竟偷偷打开了老爷的壁柜,手里拿着一沓地契房契。”   “果然...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个小贼!后来呢?”   “后来他....竟然轻薄与我...!”王小香掩面而泣。   “你....从了他!”杨政抓住王小香双肩,一张脸骤然变得青紫,双眉怒竖,急问道。   “小香出身卑微,但也懂得礼义廉耻,怎会忍受这等有违伦常之事,妾身以死相抗,他才作罢...”   “哦....”杨政略微松了口气,如果真发生这种伦常大扭之事,叫他面目何存。   “继而鹏少爷威胁妾身,如果把他偷拿房地契的事情告知他人,他就诬陷妾身勾引他,要叫大房身败名裂...妾身害怕...只得见他拿走房地契,却再不敢言...”   “你可曾看清,这个小贼拿走的是哪些房地契?”   “其他的没看清,有一张好像是会仙酒楼的。”   这时,管家杨四六在门外恭声道:“禀老爷,阳城县会仙酒楼的管事来报,今日上午来了一群凶汉,拿着酒楼的房契地契,称六少爷已经把酒楼抵押给了他们,限三日之内,酒楼的一干人等全数离开....酒楼管事的要小的来问一声,可有此事?....”   “砰!....”   杨政一拳砸在桌子上,。   “这恶贼!...不除去此獠我杨家永无宁日!”   说着推开厢房门,对屋檐下的杨四六道:“管家,准备香案。到庄里请九叔公来府,通知杨家各房老爷太太,还有我杨氏宗亲族人,下午申时都到祠堂,今天我要开祠堂,行家法!...”   王小香瘫坐在地还在哭泣,假意用手绢擦拭眼泪,眼神却无半点伤悲了,与那杨四六一个对视,都会心的略微点头,狡黠一笑。   杨鹏正在房中午睡,忽听门外一阵吵闹。   “让我等进去!”有人闯进院里。   “大胆!少爷正在午睡,吵到少爷休息,你们可吃罪得起!?”是竹香的声音。   “家主要我们带六少爷去宗祠问话,你给我闪开!”管家杨四六蛮横推开竹青。   内房的门帘被撩开,几个健仆和管家杨四六走了进来。   “四六...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了吧?这可是我的内房,就算老爷老太太都不能随便闯入。在你们眼里,可还有一点尊卑?”杨鹏躺在床上缓缓的说,声音冷若寒冰。   几个健仆心中惊慌,退到内屋门口,低头站立,眼睛斜看着管家杨四六。   杨四六也慌了一下神,不过很快就恢复镇定,心想“今天这关,这六少爷无论如何是过不了了,最轻的也是个驱逐出府。”   便拱手道:“大老爷让我们来请六少爷到宗祠问话,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六少爷多包涵....老爷们还等着呢!还请少爷赶紧跟我们走吧。”   嘴上恭敬,可脸上却带着嘲讽和不屑的神情。   “哼!...狗仗人势的下贱胚...滚出去!老子要更衣了。”杨鹏喝道。   竹香推开堵在门口的杨四六,进屋帮少爷拿衣服,也对杨四六喝道:“还不快滚!”   杨四六恨恨的,一挥手,和几个健仆一齐退出了内房。   杨鹏穿好衣服,简单洗漱一下,便走出房门,杨四六皮笑肉不笑的上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六少爷,请吧...”   杨鹏似乎鞋子里有东西有些膈脚,左手便抓住杨四六的肩头保持平衡,右手把左脚的鞋子脱了下来查看,杨四六并没在意...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杨鹏猛然将杨四六拉到身前,右手拿着鞋子“啪啪啪!”左右开弓,鞋底子狠狠抽打在杨四六的脸上。 卷一 第三章 祠堂 虽说是布鞋,但这是纳着密集针眼的千层底鞋,分量不轻。动作突然,杨四六根本没反应过来,被抽得眼冒金星,口鼻溅血。   一旁的健仆你看我我看你,也愣在当场,不敢上前。   打完,杨鹏推开杨四六,冷声道:“做下人的呢,一定要知道尊卑,特别是你这种高等下人...你都不懂规矩,上行下效的,府里岂不乱套?所以今天本少爷教教你,什么叫做尊卑有别,什么是规矩....你可长了记性?”   杨鹏说着便将鞋子扔在地上,伸出没穿鞋的脚继续道:“给我穿上...”   杨四六的两颊淤红一片,满是鞋印,已经开始肿了,口鼻血糊了一脸,十分狼狈。   他牙齿咬得咯咯响,却无法发作,心中唯有恨恨的想“此仇非报不可....不要得意,你等着!等你被逐杨府,我再慢慢收拾你....”   便用袖口擦掉脸上的血迹,上前捡起鞋子,俯下身子给杨鹏穿上。   杨鹏等人到了祠堂前,见祠堂前院子里站了不少人,各房的亲眷都在。   八弟是四房的庶子平时和他比较要好,这时神情焦虑,挤到他跟前,声音低沉道:“六哥,今天这阵势怕不好过,九叔公都来了!待会儿切记一定要服软,过了这关再说...”   俗话说幺房出长辈,九叔公就是杨家辈分最高的人,在庄里养老,一年都难得见上一面....他出场了,总是杨家有大事发生的时候   杨鹏继承了前人的记忆,之前“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清楚。望了一下祠堂里的人,拍了下八弟的肩膀。而后对身后的竹青,耳语了几句...竹青应了一声便退了。   众人见主角到场,自动散开一条道。两旁的族人变得雅雀无声,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大多都是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眼神。   祠堂中供奉着杨家历代祖先的牌位,牌位两侧篆刻着杨家家训-“祖宗明德远矣,子孙勿替引之”庄严而肃穆。   牌位前放置着香案,有供果、三牲、香炉。一个端公站一侧,手拿朱笔黄册。   太师椅上前排坐着家主杨诚,对面是昏昏欲睡的九叔公,然后是各房长辈,少爷们则站在椅子后面。   杨鹏上前跪上蒲团,先给祖宗上香磕头,然后与长辈见礼:“杨鹏拜见七叔公,拜见家主,拜见各位叔伯...”礼数周全,毫不怯场。   “杨鹏,你可知道今天开祠堂叫你来所谓何事?”杨诚声音不紧不慢,压抑内心的愤怒。   “侄儿不知,请大伯明示。”杨鹏声音也是不卑不亢。   “抬上来!...”杨诚沉声道。   几个健仆抬来一个一具竹榻,上门躺着个肥胖少年,全身缠着布条,有点地方还侵着血,便是杨家五公子-杨春。   少年不住的呻吟“哎哟!....杨春拜见各位叔伯...”   一个衣着华丽的肥胖女人也拿着手绢,哭天抢地的走了上来,哭喊道:“各位老爷!你们可要为我家春儿做主呀!”   “祖宗之地不得喧哗!四房的,杨春如何受的伤?又有何事需要做主?你细细道来。”杨诚肃然道。   “各位老爷:我家春儿一向纯良,与人为善,只知在家温书,从不招人是非...四天前我见我儿读书读得实在是乏了,心中怜惜,便让他出去走走。”   “哪里知晓,出门可巧碰见三房的鹏少爷,在烟花之地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子调笑!都是同宗兄弟,我家春儿便上前好言相劝。哪知那杨鹏!不但不听,还出手伤人,可怜我儿一个读书郎,手无缚鸡之力,被这恶人打成这样....请各位老爷为我儿做主呀!”四房夫人说得声泪俱下,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三房杨鹏,可有此事?”杨诚沉声道。   “四伯母,你是否有一支金钗,钗把儿上镶着三颗祖母绿宝石,爵头镶嵌三朵嵌有红宝石的金花和八片金叶?是否最近找不见了?”   杨鹏并不正面回答。   “你如何得知?”   四房夫人这支钗巧夺天工,用材名贵,是她的嫁妆里最贵的物件。前些日子怎么找都找不到了,为此没少责罚丫鬟婆子。   “这钗不用找了啦!半个月前,它已经插在暖香阁老鸨子的头上了,你那只知读书的宝贝儿子,把它抵给了暖香阁,做三日宿嫖的缠头。”   四房夫人愣了片刻,便对躺在竹榻的儿子喝道:“春儿,可有此事?”   躺在竹榻上的杨春一阵皱眉,却不敢答话,小眼珠转了几转,便大声嚎叫起来:“哎哟!....母亲,春儿好疼!...”   四房夫人见儿子不敢搭腔,知子莫过母,她自然知道儿子的品行,但那金钗又她最为贵重的物件,她母亲留给她的念想。竟然被儿子拿去做嫖资!一时火气。   “你个败家子...好好好!就当我没生...今天看我不打死你...”说着捋起袖子露出白胖的手臂,四下找鸡毛掸子。四房的老爷赶紧上前拉住...   “都给我住手!”杨政一声喝。   “三房杨鹏,只问你有没有打四房的杨春,谁让你扯其他。你打是没打?”   “我没打!”杨鹏回答。   “那我儿为何受如此重的伤!说是你打的?难道他还诬陷你不成?”   杨春的父亲—四房的老爷杨宾坐不住了,“腾!”的站了起来质问道。   “哎!...还不是因为四伯的那方‘碧水寒潭'....”杨鹏叹了一声。   ‘碧水寒潭'是一方洮砚。   洮砚出产于洮州,就是今天的青海,石料是不可多得的绿石,滋润滑腻,哈气即出水珠,贮墨日久不干,故称雄于砚林。是砚中极品,这四房的老爷痴迷砚台,这方洮砚最为喜爱,妥善珍藏,平日不是至亲好友都不拿出来给人看。   “我的...‘碧水寒潭'怎么了?”杨宾内心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日,我读书乏了,便出去走走,不想在暖香阁见五哥,拿着‘碧水寒潭'又要抵缠头,但那老鸨不识货,还说这样的破石头,河里多了去了,我见是四伯心爱之物,当然上前好言相劝啦...”   “后来呢?...”杨宾声音有些发颤。   “我从老鸨手里要来‘碧水寒潭',准备带回府,哪想五哥上来便抢夺...我肯定闪身躲避啦!五哥一个不小心,就从暖香阁的楼梯上滚落下去了...”   “对了,六伯!当时你也在暖香阁的,可要为小侄作证啊!”   “噗!....”   那个“六伯”正在喝茶,一口茶水喷得老远。   真相他是知道的:两个少爷都在暖香阁嫖宿,   “还有二姑丈....你也是在的...”   “二姑丈”马上解释道:“当时我正在宴请宾客!宴请宾客...”   门口围观的族人“嗡”的一声都开始大声议论。这杨家的老少没事一起去暖香阁那妓院开会吗?   “那我的‘碧水寒潭'呢?”杨宾关切的问。   “被五哥抢去了,一并跌下楼了,跌成了四块...”杨鹏两手一摊,做个可惜状。   “啊!...”   杨宾以拳杵胸,眼睛眉毛鼻子扭成一团,仿佛他的心也跌落成了四块。   “你个讨债的败家货...好好好!只当我当初没生你...今天看我打不死你...”说着捋起袖子,上前便要去揪起杨春。   杨春见势不妙,一个翻身便站了起来。身形矫健,哪有什么伤痛。   一溜烟跑到了门口,回头便指着杨鹏说道:“六郎你不仗义,你可是收了我五十两银子的,说好了这事不告诉我爹...”   杨宾的一只鞋已经飞到了眼前,杨春迅速分开人群,赶紧跑了。   人群哄堂大笑,就连堂上的老爷夫人小姐少爷们,也都憋着,抿嘴不笑出声来,脸涨得通红。   “啪!”   “祖宗之地!肃静!...”   杨政一拍旁边的高脚茶几。把正在打盹的九叔公吓得一哆嗦。   杨政本来想用杨春给杨鹏一个下马威,不成想,却让杨家成了笑柄。   “别以为今天能你能逃过一劫,刚才只是开胃菜,现在这个才是主菜...”   “四六!让醉仙楼的管事过来...”杨政对旁边的四六道。   “四六,你的脸怎么了?”杨政这才发现四六的双颊,有些红肿还有血迹。   四六立刻跪在杨政面前,“老爷,请为小的做主啊!...刚才老爷让我去通传六少爷,六少爷用鞋底抽的...”说着伏地呜呜的哭起来。   杨政拍案而起,指着杨鹏骂道:“跋扈!暴戾!可还有人能管束于你!是我让管家来通传你的,你却将管家打成这样?你这竖子眼里可还有家规?可还有我这个家主,是否要连我一并打了?!”   “他怎么不说我为何打他?我在房里午睡,四六带着家奴直接闯进院内,推倒阻拦的竹香,不曾禀报,直接闯入我的内房。我还以为是官府拿人呢?这等的没规矩....俗话说上行下效,他都如此,下面的人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杨鹏不服的嘟囔道。   “这么说,你还有理咯!”杨政气愤道。   “一个下人,打就打了,依我看,大哥不必动怒。六郎也没说错,直接闯入内房,如果内房有女眷,岂不贻笑大方?这等没规矩,教训一下,也是应该。叫他明白我杨家是有规矩的世家,他也不是什么衙门拿票拘人官差...” 卷一 第四章 祠堂2  “嗡!”一声,大家马上又开始交头接耳,这四六并不讨喜,平时仗着杨政的信任,对各房行为也是多有不敬。大家院里都是有女眷的,直接闯进来那还了得?都点头觉得这个话在理。   说话的是七房的老爷-杨捷,杨捷虽是庶出,但他性格沉稳,给人的印象与世无争,但他却是生员身份,只要说话,在众人眼里还是很有分量的。   杨政愣在当场,心中大悔“失策,失策...”他内心痛恨杨鹏,但忘记了杨鹏还是一房之主,三房的少爷。这四六的做法的确欠妥,他为四六出头,却把自己推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杨政缓缓坐下,说道:“七弟说得没错,是我疏忽了...来呀,把这刁奴拖出去,狠狠的打三十板,我要听到声音,给我着实打!...”   杨四六这才慌了神,大呼道:“老爷!老爷开恩呐!老爷救我!”   可怜四六今日实在倒霉,平时对下人苛刻。老爷要着实打,行刑的健仆也乐意不作假,每一板子都打得十分卖力。   三十板还未打够数,四六的哭喊声就没有了,直接被打昏死过去了。   这边,会仙楼的掌柜上了堂,把会仙楼房契地契在别人手里,要他们三日之内搬离会仙楼的事情,给众人又说了一边。   这才是今天的重点,杨诚问杨鹏:“会仙楼的房契地契,为何他人说是你抵押出去的?”   杨鹏沉默片刻沉声道:“是我赌输了的....”   众人交头接耳,这还真是个败家子。   “这房契地契,都锁在我房里,你是如何得到的?”杨政缓缓问道。   大堂内雅雀无声,大家都在等杨鹏的回答...   杨鹏内心也是纠结...   他的记忆里,他和杨政的小妾王小香早有私情,他今年十五,王小香大他几岁。一个偶然的机会,王小香勾引了他。   从小没母爱的杨鹏便对这个女人无比依恋。但二人都担心有朝一日东窗事发,这有悖伦常的私情,按照族规,是要被侵猪笼的。王小香提出和他私奔,但是二人苦于没钱。   半个月前,王小香拿出一沓房契地契,说是在杨政柜子里拿的,只要他拿出去变卖,就能换成银两,从此他二人天高任鸟飞。   杨鹏通过王小香,认识了王小香的哥哥-王小堂,王小堂说杨家的产业,大家都知道,这些房契地契很难出手。   唯一的办法就是赌坊,赌坊什么都可以抵押换银子,不会问你出处。前提是你要赌,杨鹏决定拿着醉仙楼的房地契去试一下。   阳城县醉仙楼位于阳城县四街十字口,在最繁华的地段。包括三层楼,八十二间房,一个大院子。房契地契,换了五百两银子。   说好了玩一会儿就走,但赌色子好像很容易赢钱....   不一会儿杨鹏就赢了一百多两,这种情况当然是继续下注啦!   不到一个时辰,五百两就输光了。   不怕,手上还有其他房契地契。   杨鹏晚上回来,偷偷进了王小香的内房...却看到王小香和他管家四六竟然抱在一起,翻云覆雨!   吃惊之余,杨鹏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花瓶,继而后脑猛然一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房契地契是进大老爷房里偷的...”杨鹏无奈的说。   这句话好似一颗炸雷。   屋里屋外顿时炸开了锅,众人议论纷纷。有人顿足叹息家门不幸;有人冷哼,仿佛早知道杨鹏是如此之人;有人叫嚣如此忤逆必须赶出家门...   “可还有其他契约票据?”   “还有...”杨鹏从怀里又拿出一沓田庄,屋舍的田契房契....   不承认是自己偷的还能如何?难道承认是王小香给的?再顺藤迁出奸情?好容易穿越过来结果就是侵猪笼?和段子里的穿越成南宋武大一样,一出场就扑街,还是算了吧...   “大哥不用再问了,这个孽障,年纪尚小就偷族内的东西,这还了得!留着这个竖子只会把杨家搞得鸡犬不宁,大哥按照族规办吧...”   站起来说话的是四老爷,好像他忘记了刚才他儿子杨春偷家里的物品不是一两次了。   但这两件事性质又完全不同。   杨春偷的是自家父母的东西,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不算偷,这叫拿。   但杨鹏偷的是暂由大房代管,但属于全族的东西。就好像一个股份制公司,杨政是CEO,公司资产暂时由他组织分配。但有股东私下转移公司财务,已然是犯罪,伤害的是全部股东的利益。这种害群之马如何能留在公司?   四房的提议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同意,纷纷表示:“....大老爷就按祖训办吧....”   “哎!出了这样的事情,是我这个家主没做好...对于三房疏于管教,我有责任...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端公,祖训第十七条,是怎么说的?”没想到这竖子这么快就承认了,只要你肯认,就不怕收拾不了你,杨政此时,心中大定。   端公打开一个老旧本子,念到:“祖训第十七篇:暗自拿人物品谓之偷,私取他人钱财谓之窃,.....族中倘有此败类之子,老成者当法言警戒,冥顽不灵者,家主必以祠法惩治逐出。”   杨政站了起来,对着祖宗牌位缓缓说道。   “好,端公写黄册吧:维天启甲丙年二月初七,杨氏升庵公之后代杨政昭告于列祖列宗之尊灵曰:有杨氏子孙杨鹏,舞象年华,自幼顽劣,不思进取......依照祖典第十七篇,将杨鹏逐出杨家...吾祖有灵,当感杨氏后人之弘传祖德,谨遵旧典....”   黄册便是与祖宗对话的工具。有事禀明祖宗神灵就写黄册上,然后端公烧掉,就算仪式完成。   “逐出杨家...”宗祠鸦雀无声,杨鹏内心是无所谓的,在这个家里反正不好过,继续呆下去可能还会有麻烦,离开不失是一个好的出路,只是这逐出杨家....不知道有没有遣散费的?他手上现银的确不多...   但其他人不免有些踹踹,却不敢多言,这说逐出就逐出了,第一感受觉就是这家主的威严。   “好一个弘传祖德,谨遵旧典...”突然有人高声说道。   只见一个二十五六岁,衣着朴素的女子进了祠堂。   “十三妹,你来这做什么?”杨政喝问道。   “听说鹏儿病了,我今日特地来看看我那苦命的侄儿的,没想到却看到了一场好戏...”这个女人正是杨明的胞妹,杨鹏的姑母,排行十三,杨家最小的一个女儿-杨彩娥。   杨凤娥生性泼辣。在家的时候,是杨鹏最亲的人,六年前外嫁去了阳城县,很少回娘家,今日赶巧了。   “姑母!....”杨鹏看见姑母来了,不由得眼圈红了。   杨彩娥抓住还跪着的杨鹏双肩说道:“鹏儿,不要怕,有姑母在,他们怎么欺负你,跟姑母说。”   杨鹏眼圈红并非作态,只是记忆里这位姑母一心一意待他,此刻见到亲人,有些感动。   杨鹏揉揉眼睛道:“姑母,是小侄不对,不该偷族里的地契去赌,叔伯们责罚小辈,让小侄能迷途知返,也是应当的,只是一事不明...刚才家规上说:冥顽不灵者,家主必以祠法惩治逐出。可小侄已知错了,并未冥顽不灵,为何家主还要将小侄逐出杨家?小侄要如何做,才能表明确有悔改之意呢?”   杨彩娥听见杨鹏这样说,也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对周围说:“听到了吗?冥顽不灵者,才逐出府去!鹏儿年幼孤苦伶仃,无人照看,才铸成今日之大错,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就这样一个未满弱冠的孩子,你们就忍心将这杨家的骨血赶出家门,流落街头?”   见众人不为所动,杨彩娥又道:“我虽已嫁出杨府,但我还记得杨家祖训第九篇:寡助者势孤,气馁者力弱,.....不仁之人,乃以其为弱也而欺之,族中有心主持风气者,当挺然仗义执言,以警此不良之徒,而族党亦因知忠厚之为贵也...在座的各位叔伯就忍心家主欺凌这无父无母的伶仃儿吗?”   杨政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喝道:“十三妹,嫁出去的女,这祠堂可是你能进?来人,将杨彩娥轰出去。”   上来两个健妇,架着杨彩娥就往外走,杨彩娥大呼:“三哥呀!你开开眼吧!你的同宗正在欺凌你的遗孤啊!....”   坐在一旁的七房看不下去了,站了起来对杨政道:“如若其他无事,小弟先告退,晚上还要温书...”   杨政不解的问道:“温什么书?也不急在这一时啊?”   七房杨捷道:“庄子杂篇里,有篇盗跖,我理解得不是很透彻。再回去温习一下...”   祠堂里大多都是读书人,儒家经典都是滚瓜烂熟,这庄子杂篇-盗跖是用来讽刺山间强盗盗跖,学习了儒家制世之道,却用来作恶。   可以用礼法道义得到好处,自己却不承担礼法道义的约束。杨捷用来讽刺杨政,大家都听得出来,又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杨政涨红了脸刚要发作,忽听到祠堂门口一个苍老声音喝道:“我看哪个敢把我闺女轰出门外去!”   堂内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杨政脸色一变,也站了起来....   只见杨彩娥挣开健妇,哭喊着扑上前去:“母亲!...”   门口一个皓首苍颜的髦耋老妇在两个丫鬟搀扶下,颤巍地走进祠堂   正是杨家老太公的发妻,杨政杨明杨彩娥的母亲,杨鹏的祖母-黄氏。   搀扶黄氏的自然有竹香,杨鹏进祠堂之前交代竹香就是让她把老太太请来 卷一 第五章 尸体 “我苦命的孙儿”   “祖母!....”   只见杨鹏跪着转过身,用双膝向黄氏磨过去。一位八旬的老人腿脚不灵便,专门跑来救他,杨鹏还是很感动的。   三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杨政怏怏的走来,躬身赔笑道:“母亲腿脚不便,不必亲自来的,有什么话,传儿过去问话便是...”   黄氏仰头不看他,冷语道:“一家之主,好大的威风!谁敢传你问话,怕惹恼了你,顺道把我这不中用的老婆子也一并逐出门去,大家都干净了!只可叹我老婆子竟生出你这样一个无兄无母,无情无义的孽障出来!”   明代举孝治家,不孝不但是错,而且有罪。   杨政扑通给黄氏跪下:“为儿开祠堂处置六郎,也是为了家风门楣,母亲这话,为儿的如何受得起!”   黄氏冷哼一声道:“这样一句话你就受不起了,你可是要把我孙儿逐出家门,可有想过,他一个孩童可受的起?”   杨政叹气道:“母亲不必生气,儿子收回黄册便是...只是这偷盗祖产大逆....只怕这府里却容他不得。”   杨政心道这杨鹏太过狡猾,会钻字眼,找到一句冥顽不灵。本来强压下去也问题不大,但老太太出来一闹,杨政知道今天很难将杨鹏逐出门去了。但不能让他在府里祸害小香。   “鹏儿明日就搬到祖母院子里来,别人都不待见咱们,咱们自己过...我看谁还说三道四!”   杨鹏内心一阵感叹:“自己”都十五了还浑浑噩噩,每日只知道耍钱玩乐,和这位祖母的溺爱骄纵是分不开的。   自己和姨娘的奸情、还被打晕装入麻袋扔到堰塘里、大老爷一回来就要逐自己出家门、那眼神恨不得杀自己百回....这个家是无论如何待不得的,还是先换个地方从长计议为好。   心里打定了主意,便对黄氏开口道:“祖母,鹏儿想离开杨府,到外面去自己住一段时间...”   “孙儿就舍得祖母孤苦伶仃在这府里?”   “自然是舍不得的,但这次孙儿祸事闯得太大,只知无颜再待在府里,自以为在外面多历练,孙儿才能长大成人..我会经常回来看望祖母的。孙儿已经决定了...”   黄氏抚摸杨鹏缠着绷带的头叹声道:“哎!...只怪你父母离开的早,少有人教导,这才耽误了你,也罢...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出去吃些苦也好...”   “鹏儿执意要离家,不如就来我夫家阳城县吧,也好有个照应。”杨彩娥接话道。   “恩,好,谢谢姑母。”杨鹏答道。有人照应的地方也不错。   杨政沉思片刻,缓缓道:“三房杨鹏:你手中的房屋地契也不用再拿出来了...那是二十四间铺面的屋契,和南烂泥湾五百亩水田的田契,都在阳城县...另外我杨家在阳城县城南还有一处宅子,也一并与你。你现在年幼,这些财物,可交于你姑母保管,平日用度杨府再不负担,你只可找你姑母拿。等你婚配,弱冠之年你姑母再将田宅地契交还与你,你可省得?”   杨政这话隐隐有让杨鹏分家独过的意思。   “杨鹏省得!”   “母亲大人看这样可否?”   “你安排就是,我听着呢!”   杨政又道:“杨鹏,如若你在外面再做出有辱家风的事,不要怪我行家主职权逐你出府,你可省得?”   “杨鹏省得!”   “老七,后天你便送三房一起去阳城县,办理交割。如何?”   “杨捷遵命!”   “大家还有什么异议没有?”   半饷,无人说话...   “这就散了吧。”杨政说道。   一场轰轰烈烈的宗祠会议,就这样结束了。   “九叔,你这身子骨还硬朗?”黄氏和九叔公打招呼。   “哎呦呦,老嫂子,托福托福,我这老把骨头还行,每顿都两碗饭,就是牙口不太好了...”九叔公笑呵呵的回答。   “九叔,我们难得相聚,到我院里来坐一会儿吧...我有件事,要求你帮忙...”   杨鹏回到自家院里,发现桌上有张纸,上面写着:“月上柳梢头,南径晚风枫林处。”   他明白这是王小香和他之间的暗语,要他在黄昏时候,去南山的枫树林与他相会。   大老爷一回来就收拾他,自己撞破王小香的丑事就被打晕沉塘,那些房屋地契的来处....   这王小香有多爱他,杨鹏是不信的,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一定有阴谋。想了一想,杨鹏还是决定去看看她耍什么花样。   杨捷出府左右看看无人跟着,便直径来到了南山枫林。   只见王小香穿着绯红色褙子,外披一件狐皮领子的束腰风氅,显出婀娜的身姿,双眸如秋水,含情脉脉看着他。   杨鹏知道这是只骚狐狸,不知道还有什么阴谋在等他,便上前拱手道:“杨鹏拜见王姨娘,不知姨娘叫杨鹏来所谓何事?”   王小香转过身去,幽怨道:“也是在这枫林里,以前六郎唤奴家作小香香,现在却叫人家王姨娘...”   杨鹏正色道:“前几日落水,以前的事情,杨鹏记不太清了,要没别的事情...杨鹏就先告退了...”   王小香突然转过身,扑在杨鹏怀里道:“如今这些房屋地契都属于你了,我们终于苦尽甘来...只要我们把这些变卖,就有钱离开这个地方。从此双宿双飞,去到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过我们的日子了...”   王小香柔软的身子依偎杨鹏身上,一股脂粉香钻入杨鹏的鼻息,杨鹏心想:“双宿双飞,双你妹啊!都这样了还想来框我,真当我是二傻子吗?”   忙推开王小香:“王姨娘,请你自重!以前的事情杨鹏实在记不得了,房屋地契也给了姑母。不在我身上,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杨鹏先告退了。”说完转身跑了...   “六郎你为何如此绝情?”王小香跺脚喊道。   人早就跑得没影了...   这时从树林暗处走出来两个人。   一个是穿身着缎面直身,高鼻浓眉的青年,长得还算帅气,只是眼中的光芒有些淫邪。便是王小香的所谓堂哥,王小堂;另一个是短打扮的中年人,个子不高,但身形敦实,一看就是孔武有力之人,只见他左手拿着绳索,右手是一把牛耳尖刀,眼神阴沉。   “三哥为何不杀了他?”王小香跺脚急道。   “他如果把我们的事情败露出去,我们功亏一篑,堂主定不会饶恕我们!”王小香继续急道。   “这小子造化大,那天夜里,我见他死透才将他沉入塘中,没想到还能活过来。”阴沉中年人说道。   “小妹莫慌,没看出这小子见你如见鬼,已经胆寒了吗?料定他不敢张扬,他要张扬,拔出罗布带出泥,他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王小堂答道。   “那咱们就这样放过他吗?....莫非三哥还惦记着那些房地契?”王小香问道。   “五百亩水田,二十几间铺面,换成现银,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呵呵,是我的谁也拿不走...”望着杨鹏离开的道路,王小堂憧憬道。   “你觉得他还会信任你?还会和你做朋友?”阴沉中年人问道。   “接触这小子时间不算短,他有两个癖好,一是好色,二是好赌。一个天生的赌徒...人只要有弱点,就会有办法,哈哈...”王小堂打开手中的折扇自信地笑道。   回府的路上,杨鹏越想越觉得这里面有文章,关键是那夜把自己打晕的人是谁,不一会儿,来到一个堰塘边。   正是他溺水的那个堰塘...   这里周围长满大树灌木和荆棘丛,十分茂密。不来取水,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还真是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理想场所。   所谓堰塘,就是乡民为了抗旱,在凹地挖的大积水潭,一般都十几米深,下雨有引水沟把水引到塘里去,等干旱的时候,乡民就挑堰塘的水浇地。所以这堰塘水其实就是一滩死水。   杨鹏在堰塘边蹲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是谁要害自己呢?是陈四六的人还是王小香的人?   唯一的线索只有那条装自己的麻袋了。杨鹏摸了一下头上的伤,基本已经结疤了。他心一横,就跑到旁边灌木丛边脱掉了衣服裤子。初春的水温还是刺骨的冷,他用凉水把胸口打湿,便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这堰塘虽然很深,但并不宽,潜下去三次,杨鹏便摸到了麻袋,他把麻袋拽着,游到了岸边,这麻袋里还装着两块大石头。   才五六分钟,杨鹏已经是冻得嘴唇发紫小脸煞白了,心想,以后自己的要多锻炼才行。   杨鹏把麻袋拖到背风的灌木丛边,开始迫不及待的往身上套衣裤。耳边传来乌鸦呱呱的叫声。杨鹏瞟了一眼,在旁边荆棘丛的深处,一只乌鸦在一个小土包上跳动,不时的用嘴啄着土包。   乌鸦是吃腐食的,干嘛跑到树丛里去?莫非这树丛里有动物尸体?杨鹏心想。   这时乌鸦啄起一个圆圆的东西,用力拉扯,圆东西被有几根粗线连着,乌鸦好容易才扯断粗线,把圆物吞下。   杨鹏前世是战场上待过的人,死人见多了,知道乌鸦刚才啄的一定是眼珠,那条粗线是眼珠连接脑部的筋和神经线。   好大的眼珠,和人眼珠差不多大了,是什么动物呢?杨鹏穿好衣服好奇的趴着,钻进荆棘丛查看。 卷一 第六章 尸体2 不看不知道,等杨鹏看清了乌鸦站的土包,浑身猛然触电一般一哆嗦。片刻,杨鹏咽了口唾沫,才慢慢退出荆棘丛,调整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根本不是土包,而是人的尸体,而且是他认识的人....不但认识还非常熟悉,熟的不能再熟,这个世上没人比他更熟悉那人。荆棘丛的尸体身披彝族“披毡”穿对襟短衣、下面宽裆裤,脚下却蹬着一双骆驼牌山地靴!   荆棘丛躺着的就是杨鹏身上这个灵魂的前任-李军!   这种情形太匪夷所思了,杨鹏冷静了片刻。吐了口气,才从新钻到荆棘丛里,赶走乌鸦,把李军的尸体拖了出来。   所有物品都在,刚好是倒春寒,气温很低,尸体腐败程度还很低,轻微有些腐烂味道,只是尸骨脱水,而且空荡荡的眼眶,两个眼珠子都没有了,“自己”面目显得十分狰狞。尸骨多出骨折,貌似摔死的。   该怎么解释这种情况呢?   唯一说得通就是那团白光。他被一种神秘力量从2016年抛到1626年,他做了一次时空旅行。   但是抛得太高,落地时候给摔死了,但灵魂抛出来了,刚好这堰塘里刚淹死的人,他的灵魂就度舍在这个人身上了。   哎...不去想了,都已经是既成事实了,也只能接受了。   杨鹏开始检查自己的装备。   一把钢口彝族腰刀,防水旅行包一个:包里有一台军用笔记本、太阳能充电器一个、一盒的********子弹大概五十多发、工兵铲一个、八英寸矛形匕首一把、小折叠刀一把、芝宝打火机一个、雨衣一套、登山绳具一套、光学望远镜一个、换洗的内衣裤一套、刮胡刀牙具一套、丛林迷彩一套、真空压缩饼干八块、诺基亚手机一台、小慧照片三张、抗生素一盒、军用急救包一个,口琴一个、人民币若干....   杨捷从尸体手上摘下一块机械表,尸体的耳朵后面,杨捷撕下一块肉色胶皮,上面粘连这一把小的医用手术刀片。   腰间还有一个水壶和一个塑料口袋。袋子里装着两只死大斑鸠,两个大番薯。   斑鸠已经开始溃烂了。是李军逃亡过程中从彝族猎户手上买来的,番薯是李军在地里挖的,准备烤着吃,没想到也一齐穿越来了。   杨鹏翻过尸体,从尸体腰间拔出两把自制大口径左轮手枪,手枪用合金打造,这是他用仇恨铸就的两把凶器。   沉默的钢铁通体闪耀着冷峻而高贵的金属银白色,宛如熟睡的天使,一旦醒来,必然是雷霆之怒...   此刻的杨鹏眼神闪着军人特有的冷芒,这些东西让他又变回了曾经那个丛林灵兽。   查验完物品,用工兵铲在一棵树下挖了一个大坑,把尸体拖进去,再埋起来。   地上还有两只大斑鸠,杨捷想了想还是扔进坑,一起穿越来的,就给他做个伴吧。然后踏平,再铺上枯草树叶,做好伪装,一点都看不出有个坑了。   然后把死人身上的装备物品装进麻袋,扎好他当初溺水时候撕开的口子。提着一麻袋的东西,向杨府方向走去......   回到杨府,天已经全黑了,杨鹏瞒过竹香,把东西妥善放好。   借着烛光仔细查看这条麻袋。   麻袋很大,杨鹏从缝隙里找到几粒碎米,这是一条装过大米的麻袋。   上面曾经写过字,可惜已经看不清了,依稀可以辨认出写的南什么粮什么。   也许只是一条普通的麻袋吧.....   第二天,七伯带着杨鹏去了刘家凹,去酬谢救他命的刘菜头。   老太太嘱咐的,给刘菜头封了个一百两银子的酬谢红包,杨鹏执意给刘菜头磕了三个响头。周围过来看热闹的乡亲差点把他家的夯土院墙挤塌。   坐下闲聊,杨鹏得知刘菜头世代种菜,便问他可曾种过一种叫辣椒的蔬菜没?   这刘菜头种了大半辈子菜,可还真没听过辣椒这种菜。少爷又仔细描述了一下。这刘菜头一拍大腿,还真见过。   不过不是在新都县,而是在成都府见过,刘菜头经常挑着菜去成都府赶集,约莫记得见过。   杨鹏便拜托他,有时间去成都府的时候,见着了辣椒,就带些回来。   晌午了,杨菜头执意留饭。一大群庄户人家陪着杨鹏叔侄吃了顿乡间饭,下午又休息了一会儿,到了傍晚才回府。   七伯叮嘱杨鹏,明日记得早起,一道去阳城县。   第二天,鸡叫三遍,天还蒙蒙亮,杨鹏便起床,青儿伺候着杨鹏洗漱完毕。杨鹏便来到院子里。   突然发现院子多了很多生人,院子中间蹲着七八个结实后生,屋檐下站着几个健妇和几个半大丫头,院门口还蹲着一个结实老头和一个瘦老头,都是庄户人家打扮。   众人见少爷起来了,都起身围过来,跪下给杨鹏磕头请安,口称少爷,搞得杨鹏有些手足无措。   这时候,老祖母让丫鬟搀扶着进来了,杨鹏忙叫人搬来椅子。   老太太坐定,便指着这些人对杨鹏说:“这些人都是我托你九叔公,从庄里给你寻摸来的,你要建府了,没些个下人可不行!”   “孙儿大可放心,这些人都是清白人家出身,做事麻利勤快的紧。”   又让丫鬟递给杨鹏一个包袱,里面有五百两银子和三十两黄金。   杨鹏鼻子一酸,跪在老夫人脚边哽咽道:“孙儿何德何能,一直备受祖母照顾,闯祸要祖母维护,如今搬出府,还要祖母安排周全,孙儿....”   老祖母抚摸着杨鹏的头哽咽道:“祖母也是大半截身子埋入黄土之人,腿脚眼睛都不方便了,可惜我孙儿还未成人,能做的只有这些,只盼着能活到我家鹏儿,早日长成一只大鹏鸟儿,展翅高飞那一天....”   又道:“记得多回来看看我这孤寡老妇便是你的孝心了!....”   众人也陪着掉了些眼泪。   祖孙俩哭了一会儿,便又门子来报,说七伯那边安排了马车,已经在院外等候了。   一干新进的下人们马上立刻精神抖擞地张罗搬物件行李,女人搬些金贵易碎的,男的搬些笨重的,丫鬟竹香大呼小叫,跑前跑后,指挥他们装箱驼运。   府里杨鹏的同辈们,也出来和杨鹏道别。   其实也没有几人,年龄大点的都在成都府书院里求学,年龄太小的也在族里的族学读书。   只有被书院赶出来的五哥杨春和他庶出的弟弟八弟杨译。   杨鹏和杨春一样,都太过顽劣,当年也是书院赶了出来。   杨译是庶出,虽然读书上进,但主母刻薄,怕他风头抢过嫡子杨春,便没让他去书院读书,还有的就是几个未出阁的妹妹。   杨春上来就给杨鹏一拳:“你这恶贼!出卖我!让我前日受了一顿好打,快还我五十两银子,我好去买些汤药,好生补一回。”   杨鹏笑道:“要钱没有!给你钱还不知道便宜哪位头牌,来,屁股借你打一下。”   说着崛起屁股在杨春眼前。   杨春叹了口气,拍了一下杨春道:“哎!...你走了我就成了众矢之的咯,好日子一去不复返....其实我好羡慕你,从此无人管束,海阔天空...”   杨鹏攀着杨春的肩膀道:“不痛快了,到阳城县来住几天,我在家给你准备一间房,永远欢迎你来。”   杨春惊喜道:“真的!好兄弟,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记得房间里一定要有一张好大的床...哈哈...”   两个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片刻才松开。   “六哥...”杨译眼圈红红的,说了两个字便再说不出话来。   杨译的母亲是丫鬟,四老爷某日喝多了强暴了她,生出这样一个孩子,善嫉的四夫人从没给过他们母子好脸色看,杨译性格也软弱,从小营养不良,比起他哥哥来瘦很多,穿着破旧的绵衫。   杨鹏平时对他多有照顾,经常给银子他花,杨译当杨鹏是自己亲哥一般。这要离别真有点舍不得。   杨鹏偷偷塞给他一锭银子道:“八弟也快十五了,我走以后,记得照顾好姨娘。有什么难处,只管到阳城县来找你六哥!”   杨译只是点头,眼泪忍不住溢出来,便用袖口轻抹眼泪。   九妹十二岁,是二房的小女儿,一张标致的鹅蛋脸还未长开,柳眉眼角藏着秀气,正用黑豆般的眼珠和俏皮的小嘴鄙视着杨鹏。   杨鹏刚要开口说话,她突然凑近杨鹏,在杨鹏耳边小声问道:“那些地契真是六哥偷的吗?那柜子有铜锁锁着,你没钥匙,如何打得开?”   杨鹏也在她耳边小声道:“我把柜子搬开,用小刀撬开一块柜子后面的挡板,自然就打开柜子啦!”   “啊!...”   小萝莉惊诧的怪叫一声,用手捂住嘴,退一步惊恐地看着杨鹏,那眼神分明再说:“你好贼呀!”   杨鹏笑道:“逗你玩呢,记得有空来看你六哥!”   九妹哼一声道:“又拿我开玩笑,九儿六月节会和母亲到阳城县来看賽龙舟,六哥记得给我买好吃的!”   杨鹏逗她道:“那是必须的,我还准备给九妹在阳城县给九妹选一个好夫婿呢!”   “所以我娘说六哥是坏人!...哼!....”说着就脸红得跑开了。 卷一 第七章 射雕英雄传 行李装好了车,杨鹏和众人告别,便上了马车,忽听旁边有个妇人的声音:“宝宝你吧,这就是败家少爷...家里有败家子呀,金山银山都不够败的,现在被赶出家门了....我们家宝宝长大了,可万不能学这败家少爷哟....”   杨鹏回头看,见是一个也不知哪房的姨娘,怀里抱着个婴儿在拿他做反面教材....   好吧,怪我咯!   杨鹏最后看一眼状元及第大匾的杨府。心中暗暗发誓,终有一天我重回杨府的时候,一定要摘掉“败家子”这个帽子。   杨鹏正坐在马车里。   七伯杨捷见大家都准备好了,便大呼一声:“上路!”也登上了这辆马车。   车把式们:“驾!...”声不断,一溜子板车、马车便都缓缓开动。   杨捷躺在马车里,从怀里取出一个酒葫芦,一油纸包花生仁,一油纸包卤味,一双筷子,便开始自斟自饮。   杨鹏先开马车篷布的小窗,探出头去看外面的风景。   早春二月,万物苏醒,到处都是一派春意盎然。官道两旁尽是田地和村落,人力的、牛拉的都开始春耕,农夫架着犁靶甩着响鞭吆喝....   杨鹏心情大好,不由得唱起歌来:   “一条大路呦,通呀通我家! 我家住在呦,梁呀梁山下! 山下土肥呦,地呀地五亩啊! 五亩良田呦,种点啥!    一条大河呦,通呀通我家! 有妻有儿呦,瓦呀瓦房大! 鸡肥鹅肥呦,牛呀牛羊壮啊! 种豆种稻呦,油菜花!”   杨捷把一颗花生仁扔进嘴里,道:“六郎哪里学来的俚语小调?怪好听的。”   杨鹏把头缩了回来,瞟了眼慵懒的七伯,并没答话。   说起来这七伯还真是个怪人,生性淡薄。都二十六了,还未婚配,十几岁就考取了生员,却不再继续考举人,平时和他们这些小辈在一起,也没啥架子,在这个时代绝对算是个异类。   便问他:“七伯,你都二十六了,为何还迎取个夫人?”   杨捷呷了一口酒道:“你一个败家玩意儿懂什么?一个人多好!为何要平添一个人来横加管束?”   杨鹏调笑他“娶个夫人在家,可帮七伯你料理家事,也可传宗接代,有何不好?”   杨捷道:“与那些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闺中小姐婚配,每日四目相对有何意思?”   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六郎,你七叔这辈子,最尊敬两个人,一个是前年在峨眉山遇见的一位游方之人,名曰徐霞客,一辈子走遍了我大明的大好河山;另一位便是你师尊:南侠燕客。”   “这二人豪迈不羁,行万里路破万卷书,结识天下英雄。这样的人生才是畅快!你还想小,不懂的....”   杨捷口中的南侠燕客,是在杨鹏七岁时候带着他父亲的书信来的府里,那时候萨尔浒大战还未开始。   书信上说,是给杨鹏找的师父,要府里的人好生接待。燕客主要教杨鹏学武,为人严苛严厉,在府里待了三年。到杨鹏十岁便离开了。   杨鹏比同龄人高大、力气大、灵活、身体好,和燕客的曾经的教导是分不开的。   燕客离开这些年,他教授的八段锦和五行操杨鹏倒也没有荒废,不然头上的伤也不会恢复得如此之快。   原来七伯和后世的那些驴友是同款的,向往超然的自由,内心还萌动着侠客梦。   杨鹏便调笑他道:“看来只有黄蓉那样的女子才会值得七伯青睐...”   “谁是黄蓉?”   “黄药师的女儿。”   “谁是黄药师?”   “桃花岛岛主,东邪黄药师。”   “什么是东邪?”   “南帝北丐、东邪西毒、中神通的东邪。”   杨捷用一种萌萌地“你在说些什么?”的眼神看着杨鹏。   “哎!....”怪我多嘴...   “到底是什么人?给我说清楚!”杨捷云里雾里的问道。   杨鹏叹了一声:“好吧,这话比较长了,我从头给你讲吧....”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薰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话说南宋末年,金兵南下.....”   杨鹏将射雕英雄传的故事,前面那一段概括讲,详细讲郭靖遇见黄蓉那一段....   讲了一阵,终于讲到黄蓉恢复女儿身,在船上与郭靖相见:   郭靖见这少女一身装束犹如仙女一般,不禁看得呆了。那船慢慢荡近,只见那女子方当韶龄,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肌肤胜雪,娇美无比,容色绝丽,不可逼视.....   杨捷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该是如此冰雪聪明,才色俱佳的女子...”   杨鹏接着讲:郭靖给黄蓉带了些点心,可惜压扁了,郭靖要扔掉,黄蓉却伸手接过,道:“我爱吃。”眼眶中慢慢充了泪水“我生下来就没了妈,从没有谁这样记着我过……”说着几颗泪水流了下来。   杨捷一边抿着美酒一边叹息道:“有情有义的妙人啊!可惜便宜了郭靖这个傻粗...”   这时一个后生家奴跑过来,隔着马车篷布禀报道:“七老爷,阳城县就在眼前了。”   杨捷被从故事里拉出来,遗憾地回答一声:“知道了。”便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看着杨鹏。   杨鹏有点懵圈,左右望望,问道:“七伯干嘛这样看小侄?”   杨捷笑道:“你四伯说你离了杨家,不出三年准会饿死,现在看来,他看走眼了....”   “为何?”   杨捷眨巴眼睛道:“有一天你真的过得揭不开锅了,但凭你这说书的本事,去酒馆茶肆坐馆说书,定能混个温饱...”   杨鹏调侃道:“那感情好!小子说了这许久,茶水也未进一口,客官若是听得舒坦,还请多赏几个!”   说着伸出手掌来。   “哈...这还有半壶文君酿,算是赏你的。”说着把手中酒葫芦扔给杨鹏。   杨鹏接过酒葫芦,饮了一口。   “谢老爷赏!”   杨家子嗣的不到十六是不许饮酒的,杨鹏今年十五,杨捷一路上没给杨鹏酒喝,就是因为这个。现在杨捷允许他喝酒,其实表明,已经把他当大人看待了。   “仗义多是屠狗辈。你那故事蛮有意思的,比那些落魄书生巧遇富家小姐、才子佳人珠胎暗结的故事要有趣得多。在哪里看到的?可有完本?”   杨鹏心想:“完本是有,不过是在自己脑子里。”   便把责任推给燕客:“完本确有,这是当年师尊讲给我听的,我能写下来,七伯如果要,要拿银子来换。”   杨捷过来揪住了杨鹏的耳朵:“嗨呀!小小年龄什么时候学会死要钱啦!忘了七叔平时对你诸多维护,你个小中山狼...”   杨鹏吃疼讨饶:“七伯放手!疼.....!”   又道:“一部射雕英雄传一百多万字,会写得小侄眼花手软。收点幸苦费也是应当的,七伯不能以大欺小!....”   杨捷这才放手,嘿嘿道:“那行!你先写一些,我会派人来取。写得好看,我会一直派人来催稿,写的不好看,便不会再有人来。写完这本书,我便送你一个印书坊,让你师尊的故事可以刊印天下,如何?”   二人正在打闹,马车停留下来,阳城县到了。   叔侄二人下了马车,姑母姑父早在城门等候。   姑父刘琦云二十五六岁,穿着藏青儒袍,也是生员。但性格老成,下颚留着些黑须。对杨鹏只是礼貌的打招呼,却和杨捷十分亲热。   一行人进了城,不一会儿便到了府邸,一个四进的院子。   院子有些老旧,但看得出来,当年的主人非富即贵。建房用木材石料材都是真材实料,装饰祥蝠异兽,豪华考究。   倒座房,内外宅,偏厅,花厅,游廊,花园,亭台楼阁一应齐备,姑母早已吩咐人打扫干净,也添置了些物品,安排周到,简直属于领包入住状态。   竹香照旧勃勃地招呼着下人们,把行礼物品搬进去。   已经晌午了,姑母又让家里的橱子下人送来酒菜饭食。姑母夫妇和杨捷杨鹏四人坐一桌。   四个人,却摆了十几盘菜,主菜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全都有,配菜也是玲珑雕花,各具新意。几个丫鬟小厮在一旁伺候着。   七伯杨捷和姑父刘琦云好像一对许久没见的好基友,换盏不断。杨鹏作为小辈,还是被撵出来的,只能低头吃菜,姑母倒是疼爱地不断往他碗里夹菜。   一顿饭吃完,两个书生也喝得面目通红,说话舌头打卷,步履飘浮,却嚷着还要再喝,却被下人搀扶下去了。   姑母叮嘱了杨鹏几句,也先回家去了。   竹香先拿来好几条热毛巾,帮他擦手,又擦脸,完事了,又端来香茗,脚下放一盆木炭....下人开始收拾桌子,其实菜得一半不到,还剩下很多。   杨鹏被伺候得有些犯困,迷迷糊糊中...他猛然惊醒。   腐败,太腐败了!   这种日子真会消磨人的意志。   杨鹏心想,无论眼前的生活如何和谐舒适,都要认清现实。   这是明末,马上就要到人吃人的崇祯朝。   北方大饥荒,农民起义,官兵进剿,瘟疫肆虐,全国杀成尸山血海,然后清兵入关,明朝灭亡。   四川是个重灾区:农民军、官军、满清鞑子、杀个几进几出,二十年的荼毒,几乎把四川杀成无人区。   倾巢之下岂有完卵?这就没几年的事儿了,我还在这里做少爷的春秋大梦!   杨鹏站起来,叫来竹香:“通知所有的人,半个时辰以后,到前院集合,我有话说...” 卷一 第八章 我的府,我最大   半个时辰以后,竹香和新进的一干下人都到了,加上杨鹏一共二十来个人。   杨鹏叫他们站成两排,竹香站在一旁。   杨鹏站在前面,器宇轩昂开口道:“好,大家都到齐了....今天是我杨鹏,开府的第一天!无论你是怎么来杨府的,在场的各位,你们以后都是我阳城杨府的一份子,是我们共同的家人....让我们先还是给自己一个掌声....”   众人茫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是稀稀拉拉的掌声....   “首先,还是让我们相互认识一下...我要你们都到前面来介绍下自己。记住规则....我要你们说的是:你们从哪来!多大年龄!以前家里的基本情况,做过什么!有什么擅长的!以后想在府里干什么职位...这些。大家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声音乱糟糟,而且小声...   “刚才都吃过饭了吧!为何说话如此没力气?大家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声音还是乱糟糟,但很大声。   “那从第一个开始....”   排在前面的一个高大后生,一脸囧相左右看看,便走上前来。   “俺叫牛大力,今年虚岁十六了....那啥...牛大夯是我爹...”牛大力指着队伍里一个中年汉子说道,队伍里传来一阵哄笑...   “我们从陕西阳平关逃难来的...俺娘在路上病死了,俺和俺爹一路走到四川,这两年一直在杨家村附近打长短工....今年就一直在杨九公后院里喂牲口...前日杨九公问咱们,想不想有个地方长期安身?俺爹说愿意,俺就和俺爹来了。”   牛大力说得满脸通红。   “俺有一把子力气...俺爹伺候牲口,车把手都是一把好手,俺们听少爷的,少爷叫干啥就干啥...”   说完在一片哄笑声中跑回队列里。   “说得好,就这样说!竹香,待会赏他二十个铜钱....下一个...”杨鹏说道。   有钱赏!几个人对看一眼盘算待会怎么能说得更好。   第二个也是个虎头虎脑的后生。   “我叫杨二虎,今年,可能十七了吧,嘿嘿....”连自己年岁都不清楚,杨二虎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的扣扣头。   “我就是杨家村人,我爹和我哥在我小的时候,和杨老爷去了辽东打仗,都没回来。我娘带着抚恤银子跟人跑了...”   “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二虎提高声调。   “还有猴子,癞毛,黑狗,我们都一样,从小在村里帮着别家干点活技,靠村里长辈们给口吃的长大,长到有力气的时候,就到成都府扛包,也是九叔公问我们可要个长期安身的地方不?....我们啥活都能干!也是那句话,少爷肯收留我们,以后让干啥就干啥,没二话...”   “我叫杨枝妹,今年虚岁十五了...我爹也是去了辽东,再没回来...我娘改嫁到别的村子,嫁了一个鳏夫....”   站在前面介绍自己的是个害羞的小姑娘,头低得下颚都贴近胸口了...   “待我长到十二岁,我那后爹...便对我毛手毛脚,我娘出面阻拦,他就打我娘...还不给我们饭吃...后爹见我不从,便想把我卖到窑子里去。我娘阻拦不下,便找九叔公出面,我才逃过一劫...九叔公便带我回了杨村...去年我娘她,不堪后爹虐待...便投井自尽了...”   杨枝妹说道伤心处,眼泪吧嗒吧嗒的滴下来。   竹香泣不成声上前把小丫头抱在怀里:“我的好妹妹,你命好苦啊!...”   二虎在下面跃跃欲试问杨鹏道:“少爷,我有话想对枝妹说,此刻能说吗?”   杨鹏点头道:“有话直说...”   二虎马上安慰杨枝妹道:“枝妹你放心!都是少爷的恩典,我们一起进了杨府,也是我们的缘分,以后大家就是兄妹了。”   拍了拍胸脯,继续道:“妹子放心!你娘的仇就是我二虎的仇,这个仇我帮你报定了。”   几个后生也杨拳附和。   “算我一个...”   “枝妹别哭,少爷说得对,以后我们是一家人,以后旁人谁还惦记着欺负你,先问过黑狗的拳头...”   枝妹点点头,给大伙行了个礼,便下去了。   下一个上来的是一个瘦高的中年人,穿着破旧的棉袍。   一上来便给杨鹏作揖给众人作揖,才慢条斯理地说话:“鄙人杨三春,见过家主,见过众位同事....小的岁入半百,今年四十有六了...是万历十五年童生...”   “万历三十四年,鄙人在杨老爷军中任军需书办。万历四十七年,我乡勇难敌满夷,大军溃败....鄙人一路辗转返乡,一直在这阳城县做代人写文书的营生....承蒙九叔公抬爱,推举鄙人到杨府做个账房....”   众人听得昏昏欲睡...   下人们一个个上前自我介绍,杨鹏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除了那对陕西父子,其他这些人都是他父亲带兵北上留下的孤儿寡母。   明代军士一直是太实行祖皇帝卫所制。单明朝后期,卫所崩坏,除了九边防务军,其他的基本都演变成了卫所长官的佃农,地位卑微,穷困积弱,丝毫没有战斗力。   万历年,四川少数民族叛乱不断—僰人叛乱、杨应龙叛乱、奢崇明叛乱...四川一直倍受战火,万历中期四川就开始实行募兵制。   可惜这明朝的募兵制并不成熟,抚恤,军属安置都不完善。   这古代劳动力主要靠丁男,丁男死在战场上了,抚恤银子会被被层层克扣,发放到军属手里也就没有多少了,除非有将门罩着,否则没人管你家人的死活。   遇到政府财政困难,抚恤还会拖欠。   对失去劳动力的军属家庭,大明朝也没有帮扶政策,所以造成明代军队无论是卫所军还是募兵,军士都怕死,不愿意打仗。   军队开拔上战场,军士必然要先闹饷,其实怕自己死了没有抚恤,家人家计难以维持。同时只要是苦战逆战,稍有不利,明军便会一触即溃,逃兵非常多,因为自己战死了,家人也许就会跟着受穷挨饿...   杨捷心想:这九叔公并非看起来那样老糊涂呀...   他这样安排一定是有原因的:第一可能觉得这些人父辈跟着杨明走的,留下的遗孤伺候杨鹏,也会有归宿感;   第二也许是让杨鹏了解,他父亲杨明当年一走了之,留下这些孤儿寡母...他三房的人,对这些人是有责任的。   等大家都介绍完了,杨鹏站过来说道:“好,今天大家算是认识了,竹香,将会是我杨府的管事,明日她会宣布,各位会分配到什么样的职位和工作...”   竹香一听这话,吃了一惊,有心拒绝,但少爷还在讲话,只得在一旁用恳求的眼神望着自家少爷。   “在站的各位可能以前在其他府里当差,知道些规矩,那么我告诉大伙一句话,大伙可记牢了:就是在杨府我最大!行什么规矩,我说了算!”杨鹏一只手大拇指指着自己说道。   “我的规矩简单讲,就是六个字--认真、听话、照做。”   “以后每天早上辰时竹香会召集大家,点名。并且安排一天大家的工作,每天见到我第一面可以问候,再次见到的时候,就不需要了,只需点头示意就好...在家里,我不喜欢有人跪,以后无论什么事情,除非我叫你跪,一律不可以跪下。还有...我每天吃的饭菜,要和大家一样....”   下面的下人们议论纷纷,这主子怎么可以这样?!   “少爷这样怎么可以?”竹香焦急道。   “忘了我的第一句话了吗?我的府,我做主!...好了今天先到这里,以后我想到什么,会交代竹香的告知大家。大家散了吧!竹香你来一下...”   “少爷,真的不行!我做不了的!我就伺候少爷就可以了,这么大一家子我管不了!他们里面有在大府当过差的,你再从新选一个吧!”竹香急得直跺脚,担心的说。   杨鹏拿出了一家之主的威仪说道:“我说你行,你就行,这才多大的地方?才多少人?你都不敢大胆去管,以后我还能指望你干嘛?就是你了,以后我就靠你帮我打理家务...”   接着他故作神秘的说道:“我传授你一招...你把这些人分成三部分,一部分前院,就是伺候人,打理前院。一部分是后院,就是采买洗衣做饭杂役,还有一部分就是定岗定位,好像门子安保马车账房,这些人你分别选出他们的头,信任他们,但你看到下面人没做好,你揪出他们的头来问责就好了...这叫放权!但是这权利你随时可以收回来...有困难我再帮你解围......”。   竹香心想也是,少爷目前不信任她,又能信任谁,不由得俏脸一红,低头问道:“那以后谁来伺候少爷起居呢?”   “我不需要人伺候,有手有脚,我自己会伺候自己。”   “你是少爷,也是这府的一家之主,身边没个人伺候怎么能行?”竹香急道。   “有没有听我说的第一条家规?这个家我最大!什么事情我说了算!”   “我不想被娇惯成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蛀虫,你可明白?乖!要听话。”杨鹏故意沉下脸说道。   这时候有人来报,说是刘府差人来请少爷过府,办理产业交割的手续。   杨鹏和竹香便要出府,去姑母家。   这时二虎和一个叫黑狗的后生扛着一副滑竿过来,说他们在成都府抬过滑竿,见着府里有滑竿,便自荐要抬少爷出门。   四川山路多,且路窄,有钱人出行一直沿用一种简单儿舒适的交通工具--滑竿,坐上去,两个人竹竿上肩,竹竿一颤一颤扛着走,类似简单的轿子,方便舒适。   二虎和黑狗蹲下,肩上扛着两根粗竹竿,竹竿中间绑着一副躺椅,躺椅上铺着棉被,上面支着一个遮阳支架。这就是滑竿了。   杨鹏后世在川内风景区去玩,也见人坐过。便不客气撩起棉袍躺了上去,二虎欢快地喊了一声“起!”,二人便麻利地扛起滑竿,稳当利索地出了街。 卷一 第九章 送别 杨鹏的姑母,杨彩娥嫁到阳城县刘家五年了。   刘家也是书香门第,杨彩娥的公公是万历年的进士,现在在南方做推官,算是门当户对。   姑母家相比新都杨府,就寒碜很多,连杨鹏的府邸都比不上,还是在城郊的地方。   到了门口,杨鹏下了滑竿,望见姑妈家也有一块牌匾。   上写着“进士及第”。   这时竹香上前来,边帮他整理衣衫,边小声叮嘱他道:“待会儿见了姑母家人记得要有礼数,别端着少爷的架子...以后要常来常往,别让人看轻了...”   竹香的脸和身子都贴他贴得很近,杨鹏都能看清楚竹香的发髻边的细小绒毛。   一股少女特有的幽香钻到杨鹏鼻子里,杨鹏心中一阵激荡,有些不自然的侧过脸去。便答了一声:“知道了...”   杨鹏竹香进了府邸,二虎和黑狗在门口等。   姑母家三世同堂,和一些下人,就一个简单的两进院,外院中间有颗大核桃树。   到了正堂,姑母姑父七伯都在,正在闲聊,上位还坐着姑母的婆婆,膝边还有一对可爱的侄女侄儿手拉着手,一个约莫三岁岁一个约莫四岁,一个扎着冲天辫一个扎着羊角辫。   杨鹏上前就对着堂上的长辈一恭到底问安,然后向姑母姑父七伯分别问安。   姑母婆婆也是慈祥,微笑着让两个可爱小姐弟和这个表哥见礼,两个小朋友一见也是有家教的孩子,奶声奶气地给杨鹏见礼,只是少了些这个年纪应该有的调皮。   然后婆婆赐坐,杨鹏又是见礼这才坐下。椅子上就坐三分之一屁股,上身挺得笔直。   这时有婢女端上茶来,杨捷对着婢女微笑轻点了点头,指尖在茶几上轻扣了两下。   姑母看着如今的自家侄儿,越看越欢喜。温良恭俭让,这才是名门少爷的做派。   大家都到齐了,姑家婆婆又对杨鹏询问了一番,杨鹏都礼貌的应答。   因为有正事聊,不一会,婆婆便牵着两个孙儿到后院去了。   杨捷才松一口气,脊背都快湿了,但一见对面正襟危坐的姑丈,心中苦笑,还是不得放松...   这时下人又传进来两个中年人,说是铺面的外执事,七伯便拿出一沓子房契,与执事核对,然后告诉他们新的变动。   重新立了契约,便把房契交到姑母手里,然后执事又和姑母和杨鹏见礼,算是认了新的主子。   接着又传上来一个中年汉子,结实得好像一块磨盘,黝黑面庞,一副农夫打扮,一只袖子却空空荡荡,杨鹏心说原来是个“一把手”。   哪知那汉子一见杨鹏,竟变得激动,“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老奴杨石头,见过少爷!”杨鹏有些无措,便问道:“这位大叔?我们...可认识?”   一旁的七伯笑道:“杨石头以前是你爹的亲随,有些武艺的。只因平苗乱的时候丢了一只手臂,便去了烂泥沟种地收租子去了,小时候还抱过你呢,怕是再见六郎,有些伤怀吧。”   那杨石头两眼含泪,反而笑了,道:“许久不见少爷,想起那时少爷还在襁褓里呢,呵呵....现在都这么大了,和老爷长得实在是像,有些伤怀...失态了,失态了,希望没吓着少爷才是....”   说着圈起单手袖子抹脸上的泪痕。继续道:“不知少爷还记得孩哥不儿不?那是我的小子,小时候有幸服侍个过少爷,可惜这小兔崽子不争气,没福气继续服侍...”   说起“孩哥儿”杨鹏记得清楚,那是他以前的小厮。   那时候杨鹏九岁,在族学里上私塾。先生打过他手板心,他被打得狠了,便怀恨在心,就弄条菜蛇到先生的书箱里,奈何年过半百的老先生,被直接吓昏死过去...   大老爷震怒,要严惩重办,这杨鹏在府里谁都不怕,就怕大老爷。   便叫孩哥儿替他顶罪,孩哥儿那年也才八岁,幼小的身子被打板子,只记得差点被打死,还是一口咬定是自己放的蛇,便被赶出了杨府...   杨鹏俯下身子扶起杨石头真诚道:“石头叔,孩哥儿他还好吗?见到孩哥儿,告诉他,我很想念他,希望他能来看看我。”   杨石头站起来受宠若惊道:“承蒙少爷还念旧情,小的明日就把他叫来,听少爷差遣。”   叙完了旧,杨捷照理与杨石头核对地契,说明情况,再重新写契约。   其实昨天杨府已经有人来阳城县通知过这边的外执事管事等人,大家都知道换了主子,今天其实就是走个过场,完备手续而已。   办完了交割,杨捷也该回新都县了...   一行人送他到城门口,杨捷提出,要和杨鹏单独走一段。   叔侄俩背着手,并排走在官道上,杨捷马车和二虎和黑狗都远远缀在后面。   杨捷收起了之前的慵懒和怠惰,眼神渐渐变得严肃凝重。   “六郎,这阳城县可不比新都县,这里周边都是藩王的王庄,县衙已经五年没有县尊。酒馆娼寮赌坊林立,恶霸横行,道学不昌,世道要乱一些...你遇事多和姑母商量,切莫再自误,闯下祸端,杨府也鞭长莫及...”   杨捷并不知道,此刻的杨鹏,前世就是这阳城县人,后世这里叫德阳,是川西南的工业重镇。   杨鹏前世看过德阳县志,知道现在的阳城县百分之八十的土地都是藩王的王庄和官绅的田产。   话说有明一代,太祖朱元璋习惯把自己的子孙分配到各地去做藩王,不许经商,不许科举,只能靠赏赐的土地地租过活,。   而明代最喜欢封藩王的地方就是四川广西云南,因为这些地方,且物产丰富,气候宜人,最重要的是远离京师。   皇帝的儿子们,要封亲王,亲王的世子袭爵,其他儿子都是郡王。郡王的长子袭爵,其他儿子要封镇国将军。   再往下,镇国将军的儿子们,要封辅国将军,辅国将军的儿子封奉国将军,奉国将军的儿子封镇国中尉,如此世代传承。   无所事事的宗室们以造人为乐。经过一百多年的周而复始,宗室的数量几何倍增,到天启年已经有近七十万人。   分封的宗室为了保证骄奢****的生活,最爱干的就是兼并土地。   四川连年少数民族叛乱,兵祸过后便是人祸。   宗室勾结官府强行侵占无主之地。威逼利诱交不起税的平民“投献”,自愿把田地放在藩王名下,以此来逃避税赋。如此一来,四川耕地十之六七都到了藩王名下。   因此阳城县赋税就收不上来,明代评县级,按照赋税评定,阳城县每年收的赋税只能评个下下县。   万历年苗乱四起,阳城县被破城,县令杀身成仁,身死阳城县。   吏部派继任县令来,却路途遥远,在路上病死了。   天启年,吏部再次派县令来,进入蜀地,路上盗匪横行,就失踪了,不知是被杀了还是挂冠而去了,反正一直未到任。   一个西南腹地的下下小县,没油水,藩王还多,且道路不靖,没谁愿意来为官,阳城县就一直处于没有县令的状态。   “六郎你也不要怪你大伯,他其实都是为了你好....”杨捷的声音把杨鹏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杨捷站定,面向杨鹏,叹了叹气,便正色说道:“你可知道我杨家日渐衰落,这些年,其实已经只剩下一个空架子,府里人心涣散...假以时日,势必走到分家那一步...真到了那时,你三房人丁凋敝,你如何跟其他几房争?”   “其实你现在分得的财产比你日后会分得的财产,只多不少...你要能体会你大伯的苦心啊?”   “难怪祖母也没有阻拦,原来他们心里跟明镜一样....”杨鹏内心一叹。   杨捷抓住杨鹏双肩,双眼直勾勾盯着他严肃道:“我要你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买祖产!你能做到吗?”   杨鹏心道:“不买祖产,等着农民军来抢掠烧杀么?”   但还是给了杨捷一个绝然的表情:“小侄对天发誓!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卖祖产!”   杨捷面露微笑:“就送到这儿吧,你该回去了...过几****会差人送些书籍过来,有空多看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你师尊可是大名鼎鼎的南侠燕客。六郎也该去考个功名,哪怕是童生。”   杨鹏胸中那点墨水,他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只得勉强笑笑道:“七伯放心,我会用功的...”   杨捷登上了马车,突然回头对杨鹏喊道:“记得你师尊的射雕英雄传!先写一些!过几****便差人来取,用心写!不然我定不饶你!...”   杨鹏挥手送走杨捷,心中略有不舍。心想这个七伯虽然表面放荡不羁,其实内心还是个赤诚之人,值得他人用真心去对待。   又想了一会儿,便唤来二虎黑狗,坐着滑竿,一颠一颠回府了。   回到府里,众人还在收拾,只见大力猴子等人,围成一团在争论什么,便走过去看。   大伙见少爷来了,都恭敬问安。   这时猴子开口道:“少爷一定认得这东西,不信咱们问问少爷!”   “什么东西?”杨鹏问道。   只见猴子手中拿着两个褐色块状物体,伸过来给他看。   杨捷心道:“这不是自己从后世带来的两块地瓜吗?那天从河边带回,便随手扔在屋里,没想到还被带到阳城县来了。” 卷一 第十章 番薯 “这个叫红苕,又叫地瓜,还叫白薯或者番薯....有点地方也叫金薯”杨鹏回答道。   穿越人士的优点凸显出来了,要不要我再告诉你们茴字的四种写法?   “我说这是番薯吧!我们都在成都府见过,只是没见过这么大的而已。”   “果然是番薯,还真没见过这么大个的...”几个后生都议论纷纷。   杨鹏好奇的问:“你们见过的番薯有多大?”   猴子说:“回少爷,小的见过最大的,三个可抵这个番薯一个大。”   其他人都啧啧称是,这个番薯要低好几个其他番薯大小。   “你们谁种过番薯?”杨鹏大声问。   三五个声音回答:“小的种过!”   杨捷选了一个年龄大的老汉问道:“这番薯亩产有多少斤?”   那老汉叫杨乌鱼也是杨村的村民:“回少爷的话,这番薯,前几年有人种,亩产能上八百斤,那啥...病虫害也少,不占人力,还耐旱...现在村里还有人种,但是都是种在坡地上。”   杨捷心想:“这东西不是亩产过五千吗?怎么才八百斤?”便问道:“亩产八百斤是稻谷的两倍,为何不多种?”   杨乌鱼道:“这甘薯呀,贱,卖不起价。还不好保存,上冻了就硬芯煮不烂不好吃,气温高就发芽空心,也不好吃,放久了不吃,就会黑皮,黑皮有毒,会吃死人...”   “每年甘薯上市,都会烂市,每斤价格是稻米三分之一不到,完粮税衙门也不收这个。东家收租也不要,就种的少了...”   有人说明朝灭亡缺粮是第一大诱因。   所谓康乾盛世主要是因为番薯玉米土豆大量种植,百姓无论如何能吃饱饭。   ****太祖说得对,中国农民是最能忍耐的,只要有吃的不至于饿死,哪怕是树皮,都不会起来造反。   杨鹏前世读到这段历史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甘薯土豆玉米这些抗旱的农作物在明代不受重视,到清代才大量种植,现在他好像有点眉目了,   稻米小麦在这个时代能完税交租,从某种意义上可以当硬通资产使用,种什么的话语权始终掌握在地主和官府手上。   但是甘薯土豆玉米还被大多数人认为了菜,不是主流粮食,不是硬通货,自然不会大面积种植。   还有就是亩产只有八百斤,后世番薯的亩产是五千斤,那是多少代人不断选种淘汰后,产量慢慢提高的,特别是近现代,科研农业的育种,才会有后来的高产又抗病虫害的优良品种。   科研农业的优良品种?!杨鹏看着手上的番薯,心说:这不就是了吗?跟我从后世来的。   “少爷,这番薯煮粥特别好吃,要不我拿去厨房,今晚就切了煮粥吧?”二虎一直喜欢吃甘薯,这个季节还能看到甘薯,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杨鹏对二虎笑道:“我把你切了煮粥好不好?”   接着把番薯捧到胸前道:“这是我托人从泰西带来的高产番薯,要拿来做种的,据说可以亩产三千斤...值五百两银子嘞”   “三千斤!...”众人都惊呼,难怪个头那么大。   顺手拍了一下二虎的头佯怒道:“你一顿粥就要吃我五百银子,你好大的胃口呀,本少爷怀疑还养得起你不!”   二虎吓得脸色都变了,扑通跪下:“少爷!我错了,以后一定注意,别撵我走!”   杨鹏踹他一脚:“赶紧给我起来,谁说要撵你走?和你开个玩笑...说了家里不准跪,下次认错用双手抓住耳垂就好。”   “谢少爷...”这二虎这才怏怏的站起来,再没之前的神气,刚才作实吓得不轻,冷汗都吓出来了。   猴子和另外几个后生,相互对看一眼,也都吓得脸色铁青,个个腿大颤,站不太稳。   原来刚才不知道谁找出来的两个大番薯,正准备拿到厨房去。有人觉得这个头太大不像是番薯,正在这里争论耽误了一会儿,凑巧少爷回来了,要是少爷再晚会来一会儿,估计番薯现在都快煮熟了。   杨鹏把番薯拿回房间,盘算着有空去到乡下,拿给杨石头,让他种下去,估计四个月就能收获,第一批全拿来育种,再规模种植,只要推广得当,估计能缓解一下几年以后的北方大饥荒。   吃罢晚饭,杨鹏告诉竹香,晚上准备些纸笔墨砚,但不许任何人打搅他,他要写字。   等大家都睡下了,杨鹏关好卧房的门窗,打开一个箱子,里面装的从“李军”身上取下的东西。   他先用工兵锹撬开卧房地上铺的砖石,然后挖出一个大洞,刚好能放下那口木箱,再垫上一块木板,放上砖石,用土扫一遍,确定看不出地下埋有东西,这才取出笔记本电脑,打开来。   笔记本电脑还能用,军工产品就是好。   打开电脑桌面空空荡荡的,没装多少东西,有几个军事单机游戏,红警和星际争霸一类的,就剩下一堆电子书,玄幻小说和武侠小说居多,还有四大名著。   前世杨鹏喜欢看武侠小说,要逃亡,买了这个电脑,只是想逃亡路上解闷用,胡乱下载了一些电子书,早知道会穿越,装本“明朝那些事儿”也好呀。   文房四宝竹香都给他准备好了的,杨鹏铺好宣纸,小狼毫舔了舔砚台里的墨汁,打开电子书--射雕英雄传,端正了坐姿,便开始抄写。   “钱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无穷无休的从临安牛家村边绕过,东流入海.....”   前世杨鹏的字写得还不错,岳父是市里有名的书法家,为了讨好岳父,他跟岳父学了大半年书法,毛笔字也算得登堂入室了。   抄录小说杨鹏用董其昌的小楷字体。   四周安静异常,唯有烛火火苗在跳动,写了一会儿,杨鹏逐渐进入岳父当年常说地方,入眼融心,奔汇腕底,流淌纸面的流水行云毛笔字境界。   可惜这古代烛火光线还是太暗,杨鹏直写到两眼有些酸倦,见也有一沓子稿纸了,便放下笔,把电脑藏好,揉了揉疲惫的眼睛,在屋里活动了下身子,吹了灯,上床休息了。   中国自古就有赶集的习惯,第二天是阳城县逢集的日子。   每当赶集那天,周边的小贩农户都会集中到一个县城或集镇,沿街贩卖自家的货物,或者拿自产农产品换钱。   每个地方逢集的日子各不同,每月都有固定的日子是逢集,逢集当天周边的百姓都会到这个县城集镇购买自家所需的物品...不买逛逛也是一直消遣。   阳城县今日逢集,天不亮进城门的商贩农户就络绎不绝。还不到午时,阳城县主要街道早已是商贩连绵,人头攒动,行人如织了。   一个墙角,地上铺着一张破草席,草席前摆了个破碗...   草席上面盘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瘦老头...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凉,老人只穿了一件破得不成样子的夹袄,头上拢系着的白发形同枯草。   老人面色蜡黄毫无血色,双目紧闭,并且是内凹的,这是个瞎老头...   他正用芦柴棒一样的手艰难的抚弄着一把二胡,可拉出的曲调却完全淹没在人群的嬉闹声中....   一个沿街叫卖烧饼的小贩端着一簸箕冒热气的烧饼顶在头上从人群中穿过,大声叫卖“烧饼,刚出锅的烧饼,三个大钱儿一个!热气腾腾的烧饼咧!”   这时候从老人背后的草席中钻出一个小脑袋,两颗乌黑的眸子四处张望,伸出小脏手捋了捋挡在脸上满是稻草的乱发,原来是个骨瘦如柴的小女孩。   女孩看样子只得四五岁,因为太瘦,一双黑眸子出奇的大,看见了卖烧饼的小贩,咽了一下口水,用小手轻拽老人的破夹袄,仰头小声说:“爷爷,蝉儿饿了!”   瞎眼老头摸索着轻抚小女孩的头,轻声说:“蝉儿乖,等爷爷要来了钱,就给买烧饼吃。”   小女孩懂事的点点头,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息壤的人流。   这时...一双白净的手,把几个热腾腾烧饼递到了老人手边。“老人家,先吃吧,吃了才有力气拉胡琴。”   “哎!好。谢谢这位...小哥。祝你福禄双全,前途无量。”   听声音,这位善人年纪不大,老头接过热腾腾的烧饼,脸上洋溢着谄媚的感激,不住点头,摸索着把一个烧饼塞进怀里,另一个掰了一大半递给偎在腿上的小女孩。   小女孩接过烧饼就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躲到老人背后,一双大眼睛感激看着眼前这位衣着考究的大哥哥。   “老人家,能不能把你这胡琴借我一用?”看瞎老头有些迟疑,年轻人又说:“你放心,我就在你这张席上玩一会儿,不会走远。”   “那好,只怕我这家拾脏了小哥的手。”   这位公子接过胡琴,也学着老人样一屁股坐下,一旁的一个小丫头惊叫一声“少爷!你....”   华衣公子用眼神制止小丫头继续说话....他先拉了两个音,又低头的调了调弦轴,看着瞎老头吃饼子过急有些哽,对傍边站着的丫头道:“竹香,去买两杯茶热来。”丫头只得应了一声去了。   不一会,角落里二胡声再次响起,但不是之前的柔缓凄凉,开篇就感觉大气宏伟,不过很快琴声一转,变得激烈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