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首卷、彗星高悬 第一章、扫把星 第二章、丙火辰龙 《肌肉海魂衫》 引子： 这是一部纪实性小说，连载不断，卷、章简介如下： 第一卷至第六卷，讲述动荡的一九七六年，主人公葫芦在训练团的故事。字数大约19万。 第七卷至十二卷，讲述葫芦在海上和岛屿上生活战斗的故事。内容在缓慢启动中，字数约30万。 预计合计字数50万以上。作者业余时间创作，初来乍到请编辑和读者包涵，欢迎指教。 前三卷如下，第四卷以后的内容，力争每周或每月分卷释放，敬请各路神圣耐心等待。 声明，此乃小说非传记、回忆录。为避免误会，作品采用虚实为伍方式处理故事情节，故事主人公和所涉及人物姓名、身份、地点、单位名称仅限于创作范围。 感谢光临！ 序言： 葫芦有写日记的习惯。从一堆破旧的日记本里，找到许多军旅生涯的记录，我来编辑这些记录。从一九七六年开始，激情岁月，有晕有素，海灶四菜一汤，管够。每周来一段，闲情逸致，茶余饭后。 但愿阅读这些篇章，可以让那个年代扛过枪的人们有自己的联想，回味各自的军旅生涯。没有部队经历的人们，可以在此与主人公葫芦一起入伍，走入军营，登上舰艇，共同感受最真实的水兵生活和战斗的情怀，一同快乐分享海军的乐趣，咀嚼艰辛无畏英勇卓绝的滋味。 祝愿在复兴之路上奋进的人民海军勇往直前！祝您在这里开心！ 话说当年 东海翻滚水天连，夜雨腥风浪中眠。 军港潮起潮落去，钢铁雄风展画卷。 第一卷、 彗星高悬 一把扫帚天际悬， 万里浮云走诗篇。 威猛儿郎苦争春， 江山碧水训练团。 第一章、扫把星 葫芦回忆当兵那年，中国经历了一场大动荡。 黎明，亲友送葫芦前往人民武装部，乘军车离开家乡。 三月北国星空，天色微光群星灿烂，一个巨大无比十分夺目的扫帚星悬在头上。 彗星低垂，它那巨大的造型真像扫把，亮晶晶占居了半个苍穹。晴朗星空中它夺目的尾翼光芒与众星对比反差强烈，众星显得暗淡模糊。 送行的家人挚友都惊诧这样的天象，头一次见到这么巨大如此妩媚的彗星。 葫芦问：“这家伙可不吉祥呀，不是说北斗星引路吗，怎么是一把大扫帚领我去战斗呀？” 挚友老四仰脖看着天笑着说：“呵呵，扫除一切害人虫呗，你就轮着 它保家卫国吧，全无敌啦！” 家人拍了一把葫芦的后背：“别那么封建迷信，还高中毕业生呢，还信那个呢。到了部队可别再提这事情，注意影响。” 葫芦应道：“那当然。”心想，管它什么星呢，反正就要头戴红五星，肩扛红领章啦。心里美滋滋。 这颗彗星的名字被命名为威斯特，是上世纪最漂亮、最大、最壮观的彗星，天问学界全球瞩目。 一九七五年十一月，由德国天文学家威斯特从欧洲南方天文台所拍摄的底片中检测出来它将出现的时间，预报该星一九七六年二月二十五日过近日点时，肉眼可见。实际上彗星过近日点前几天即已达到足够亮度，彗尾粗短在黄昏的霞光中可以辨认，随即西落。 二月二十五日当它过近日点后十七小时，达到空前亮度，肉眼可见十分钟方才西落，成为上世纪第四颗在白昼用肉眼可见的彗星。 三月五日至七日，彗尾亮度大增，彗尾很宽，呈白色、扇形的尘埃彗尾清晰可辨，以后的十来天亮度开始减弱。威斯特彗星比预期的更为灿烂，成为上世纪最为美丽的大彗星被隆重载入到人类天文史册。 一九七六年三月二十一日威斯特彗星离开了地球，离开了人们仰望浩渺苍穹的视野。 预计三十万年后这颗彗星才转回来，那时这个星球和这颗彗星早把今天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 第二章、丙火辰龙，游龙浴火 葫芦日记中对一九七六年（农历丙辰龙年）中国发生过的大事有段小结：这一年发生了很多大事，概括地说就是“天崩地裂，惊心动魄”。 先说天崩，有关人事的变故。 一月八日，周恩来总理阖然长逝； 三月至四月，全国各大城市的群众纷纷自发进行悼念周恩来，抗议“四人帮”的各种活动此起彼伏。清明前后，北京百万人民群众，自发聚集于天安门广场，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献花篮、送花圈、贴传单、写诗作词，悼念周恩来，拥护邓小平，声讨“四人帮”。 四月五日，北京人民群众纷纷提出抗议，在“还我花圈，还我战友”的口号下形成了天安门广场大规模的群众抗议运动。著名“四五运动”形成波澜。 六月十五日 ，毛主席说：我一生干了两件事。 毛主席同华国锋等人进行重要谈话。毛主席在病情加重的情况下，召见华国锋等人，对他们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我八十多岁了，人老总想后事。中国有句古话叫盖棺定论，我虽未盖棺也快了，总可以定论吧！我一生干了两件事，一是与蒋介石斗了几十年，把他赶到那么几个海岛上去了，抗战八年，把日本人请回老家去了。对这些事持异议的人不多，只有那么几个人，在我耳边叽叽喳喳，无非是让我及早收回那几个海岛罢了。另一件事你们都知道，就是发动“文化大革命”，这事拥护的人不多，反对的人不少。这两件事没有完，这笔遗产得交给下一代，怎么交？和平交不成就动荡中交，搞不好就得血雨腥风了，你们怎么办，只有天知道。 七月一日， 三十年代共产党著名领袖之一张闻天去世 ； 七月六日，朱德委员长与世长辞； 九月九日零时十分，毛泽东主席离开我们； 共和国的几位主要开创者，竟然都在同一年先后去世，成为古往今来罕见巧合。百姓心怀恐惧，很多人有“天塌下来”的感觉。 再看自然界的“天崩”也紧随而来。 三月八日下午，吉林发生极为罕见的陨石雨。陨石在离地面十九公里左右的空中爆炸，三千多块碎石散落在永吉县境内，其中最大的陨石重一千七百七十公斤，比美国一九四八年发现的“诺顿”陨石还要大，成为“世界陨石之最”。 “地裂”遂将而至。 五月二十九日，云南西部先后发生两次强烈地震。第一次震级为7.3级，第二次震级为7.4级，九个县遭到损失，人员死亡九十八人，重伤四百五十一人，轻伤一千九百九十一人，房屋倒塌和损坏四十二万间。 两个月后的七月二十八日凌晨，河北唐山、丰南一带突然发生7.8级强地震，唐山被夷为一片废墟，死亡二十四万人，重伤十六万余人，轻伤不计其数，是继孟加拉过一九七零年飓风死亡三十万人之后世界最大的灾难。 人事的巨变。 十月，“四人帮”被一举粉碎，几百万人民群众再次涌向天安门广场，欢欣鼓舞迎接“第二次解放”。 葫芦在日记中感言： 一九七六年是惊心动魄的一年，也是历史大转折的开始。回过头看，这一年的确是星落人亡，地动山摇，大破大立，天地呼应。 这一年，天象异常，扫把星开局，民间传说：扫把星来临，尘土弥漫，洗心革面换门堂。 葫芦吐了一口烟，感慨道： 一九六六年自己小学三年级，秋季入学没多久，正值秋风扫落叶，文化大革命开始。从幼儿园开始在部队大院里沐浴社会主义温暖阳光，享受灿烂祖国花朵的呵护，在毛泽东思想雨露下茁壮成长。十年文革经风雨见世面，饱尝世态炎凉，武斗、抄家、下放、颠沛流离、学工学农、打架斗殴、戏耍偷盗、拍婆子玩浪漫都见识品味如数家珍。一九七六接受部队再教育，从戎戍边，为国杀敌，建功立业，一路疾风海啸，风驰电掣。 葫芦与众多中华好儿女历经磨难，磨出一代红色杀手锏，高唱着为祖国为“四化”作贡献的战歌，历经改革风雨三十年，为祖国复兴勇猛拼搏，流血流汗，故事连篇。 葫芦说：“我们这一代人，曾被打入冷宫，当时说我们是在“读书无用论”的影响下长大的青年，是极左路线的恶果。其实，改革三十多年来，承受了巨大压力，奉献出丰硕成果，赶超众多世界牛逼列强，一不留神居然跻身经济总量排行老二，告别贫穷落后，这一切正是靠着我们这代人顽强奋斗，卓绝奉献。功盖八方，名垂千古呀！因为我们从小是在毛主席语录灌输下长大的一代，毛泽东思想教育最彻底的一代，最有牺牲精神和崇高思想境界，经历过文化思想大变革，历经磨难和曲折，最纯、最真、最勤、最勇，乐善好施，可谓大道自成，超越古今。” 葫芦这番感慨促使我倒要看看，他们这一代人究竟是如何得“大道”的，可别牛逼！ 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卷一 第三章、闷罐送兵 第三章、闷罐送兵，告别家乡 火车站广场聚集了大批赶来的解放卡车，四面八方汇集来的新征入伍兵背着背包，穿着没有帽徽领章的各种陆军淘汰的黄棉衣，人头涌动，一片黄色海洋。车站内，在警察和带兵人员的指挥引导下，黄色人流成队注入车站月台等候上车。 月台前，一列长长的黑色闷罐车已经恭候多时。 自上世纪四十年代开始，解放军长途运兵就是采用闷罐火车运送兵源，成建制投入战场，取得了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中印之战等战争的胜利。 三十年后，葫芦也光荣分享到了这分荣誉，即将钻入赫赫有名的铁闷罐，顺北风南下，踏上革命战斗的历程，开始自己的新乐章。 “ 坛子，坛子！你怎么也当兵啦，去哪呀？”葫芦从人群中看到一位老朋友。 “嘿，这不是葫芦吗！你也当兵啦，嘿，太棒了！”坛子乐坏了，朝葫芦这边跑来，刚跑两步背包就散了，赶紧蹲下来收拾。 葫芦外号由来，源自于学习花样刀滑冰，他总爱在冰上曲腿撅腚画葫芦，且画得认真，圆弧一个接一个，被孩子们安上了这个美称。坛子的大号来自于泡菜坛子，他矮胖嘴馋能吃，人颂“坛子”。 葫芦从小跟坛子做邻居，两家人很熟，父母都在部队大院里工作。葫芦念初中在北京大姨家过了三年，坛子家后来搬到别的院了。葫芦高中才回沈阳，此后哥俩就没见过面。 “我去东海舰队，你呢葫芦？” “我也是呀。咱们同路呀！太好啦，以后咱们是同乡，同学，同志，加战友呀，嘻嘻。”坛子仰着脖子乐着抱着葫芦蹦了两蹦。 这下子可把俩发小儿给乐坏了，恨不得找瓶啤酒庆祝一番。 “你真行呀坛子，咱们可有日子没见啦。” “可不，你咋就不去咱家玩啦，你爹可是知道咱家在哪。你呀就装糊涂吧，不是看不起咱哥们了吧？自打有了蝴蝶迷，见色轻友吧你！” 蝴蝶迷是葫芦高中的同学，也算是个地下半情人。不知坛子从谁哪里知道的，看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年月男女生之间如果能发生点秘密，很快就会伴随着各版本的故事，被杜撰被传播，被负面的形象所包围，同时故事主人公也会赢得新的故事。只有不轨之徒才敢于接近异性，敢于挑战常规，摘禁果。正人君子好孩子们只能呆在红色的围栏中，享受公母分圈饲养模式的回报，用比清教徒还要严厉的文革思想意识接受精神的阉割。用狠斗私心一闪念的惯用方式，从精神和情感上自我清理那些非分之想，从而通过最健康的文体活动及自我追加的业余丰富活动，转移对性的渴望和追求，采用近乎儒道才能接纳的男女授受不亲的方式，用文革光环把贞洁牌楼压在一代青年的脊梁上，让他们接受残忍的酷刑都难以达到的效果——忘记自己性别的适龄追求。 “你听谁说的？就编排我吧，没那些事。我找过你家，你不在，两个月前。” “就跟真有那么回事似的，谁信呀? 得得得，不扯这些啦。这些同学也都一起的吧，给咱哥们儿介绍一下吧，将来都在一条船上摸鱼混饭吃。”坛子已经很老练，够场面。 葫芦心想，当初你小学时候，咱们一起去五爱市场转圈楼，走丢了道，你还满处哭爹喊妈呢。现在可好，猪鼻孔插大葱装大象啦，行啊。 葫芦向坛子介绍了自己身边的几位同学。 葫芦这一车人是同一个中学的和附近中学的，互相认识的很多。是去浙江方向，具体到达地点没有告诉大家。 带兵的军方干部开始转换了面孔，不再和颜悦色，个个开始板着面孔，命令声不断。前几日接兵家访时，他们可都是满脸和蔼可亲，在父母面前毕恭毕敬，谦卑和善，轻声拘谨，看不出威武雄姿。 分块集合各自的队伍，九十人一个方队。前后左右对齐，形成了许多方块，比在学校运动会列队时讲究，只要有人站的位置不符合坐标要求，立即会被发现，会被提醒被严厉的叫喊声震慑。有的同学搞不清是自己还是旁边人遭到呵斥，脑袋拨拉鼓似的不断摆动，脚下像被火热的地面烫了一般，小碎步不停地调整与前方左右的间距和经纬。于是，队伍中每个成员都时刻警惕自己所处的坐标是否精准无误。 接兵首领，那位脸盘发红姓张的年轻领导去过葫芦家，家访时因为父亲不在，母亲代表全家请保姆为他做了几道好菜，喝了几口茅台，聊了些家常，混了个脸熟。可惜，也许他也许走访任务重，去了许多家，最后没记住葫芦的名字，似乎葫芦的基本情况也忘掉了。葫芦记得他，他不记得葫芦。 当时没有军衔，只知道他是接兵干部，为了表示尊重和不打听军事秘密，没打听过他的职务和具体工作，他也没有介绍过自我这些内容，其他人也没有提及过。于是乎此时此刻他被大家视为官职不详的一位领导。 领导同志操江苏口音高声喊道：“同志们，大家给我听好啦：”他把“们”和“啦”字音拖了很长，声音洪亮，葫芦个子高排在队前，正好在他对面，耳朵里感到震得发痒。大概是从这一天开始所有“同学”的称谓逐步改变为“同志”了。 “从现在起，你们一切行动听我指挥。现在我宣布一项纪律，任何人都要听从指挥，不得擅自离开自己的队伍，看好你们的行装，管好你们自己，到达目的地之后，我们将要对整个行程经行讲评。 从现在起，你们就是人民解放军的一员啦！ 配合好我们全程接兵的工作，甩掉你们的书生气，准备当一名合格的战士，用你们的优异表现，回报家乡人民。 我代表部队祝大家一路安全，一路顺利!” 他吐字清晰，语句顿挫抑扬，有感召力，有军人的范儿。只是他那能盖住了四周噪音胜过电喇叭异常强大的音波把葫芦的耳膜震得嗡嗡翁。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崭新军用棉手套的一阵长时间热烈掌声，手套拍出了许多灰，搞不明白这些手套在库房里放了多久。尘灰呛嗓子使个别螨尘过敏的同学连咳嗽带流鼻涕出眼泪，忙用衣袖往眼鼻处擦抹，看上去好像比别人更激动的样子。首次接受部队领导演讲训话，报以长时间激动的掌声，同时大伙借机放松一下自己的背着背包的身子骨，舒缓站立紧张的腿脚。 接着是另一位带兵人继续发话，他军装只有胸口两个衣兜，判断是一位战士，操湖北口:“刚才我们首长已经宣布了注意事项，现在我来补充几句。”他介绍了一下此行的注意事项和保密要求等等，他口音较重，声音也不够洪亮。后面的人有些听不清楚，总是有人请他再重复一遍。弄得他赤红了脸，脖子两侧血管鼓胀，发力喊叫，发着颤音，最后声嘶力竭，站在葫芦对面捏着嗓子一个劲地咳嗽。 葫芦认为他们接兵没带个手提电喇叭来有点失误，也觉得部队里普通话说不利落是个遗憾。北方人听不懂南方话，将来在部队里也要加强训练才是。兵源来自五湖四海大江南北，部队是学习方言广交朋友的好地方，葫芦当下暗自决心好好学点，好在神聊乱砍时扔出几句，抖抖威风增加笑料，想到这里挺开心，闷得儿蜜。 大家明白了，我们这伙人员是接受来自于东海舰队训练团的迎接和护送，不是直接前往舰艇码头。不明白的是，带兵人的军队职务和名字，及到达地点和时间。 全程保密，不得向无关人员透露任何情况，一切采用军队纪律来规范自己的言行。虽说还不大清楚纪律的详细要求，却知道军令如山。 队伍在“张首长”带领下，唱起毛主席语录歌，这首歌是老爹这批学生们从小就会，耳熟能详——“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声可比在学校的时候嘹亮得多，足足狂唱了十多遍。唱到最后，嗓子冒了烟，尽管没水喝。 后来方知，此法灵光，既可加强纪律，又可免除走肾。带兵人大大减少了来自于队员们临时找厕所的麻烦。如果找厕所，很可能在同样服装的人群中走失，假如入错了队那就会成大笑话了。 寒风凛冽，田野空荡，村落远离。闷罐车黑色长龙，缓慢行走在千里干枯落叶没有生机的北方原野上。 车内兴奋的同学们，不停地嬉笑神聊，拉近了从军的情意，把家乡慢慢推向车轮的远方。 坛子和葫芦正好在同一个车厢里，高兴坏了。与葫芦紧挨着的铺位一位同学对调了铺位。 “葫芦，你就不学好吧，你们二中的蝴蝶迷怎么就把你给迷住啦？我可听说她是有主的呀，是那个名叫三幌子的。” “三幌子向来貓腥味，他足球腿子好使，但缺少涵养，蝴蝶看人也讲品位呀。” “哈哈，你呀有啥品味，不就是手头有几本封资修的烂书吗，把校花逼到绝路，骗到手啦, 你可够有手段的呀。 快跟我说，你们俩有那事嘛？” “啥事呀，别挤兑人呀，学习上互相帮助呗，都是班干部，一起开个会啥的，有啥呀。”葫芦没心思跟坛子在车上扯这些，毕竟是在开往部队的大道上，以前的事情应该告一段落。何况，车厢里熟人多，谈这些不是地方。 葫芦劝坛子，别那么好奇兄弟的事。先说说自己这两年在一四六中学的情况。 坛子眉飞色舞，讲了几段百炼成钢的少年烟雨，都是别人的事，没有把自己放进去。滑头滑闹。葫芦觉得坛子变了，原先老实巴交的坛子被他周围的环境改变了。也许是父母不在身边，他自己占居一个大房子，狐朋狗友混了一群，弹吉他抽烟喝酒，玩疯了。 “你这样能学好吗，坛子？” “有啥不好呀，不就是有数理化差点吗，学那些东西有屁用，照样毕业修地球去插队。咱这不是跟你一样了，一同奔往解放军革命大学校吗。”坛子很得意，掏出一包海河牌香烟：“来一支吧”。 葫芦摇摇头说：“你可真是五毒俱全啦。” 坛子再三相劝：“别绷着啦，都啥时候了，老师管不了你啦，你看这车厢里哪个接兵的不抽烟呀。部队里的老兵就等着咱们，进烟套磁，增进革命友谊，传帮带呢，赶紧学吧。革命形势大发展，要跟上历史转折呀, 嘿嘿”。 边说着，边把一支烟往葫芦嘴里塞，好像塞水果糖一样。同时，分给了周围的几个学生。不管大家是否接受，划上火柴，紧着为每人主动点燃。 葫芦盛情难却，试着慢慢吸了一小口——觉得干呛。好在原先在家时候，偷偷吸过父亲从同事那里得到的哈瓦那铝管雪茄，有点经验。不过是味道大不相同，雪茄味道很甜不呛嗓子，有湿润的感觉。 “没事的，小口吸，别往肚子里咽，喝点水就好啦”坛子不厌其烦，叫大家慢慢适应香烟的味道。 于是，很快四周的同学都成了坛子的聊友，很快就都混熟悉了。 从来不会吸烟的同学，在开始尝试香烟的味道。吞云吐雾，与不习惯的烟草气味，伴随阵阵咳嗽声和笑语声，把向往军旅的激情点燃。 葫芦被坛子的第三根香烟撂倒在铺位上，昏昏沉沉一整天，进入了烟醉状态。这种经历，很不舒服，欲吐无物，欲醒无力，昏昏沉沉。 有经验的接兵首长，带了几瓶白酒，也不知是谁送给他的，很爽快地分给大家品尝，增加众人身体的热量，驱走彻骨的寒凉。还有些花生米，传到车厢内的几个角落。这是最鼓舞人心的好东西，格外引起同学们的欢心。 烟酒不分家，官兵共同赴征程，情意浓浓。 吃喝拉撒，几乎都在车上，闷罐里的人，跟牲口同等待遇，刚上车的时候大家发现车内有不少马粪和喂马的一堆干草。大家清理了马粪之后，马尿骚味依旧乱窜。在臭气熏天怪味乱窜的闷罐子里，大家在地板上铺开一层干草，再铺上床单，穿着棉衣盖上被子，倒着、坐着、歪着、立着什么样的都有，随便。 拉屎好在每天总有机会，或者是在小站停车时蹲茅坑，或者是在路边停车时道边“拉野屎”。 拉野屎，对于葫芦、坛子这批在学农劳动中锻炼过的城市学生，属于常规作业。在村里学农时，为躲避臭气熏天满地爬蛆的茅坑，只要有机会就跑到野地里去方便，天人合一，自然卫生。学农为学军提供了基础训练。 撒尿是却是一件烦心事。列车行进时，车门口拉开一条缝，门缝两端横拉上一条背包带，防止一不留神掉到车下去。家伙对着车外，憋足劲快速解决。 多数人运气不好，气流总是把尿液吹到裤子上，或者吹进闷罐。门口附近的铺位，最先分享到飞舞的细雨，于是带给大家一路快乐的叫骂。有时候，正在撒尿，遇到迎面驶来的火车，一阵呼啸怒吼擦身驶过，尿被迫憋回囊中，待再放出时，已经恐伤肾经，半天抖不出一点废水。只好返回铺位，等待放松后择机再次出击。 在行进的火车上向外撒尿，训练有素可为今后在舰艇行进在波涛中提供了“海尿”作业功底。后来许多人尤其是在小吨位舰船上生活工作的水兵，必须会这一手。炮艇、登陆艇、鱼雷艇、导弹艇、小吨位舰船都没有正规厕所。需要解大小便时，只能在船尾部位露天排泄。险象丛生，偶有不慎者，会落入水中的，甚至一去不回，尤其是在夜晚航行时。 陆军有野战军，海军也有野战军，舰艇部队就是海面上的野战军。缺了野性的训练会有麻烦的，少说吃、喝、拉、撒、睡五项难闯野外关。 坛子解小便的时候，巧遇客运慢车对面开来，乘客们好奇的目光与威武叉腿挺立在车门的坛子相遇，无数过客喜笑颜开地回报了坛子的演出。开始，遇到此类事情，使有的同学还很不自在，为此不好意思，自责点背。后来，有的干脆一只手来扶着命根，一手举起挥舞，热情向驶过的客车打招呼。 坛子讲话，这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不发愁，四回五回有乐头。” 这种革命烂漫主义气息，开始渐渐侵袭着学校生活文雅的书生习气。 破旧闷罐车箱的木板地有许多破损，正好葫芦的铺位稻草下有两个拳头大的洞。这一路，可把他整苦了。火车一旦开起来，那两个洞，就有冷气喷入。因为，车内拥挤，躲不开破损地板。有好几位同行，都因为身子下的破洞，难以睡好。坛子，几次要求与葫芦交换位置，葫芦没答应。 “怎么就这么见外呀，不给兄弟一点面子呀，你这葫芦也太倔驴啦。”坛子抱怨葫芦过于忍让，不肯换位享受一下。 葫芦，就是这样，好事不争，尤其是好朋友之间，绝对要拿着点君子的做派。其实，心里也动摇过，就是咬着牙，不让坛子受这个罪。 即使地板没有破洞，也休息不好。车内没有火取暖，非常冷。只有在入关之前，车内放了个铁桶，里面烧些了柴草。烟雾弥漫，各个都被熏得满脸青黑。接近首都的路段，因为怕有安全隐患，被要求停火。 闷罐车的司机是一帮疯子，从来是突然起步，快速停车，不把闷罐里的人当回事。与客车的驾驶习惯天壤之别，似乎有不把车箱里的东西颠抖散架就不是货车司机的劲头子。根本不把闷罐里千百号军人当回事。 起步停车，闷罐里的人都要遭到“两脚踹”，踹向车头，踹向车尾。无论你是什么姿态，无论你是什么身份都一律平等。就是躺着，也要前后来回两个滚，这是两个必选动作。立着的人，少说来个踉跄。 当夜深人静时，车头会突然嚎叫起来——呜、呜、呜，接着就会由远而近，传来咚咚巨响，飞快传递过来，到达本闷罐是一声最大的咚咚声和猛烈的车厢撞击，接着就被两脚踹，接着那咚咚巨响瞬间传递到远方。之后，会感到火车在移动，很快火车又减速停顿下来了，开不了多远就停车了。这样的循环往复，每昼夜要发生无数次。 闷罐车大概没有编排在火车运营计划内，是见缝插针从一个小站到另一个小站。一路慢吞吞向前推进，犹如大单位里的非在编人员，总是灰溜溜地行使着自己可怜的权益，亦步亦趋，谨小慎微，难以昂首阔步。 在闷罐里挨骂最多的是火车司机，但就是偏好他听不见。所有最难听的话都可以骂到他身上，这还不够解气，现在葫芦一想到那个闷罐车就开骂，同时表示能理解这些司机。那年月还没有那么多的文明服务概念，军队对此习以为常，没有对此有维权表示，不在乎如此悲催的运输风格。 从实际效果上看，这也是在练兵，是在运输途中打造能吃苦耐劳的队伍。 闷罐车每天走走停停，有时候，每天要停上百次。停车一般都是在野外，不在车站和城市。无法知道，这趟老慢无比的火车何时能够到达。小样的闷罐里，除了打牌抽烟胡聊，就是各自昏天黑地打呼噜傻睡，倒是有时候会遇到些道边卖吃的乡亲，见到他们后阁外喜庆。 “首长，怎么我们这一路都没见到德州扒鸡吃呀？”有人问。 “我们路过德州了吗？”有人接话茬。 “好像德州早就过了，可能没停车吧？”又有人在呼应。 “是呀已经过德州了，夜里过的，夜里睡觉还想吃扒鸡吗。别想啦，等大家回家的路上再去吃吧。”首长回答，他爱说话，很喜欢周围有人跟自己搭话唠嗑，尤其喜欢听到有人称呼自己“首长”，立刻春风拂面，笑容可掬。 “啥时候能回家呀？首长。＂ “正常回家日子，应该是三年以后，部队准假后可以探家，那时候，你们就是老兵了。＂首长很认真地说，同时感慨地补充：“人生很快，一转眼三年就飞走啦。” “好嘛，三年后的德州扒鸡可就没现在好吃啦。”有人答道。看来德州扒鸡对于许多北方人知名度很高，尽管有点咸，葫芦也在听着。 “为啥呢？”有人问，表示对说话的人有质疑，潜台词好像是，你不是就是现在吃不到嘴吗，不过错过了机会以后还能吃呀，味道还会有变化吗,吃不到就算啦，还有啥道理，倒要看看你的说法。 “那是因为你们的肚子被油水装满了。海军舰艇上的伙食可是一流的呀，罐头都会吃腻的，呵呵。”首长来了个抢答，代那位有见解的同学作了说明，一下子闷罐里就炸了窝啦。 听说舰艇灶仅次于飞行灶，空军吃得最好，海军四菜一汤油水足。大家围绕伙食标准你一言我一语，此时此地只能是望梅止渴干着急，眼下却没有一点解馋的东西吃。 吃不到看不见的海灶，那肉香浮云般掠过每个人的脑海，云里雾里幻境美味，移情换思。当年曹操大军口渴难耐，曹操举鞭指向前方，远处梅林在望，于是望梅止渴，唤起了将士的联想，渡过难关。此刻枯燥乏味的闷罐中，接兵首长大人也来了这么一手，让大伙兴高采烈。 葫芦小声跟坛子说:“这个首长一定读过三国，有点本事。” “屁本事，老子现在肚子里就剩下咸菜、窝头、馒头、稀汤屁了，没一点油性，肠子出来的全是牛马粪，毁啦。有本事他给咱们上一顿猪肉炖粉条子呀。＂坛子蒙头倒在铺位上没精打采并不高兴。 “你就好好受用吧，就你金贵呀。谁叫你当初学农劳动总是开小差，到医院里偷假条逃逸劳动。这回你老老实实地补课吧，听说要一年后才上舰艇呢，先在军校里忍着吧。”葫芦抓住了坛子的短，推了一把死猪一样接茬闷头傻睡的坛子。 当初学农时，葫芦总是帮坛子送坛子自刻橡皮章自填的假条到学校，帮他回避劳动。老师就是不相信坛子有病，葫芦帮助坛子编瞎话，受了连累。在老师眼里，葫芦没有立场，哥们意气用事，为此葫芦在老师的眼里是个原则性不强的班干部，好在其他事情葫芦做得很出色，才没有大打折扣。 在嘉兴竟然有肉包粽子，那叫头一次，可好吃啦。大伙买了不少，北方的粽子可没有人家的好吃呀，味道那叫香，满口留香，满嘴黏糊，舌头伸出来，转圈舔着唇边，不停地咋嘛嘴。遗憾买少了，抻头扒着车门回头望着渐渐远去的站在道边那些手拎篮子卖粽子的男女老少，恋恋不舍，他们是这一路上所遇到的最可爱的人。 首长和两位下级这一路都跟大家同甘苦，这可够鼓舞的。火车才到半路就知道了“首长”仅是一个连长，其他的两人是班长。 显然，他们的表现举止远超过了自己的职位。军校的教官素质看来比较高，挺唬人。 闷罐里没灯没电，没有窗户，看书没有光，开门见光进寒凉。四壁铁皮板又黑又冷，痛苦了八天八夜，途经无数村庄，告别了枯树昏鸦，见到了青山绿树。蒸汽火车头撒了一路烟尘，一路粗喘鸣叫，终于抵达了终点站——浙江江山县。 下车前，张连长让手下把门打开，每人用杯子接半杯热水，要求用热乎乎的水沾在毛巾上去擦脸擦鼻孔。结果大家的毛巾全变成黑色抹布。 当要求全列车人员在车下集合时，张连长率领的这伙从闷罐里出来的人，个个意气风发红光满面，而其他闷罐车里出来的哥们都满脸黑乌头垢面。张连战的上级，拍着他的肩膀高兴地说：“小张哦，总结的时候你好好讲讲你的经验。你看，就属你们的战士有精神头，看来工作不错呀，辛苦你们啦。” 大家舒心无比地吸一口气，湿润的南方将枝繁叶茂无比美好的气体送达到每个人的肺腑。新鲜空气头一次成为了最受用最开心的无形使者，大家焕发了精神，两眼放光，挺直了腰板。 上了白底红色未字头车牌的军用卡车，奔向新家。 新中国成立后，军车牌照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任癸十天干及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地支，分别军种兵种排序，海军车牌采用地支未土，寓意土克水，阴阳五行五行八卦易理运用自如，其中深奥学问，需要专业人士解释，否则误以为封建传承。 举例说明：甲——天干第一属阳木，木克土，全军三总部标示，寓意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军委主席地位至高无上，首都居民只要路上看到有甲A02+++字头的车就知道是天量级首长用车，一路畅通无阻。乙——天干第二属阴木，也力克土，集团军标示，北京军区用庚字头，属于天干阳金，克木，土生金，保卫中央寓意清晰，空军采用地支——午，属火克金，力克众金，克天上地下金像无敌手。当时沈阳军区用——己土，南京军区用——任水等等，学问很深，互相关联，互相作用。 十年前已经废止这套车辆牌号体系。 多数同学初次来到江南，在万绿丛中的道路上，忘掉了千里征程的辛苦，感慨万千。这里可真美，一片生机。有诗兴大发的，破口言道： “江南好， 怎不忆江南。 神清气爽， 绿水青山。 景色这边独好。” 江山这个名字很好，有山有水，有气概，也有鸟语花香的矫情。 很多年后，葫芦出差途径江山车站时，也留下一首诗： “江山妩媚好个春， 烟雨千载云故人。 虎山傲视川谷秀， 须水浓淡注清纯。” 神秘而幽静的山川，悠悠岁月，无尽历史人文过客，无尽话语文章淹没在翠绿山峦与潺潺流水之间。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竟折腰。”毛主席这首名词佳句，可以很有浓情地用在这个地方。这是万里江山中的一处江山，是东海舰队训练团所在地，有众多当代海军学员和教官在这里洒下辛劳汗水，是一块充满激情故事的福地。 ---------------------------------- 卷一 第四章、江山大营 第四章、江山大营，江山多娇 江山位于浙江省西南部，浙、闽、赣三省交界处，处在群山环抱的山地中。过去是国民政府“三毛一戴”模范县，免征一切税赋，是毛人凤、毛万里、毛森、戴笠的家乡，民国时期国军唯一女将军接替戴笠的情报处长:姜毅英出生地。2000年经专家论证后确认，毛氏家族在此繁衍昌盛，毛主席的祖先也在这里，与蒋介石夫人毛氏有宗室关联。这是后话，当时并不知晓。 敌情复杂，军民不亲，不如东北革命老区，奉化蒋家邻居不远，浙江帮身影一直罩着江山县。据考证，目前已有可查的民国江山将军有五、六十人。江山“一戴三毛”不仅带出了民国时期全国人数最多的将军县，而且还由此形成了全国独一无二的江山“军统文化”。 山清水秀，民风古朴。老虎山、鸡公山巍峨屹立，须江水潺潺清流。 训练团军营在老虎山下，占地面积很大，四周壕沟铁丝网，里面平房分区，成排连片和操场菜园，各种南方树木郁郁葱葱。 据说，本营盘安扎于此地，要的是有一份震慑力，国民党特务的老家，需要有块镇妖石。当年，新四军全军遇难处，离此不远，上饶集中营的英烈仍旧魂魄舞九天，英烈含冤泪洒江天。 葫芦被分到了一大队（营），四中队（连），二区队（排），下属三班。十人一间 ，上下铺，葫芦在上铺，下铺是老兵班长，他来自安徽。其他人来自吉林、辽宁、河北、北京、天津、山东、江苏、浙江 ，五湖四海八方好汉，闷罐沿途一锅烩来。 坛子被分到了一大队，二中队 、电讯专业。离葫芦不远处的营房。 下午二点，葫芦放好行装，还来不及解开背包就投入到新家的家务之中。本以为能好好睡一觉，缓缓精神头，然而没那好事。一系列的集合，开会和训话，直到吃晚饭。葫芦被分到信号专业。 食堂里八个人一张方桌子，排队进入，从此确定每人各自的位子，位子是站位，一律没有椅子，站着等候开吃命令。站立就餐是训练团的规矩。 在掌声中迎接中队长发话，他五十岁上下，矮小肥胖，红鼻头小眼睛，白白的圆脸上肌肉松弛，额头沟壑深皱。他极力挺起一把年岁却无弯曲的腰背，仰着没脖子的头，微微踮起脚尖，他咳了两声清清嗓子，咽了一口涂抹，小肉眼的上下眼皮捏拢两下，后来发现这是他老人家训话时的习惯配套动作，郑重宣布： “欢迎同志们，大家一路风尘，来到我们革命大家庭！ 从今天开始，你们将要记住自己的桌位，今后九个月里，你们都要每天早中晚三餐在自己的桌位进餐，我保证你们在这里能吃好喝好，伙食管够！ 将来正餐舰艇海灶四菜一汤，现在呢，我们是两菜一汤，已经超过陆军老大哥的伙食标准了，大家要知足，比起战争年代这里的伙食是一流的。 在小米加步枪的年代里，我们解放军战无不胜，取得了伟大胜利，今天，我们要继承保持革命传统，发扬更大光荣，努力完成艰巨的训练和学习任务，祝愿大家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取的好成绩，为走向新的战斗岗位不断进步。 同志们来自五湖四海，不要计较伙食的口味，一定要吃饱。今天我定一个规矩，我是来自农村，最反对浪费粮食，所有餐位，不得有任何剩饭剩菜，要求大家珍惜每一粒粮食。同志们能做到吗？” “能！”食堂里回荡起即迫不及待要开吃的呼喊。 一个白瓷脸盆装满发黄的糙米饭，一个白瓷脸盆里漂浮的面疙瘩汤，两黄色搪瓷碗中冒着热气的红烧肉，黄色搪瓷盘上叫不出名字的煮青菜。把众人的胃口提到了嗓子眼，听着中队长训话，眼睛看着饭菜。 看得出，同桌的人都在咽口水。 这是训练团九个月中最好的两餐之一，第二次是告别餐，外加了一份红烧带鱼和金华火腿肉。令人怀念。 同桌八仙，风卷残云般饱餐一顿入伍后最可口的正餐。除了千里从军途中，从老乡闷罐车门下买来的嘉兴粽子，这是第二次吃到了肉。 饭后，矮胖的中队长背着手在食堂里每张桌子转了一圈，满意的笑脸映得红鼻头更加红润放光，两只小肉眼眯成了一条线，很慈祥的样子。 中队长最关注节约，每一餐的饭菜不能浪费，开始大家以为是培养学员们的良好习惯。后来，他多次在餐后召集连队，双手抱紧饭碗扣在嘴上，晃动着水汆白丸子的肉脸，拨动着脑袋瓜，扭动起肥硕身板，好像表演吹口琴，用舌头舔来舔去，直至舔干净搪瓷饭碗中的最后一一颗粒米。他那熟练连贯的动作和灵巧无比带有智能的舌头能够很有把握知道工序的进展程度，不用眼瞅，自信地高高举起手中的搪瓷碗来扭转身躯，习惯地踮起小脚好像在向远方的民众举手致意般，十分得意地连声说着：“都好好看看，都好好看看”——洁白的碗壁如同被丝瓜瓤淘米水擦洗过，锃光瓦亮如新！ 如此频繁的示范很奏效，很少有谁浪费粮食。后来又有了新发现，本中队没有养猪，在其他中队食堂剩饭剩菜可以养猪，减少浪费还可以吃猪肉，用猪粪施肥养菜地。而这里虽没有猪粪，却菜地比别的中队大，本中队施肥是用学员们在公厕捞出的人粪。所以学员们比别的中队多了一份劳动锻炼的机会，都有机会掌握长把粪勺子在厕所粪池捞大粪的本事，熏得睁不开眼，鼻子闻不出臭。有一次一位学员掏大粪，不慎落入粪池，浑身上下三天范臭气，熏得同屋四处躲避，背后军曹队长被大家恶骂不止，都说军曹是臭大粪。 八十年代，市面上有了白猫、金鱼洗涤灵，洗碗刷盘子远比之前的淘米水快捷干净，葫芦想到了中队长，可能他不用这个新产品，或者一定为时尚早，观念上有待调整。后来随着环保概念出来，又想到了他老人家，看来他的办法最环保，不过很难推广。 为什么中队长他如此在意大家的盘中餐呢？后来都明白了。第一，可以培养学员节约的好习惯；第二，可以尊重农民；第三，可以节省洗碗水；第四，可以节约伙食费用，每年伙食经费结余不少，可以在年度内以后的三、四个月里，当毕业的学员离开后足吃，并分享余额。 一举多得，用心良苦。 中队长一副电影里日本军士的长相，背后被学员称为军曹。有人问，为何有此美誉呢？解说词：一战后日本军官的下级设有曹长，专管槽头粮草，所以叫军曹，把持士兵军饷；五十岁的人还是个连职，能坚守军营，实属罕见，大概是节约了大家的军饷，也节约自己的了前程吧。 此称谓较古典，也东洋，结合老人家形象土洋并茂滑稽可爱，于是此外号很美地收藏在了葫芦记忆中。 ----------------------------------- 卷一 第二卷、脱胎换骨 第一章老百姓到军人 第二卷、脱胎换骨 朔风挥江南， 月影刺刀寒。 吴楚草木深， 军令震营盘。 第一章、 老百姓到军人 训练团头三个月是入伍训练。 葫芦和同学们全过程中要完成老百姓到军人的身心转换。方法是：队列训练，执行内务条例，体能最大化释放，作风和毅力集中强化训练，军纪在严格管理中养成。 立、坐、卧、走、做派、举止、言谈、思想、道德一系列的严格要求，学员在规范中发生转变。 那年月，许多城市青少年有过拉练和学工、学农的锻炼，但军训如此这般，还是足已令人心肝乱颤，很多人即使费了牛劲也力不从心。村里长大的小伙也叫会苦连天，他们可没有参加过拉练，也没离开过家乡，散漫风格不亚于城里。 操场上，每个班为一个集体，每个区队为一个单元，从早到晚，稍息立正，齐步走。 “站如松，坐如钟”。挺胸收腹拔背，昂首挺胸，两眼平视，目光威严。 古今中外，众多腰间跨刀、手中持枪的武夫在军营铸就的威风刮了一辈子，走道、站立、举止绝对冒出一股雄风杀气，从骨子眼里往外冒，岁月不息。即使进了棺材，也看得出来那股子烈烈威风，与常人不同。 老百姓的皮囊里在每时每刻被注入军人的风范。 紧急集合，夜半三更。紧急集合哨突响，黑灯瞎火，全部背包枪支上身，整装待发。全副武装，在昏暗的营区里排队奔跑。这样的集合训练，每周都有。 葫芦班里的学员们经常晚上睡觉前，要打赌，猜今晚是否有紧急集合，输了的罚次日负责打扫室内卫生。葫芦和同班一位学员没有输过，俩人的办法是，盯住班长的举动。只要班长不穿袜子，不穿内衣睡觉，就没事。因为班长事先知道当晚是否有紧急集合。此秘密始终没有告诉别人。 猜测导致影响睡眠，心中有数反而睡不好觉。即使知道当晚集合，到了下半夜还是睡得跟死猪一样。下半夜集合是处在最深沉的睡眠，照样狼狈不堪。后来索性不管是否有紧急集合，倒头大睡就是啦，早睡不误三更起，睡觉一点不能耽误，随他去吧。 几次紧急集合后，比较适应啦，做到了召之即来，来之能战。白天，已反复练得一手快速打背包，闭眼不出错，熟能生巧。夜晚，也就无惧。 训练休息时，即使再累也不允许坐下来休息，只允许蹲在地上。操场、路边训练休息时，蹲下一大片，好像原地拉屎，个个累得抬不起头。 回宿舍，不到就寝，不能倒在床上。 吃饭一律站在桌边，没有板凳座位，无依无靠，尽管训练已经双腿无力，腰杆发虚。 主食不缺，青菜可怜不见荤。饭量猛增，以至于周末吃面条，一拥而上，你争我夺，玩命争抢放在地上大铁桶里的面条子。铁通里很快落进许多海军圆盖帽，有飘带的帽子和面条一起往上捞，帽子拌面条。黏糊糊的白面条与黑色的飘带挂在帽子上，一起摆动。有的帽子里也有些面条，最后捞不到桶里的面条，干脆捞桶底的帽子，小心翼翼往上捞，帽子里的面条会有些头油味，照吃不误。 最严重的时候，可能会经常用酱油拌米饭往下吞，吃得却很香甜。已经野到了不再咀嚼食物，狼吞虎咽，为了快速争抢到食物，竭尽一切本能。 野性返祖，无人嘲笑，祖师爷曾曰：“食色性也”。只要能填饱肚子，能吃到可口的食物。 吃面条排队是做不到的，北方小伙各个如饿狼扑食。大伙肚子总是在吃饭前就空空如也。 南方机米实在没有北方大米好吃，缺油性，吃到嘴里没有绵柔湿滑感，干干的很硬没味道。而且米粒的模样干糙缺失走样，不光亮，泛着黄色，不白净，不囫囵，多数是残缺的碎米。很可能这种米是加工后最次的成品，这里的学问葫芦始终没明白。 总吃这种败了家的稻米果实，令不少北方人闹胃酸。为了能让多数北方人有点面食，减少抱怨，中队长一片好意靠多年经验，他要求伙房每周末有一次改善伙食。吃面条属于加餐，不用排队，谁抢能到了，谁就得到恩赐。野性不够那就绝对抢不到，只得继续吃糙机米，脸色如糙米蜡黄泛青光。 现在日子好了油水大了，有人吃糙米当减肥食品。依葫芦看，这法子没问题绝对有效，但葫芦绝不会干这事，听到吃糙米肚子就有反应，不舒服，形成了条件反射。 中队长好事没有做到底，北方人为了争夺一碗面，也要付出争抢夺食的努力，最后挨骂的仍是军曹中队长：“面条子也不肯放开了做，抠逼真他妈的抠到家了，就不怕断子绝孙呀。” 吃馒头时一些北方人筷子穿两串，每根筷子上4个馒头，吃羊肉串一样，一抹嘴就吞下啦。每顿照着一斤吃没问题，下顿照样穷凶极饿。 中队长为此发威，要节省面粉供应，面条子取代白面馍馍，水饱，管够。好像是一群永远填不饱的饿狼，饭桌上可怜巴巴两盘烂乎乎的蔬菜清煮一般，一点肉渣都不见。 从此面条与肠胃展开激烈博弈进入了同比例正循环的态势，胃口越大，稀汤面条子就越加稀乎，消耗面粉量也不断增大。面条取代了馒头，更加怨声载道，中队长为此忧心忡忡，经常守候在厨房指手画脚，竭尽智慧寻求高尚与节约的同步最大值。 晚饭后全体集合是家常便饭，原地直溜溜站立一两个小时接受训话。常有些体力不支的，会晕倒在地。葫芦也有过一回，脑袋一歪就栽倒了，好在身边有人，做了个缓冲，没有摔伤。有学员会摔破了头，挂彩去卫生所包扎，之后接着听长篇训话。 后来以至于谁都不知道上面究竟说了些啥，耳朵练就了贯通力，一边耳朵进，一边耳朵出，边进边出如行云流水，淡定自如。各个瞪大眼睛似乎很专注在听，却啥也没听进去。 这就叫自我保护，形式主义对付形式主义，这是必须练就的一门功夫，学员之间甚至上下之间心照不宣。否则像在学校里老实巴交听课那样就麻烦大了，会有质疑、会有叫真、会自取烦恼，会满头雾水，会不给大家面子，上下左右都会更加难受，一句疑问必遭至群体公愤，拖堂加时导致演说与观众的共同不悦。许多话是车轱辘话，颠三倒四，没完没了，说够了，也就完成了任务。双方圆满，受听者可以及时撤离，不再消耗能量，抒发者已经履行职责，尽心尽力。 正值春季，宿舍区之间的菜园子里的农活需要大家劳作。自力更生解决吃菜，种不好自家的地，就会影响伙食质量。为了维生素粗纤维，还有忙不完的事情。菜园子里种了不少茄子，小白菜，油菜，莴笋。葫芦这帮北方人吃惯了家乡的圆茄子，红烧猪肉茄子十分可口，可惜没有。南方长条茄子也不错，松软清香，招人喜欢。没有油没有肉，长茄子拌酱油撒点蒜末或清煮也很好吃，只是缺了点香油，军曹一旦发现炊事班用香油了拌茄子那就不客气，端着菜盘子小碎步直接奔厨房训斥。 长茄子生吃也很好吃，许是中队长调养有方吧，大家的味觉进一步升华。茄子地里的茄子成为大家的水果，几乎没有能长大的，都被大家劳动时间顺手牵羊塞进怀中，躲在没人处生吃啦，饥不择食。自然因此再度惹怒了这位呵护粮草珍惜物命的军曹。 一天葫芦和几位学员，蹲在营区边的小邱上，兴高采烈地望着壕沟外的景色，聊着海阔天空大江南北。起伏的丘陵，一片片黄绿相间的庄稼地，成片的油菜花黄色满地，魅力四射的江南田园风光，构成大家转换心情的天然画卷。本来是一幅美景图画，但是葫芦脑子里却催生出了别的想法。 葫芦吐着烟圈，眯缝着双眼，问身边的北京学员：“油菜花能生吃吗？”北京人一点没含糊，没加思索就说：“没问题，挺好吃的，我已经尝过啦，甜甜的。”葫芦和其他的几个学员，都信以为真，回到连队的自留地里，把油菜花掐了满书包。结果不是那么一回事，害得大家跑茅房，一个接一个。 馋疯啦。 北京学员有不少高中生，干部子弟多，能胡吹乱侃臭味相投，很合葫芦的性情，也爱干些出格的事，葫芦常跟这伙人混在一起找乐子。 大家常到菜地里转悠，该出手时就出手，险些被藏在地里的中队长抓住。哥几个好在早有准备，头上套好军用绿裤衩，口衔一张蓖麻叶，叶子上抠出两洞，只露双眼，穿着海魂衫借着临睡前的夜幕钻入菜地，伪装到位，即使照面也难辨人鬼。从四面分散潜入，假如有情况一声口哨，四散而逃。每每成功，在劫也能逃。 发现海魂衫在夜幕下的植物丛中有迷彩服的伪装效果，由此推论非洲草原中的斑马估计在猎人眼里也是影影绰绰看不大清楚。海魂衫图案可能就是来自于斑马，难以考证，估计错不了。 都知道中队长年龄大，腿短肥胖跑不快，即使被抓住也不怕，他的力气没比不过小伙。多次在地里相遇有惊无险，皆安然无恙。 奇怪，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展开多次，而公开场合中队长从来没有提及？也许他想要抓个现行后再说。在夜幕中这只“老肥猫”的确难以辨认这些“硕鼠”究竟来自于哪个中队。估计他在盘算着，是否选错了对手隶属家门，担心猎捕出错后伤害了临近中队长的形象，总想看准了再扑，怕打草惊蛇。或者只是做出伏击的威慑，恐吓一下罢了，不愿在菜地里出现饿狼般硕鼠可能凶猛的反攻击，以至于扩大本单位粮草释放不足造成进一步的舆论后果，甚至受到上级指责查处。 不到二十岁的青年很难猜测出五十岁出头的领导在想啥，琢磨不透。 一边是血气方刚，吃不饱，施雕虫小技，在适者生存回味大院偷吃瓜果梨桃的感召下改善胃口和心情；另一边是老当益壮，吃喝不愁，宏图大略老谋深算，在斗法中卧薪尝胆不露声色，进退自如，潜龙在田，难断高深。 后来，有个北京小伙断定：“咱队长喜欢在菜园子里捉迷藏，这也是他的一个童年乐趣，返老还童，枯燥无味，身边没有家属逗乐儿孙绕膝来找乐子罢了，他才不会真在乎那些茄子呢，有几个钱呀。” 葫芦听后很开心：“看来军曹也长不大，真可爱。怎么不跟咱们明说乐呀，绝对有好些玩法，我们可以共同乐呵呢。” “谁知道你是哪个中队的呀，他能直说嘛，就是知道了也不能讲呀，这就叫藏闷儿闷儿，可以意会不能明说。这比上班有意思多啦，他绝对是这感觉，没的说。不信，咱们毕业后问问他？” “到时候时候还是你问去吧，找不痛快呢。” 这段时间葫芦没有完整的日记，看来也是紧张劳累过度，他豪迈写到：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累不累？想想万恶旧社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我可真要好好学学苏联英雄保尔柯察金了，非得把自己炼成钢铁战士不成，物尽天择适者存，这可没商量，自然规律社会法则。 这样的豪言壮语很难得在葫芦的日记里出现，看来他也真是在那样的环境中遇到了艰苦。 坛子遇到的困难也不少，在家常有肉吃，来到新家，几乎全素 ，但是他们的中队比较仁义，每周或许有一次荤素搭配的油性菜吃。 就是在这样的艰苦训练环境下，生命力焕发出新的风貌，书生气，骄娇二气被打掉，战士的品格和素质开始茁壮萌发。凤凰涅槃，百炼成钢。 这样的训练生活条件下葫芦和坛子居然没有变瘦，反而变得有些发胖。估计是素食泛水，有了些水膘，尤其是坛子，满脸红光，显得更加敦实了，这让他们自己都感到奇怪：“看来江山的水养人呀，这里人杰地灵，真是改造人的好地方呀！” 这个问题过了多年后才搞明白，吞噬事物不细嚼慢咽一定会发胖，葫芦遇到一位胖子体重超长，从来吃东西不用牙齿。 周末俩人一起跑到军营内的小照相馆，排着大队，大冷天穿上水兵夏装行头，兴高采烈的照了相，夏装是藏蓝裤子白上衣，红领章红五角星帽徽，背景是身后的绿色老虎山，红白蓝绿搭配，很好看。可惜照相馆是黑白照片，彩照在当时很少，葫芦遗憾没有带来家里的彩色胶卷和心爱的苏联吉普牌单反机械相机，错过了这次和以后众多宝贵的历史镜头。 哥俩马上把照片寄回到家，等待家人的赞美。其实当时，还没有确认是否已经入伍转正，更没有确认是否能上舰艇。 葫芦觉得自己怎么变得那么假，那么俗了，总觉得这是在蒙事儿。坛子可不在乎：“管他呢，大家不是都这样嘛，这叫好事特办，提前办，让家里人高兴不就得啦，你真够木的。” “听说还要再次体检，还要看个人表现和领导评价，才知道会不会在训练团里继续学习。”坛子说着，脸上不好看，有些顾虑。 葫芦有些奇怪：“不会吧，有那么邪乎吗，都是吓唬人呢，还能把咱们退回家去吗，想保卫国家，还能有错啦？！” “你可别不当回事，我们都传达过，真的！” “我反正不会有事的，就看你啦，懒虫。”葫芦很自信，也给坛子打气。 “我们那里可有几个听说是体检混过来的，悬。”坛子仍旧不放心。 “听天由命吧，告诉他们有眼睛不好使的，赶紧背好视力表，别耽误了。” “哪单是视力的事呀，听说有一位哥们儿狐臭味熏死人，丫还穷横，眼里没谁。等着吧，开路回家吧。”坛子说到这儿，似乎觉得自己应该能过关，说了别人的缺点，自己似乎就气壮了些，有点找到垫背子和幸灾乐祸的感觉。葫芦没去计较，只是心里有些担心，知道坛子身上有些需要改进的毛病，不过只要是朋友似乎没那么多讲究。人嘛，还是义气为重，何况这么好的同乡、哥们儿、战友到哪找去。 正好赶上当时恢复水兵帽子上的飘带。两条飘带曾经被取消过，理由是，飘带为了纪念英国的一个海军，于是作为列强标志，给取消掉了一段时间。反对四人帮之后，知道剪掉海军帽的两根小辫子这事情与江青有关联，是她不喜欢。没有飘带的帽子戴起来是不好看，像锅盖，没动感。 “我觉得我们东方蒙古型大圆脸戴着这种没有帽檐的军帽难看，不如陆军有帽檐的好看，一点立体感都没有，还整个钢丝圈撑着帽边，有点死板，你瞧人家苏联电影里的水兵帽是软边的，潇洒，可以歪着戴，多范儿呀！”坛子发表高论，在他眼里水兵帽应该是另一种样子，因为他自己的脸很圆很肉，鼻子矮，五官不棱角，所以很有意见。 “得了吧，你还驴粪蛋挺讲究，红军破衣烂衫照样玩的爽，能征善战，黄埔的是威风，有用吗？有个帽子就不错了，老四来信说，想有个军装照个相都能知足，你想想没当兵的哥们知足吧。你别穷来事啦，还挺臭美，还一套一套的，拉倒吧你。”葫芦也是有机会就挤兑坛子，礼尚往来。 后来，葫芦发现许多国外的水兵帽确实比自己的好看，可能坛子说得对。不过外表就是不够理想，也是自家的模样自家爱，衣装服饰不就是个摆饰吗。 葫芦觉得军人不是靠着一张皮，而是一股气，一股子该出手时能出手的勇气，一股子杀气，能让对手脖颈埂子冒凉气的威猛之气。这是葫芦日记里说的。 卷一 第二章、一次独立站岗 第二章、一次独立站岗 头几次站岗，是两人一组，一杆56式半自动步枪。端着没有子弹的步枪，葫芦和同岗学员好奇试着步枪上的刺刀，究竟有多大威力。朝向一株杉树干，猛刺数抢。刺刀深刺到树皮里的树干，两人一起往外拔，拔出的刺刀确实完好如初，应验了前两位站岗学员的测试。刺刀和枪支都很坚固，尽管这是一杆掉了漆没有珐琅光泽的老枪，不知道被历届学员们玩过多少岁月了。确实可以信赖的杀人刺刀，匕首短刺在枪头，身着军装在部队，葫芦可联想到拼刺刀时的血肉横飞勇猛搏杀，勇士行为可以仰仗手中在握钢枪。海军没拼刺刀训练，陆军兄弟一定少不了这一项，这个缺项有点遗憾，不够古典传统。 葫芦心想这杆枪是冷兵器与火器的结合，在刀光剑影的电影场面无数次出现耍刺刀，哪天说不好自己也要耍一通刺杀。军人的职业不就是玩命杀吗，不敢拼杀，算啥军人呢。看电影里那么多搏杀镜头，谁会拼杀，谁就活命。“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拼刺刀看谁拼得好”“刺刀闪闪亮”等歌词，不是在脑子里转悠。俩位头一次站岗的书生，在哨位上可以持枪身临其境体味战场的厮杀的一点擦边感觉，挺好玩。 后来，是独立站岗放哨，轮流值班，有效的武器是没有子弹的步枪。 当兵站岗，在城市里好像没有啥，如果在乡村包围的军营，在夜幕下，在没有照明环境中，在周边敌情复杂的军营里，在军营的一个偏僻角落就感觉不同了。 葫芦一个人站立在一个岗哨位置。四周非常安静，轻微的小风阵阵袭来，四月天，草木随着气流抖动着枝叶，嘶嘶唰唰发出一阵一阵的音响。眼前是老虎山那高大的身躯，在山间的雾气中，影影绰绰，欲有腾云之势。营房在远处的树丛中，几盏昏暗的灯光眨巴着困乏的眼睛透过浓密的枝叶。 这时，在葫芦的身边不远处有轻微的与四周不合拍的动静。葫芦马上蹲下，枪口刺刀对向异样声响的方向。 好一会，没有动静，借助星空和微弱的月光也见不到任何可疑目标。咚、咚、咚、咚，葫芦听到的是自己的心跳，越发紧张。于是左手端枪，右手轻轻从衣兜里掏出手电筒，将右手向右侧平伸瞄向可疑方位，按下开关按钮，一束亮光照去。什么也没见到。于是关闭电筒，把电筒放入衣兜，一个持枪侧滚翻动作，换了一个体位。卧倒在地，继续严阵以待。 葫芦确信自己的感觉没有错误，虽然白天训练很累，但是站岗放哨时，还是非常有精神，因为知道此时此地没有谁能帮助自己，完全靠自己的能力来应对四周的情况。 时间在分分秒秒中移动，突然在视线的前方约5-6米又出现了一撮草叶晃动，眼前是一片草坡地，从葫芦的视角看去，天空与草地有相交线，葫芦在下方卧姿守候，可以看到疑点处的变化。葫芦继续观察，不动声色，心想，这回我要看清楚，是啥东西如此诡秘狡猾。 葫芦的手心开始出汗，心跳加速。黑暗中，一切又都平静了。葫芦已经耐不住了。心想能有什么了不起呀，老子的抢没有子弹，有刺刀呀，我倒要看看你丫挺是个啥玩意。 于是轻轻爬起来，端着抢、弯着腰向疑点走去，刚移动了两步，眼前一个黑影棍棒似的物体从地上窜起！——唰唰唰，飞速而去，瞬间消失。那棍棒模样有一人长，直立着消遁了。葫芦立刻追去，草甸上什么也没见到。 葫芦像见了鬼一样，浑身鸡皮嘎达。确认周围没有任何异样，才松了口气。换岗时，葫芦把情况告诉了下一班的学员，那位学员听了之后，也很紧张。但是还好，葫芦已经排除了敌情，那哥们接岗后不多时，天已渐渐发亮，一切都不会感到紧张了。 早上起床后，葫芦把情况告诉了班长，班长如临大敌。 班长就此事马上向区队长汇报，区队长向中队长汇报。早饭后，中队长、中队指导员、区队长、班长、葫芦五人来到现场探查究竟。 现场转了一圈，啥也没看到。大家觉得，葫芦脑子进水啦。于是，指导员把葫芦带到中队部，开展了思想教育工作。无论怎样申辩，指导员都坚决不相信葫芦的描述。认为，葫芦已经有错觉或者幻觉，并可能有某种心理疾病。寻问了，家庭成员是否有过精神病历史，是否心灵受到过严重摧残，是否谈过恋爱，有失恋遭遇。 当自己无法证明自己的状况时，只能忍受误解的折磨了，申辩没有效力，成见已经档在前方。于是，从区队长到班长都背负了一个新任务，观察注意这个学员的心理状态。谈话中，葫芦在相信领导的前提下，被迫承认了自己入伍前有过与女同学浪漫接触的情况，但没有失恋，最后自然分手。葫芦被列入不被信任的范围了。 几周之后，同样的怪事又再次出现在本班得另一位学员站岗时，其所描述的情况与葫芦近似。于是乎，怪事成为本班的秘密，班长不再上报，怕影响了自己的前程，失去上级的信任，进一步贬低自己的本来就不高的管理水平。 “怎么都是这样呢，手下的这帮新兵看来病的不轻。”班长悄悄把此时告诉了其他连队几位要好的战友老兵。 这下好了，终于有答案了！ 一位浙江本地老兵说，他曾经也遇到过这种事情。但始终没有向上级汇报过。后来与同乡聊天时候得知本地有一种蛇，名为“草上飞”。此蛇出洞的时候，往往会跳跃升空，用蛇尾摆动直立飞奔数米，之后落地而爬行，此蛇大的有两公尺长。 班长是一位明事理的农家子弟，很快把此情况转告了上级。同去勘察，终于在出现怪事地方发现情况，草丛下有几处啤酒瓶直径大小的地洞。 疑惑得解，终于救了班长和手下的同志，否则会被蛇的身影缠上思想问题和心理问题，甚至会导致葫芦能否成为一名合格的水兵。蛇真不是一般的动物，灵性太高，险些断送了葫芦和兄弟们的美好前程。在伊甸园里，蛇就把亚当夏娃害了一把，这次葫芦也差点被害。 乌云散去，天清地泰。葫芦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葫芦对此颇有自责，比起那位同样遇到此事能够心态稳定，没有上报怪异情况的浙江老兵，自己还是有距离。这是一次心理测试，发现自己太不成熟，疑神疑鬼，过于敏感，处事不够老练，没有把灵活性与服从把握到适当的火候。一点小事，此地无银三百两，惊扰了班长和上级，机械地理解一切军务事项要汇报，拿着鸡毛当令箭啦。骨子里原来那些少儿心理和神鬼封建余毒在作怪。在一个严密神圣的组织里，说话要留点心眼，不能像在家里和学校里无话不说，要三思而后言之，要考虑周全，否则给自己给组织添乱添烦恼。 在日记中里，他骂自己是个大笨蛋，丢人现眼。 坛子嘲笑了葫芦，“看来你还真把部队当你们中学了，你以为你还是班干部呢。你是谁呀，你不就是个臭当兵的吗，把位置搞清楚了行不。还军队大院出来的呢，傻不傻呀，咋就不先跟我说说呢？丢人现眼吧，你这聪明一时，糊涂一世的家伙。”别让坛子占了上风，一旦坛子得了便宜就会得意忘形，他最后特意把“聪明一时，糊涂一世”，一个字接着一个字咬着牙点着头狠狠重复了一遍，说的那个高兴，别提啦。 是呀，葫芦忽略了这位最近的朋友。不是啥都要依靠组织，搞明白的事才应该向组织汇报。这种离奇古怪的事，能随便讲吗。再说啦，轻伤不下火线，一点风吹草动就事就当回事，还能上刀山吗。组织也不是万能的裁判员，也不是三头六臂呀，不是为咱家开的。这不是没事找事吗，真得记住这个教训。 那年月的人，就是喜欢自我批评，从小就是受这样的教育，凡事先找自己的主观因素，养成习惯了。 这一代人无论怎样，毛主席的书从小就读的比老一辈多，泛读精读样样优秀，从小背诵老三篇和成堆成筐的马、恩、列、斯、毛的语录，满肚子圣贤崇高。张思德、白求恩、愚公、雷锋、保尔、舒拉等等成串成排成群的公古今中外的大德门神天天在脑子里守着，一有情况就威武升堂。道德法庭随时在自己脑袋瓜子里仲裁，“肃静”方牌举起，提审升堂，一举就把早已吓得屁滚尿流的坏思想一律震慑，找不到北。厚德圣贤众门神，无论是大卷毛络腮胡子还是山羊小胡子，黄胡子黑胡子或者没胡子，各个八面威风，高高在道德判官仲裁席位上群龙缭绕令人藏不住鬼。 还是自己的班长救了葫芦，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葫芦感激班长不尽，事事处处维护班长的尊严，直到学业圆满。 卷一 第三章、家书抵万金 第三章、 家书抵万金 入伍前后听到许多政治新闻，小道消息很多，周总理逝世后北京天安门的悼念活动不断，局势动荡民间各种说法风起云涌。 从部队当中的一些北京朋友那里得知，反对极左上海帮的呼声很大。同时，从部队的宣传口径看，中央对于部队的要求是严格的，坚决服从党中央跟着毛主席走，不能听信小道消息，也不允许有议论地方发生事端的个人行为，要严守纪律。要做到不听信谣言，不传播谣言，不能有一切与中央不一致的思想和言行。坚决抵制无政府主义倾向，一切听从党指挥。 葫芦发回家第一封信与第二封信的间隔不到十天。 第一封时间在三月二十七到达部队后第三天发出的。内容是这里千好万好，一切都很好。报平安，让家里放心高兴。 第二封信是在四月六日发出的。 四月五日天安门发生了惊天动地的事件，当时北京市委领导代表中央的表态，使人感到人民群众与中央政府有对立，闹事的群众已经被镇压了。部队集体收听了中广播电台的广播社论，北京市委领导代表北京市委，确认这一天发生的事件，属于反革命行为。 一时间，部队里一些干部子弟人心浮动，许多北京来的战友，私下议论时局，不知道自己应该站在哪边，心事重重。 从葫芦当时的认识水平看，是有矛盾的，毕竟还年少涉世不深，不知道太多的政治，搞不明白上面的事情。觉得群众悼念活动是无可非议的，镇压的举动会激起更大的民愤，中央可能会与人民对立，会有更大的麻烦。毕竟，周总理是人民心目中的好总理，也是八一南昌起义举旗手，人民群众有权力悼念他。邓小平没有干坏事，起码没有邓小平出山，葫芦和坛子这批初中生不可能有机会上高中。前两年邓小平复出，给大家带来了新的学习机会和过正常日子的希望。邓大人的复出也为解放一批国家重臣开了先河，是好事。葫芦看过《向前向前》这本书，讲刘邓大军挺进中原。有两位同学的家长是解放西藏的指挥员战斗员，在邓小平的指挥下进藏解放农奴，对刘邓大军有历史感情。认为邓小平务实派，不搞虚头马脑。但是，觉得时局也不能太乱，可能有人称火打劫，北京是首都应该有都城的规矩，全国的心脏应该平稳跳动。 思想上的迷茫，已经不是部队的宣传教育所能够彻底解决了的。于是葫芦的信件发送到自己的朋友和家人，希望更多地了解些情况，得到一些指点。所顾忌的是信件是否被拆封，故此所用语言也力求谨慎，开始学会用一些比喻双关的文字。 百闻不如一见真，可惜没有机会见到天安门。 距离遥远，军营是铁打的营盘，手里抢是为了人民的，同时是听从党的。人民迫于自身的压力，开始了反抗行为，而党中央和毛主席这个时候会如何呢? 葫芦已经无法区分，哪一边是对，哪一边是错。作为军人，服从命令听指挥是天职。压倒一切思想认识，作为还没有正式转正的新兵人微言轻，虽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但也确实涉世未深，上面复杂的政治斗争并不知晓，没有资格言谈国事。 正是由于这样的一些思想问题，搅动了一些来自大城市的有的见识的学员们的思潮涌动，这些学员有些具有先辈忧国忧民的传统，真把自己当成了国家的未来，忧患意识比较足。相对于中小城镇和乡村里长大的学员，这伙人好像更多了些责任在肩，要争当早晨七八点钟的太阳的劲头。 葫芦在行动上还是非常遵纪安分的，而头脑里已经倒海翻江。据说家乡有几位怒发冲冠的愤青，已经裹挟在京城的滚滚洪流中，为了正义也在奋勇无前。 葫芦心里还是很敬佩他们的，没想到他们变得这么有血气有胆力。时代造英雄，平时看不出啥能耐的哥们弟兄，一夜之间都崛起啦。也同时为他们捏了一把汗，可别撞到枪口上啦，军队可不是吃干饭的，一旦动用部队，军人可不好惹呀，国家是有军队的，军人可是要执行命令的呀。 葫芦心里也是乱糟糟的，丈二和尚面对乱局，手足无措，心里好似闹在井边打水，几个水桶往下扔，七上八下。 很快，家里和老四都来了信。家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要葫芦专心训练，好好完成任务，像父辈一样，扛枪卫国，接受部队锻炼，当好兵，做一名好战士。家乡挚友老四在信中含糊地说了许多，但也考虑到信里的内容可能会被检查，没有说清楚什么，也实在难以说不清什么。只是，要老爹好好干，毕竟葫芦已经是穿军装的人了，应该好好干。绝大多数没有穿军装的朋友和同学们都下乡插队去了。当兵在当时是最好选择。 知足常乐。军营外，京城风云四起，军营内，铁壁铜墙。一切行动听指挥，来自五湖四海的学员们没去农村插队，知足吧。管好自己比什么都重要。是国家的人了，就要安分守己尊重这份得来不易的军旅机会。起码能参军体检合格就已经远远超过常人，海军体检可谓过五关斩六将，多数人难以通过。 能收到家乡来信是一种享受，哪怕是三言两语。 家信伴随整个军旅生涯，犹如现在的网上互动和手机交流。那年月书信是继续承载了几千年的古老文明的精神传递的主要手段。 葫芦的父母对儿子的牵挂与日俱增。在极为动荡的一九七六年，他们之间有每月一次的信件交流。 担心儿子过于直爽的性格，葫芦父母一再要求葫芦努力改造自己，在革命大熔炉里接受部队再教育。放弃过去的优越感，与同志们一起吃苦耐劳，磨练革命意志。向老一代学习，消掉那些不切实际的幼稚想法，管好嘴巴，别擅自发表主张，要按照部队要求去行动。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假如部队里有不同的政治声音，一定要与党中央和中央军委的声音为基准。绝不要清高傲视，要严于利己宽以待人。和同志领导搞好团结，茁壮成长争取进步早日入党。。。。。。。切记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决不能做任何伤害人民的事，人民解放军永远是人民子弟兵，枪口如果敢对着老百姓，就休想回家！。。。。。。 老调重弹却也情理之中。每次信中都几乎是父母在借机会回顾自己当年参加革命如何艰辛，年轻时如何英勇，不断在军旗下成长等等。教儿子复制革命青春，争取更大光荣。不过这时候葫芦觉得穿在身上军装好似铁甲一般，有了重任在身的使命感，站岗时背着的那杆56式老步枪也增加了分量。 父母还特意让葫芦好好看看已经带到部队的几本非常破而旧珍贵的宝书-——《红旗飘飘》，让葫芦多学习革命先辈的事迹，学习老革命打江山的历史。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面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大事情，葫芦和部队的小伙子们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精神考验，看似平静的军营，脑子里少不了在瞎转悠。在自我调整，在关注，在倾听，在盼望着一切能否极泰来，不要天下大乱。国家的前途和命运在庞大的国家机器运转的齿轮中，摩擦出缺少机油的声响。一切似乎都还正常运转着，在巨大机器内部，核心部件究竟如何运转，没人搞得清楚。 军营内一切照常，当兵的该干啥干啥，杞人忧天可不是当兵的事。 卷一 第四章、征兵体检 第四章、 征兵体检 听说要征兵啦，同学们踊跃准备，早就开始了身体自我检测。 谁不向往到部队去呢，比起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受再教育，当然不如接受解放军革命大学校再教育啦。少说吃饭穿衣不花钱，可以有份光荣的经历，回城也能有份好工作。 到农村，许多人要自力更生，与农民争抢工分，靠自己混口粮。何况当时已经明白，多少前仆后继的下乡知情们没有几个说农民好话的。在校学农劳动并没有发现农民大叔大妈比城里人优秀多少，农村的广阔天地里除了可以自由主义无政府主义和扛着农具与辛劳苦命的老乡们修地球，再也没有更多的吸引力。知识青年到广阔农村去可以大有作为的伟大指示，成为失去伟大动力的一个口号，实际情况已经被扭曲啦。 许多离奇古怪的故事，从插队青年们的嘴里娓娓道来，正面的内容不多见，反面的故事倒是不少，除了一些有官方背景的宣传鼓动和伟大事迹英雄人物。比如有的知情考大学，回城找工作被当地个别干部刁难，甚至以权逼迫女知青上床就范之类，故事繁多。 能当兵够自豪了。正如现在流行的说法，概括时代变迁： 三十年代，好儿女向西北去，向延安去，向一切能有爱人民的队伍里去。 四十年代，好儿女向东北去，向解放战场去，向一切能有红旗飘扬劳苦大众得解放的地方去。 五十年代，好儿女向西南去，向西北去，向东北去，向边疆去，向一切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哪里艰苦哪安家。 六十年代末文革初期，好儿女向农村去，向兵团去，向一切能大有作为的广阔天地中去。 七十年代文革中后期，好儿女向部队去，向工厂去，向一切可以不再麻烦农民兄弟的地方去。 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初期，好儿女向大学去，向电大夜大去，向一切可以拿到文凭提高文化水平的地方去。 九十年代改革开放中期，好儿女向公司去，向私企去，下到激情万丈风险自负的海里去，向一切可以建功立业，自由发展，朝气蓬勃的地方去。向外企去，向国外去，向一切不讲中国话的地方去。 2000年后新世纪改革开放成果期，好儿女向国企去，向国家单位去，爬到没有激情，没有个人风险，让国家来承受一切风险的岸上去，向一切能吃到皇粮的地方去。向公务员去，向官员去，向一切最安稳、最无畏惧、最霸气、最享福的地方去。 七十年代到部队去，葫芦赶上了一个尾巴，之后就是到了大学去。 班里男生从商店买来视力测试表，挂在黑板前。凡有志向当兵视力不够1.5，就每天下功夫背倒数第一行。也有能够背下两行的，共有16个字母符号M变换方向而不乱方寸，那功夫可下大了。“雪山易雪山碍目碍目易”这段经典帮助了一些看不清视力表最下方的同学，连续闯过多次测试屡试不爽。 铁杵磨成针，心明眼就亮。教室里眯着眼看黑板的，居然成了猫头鹰，邪行啦，都是怕见老乡轮镰刀锄头给闹的。 到达部队后虽还有一两次体检，而令人欣喜若狂的是，全中国无论走到哪，视力测试表完全彻底一个版本，没有丝毫变化。只要背下来经典就可以横行天下。 有的同学在医院自检查发现沙眼，于是每天眼睛上糊了一层红霉素之类眼药膏。上课走路都看不清楚，半个瞎子一般，但还是很开心，一周后沙眼会大有好转。有狐臭的同学，每天用最高级的香皂洗擦，那个时代肥皂都是需要用票证来换取的，每月每人定量供应半块肥皂，香皂属于奢饰品，但是这个办法不是很灵光。 体检那天，同学们脱干净衣物，只穿样式各异色彩斑斓的裤头，从一个检查室到另一个检查室，接受检查。没想到有一项检查睾丸和生殖器的项目，而且竟然是女军医来主查。大家很不好意思，双手紧紧捂着隐蔽处，直溜溜站着等待被检查，到了被捡工位，仍旧不情愿自动放手。 女大夫们带着口罩恭候每一位小伙走到身前来，坐在椅子上仔细用带着手术手套的双手，瞪大眼睛，把下面的部件，拿住后，捏提拉捧仔细端详。 大家最尴尬的是，经过女大夫的摆弄时，有的同学怕痒痒，乐得直笑，有的一接触就变硬，迅速被女大夫用手抽打回去，并被骂得红脸傻笑。 几位上了点岁数的女军医，在认真迎接每个青年赤身裸体的隐私部位，逐个排查着那些有指标隐患的身体。 突然有个同学发现，在她们当中有两个非常年轻，几乎是小兵的女孩，也一幅人模狗样穿着白大褂坐在屋内观景，而不是工作。于是大家哗然，要求那两个人脱掉口罩露出庐山真面目，并立即出去。僵持了好一阵子，还是同学们认输啦。人家愿意，爱咋招，就咋招，随便。反正都是工作，不论年龄性别和场地。军人有军人的神圣不可侵犯，看一看你们这群光着身子的大哥又能算个啥呢。＂我们这是执行任务，我们听从部队领导指挥，你们说话没用，我们见过的多了，想当兵，就别跟我们费这么多话。＂俩丫头一点不含糊，没有把我们这些肌肉小伙放眼里。 有位同学很不满，说了句话就被现场取消体检资格。他说“这俩小丫头怎么这么没脸没皮呀，别看到眼里拔不出来了。”话音未落地，体检肉林中，传出了一阵挑逗和嘲弄的怪笑，笑声中夹杂着让女孩子受不住的话，这一阵窃笑乱语，把两个女兵的耳朵到鬓角及露在大褂领口外的半截子雪白的脖子，被染通红。 其中一位丫头急了，连哭带骂冲入肉林，把被羞辱的怨愤泼到挑衅方，抓住胆敢诋毁自己和战友的小伙胳膊使劲把他从肉林中拉出来。心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今天就让你这烂舌头好好领教领教小妹的军威。此刻肉墙合拢，丫头陷入肉林之中。丫头慌了，四周满眼腱子肉。正在这时有几个男军人闯入肉林，及时营救了丫头，同时立即把另一位丫头叫离岗位，不再坚守。双方一同付出了代价。 甲方，一位直言快语者，丧失了从军资格。 乙方，两名军妞，失去了顽强坚守的阵地。 葫芦见到这般情景后感慨道，革命就要有牺牲，牺牲面子和虚荣是在所不惜的。那年代，当兵可不是白给的，要有点代价，有点牺牲精神。怕字当头，成不了大事。有啥呀，想开了晴空万里，想不开，那就阴沟翻船，要心无杂念顺其自然。 人家小丫头是公务在身，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用现在的眼光看此事，似乎没啥，都很自然而然，不必大惊小怪。只是那年月有个特殊情况，许多学生在校期间有男女界限授受不亲，相互从来不说话，以至于其中许多人老死不相往来，虽同窗一场，却无交往史话，犹如山水相隔，风雨阻断。那好似非常具有丝绸古道异国风情的一种特定文化使然，所有本应正常的，都不大正常了，最自然最美好的被套上了牢笼枷锁，裹挟在文革红色的战袍中变得神秘，失去了自然。 用当时的眼光，男女阻隔却见不怪为怪，似乎很正常。当时没有网络信息，没有发达的电子读物产品，没有普及性文化读物。几本书店里的人体艺术图册，要放在书架的隐蔽处，店员的视野中不能出现有未成年读者悄悄翻阅。好奇胆大的男孩一旦贼眉鼠眼窥视素描中的那几幅异性裸体，必遭店员呵斥！臊么搭眼灰溜溜在众读者投以轻蔑或嘲笑的视线中迅速宵遁。 城外，广袤养殖业营生的农、林、牧、副、渔行业依旧民风自然，习俗厚土天高。打情骂俏，歇后语，土话顺口溜，乡间曲调，高原山歌，草原牧歌，祖传歌谣，可以拆解组合的秽语等等砸不碎摔不烂的口语文化中搀和着宝贵的知识奥秘。秫秸缝隙围栏茅厕、大炕头、四面透风的土胚房，残墙断臂，窗户纸，竹席茅草棚，木板房，庄稼地，山林，草丛，青纱帐，蓬船，卷棚饲养场等等自然风能流动的地方仰仗自然传统媒介继续传承阴阳乾坤正负奥秘。广阔天地里出来的小伙这方面知识很普及，倒是看得开，放得下，没那么多扭曲的心态。 而在城镇中尤其是文化森严至酷，在风速衰减的砖瓦水泥城市里，适龄青少年完全失去了这些正当合理的知识传播途径。丧失了本来物种原始动力所需的场合与机会，本来很简单的事情，被浓重的文革氛围封闭了合法的知识窗口。一批极为单纯的正直的青年失去了本该掌握的知识，知识结构扭曲了，出现了空白。在看似如火如荼的文革正规文化体系中煎熬着，相关知识极度贫乏所带来的压抑在严重扭曲着人们的身心。 非常淳朴、非常无知、非常自以为是地走在香风臭气脚下踩的纯情之路，自我感觉似乎很好。只是很可惜，一个最为简单最为必要的领域被死死封闭了，致使许多笑话后来反映出夫妻之旅中不该有的悲哀。 岁月呀，改变着人的想法，一个时候一个样。赶上啥风景，由不得自己。 一位同时与葫芦体检的战友后来对这件事仍记忆犹新，他说新婚之夜在床上刚要办喜事，新娘发问：“你这部件是头一回亮给女士吗，向我发誓没有让别人看过吧？” 他有点不自在，想到当兵体检，尴尬一触即发，如实招来。新娘说了一句：“如果我当兵，是男的检查这项目，我立刻走人，宁愿不当这个兵！” 战友说：“你们有啥了不起，草窝子里没部件，想看也没的看呀，这项目免检啦！” 话音刚落，新娘一脚把新郎踹到了床下。战友讲到此眉飞色舞。 这两口子已将新婚与军旅的两个亮点融合唯一，收纳到伉俪温馨甜蜜的存盘记忆中。 时代变迁有时会把最纯的天然的纳入邪恶，十年轰轰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断送了不少纯洁无知城市青年的大好光阴，时光一去不复返，别了康桥。 春风不度玉门关，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葫芦一直非常惋惜那位体检中挺身而出与女兵小丫头叫板后失去当兵机会的小伙。如在今日，可能就没事了，能放下，会理解，小菜一碟没啥大不了。 还是中国古人有智慧——水清则无鱼，放下则海阔天空。 卷一 第三卷、碰撞价值观 第一章、不同价值观 第三卷、碰撞价值观 高山流水心难知， 枯木朽株花待开。 归元颠倒返自然， 江河夺路拜东海。 第一章、 不同价值观 葫芦从家里带来了《红旗飘飘》，此书在当时属于半内部读物。因为，书中作者都是老一代军人，其中许多老红军文革被戴上各种帽子，还没被解放。政治上属于中间带或者属于有错误，没有被平反昭雪，文革虽然已经进入后期，但是许多事情还没有定论。 葫芦在家的时候并没有认真看这些书，当兵带上这些书可以用军人的眼光来研读。由于当兵没有太多书可看这个缘故，研读起来也就热情高涨许多。不是同在军旗下吗，新老战士虽有别，但是都是革命队伍的先后成员，有些评价结果差异又何妨呢。老前辈的从军征战历史没有错，回忆录方式记载了当年的众多老将军的军旅生涯。 看这些书，属于禁忌，葫芦下铺的老兵班长最为反对。把葫芦看书此举，视为违反纪律，当时叫做看非法读物。他对自己的部下有如此癖好，十分恼火。觉得这属于看禁书，宣扬非正统题材，炫耀普通人没有机会知道的故事，有浓重的家庭优越感成分，于是产生了羡慕嫉妒恨。 一次乘葫芦不在，从葫芦的枕头下和书包里把书偷走，上交到区队长手里。区队长倒是很喜欢看，看了两天之后又交到了中队，说老爹在看禁书。好在中队指导员脑子还好用，没有追究，也看了几天后又原路转还，并告诫不要看了，要看就看毛主席的书和马列的书。不是正规渠道发行的部队读物不要看。 ＂若不是看在他帮过我，我得找他好好说说，凭什么私拿我的东西呀。＂葫芦跟坛子发泄出对班长的不满。 ＂告你吧，我们班长也一个德行。土鳖没见过世面，但是都挺会来事儿。＂ ＂他怎么啦，说说情况。＂葫芦好奇地问。 ＂我们屋里一个山东弟兄的家里带来的几包小鱼干，有一点海腥味从提包里散出来，班长闻不惯，居然要求送到伙房会冬瓜菜啦。＂ ＂一定这是为了讨好领导，献出别人的牺牲，获取自己的荣誉。＂ ＂是呀，都是想当干部，被逼的。＂坛子一语道明。 看书成为奢望，是由来已久的问题啦。文革前，能看到一些书，小孩能看到小人书。文革十年很多书列为“四旧”，只要是你想看的书，基本上都是“封、资、修”。看书难，到处找，到处借。学生之间，最高尚的交流活动是交换禁书，一睹为快。看过禁书多的，能有自尊感，能有大家好奇的关注。看得多了，自然中毒就多，奇谈怪论也多，葫芦就属于这一类。 早年从家中的箱子里葫芦找到保存完好的一些收藏书，可把他乐翻了天。没想到竟然有《金陵春梦》、《三国演义》、《水浒》、《红楼梦》、《东周列国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古文观止》、《辞源》等等。小学五年级，能得到这些宝物，可得深深藏好，如饥似渴翻看。但是岁数小，有好多看不懂。就只能从简到难慢慢看。比起别人家的孩子，那些看不到这些书的，自然葫芦开窍早。 看禁书能培养一些习性， 叛逆性强，非正统情怀强。常会怀疑的眼光去看待最红红火火的事物，喜欢旁门左道德的新鲜事物，猎奇心强烈强。敢于做一些超出常理的事情，挑战意识强。做了错事，犯了错误没有太多自责。脸皮也厚些，混不吝，敢闯。 说不清这些习性是否都与看禁书有关联，如果用遵纪守法的标准，一个在入伍前已经看了多年禁书的人，大概不属于良民。但是究竟有多坏，也很难说，那是一个是非颠倒的时代，无产阶级专政取代了法律地位。能说清的是葫芦胆力较大，不容易被忽悠，不喜欢循规蹈矩。 交换禁书扩大阅读视野是很刺激很愉悦的事情。有时候一本交换出去的书，能够过多人之手，流转周期长达两年的都有。流转时间长，风险就大。也可能所珍爱的书再也回不来了，也可能被通知学校所在地，上灰名单，被列为灰色群体，降低良民指数。但也有好处，因为流转时间长，交换回报就高。可能在其间，看到更加丰富的禁书，同时也能交到好朋友，结实新同道，交流各自的看法。 交换对象中如果有高校家属子弟，可能得到的回报就更高。在这其中，有许多从高校图书馆中释放出来的好书，有的是直接从封存的库房里弄出来的，靠的是执着的看书欲望。采用的方法是书呆子们所不理解的，有些朋友的大侠的本事，都是当时练就的，溜门撬锁飞檐走壁，声东击西，化险为夷，如同鲁迅在自己的作品里借助故事人物之口所说：偷书不算偷。 现在人讲的学术交流，在葫芦那个时代，就已经民俗化了。几个看禁书的孩子会经常交流读书体会，并且不断扩大交流范围，各种团体互相交流，成年人也会介入到孩子群体，没有行业、职业、年龄、出身、尊贵的限定，在禁书面前，交流看法近乎人人平等。只是有性别的限定，一般玩此游戏的都是男性。因为，女性比较畏惧当年的无产阶级专政的威力，毕竟这属于危险不轨行为。 在特殊的年代里，人们为了满足了解文化，了解知识，了解历史，了解世界，需要勇气和执着。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看书，在当时部队里属于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首先，就没有什么书可看，其次，整天训练，人困马乏，看不进任何东西，两只眼睛总打架，劳累过度已经没有看书的气力。入伍训练是体力劳动者的生活，没有去分享精神愉悦的空间和时间。闲暇的时间对于军人是不多的，在入伍后的头两个月，几乎没有任何自己的时间。高强度的劳作和训练，使脑子已经木讷，两眼发直，神光淡出，况且军曹在位，伙食糟糕。 当时军营中的知识水平，普遍不足。普遍缺少广泛的阅读，所以思想木讷具有普遍性，促使许多人看问题容易一根筋。服从作为首要，思想认识是其次，“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在执行中加深理解。”这是林彪副主席的名言。 只要听从指挥，服从命令，思想越简单越好管理。价值取向往往需要上级灌输，自我提升的空间很小。在当时受教育程度多数处在初中水平的广大士兵中，文化高低不是重要条件，循规蹈矩是品行的主要参照。当时高中教育是亚顶层教育，塔尖是少之又少的“工、农、兵大学生”。这批特定年代的大学生因没有高考环节，是采用基层领导推荐录取，造成良莠不齐，质量口碑极差。既没有质量，也无数量，好在他们数量不大。子弟兵多数来自农村，兵员知识化水平偏低。除了教育成长环境的差异，城乡差别的诸多因素促使价值观发生碰撞，有时是激烈的碰撞。 许多农村兵在城市兵眼里形象被大打折扣，用当时的话来形容：整个一农民，没法练。 表达出对农民兄弟的无限感慨，这不是鄙视农村兵，实在是教育和成长环境存在巨大落差，万般无奈的表达。这是依靠马克思的基本理论能说清楚的一个定律：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城乡差别，构成了收入不平等，一位农民一年的辛苦劳动换来的收入不及一位城市普通工人的一个月收入，更比不上一名干部的半个月收入，悬殊之大可见一斑。所以，毛主席决心来一场文化大革命，消除三大差别，这也是其中的一个缘由。 服从是军人的天职，体罚是为了提升服从意识。 卷一 第二章、体罚出军威 第二章、体罚出军威 葫芦对坛子说：＂军人如果没有接受过体罚，就不是军人，这是各国的老规矩。＂ 坛子说：“嘿哟，咱葫芦咋进步这么大呀，看来还是没罚够数，找机会接着罚吧，您呢。” 罚站是最通常的现象，通过班、排、连长的轮流训话，把队伍集合在一起，针对少数学员的缺点错误及存在的问题，进行严厉批评教育。有时候，原地站立一两个小时。站到腿肚子转筋，双腿发抖人发虚。 不管是有错误的，还是没有错误的学员都统统站在一起，接受训话，老虎苍蝇一起打，香肉臭肉一锅烩。 直到大家回到宿舍后，学员们互相之间为了不再有下次的重复性集合罚站，大家主动去耐心说服帮助个别有缺点错误的学员，帮助上级解决好学员之间或者学员个人的问题，努力修正那些被批评的问题，免除继续被罚，实现学员自律的主动机制。这叫学员之间互相帮助，步调一致，共同进步，不让一个学员掉队。 还有个别单练。 让队列训练动作没有达标的人员重复一个基本动作，站在操场上不断重复稍息立正，或者齐步走分解动作，1、2、3，原地不动，摆出每一个分解动作，原地重复。每个动作都要持续到浑身肌肉哆嗦，汗流浃背。 葫芦当时在日记里对严厉的训练，写了一些感受： 入伍训练，关键是调教学员的思想，要抹掉那些多余的不服从意识，要齐步走，而不是各自走自己风格的步伐。无论你是有什么道理，统一步伐听从指挥，步调一致才能得到最后的胜利。那些自认为有道理的道理，都是等于零。一个武装力量，必须有完全一致的行动，否则无法完成艰巨的任务，无法牺牲个人的利益，完成国家赋予的使命。 葫芦在后来的日记中对此有了新的看法： 看似过于严格不讲道理，实际上是最好的讲道理，没有这样的训练就没有以后的战斗力。 这段新认识，是在以后的军事生活磨练中，不断认识到的。在当时，还没有真正体会到。军事生活能够不断提升对于体罚现象的理解，这里很有学问。 想做一名合格的军人呢，还是一名这是穿过军装却没有经历过严格训练严格要求的那种机关兵、文艺兵呢。实际上凡是经历过严厉得让你做梦都能不安，常会梦中惊醒紧急集合，背着一个五十斤沙袋越野奔跑，提着钢枪匍匐前进，滚泥塘爬障碍。。。。。。那才是有点军人的意思，那才是受过一点军事训练，如果加上葫芦所经历的各种考验，一定会雄风四起，八面威风。因为葫芦还有海上的考验和战争风雨的洗礼，那是后话。一个军人不能选择生存的条件，只要部队需要，那就是要服从，就要无条件执行任务，没有商量。 因为战斗员，是随时需要牺牲的，需要玩命的，命都可以不要，还要啥可以惧怕呢，这就是军人，就是与其他人所不同的。正如毛主席的名言：“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一个军人就是要这样，才是合格的。是能战斗能视死如归的。 葫芦是从部队回来后，走到地方在所从事的管理工作中，逐渐感悟到，只有部队的这个办法好，可以达到令行禁止，可以有战斗力。 葫芦在一九七六年五月二日的日记里这样写道：最磨练的是思想意识，从自由主义无政府主义中解脱出来，回归于有组织有纪律，有法必依，有令禁止，这个过程是老百姓到军人的一个根本性的改变。看书多，见识多，不等于是一名好战士，不等于是一名合格的军人。 卷一 第三章、内务卫生 第三章、内务卫生 战胜自己，处处跟自己过不去，告别百姓的生活习惯，塑造军人风范。 葫芦决心不落后，向自己散漫生活决裂，适应部队的要求。 在极为严厉的队列徐连之外，还有严格的内务条例要求。 整齐划一的床铺规范，叠放在铺位上的被子要求豆腐块状。起床后，第一件事，是用最快的办法把被子叠放成有棱角四四方方的样子，绝对不能有圆弧曲线，不能有坍塌的不精神的视觉感受。一条棉被，被修理的如同刀切豆腐块。 用手不断地捏掐，双手来回地压按加上用双手摩擦被面。费尽心机拉平床单，修理那个原本柔软的棉被，让它挺拔，让它棱角分明。每天头件事要跟被子过不去，棉被很难驯服，那么就要发挥战士的威力不断跟它较量，直到被子不再是被子，变成一个貌似水泥方砖的光荣形象。 后来从老兵那里学会了方法，一定要把被子拆洗一遍，用食堂偷来的面粉倒入水中，把被面侵泡之后，上浆晾干。这样把干它了之后，它就驯服了许多，容易有楞见角，被面发硬，而把它盖在身上已不再柔软暖和，但起床后打理起来变得如意，符合要求了。 在寒冷的初春夜晚，屋内没有取暖设备很冷，床上只有一条棉被和加在上面的军棉衣，浆洗过的硬被面盖在身上，冷风钻入透心凉。何况高个子的北方大汉，短小的被子，顾头不顾脚，咬着牙哆哆嗦嗦强忍着寒凉的侵袭，靠疲劳麻木的困倦来战胜对寒冷的感觉。为了增加热动力，晚饭，往死里吃。清汤寡水小肚子圆，腰带放出两寸量。后半夜，经常肚子饿的咕咕叫，被冻醒后，上一趟茅房排空肾水，喝半缸子热水接着睡。被驯服了的被子，最终也驯服了被子的主人，谁也没有服输，打了个平手，代价就是饥寒交迫，军曹的粮草日益吃紧，战士学员们胃口更加装不满，抱怨热量不足。 毛巾挂在脸盆上也要方方正正，所有牙刷都要一个方向摆好。这样的内务要求，在部队各军种是一样的。 只有老兵们和干部们不用这些标准。新兵时一定要看这些的。一不留神，下铺为的床单就被人休息时坐皱了，被子靠塌了，分值降低了，互相埋怨起来，鸡毛蒜皮的摩擦就开始了。谁能不在意呢，违反了内务卫生的标准，就会被划归为是另类，是不驯服，是稀稀拉拉，是不求上进的表现。 在国外的兵舰里，见不到这些。 两年后，葫芦在到访的法国驱逐舰上参观，发现所有的居住仓内，都没有见到与此相同的内务规矩。令人好奇的是，发现有许多塑胶制成的真人大小的异性洋娃娃，陪伴着水兵和军官在自己的铺位上。不知道这样的部队是如何提升战斗力的？这个问题，在当时是不能够开展研讨的。 但还是在非正规场合大家有思想交流，政委说：人家是资本主义，我们是社会主义。腐朽没落的资本主义，必然灭亡，我们必然胜利，这一点从内务卫生可见一斑。 有人质疑，当初英法联军，打到中国来，是否内务卫生有优势呢。 回答是，我们当年的海军，抽大烟的多，内务卫生不如人家。 这些属于东西方两种文化，不好对比。 许多官兵在私下议论时候，认为人家更加贴近人的需要。当时，还没有人性化这个概念词。 葫芦觉得，严厉的内务卫生，是用来调教士兵服从意识的手段之一，与其他手段配合使用，打造军人风范，还是有用的。 坛子说，这些都是多余，毛主席在井冈山打胜仗，根本没这些讲究，照样以一当十，百战百胜。坛子很喜欢看军史方面的东西，他老爹好这口，单传了许多大法，经常有过人的判断和惊人话语。 内务卫生，看似简单，其实也是磨练军人的一种手段。在看似普通而平常的琐碎事务上，就是要你懂得无条件执行命令，执行规矩，没有商量没有余地，这是一种培养，无可厚非。这叫做让你干啥就干啥，服从是军人的天职，没那么多商量。已故中国著名军事指挥家，有一句名言：“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在执行中加深理解。”这句话是对军人的要求也是对军人风范的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