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重生出使路      “王爷,王爷……”   王锋混混沌沌间,耳边一声一声急促的呼唤声音,若隐若离。可自己感觉非常不妙,浑身疼的厉害,脑袋像遭受了什么撞击,眼睛拼命的想睁开,可就是连掀开眼皮的力气仿佛也消失殆尽,整个人,像被撕扯成无数碎片,又被一股力量硬生生捏合在一起,然后又是破碎、捏合、再破碎、再捏合……在整个过程中,无数的信息被糅合在一起:和战友境外执行作战任务……奉旨二使金营……南部战区猎鹰特种部队“利爪”小队队长……大宋宋钦宗九子康王……全乱套了。整个身体经历了无数次的“摧残”后,急速消失在一个巨大的黑洞里,仅有的一点意识,让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我#,穿越了!”   “快,快,搭起王爷,金兵又追上来了……”   迷迷糊糊地,王锋感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抄起来,像是被放在马上,急促之间,闻听一声唿哨,身下的马儿“唬”得蹿了出去,身子却被紧紧按在马上,没有丝毫颠簸之感,想来马上之人骑术着实了得。   “咚……”战马似是越过了一个沟坎,颠了一下。马上之人轻提缰绳,双脚略微磕了一下马腹,马儿一个借力,瞬时恢复了平稳,。王锋却被这一下颠醒了,身子不由得扭动了一下。   马上之人顿时觉察到了,急忙道:“王爷勿动,现下金兵还追得紧,再忍受片刻,待俺冲到前面山坡上那片枯木林子里,方得安全。”说话之间,手脚动作却丝毫不减,赵构伏在马上,只觉得眼前的枯草乱石飞一般掠过,可见马儿依旧在全力冲刺。   待见眼前树木渐渐稠密起来,一骑双人已是进入一片枯枝杂乱的林子,只是枯草长长,倒也略隐个身儿。马上之人下了战马,又把王锋小心翼翼的掺了下来,扶他坐在一段枯倒的树干上。   王锋此时方看见此人相貌,方脸净面,剑眉朗目,年龄却是不大,身高约六尺开外(相当于现代一米八五左右),一身朱漆山文甲上,斑驳的血迹已然凝结变色,右手旁,立戳一杆丈二单钩枪,腰挎单刀;一匹通体乌黑,脑门有一白旋的战马,不时踏着前蹄,鼻孔里呼着气,却安静的跟在小将身后,不时伸过头,蹭着嗅着王锋的身子,亲热中略显一点迷惑。马鞍上,挂着一副弓和箭壶。   王锋看看四周,脚下是一处高岭之地,入眼皆是萧杀之色,朔风阵阵,方知现下已是隆冬季节。看看自己身上,一身锦袍亦是脏乱,头上发髻已乱,后脑隐隐作痛,似是有血痂,神识却逐渐清晰起来。   见王锋无恙,小将急忙上前行一军礼,道:“王爷可安好一些?喝一点水吧。”一边说着话,一边从马上解下水囊双手递上。   水,其实就是半冰半水。王锋虽然嗓子里冒烟,但也知道,如此寒冷的天气,需小口饮用。他拔开塞子,喝了一小口,缓缓在嘴里含了一会儿,慢慢咽下,随手把水囊还了回去。   “你也喝点,小口慢咽,小心坏了嗓子”   “属下不敢。”小将接过水囊,又挂回马上。   “我是怎么啦?这是在哪儿?你是谁?”赵构连番发问,试着起身,身子却晃了一下没有站稳,一双手适时扶住了他。“王爷慢些,现下还不能大意。金兵追得急,王爷不慎坠下马来,摔昏了过去。亏得赵指挥使率其他弟兄挡住追兵,缓的一缓。王大人、高大人、康中官等一众人等都落在后面,多亏殿下良驹“追风”非同一般,属下才能带殿下冲了出来。咱们离磁州(今河北磁县)还有大约五六十里路程,指挥使已遣人前去向知州宗大人报信求援。属下殿前司马军金枪班押班高进见过康王殿下。”   王锋晃晃脑袋,仿佛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样子,脑子里却急速琢磨着:“康王?不就是赵构吗?怎么一下把我轰这里了。殿下?那就是还没有继位。相州求援?等等,有点乱,捋捋……”脑子里闪过刚才黑洞里出现的点点信息,前后串联起来,逐渐一条清晰的脉络在脑海里呈现出来:王锋和队友境外秘密任务处置,返回路上遭遇强敌四下设伏,为掩护战友顺利突围,王锋独自一人吸引大量敌人反向而去,在大量杀伤敌人之后,敌酋恼羞成怒,召来武装直升机协同围歼自己,火箭弹的轰击之下,自己被轰下深渊,跌入黑洞。空间介质恰恰被打开,自己被送入时光隧道,穿越回大宋。刚才提到康王二使金营,应该是在靖康元年(公元1126年)冬。磁州在开封以北,他们一行人已过了滑州、浚州,将继续北上。磁州宗大人,不就是当时知磁州事宗泽吗,这可是一位大咖。   想到这里,赵构大概清楚了当下的情况,自己这是奉命出任告和使,二次出使金东路军完颜宗望(金语称完颜斡离不)大寨,应该是前往大名府的途中,却不知怎的在此遭遇金兵追杀。   自己本名叫王剑锋,河南郑州人。记得自己八岁那年,一位大师悄然而至,曾对其父母言道:“令子非凡人,唯有其名,恐生一劫。王本人主,已是极尊;剑本有锋,何须再利。老衲于令郎有缘,愿收其为关门弟子,随吾学艺,以利日后造化,当三思之!”说完飘然而去。父亲本是商界大鳄,仅此一子,从商之人,本就对五行之说深信不疑,惊愕之余,抱着一种“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心态,给他改了名字,王剑谐音不好,于是改名王锋。又拜这位了然大师为师,习武十年。后突发奇想,应征入伍,凭借一身过硬的功夫和天生当兵的料,保送陆军指挥学院深造,后进入南部战区“猎鹰”部队,真可谓蛟龙在海,猛虎归山。短短两年时间,立功无数,成为独挡一面的将才。本以为劫数已过,可没想到,或是指这一劫吧。   “既来之则安之吧。咱十八岁参军入伍,两年特种部队服役,大小作战无数,怎么也差不到哪儿去。再说,这八百多年的历史沉淀,就是我最大的本钱。那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些吧。赵构小儿,看我如何让你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卷一 第二章 三箭定乾坤     虎躯一振,已是长身而立,多年征战的杀气和原本的皇室之尊,在他身上迸然而出。隐隐约约的,感觉所有气息一点点在渗透到他身体快速融合在一起,自己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力感在急速膨胀。想想,赵构这厮也是个文武全才的主,合二为一,这还不知道会衍生出个什么怪物呢?   赵构招手让高进过来,询问道:“高进,现下具体情况如何?”   “王爷,赵指挥使命我带王爷先走,说将金兵引向他处,分手之时嘱咐我在此等候,应该是快到了。”   赵构向来时之路望去,但见入眼处皆是枯草,远处山头隐隐约约有未融化的雪迹线。脚下是一处不高的山岗,方圆阔有百步。左手是刚才来时之路,说是路,其实就是一条土埂;右边,绵延的山势起伏跌宕,绵延出去;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金乌即将正顶,应该时属午时。   “高进。”   “属下在!”高进上前一步执礼回答。   “小王……刚才摔得还真有点迷糊了。咱们一共出来多少人?可战之兵有多少?什么装备?”赵构连珠发问道。   “回禀王爷,同行者,有资政殿学士、刑部尚书王云大人,中书舍人、参议官耿延禧大人,知东上合门事、参议官高世则大人,王府内知客、修武郎韩公裔大人,还有入内东头供奉蓝圭、康履、黎楶,西头供奉杨公恕诸位中官;扈从军将为殿前司马军内殿直左班二十人,散班二十人,招箭班二十人,金枪班二十人,另调步军司御龙弩直二十人,共计百人小队,皆从马,通由内殿直左班指挥使赵子明权领。”很显然,高进对军务很熟。   扈从军校皆是殿前司马步诸班直中抽调,统兵官为殿前司内殿直指挥使,这支队伍规格挺高啊,钦宗官家对他的九弟还真是呵护备至,不知是怕他不去,还是去不了,总之,护送区区这么七八个人,动静挺大,估计也是怕了。照这样说,战斗力应该是不弱才是,怎么就开跑呢?   “金兵有多少人?战力如何?统兵将领是谁?”   “金兵大约二百多人,应该是巡哨队伍,统兵将领应该是一员谋克,姓名不详。”   赵构回过头来,看见高进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笑了笑说道:“别紧张,现在我不是什么王爷,你也不是什么小兵,怎么着咱俩也骑着一匹马,算是同舟共济吧。”   高进忙低头道:“属下不敢,上下有别,不敢僭越。”   “嗯,有上下级观念,不错。不过,现在不是矫情之时,放松些,我有话问你。”赵构拍了拍高进的肩膀,笑容依旧。   “王爷请讲。”高进放松了一些,但看出还是有点紧张。   “高进啊,你怕不怕金狗?”   “不怕,今年正月间,金兵攻到开封城下,上四营不少弟兄都在城头与金兵见仗,赵指挥使当时就守在开封南城头,后来叙功右迁殿前司的。”   “好,这才是我大宋男儿本色。金兵不来便罢,来了,就让他有来无回!”   仿佛回应赵构的话一样,高进忽然叫道:“王爷低身,好像金兵追来了。”   顺着高进手指方向,左手处前方约三百步的山脚转弯处,前面大约二十余人骑马俯身疾驰,身后五十步开外,十余骑金兵追着正急,劲风掠过,“金”字大旗随风飘扬,呼喝声中,已是越追越近了。   赵构长身直立,喝道:“高进,弓箭给我,你骑马,我左你右,以箭为号,掩护来人上山。”王者号令之气,蓬勃而出。   高进急忙从马鞍上解下弓箭递上,不忘嘱咐一句:“殿下,属下弓硬,须小心伤手。”说完,牵马急匆匆而去。   抽弓在手,赵构不由赞道:“好弓!”他弯腰低身向左侧山腰摸去,心中却暗暗祷告:“你个奶奶的,历史上赵构力挽一石五斗强弓,可别是个大乌龙。”   前进了约五十步,在一个大石头后面隐住身形,赵构探头查看,看见前面之人已是驰到山脚,马速降了下来,后面金兵追得更急,已是接近一百五十步距离。殿后掩护的宋军,不时在马上回身劲射,不求杀敌,只是稍稍缓得追兵之势。反而激得金兵气焰大盛。金兵中使弓好手,也是挽弓回击,幸亏距离远了一些,又是高速奔驰之中,倒也无人被射中,只是追得更急了。   赵构静下心,仿佛又回到硝烟弥漫的战场,天地万物瞬间皆有了生命一般。这是师傅教给自己的,越是危急时刻,越要静心感受万物,为我所用。   赵构目测前方五六十步(宋一步两跨,大约一米五左右)有一条垄坎,前边几骑到此处必降速提缰。就是此处,赵构飞快扫了一眼眼前随风微摆的枯草,心里计算风速,眼瞅着敌骑逼近,唰一声从箭壶中抽出一支雕翎破甲锥,搭在弓上,单腿跪地,两膀较力弓开满月,弓弦响处,但见金兵掣旗者,已是跌落马下。   赵构姿势未动,连珠两箭,又有两骑敌兵坠下马来,敌兵追势稍缓。   “杀!”随着一声大喝,山坡右侧冲出一匹黑马,马上之人单手持枪,双脚急磕马腹,居高临下,携万钧之势冲了下去,正是小将高进。   刚一照面,借助战马冲刺之势,一名贯甲金将刚刚举起狼牙大棒,便被刺得飞了出去,余势未消,又将其后金兵撞下马来,马蹄踏处,已是命不得活。稍后的那员金兵将领猛的拨马闪过一边,恰恰躲过最后一击,高进已是透阵而出。   一个回合,远射近击,已有五名金兵丧命。   余下金兵,显然已被激怒。像是从来没有吃亏如此,四下呼喝声中,已是将高进围了起来。刚才闪过的金将,举起手中四棱棍搂头砸了下来,高进大枪顺势一拨,大棍已是砸偏,借着金兵重心前移,中门大开,高进枪如穿林之雀,“噗”的一声,枪尖入喉,顿时毙命。高进大枪不停,顺势抽枪向左横扫,“啪”,左边金兵已被抽得飞落马下一丈开外,这一抽,真是劲道十足。大枪余势不减,高进左手兜枪,一个“犀牛望月”,马上一个扭身直刺,将另一名金兵刺下马来。   呼吸之间,高进三招秒杀三敌,震慑住了余下金兵,一时竟愣在哪里,不知所措。高进便如一尊天神,堵在路上。   余下几名金兵,从瞬时的慌乱中迅速镇定下来,为首者口中呼喝几声,迅速转换队形,两骑冲出缠住高进,一人骑马奔向刚才一跌倒在地金将,俯身探爪,一是抓住金将腰间盘带,借助马跃之力,已是将其提到马上,唿哨一声,拨马向来时之路狂奔而去,另有两骑左右护住两翼,随其飞驰而去。   余下两骑,皆已是持弓在手,一人已经箭搭弓上,瞄准高进,正欲挽弓劲射,但听“噗”的一声,一只雕翎贯喉而出,将其射下马来。另一金兵愣神张望之际,“噗”声再响,仍旧是穿喉一箭,金兵倒坠下马。围堵高进二人,死战不退,被高进接连刺杀马下。至此,金兵逃走三人,携走一尸,此战,赵构、高进合力击杀金兵一十二人。    卷一 第三章 血战黄土岭(一)      金兵败走,已是无虞,赵构携弓箭走下山来,和高进合兵一处。高进已是收拢了金兵的战马,倒是一匹不曾走脱。见赵构过来,高进兴冲冲急忙行一军礼,赞道:“王爷好箭法!”   赵构(王锋,为了更贴切本书,以后章节就以赵构之名相称)也是欣喜,刚才的顾虑已然全消,心里暗想:“看来传说不假,怪不得能三箭折损金国二王子完颜宗望,历史诚不欺我。”其实,现在的赵构,集现代特种兵王锋和历史上康王赵构二者大成于一身,经过刚才一战,已是完全融合,只是他尚且不知。   “高进,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赵构在高进胸前轻轻捶了一下,望着浑身披血而立的高进,关切的问道。   高进心里一热,急忙回道:“谢王爷关心,属下无碍,溅得都是金兵的血。”   两人说话间,十几个人陆续下马围了过来,齐齐揖礼道:“属下见过王爷,救驾来迟,望王爷恕罪。”   赵构虚手轻抚,道:“危急尚在,大家不必虚礼。诸位可有损伤?”   一着圆领紫袍官服模样之人上前施礼道:“王爷忽然坠马,我等都是大吃一惊。巡哨金兵大部被赵指挥使引向他处,我等诸位大人,来转路上,又忽遇敌骑,全仗诸班太尉们死战,护卫我等先行,又亲见王爷金安,继而大发神威,劲矢退敌。大宋列祖列宗护佑,有幸再见到王爷,我等皆是心安啊。”   记忆之中,此人正是副使(此次出使完颜宗望金营,赵构为大宋告和使正使,王云为副使)刑部尚书王云,其后参议官耿延禧、高世则、王府内知客修武郎韩公裔等齐齐向赵构行礼。   几个圆领蓝衫宦官模样之人围过来嘘寒问暖,唏嘘不止,赵构认出正是蓝圭、康履、黎楶、杨公恕几个康王府旧差。   赵构走到护送军将诸班直跟前,见诸人甲胄之上血迹斑斑,已是冻痂。他一个个捶胸过去,就像回到那个战火纷飞的战场,和自己的兄弟一起并肩作战。殊不知,这些军将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之战,最敬重的,就是敢于杀府金兵的长官。作为大宋禁军最精锐的班直,一上眼,就知道几斤几两。方才赵构三箭阻敌,箭箭穿喉,已是把金兵的士气射得荡然无存,再加上神勇无比的高进枪枪见血,金兵崩溃已成定局。出身招箭班的班直,平日里总觉得自己箭术精湛,和赵构殿下一比,方觉天外有天,没的说,人家可是射的移动靶,还是高速。都传闻九皇子殿下两膀神力,精于骑射之术,想来不外乎奉迎之词居多,今日一见,似乎比坊言传说还要精进。   迎着军将们眼里炙热的眼神,赵构自己心里也是热乎乎的。他知道,这些个厮杀汉子,已是在心里接纳认可了自己。   “当下谁在指挥?”赵构问道。   当前一将上前一步,捶胸行礼道:“殿前司副使赵子亮参见王爷。”   赵构看得仔细,见赵子亮长身阔肩,比着高进还高半头,黑甲锦袍上斑斑血迹,凤翅兜鍪下,一双朗目炯炯有神。佩弓携箭,左挎手刀,右持一长柄铁锤,长约六尺,又曰“蒜头”,看上去分量不轻,可知是一位神力之将。   “可否借将军兵刃一观?”赵构笑道。   “早闻殿下神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赵子亮双手奉上手中兵器。   赵构入手便知分量不轻,感觉得有现在的二十来斤,锤柄长约五尺二寸,应是镔铁之料,八瓣蒜头如儿首,乌黑锃亮,柄端有鐏,云纹点缀。   赵构单手挽了一个锤花儿,侧身力劈,一块儿斗大青石“砰”的一声,被击个粉碎,细小石屑四下飞溅,惹得一众文官纷纷避让,而众军将们却看得眼热。   赵子亮心中一凛,康王殿下这一手,像是在坐实刚才自己之言。能单手“力劈华山”碎石,自己可做不到,浸润“蒜头”多年,闲暇之时又多和朵直的兄弟们不时切磋,一身真功夫在身,也就朵直班主,绰号“金刚”的金至刚胜他一筹。方才和金兵的遭遇战,连击金兵大小官佐二十余人,皆无一合之将。饶是如此,自忖自己在王爷手下,挺不过三招。   “王爷威武!”一干人众皆俯身称赞。   “好一件神兵利器,赵将军用它砸碎了不少金兵的脑壳吧?哈哈哈……今日一战,杀得痛快,多日里的鸟气今日终于发泄了出来,快哉!壮哉!”   “我等皆誓死追随王爷!”赵子亮接过“蒜头”,率一干众将振臂高呼。   “好,都是我大宋好男儿。不过现在我们还不能掉以轻心,金兵吃了大亏,我们还要多加防备。”   “全凭王爷调遣。”   “好!本王令——赵将军,先派哨骑前出侦缉敌情,顺便接应赵指挥使兵马回营;高进,带几名弟兄迅速打扫战场,将有用的东西收拾上来,阵亡金兵的尸体抛至山涧,别忘了把方才那员金兵的那根棍棒捡来,我瞧着怕是一件趁手的家伙;把带神臂弓的几位弟兄给我留下,你率其他弟兄,只是携带弓箭,在山脚处有一处沟坎,设置第一道防线,如有金兵来袭,百步之外不许动手,进入五十步,用弓箭招呼,先射马,不求杀敌,逼其下马步战,听令后撤上山,不许恋战;几位弩直弟兄,和我在山脊线后构筑二道防线,如有金兵转过山脚,进入百步,听令而发,每人两轮齐射。第三箭,掩护山下兄弟上山。王大人,”赵构回首招呼副使刑部尚书王云道。   “在!”王云赶紧回应道。   “你率各位大人和诸位内侍人等,收拢马匹,查探山后小路,准备不时之需。”   “遵命。”王云躬身领命。   赵构看看天色,应该是午正时分,沉重下令道:“现在吃点干粮、喝点水,一刻时后,各部按令行事,不得有误。”   “是。”诸将得令而行。   原王府都管蓝圭急忙把随身携带的干粮给赵构拿来,康王的饮食,自是丰富,计有千酥饼、五香肉筋、果脯等王府美食,赵构大手一挥,卷包走向诸位军将,曰与众军共食,引来诸军将齐声山呼,笑声不断。   山坡另一侧,西头供奉杨公恕一边吃,一边和东头供奉康履说道:“康公,我怎么感觉王爷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咱家自开府以来,就入府侍候殿下,平时王爷可不像今天这般,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康履看看仍和军士们在一起的赵构,脸色略显阴沉,道:“王爷坠落马下,吓杀我等。现在看来,所幸并无大碍。王爷自小喜武,又具神力,本具神武之相,和禁军诸班直亲近,亦是自然。只是,我也觉得王爷身上有所变化,只是一时半会,也说不好。”   “是眼睛。眼为心神,心为人主。王爷刚才的眼神,高居九天,俯瞰我等,心有家国,胸有天下;又如冬日暖阳,温暖徐徐。是我大宋之福,更是我等之幸,切勿随意猜疑一二。“参议官高世则缓缓道来。   “仲贻兄(高世则,字仲贻)高见。”康王府内知客、修武郎韩公裔拱手道。   王云、耿延禧则沉默不语,有宋一朝,崇文抑武,赵构现在和军汉们走的近,,对他们文官而言,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只是心底深处有此一念,嘴上是无论如何是不敢言语的。    卷一 第四章 血战黄土岭(二)      众人正各自揣测之时,忽听一声呼哨响起,战马嘶鸣,几骑哨探已是冲下山坡,叱喝声中,已然远去。   紧接着,赵子亮吆喝几声,又有几人随他下山,携弓箭直奔山脚。   高进领着三五兄弟骑着马奔向刚才的血战之地。他记得赵构的话,带领兄弟们先在草丛里寻找到了那员金将的四棱镔铁棍,抄在手里,感觉分量还着实不轻。在另一个死去金兵的身上看到一柄短刀,绿鞘金吞口,抽刀出鞘,其刃长四寸左右,锋利无比,是金兵常见的剔骨弯刀,高进顺手揣在怀里。看见其他兄弟已是把金兵的尸体陆续扔进山涧,于是带着大家,把搜罗到的东西一股脑用马驮上上去。   上坡上,赵构正领着剩下的四五名弩直班的校尉在山脊线构筑防线。对于一个既有丰富军事理论知识,又具有实战经验的特战队长来说,用现代战争的经验来指挥大宋禁军打一场伏击战,不知道是不是能成功呢?   御龙弩直配置的正是大宋第一神兵利器——神臂弓。说是弓,其实是弩。以檿(柘木的一种,做弩)为身,檀为弰,铁为登子枪头,铜为马面牙发,麻绳扎丝为弦。弓之身三尺有二寸,弦长二尺有五寸,箭木羽,长数寸,射三百四十余步,入榆木半笴。   御龙弩直本属殿前步军司,换句话说,这是步兵配置,不属于骑兵。大概钦宗皇帝怕自己的老九出事,让带了几具来,万一用得着呢。没成想,让赵构用在这儿,也对,神臂弓本就是防御大杀器。不过,这三百四十余步,合五百米左右的射程,赵构还是心里犯嘀咕,八八狙射程也就一千米,精准狙击也就是六百到八百米。如此来说,这就是大宋的一杆大狙啊。   赵构看了看眼前全副武装的弩直军校,问:“哪位弓箭功夫最好?”   几个人不由自主指向其中一人,齐声道:“秦风秦总教。”   赵构看去,是一短髭壮汉,年龄约三十来岁,很是魁梧。赵构拍拍他的肩膀,指了指前方大山的转弯儿处,询问道:“秦总教,看见远处山坡转弯处那棵枯树吗?”   秦风往远处瞄了一眼,回道:“看见了,殿下,大约二百步左右。”   “可否射中?”赵构颇有点考教之意。   秦风眯了眯眼,手捻了一撮土,缓缓撒开,又仔细瞅了一眼远处那棵树,背上卸下神臂弓,单脚蹬踏镫子头,双手勾弦,腰腹用力,神臂弓蹶张而开。随即箭上弩槽,单腿跪地,瞄了一瞄,稳住呼吸,但听“砰”的声响,箭如流星急射而出。   约四呼之刻,众人望见远处枯树似疾风吹过,树身劲颤,齐呼:“中了,中了。”   “好功夫!”赵构大声赞道。心里想,真不能小看古人,卧虎藏龙啊。   说话间,高进几人已是上得山来,把手里的四棱镔铁棍双手递了上来,说道:“殿下好眼力,这条镔铁棍倒是不错,还有一柄短刀,殿下或许用得着,其余东西都在马上。”   赵构接过四棱棍,手里掂了掂,说道:“分量略显轻了些,也凑合用。”又抽刀看了看,用拇指试试刀锋,又道:“短刀倒是锋利,是件趁手的家伙。”又正色对高进说道:“把其余东西通通上交高大人,给兄弟们讲清楚,以后所有缴获,不许藏私,上交归公,这是军令!”   高进昂首道:“遵令!”   “稍后,带你的人去枯树哪里,搜寻些树干大石,按我所画,前去布置,尽量摆布的自然一些。”赵构唤过高进,在地上草草画出一幅图来,利用大石、树干,粗显看出是一条“几”字型路线。赵构边画边讲,高进不时点头,少许询问几句,向高世则移交东西后,便带领着五六骑呼啸而去。   “秦风,你们几个过来。”赵构挥手叫过秦风等五人,指着地下的草图说:“你们看,倘有金兵追击,在这个位置,第一个弯儿,金兵的骑兵会减速,队形会变成横队,听秦风号令射第一箭,你们五只箭,至少要射倒四人;到第二个弯儿转过来,射第二箭,依然如此。这样,我们在第一处的阻击,回击杀毁伤金狗十人左右,如果引起混乱,应在二十骑上下;至此,如果金兵统兵之人久经沙场,会变换攻击队形,也就会进入赵将军他们射杀范围,他们有六人,会有三四箭的机会,只是射马,至少也能放翻金兵二十来人,也能减缓金兵的冲击速度。这个时候,秦风射响箭,让他们迅速后撤上山,你们神臂弓掩护,这么近距离,要求箭不落空,箭箭咬肉。稍后,你们合兵一处,赵将军他们听到第二声响箭,全部上马,从上往下冲杀金兵左翼,你们神臂弓在山上,只管射杀最有威胁之人,掩护骑兵冲杀,但位置不许越过前面山脊。任务是否明确?”   “属下明白。”秦风六人齐齐躬身行礼。   赵构挥手让他们准备,自己眺望远处枯树位置,高进几个人依然还在忙碌,但依稀可见第一条攻击线,已是稍有章法。几处拐弯处的障碍,设计得有模有样,咋一看,还真像自然形成。“看来以后得重点培养培养高进,这个小伙子领悟能力很强,难能可贵的是知道举一反三,是颗好苗子!”赵构毫不掩饰对高进的喜爱,已经把高进圈进自己的“小圈子”里了。   赵构疾步下山,来到山脚赵子亮处,见几个人兀自伏在山脚各自寻找庇护之处,却是毫无章法。赵构唤过赵子亮,半是指示半是训诫说道:“阵地阻击,最重防护之术。你们下来多时,怎么连个掩体也不曾做好?”   赵子亮搓着手,讪讪说道:“弟兄们平时只知道上阵厮杀,您说的,有些我们都还是第一次听说,所以……”   “所以就马马虎虎,赵将军,你也是统兵一将,岂不知惜兵胜过惜己,此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赵构叱喝道。   “属下知错了”见赵构脸色不对,赵子亮忙躬身认错。   赵构也叹口气,道:“仓促之间,也是为难你等。”说话之间,手却不停,不一会儿,已是用大小石块和枯树枝,构建了一个简易掩体,前边还用枯草做了遮蔽。赵构指着这个掩体说:“你们几个看清楚吗,照此构建,地点分别在这儿、哪儿、还有哪儿。”赵构指着不远处几个地方说道。几个地方连接起来,恰巧是一个三角形伏击圈,彼此可互为照看,不留死角,又能巧妙避开金兵骑兵直线冲击。   赵子亮虽不曾见过此等阵势,毕竟也是统兵多年,古今兵法也有许多通用之理,当下一看就懂。心中暗暗称赞:“九王殿下终非常人,此等布置,我等皆不如”。下定决心,定不让九王殿下失望。   赵构又叮嘱道:“听响箭信号快速后撤,不许恋战!”   “遵令!”赵子亮等八人齐声回答。   赵构叫过赵子亮,低声叮嘱道:“刀剑无眼,嘱咐兄弟们小心,你也一样,本王需要你们活着。”   赵子亮眼中一热,忙低头回答:“谢殿下厚爱,我等谨记。”   赵构用力拍拍他的肩,说了句:“我去看看高进他们,应该回来了。”   赵构回身上到半坡,就见远处高进几人已是上马回奔,片刻功夫已经回到坡下,下马和赵子亮他们打诨了几句,看见赵构正看着他们,急忙牵马上山而行,回来复命。   高进上得上来,向赵构行礼道:“殿下,都弄好了。”   赵构回道:“弟兄们辛苦,高进,你让几个兄弟们,连你们和赵将军他们的马儿一起,给马喂点干粮,喝点水,一会儿怕是要交战,马匹不能没了体力。你过来一下,我交代你几句。”   高进回头安排道:“吴大哥、吴二哥,你们几个按殿下吩咐,把咱的马儿照顾好,一会儿还指望着出力呢。”   为首一人笑道:“高兄弟放心,有我们呢。”言罢几人转身而去。   赵构笑道:“都是豪爽汉子。”   高进说道:“吴大哥侍候马可是一把好手,这次护驾殿下,所有马儿都是吴大哥从左右骐骥院精心挑过的,都是吊过的。”高进跟着赵构边走边说。   “哦,吴大哥会养马?”   “回殿下,吴家三代在骐骥院当差,那是家传的手艺。看见吴大哥手里牵得那匹青白杂色马吗?那是方才那员使棍金兵将领的,吴大哥回来就牵着不撒手,我们笑话他,他就是笑,说我们不识货。”   高进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是想和赵构唠嗑,全没有和一个王爷之间的顾忌。赵构恰恰喜欢高进这点,不功利,没私心。   “好,得空了,一定讨教讨教。”   说话间,两人走到山坡右侧,赵构指着一处低洼处,说道:“高进,你等六人一会儿埋伏于此,听第二声响箭,骑马全力杀出!听第三声响箭收兵。”   “高进明白。”   “去吧,把我的意思给弟兄们讲清楚,注意安全。”   赵构布置完毕,和高进一起返回山头。高进自去领人布置,赵构立在山头,整个巡视一遍,力求不留死角。古代冷兵器战争虽说和现代战争不是一回事,但“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兵危凶险,人命关天,他不得不小心行事。   看了一会儿,他翻身向后山走去,哪里,还有一帮子“贤臣近侍”呢?也得安抚安抚才对。    卷一 第五章 血战黄土岭(三)      大金东路军右帅完颜斡离不帐下猛安(猛安,金兵千夫长)额鲁赤这一天真是郁闷懊恼。随右帅征南以来,一路势如破竹,破真定,陷大名,直扑黄河北岸,只在磁州,遭到宗泽所部顽强抵抗。右帅命右副监军挞攋率军绕路南下,在魏县李固渡渡过黄河后,直扑大宋东京开封府。想想一路上儿郎们掠夺甚丰,儿郎们孝顺自己自然更是丰厚,营中的那个南朝娇女虽说不甚欢喜,但伺候人的功夫,却是大金北国之地的女子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尤其是晚上……   可这一切,现在都被破坏得一干二净。先是得到军令,所有哨探斥候要注意宋朝的一个九王子,说是什么告和使,务必接入大帅营帐。挞攋命他专门负责此事,额鲁赤一天之内连续派出三个百人巡骑,沿磁州、滑州一线前出巡哨,多半天过去了,左右两个巡哨队伍陆续回营,说是没有遇见什么九大王。只是磁州一路,至今还没有回营,看看时辰,应该返回了,巡哨不会出去这么远,肯定出事了。   “纳鲁平时最是心细,虽有些贪财沾点小便宜,但这么久不回,也没有儿郎回来报信,许是遇上麻烦了。”额鲁赤用马鞭轻轻敲打着手心,心里琢磨着,越琢磨越不对劲儿。他冲出大帐,亲率帐前亲军百人,上马呼啸而去。   纵马沿纳鲁小队巡查路线疾驰,额鲁赤心里越来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跟随宗望大帅征战多年,平辽攻宋,大小阵战无数,每有危险,总会有这种感觉,也说不上是什么,就是心不静。   眼看接近磁州府辖,大帅曾严令,不许轻易招惹宗泽所部,以免坏了大事。按路程,纳鲁应该就在左近,怎么一人一骑也没见着呢?   “大人,快看!”一亲兵惊叫道。   顺着亲兵手指方向,右手边约四五百步距离,一座大山的拐角,前面三骑拼命催马狂奔,后面约百十步,大约五六十骑追兵追势正急。额鲁赤马鞭用力一抽,当先冲了过去,后面众亲兵急忙纵马跟上。   四五百步距离,马儿全力冲刺,相对而行,也就呼吸之间。二百步距离,已是看清,前面三骑正是金兵服饰,当先一人马上还趴着一人,一动不动,不知死活。后面两人不时回身挽弓劲射,不求伤人,只求阻敌。   眼看三骑已是进入大队金兵弓箭射程之内,追兵顿时勒马减速,眼见不能,追兵倒也果断,呼哨一声,拨马而回,只留下一地烟尘。   三骑到了大队金兵马前,勒马而停,下马跪地不语。金兵军法严厉,主将战死,亲军扈从不力,全部要处死,三人自知不能以免,便只有伏地请罪。   额鲁赤看到马上尸体,眼前一黑,晃了一晃,心头无名火起,扬起马鞭,“啪”的一声,抽在当前一人脸上,瞬时,一道深深的血印布在其脸上,献血顺着脸颊流淌而下,其却一动不敢动。额鲁赤气急用力,手劲儿自然不小,此人脸上抽搐几下,依然不敢一动。   “你们两个,护送纳鲁尸体回营,自行去领罪。耶律修,你带路,吾等将杀尽南朝小儿!”   说完,掣起右手狼牙大棒,向前一指,大喝一声:“杀!”当先纵马疾驰而出,一众金兵扈从呼啸而去。   额鲁赤现在满脑子都是怒火,只想用手中大棒,敲碎宋兵脑壳。南下攻宋以来,从来没有吃过如此大亏,一百人小队只回来三个活的,还搭上谋克纳鲁(谋克,金兵百夫长)的性命。纳鲁自小跟随自己,出生入死,屡立战功,手上功夫很是了得,一根镔铁棍舞起来,连自己也得十分小心应对,挞攋几次想把他要去当折合亲军,自己没有舍得,惹得挞攋从自己手里索去了好几坛大宋好酒。刚提拔纳鲁当了自己的副手,几场大战没有损伤,没想到折戟在此。   想到这里,额鲁赤更是恼怒,方才瞥了一眼,是宋军马军惯用的长枪所杀,一击破喉,身上没有其他伤口。额鲁赤心中战意炽热,恨不能亲手杀之而快。   额鲁赤率兵直追,金兵哨探坐骑皆是良骏,逐渐拉近了距离。但见前面宋军加紧逃命,已是即将转过前面山脚。额鲁赤狼牙棒向上一举,往前一压,其后的大旗随即猛地斜指前方,金兵呼喝声中,战马骤然提速,已是全力冲刺。   瞬间转过山脚,地势平坦,见前方宋军即将驰过前方山包,额鲁赤猛抽一鞭,胯下战马发力一窜,已是冲在前面,后面扈从亲军见状,急忙各自猛抽坐骑,紧紧跟上护卫,否则主将遇险,都得吃挂落。   紧追之间,忽然前面道路一棵枯树干倒在路中间,几块巨石零零散散的散布左右,在这数九隆冬季节,几株枯树倒也正常。额鲁赤轻带马缰,向右小转,马速已是降下来,随后亲军依次跟随,但整体队伍的速度依然大大降低,队伍队形也由锲形攻击变成横队。   就在此时,额鲁赤骤觉心头一紧,下意识双脚猛地磕了一下马腹,马儿吃痛一窜,但听耳边“咻、咻”声响,正是大宋神臂弓特有的木羽箭声,身后惨叫之声骤然响起,额鲁赤来不及回头,但见前方又是枯树横卧,方知这绝不是自然之功,而是人为之势。   额鲁赤大喝一声:“儿郎们散开,加速冲过去!”俯低身子,再次猛磕马腹,战马“嘶嘶”一声长鸣,后腿发力,猛地一纵,从树干上飞越而过,冲出了这道障碍。   额鲁赤血灌瞳仁,已是被激起心中万丈戾气。南下以来,何曾如此窝火,还没有照面,对方神臂弓已经给了一个下马威。耳边“咻、咻”声再起,额鲁赤凭借这次羽箭划空之声,已知对方人数不会超过十人,儿郎们已经越过障碍散开冲刺,损失不会太大,只是,这仗,打得窝火憋气。   极速冲击中,眼角扫过,见几骑已经越过自己冲在前边,知道自己的亲卫上去了,这是他们的职责。额鲁赤稍作冷静,快速打量一下战场形势,刚才的宋军已经冲上山岗,隐隐约约在山头上聚集在一起。自己人数依然占优,额鲁赤两臂两臂平举发出信号,金兵攻击队形的左右两翼齐卷而上,正是利用其人数优势一字平推,金兵凭借此战术,屡屡大败宋军。   忽的局势突变,“咻、咻”的木羽声中,突然“嗖、嗖”的强弓之声夹杂其中,眼见前边亲卫已是倒下一片,或马或人,皆中箭扑地,攻击势头已被压制。   耳边忽闻“磁儿”一声响箭穿云,顿时山脚冒出五六个宋军,徒步快奔上山,额鲁赤大怒,提缰跃马,直追而去,得了便宜便要跑吗?额鲁赤胯下端的是一匹良驹,唤作“乌云踏雪”,随其征战多年,最是精通人性。觉到主任急切之心,四蹄发力,一窜数步,几支雕翎擦身而过,惊险万分。惊呼之间,额鲁赤只觉眼前一道黑影疾驰而至,多年战场直觉让他瞬间作出反应,马上一个侧身,一支劲矢掠甲而过,擦出一溜火花,撞得肋下隐痛,倒是惊出额鲁赤一身冷汗,心里暗暗惊诧:“如此力度准头,怕是大金国射雕手也不过如此,看来今天遇上劲敌了。”耳边忽然又一声响箭,顿时杀声四起,从山坡左右两侧各自冲出两支伏兵,人数不多,但气势如虹,居高临下,纵马直冲,势头凶猛。尤其左翼一将,一柄“蒜头”骨朵势大力沉,才交手,就有五六名儿郎被杀翻马下,无疑,这是大宋的一股精兵。   金兵毕竟人多,不少战马被射毙的金兵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纵步呼叫而上,死战不退。山上同样冲出一支宋军,当先一人,双手持一柄斩马刀,犹如战神下凡,遭遇之将,皆是一刀毙敌,一柄大刀,舞得犹如风车一般。   额鲁赤正欲拍马杀出,陡然见护在身前的金兵犹如被一巨物撞击,飞出了马背。眼光扫出,但见一锦袍之人手持四棱镔铁棍,棍头一点,又将另一名金兵击杀马下。瞬间,连杀两员金兵亲卫,手中兵刃,正是纳鲁之物。   额鲁赤不敢大意,一催战马,“乌云踏雪”小步发力,已是来到锦袍将前,额鲁赤人借马力,双手举起狼牙棒,“力劈华山”,劈头砸下。    卷一 第六章 血战黄土岭(四)      赵构早就注意到了额鲁赤,人猛马贼。一箭没有射中,也是出乎意料,料到敌将不简单,恐是个惯战将佐。见额鲁赤拍马杀来,当下也不心怯,自忖臂力惊人,虽然额鲁赤骑马,自己也是毫不示弱。   额鲁赤“力劈华山”,势大棒沉,又借马跃之力,赵构身子一侧,狼牙棒擦身而过。让过一击,赵构拧腰垫步,双手搂棍,也是一招“力劈华山”,身子高高跃起,搂头砸下。额鲁赤马上两膀用力,“举火烧天”向外硬磕,两人纯粹要较一膀子力气。“铛”得一声巨响,赵构的四棱棍飞了出去,额鲁赤双手户口震裂,两膀发麻,身子在马上晃了两晃,一头栽了下马来。兵刃虽都脱了手,明显得,额鲁赤没有占到便宜,一棍子让赵构从马上揍了下来。   来不及再捡兵器,赵构随手抽出短刀,欺身直扑额鲁赤。额鲁赤也抽出佩刀,大叫一声迎身而上,毫不畏惧,死战不退。但额鲁赤运气不好,碰上赵构,其一身特战功夫最擅长的就是短身肉搏,一招毙敌。额鲁赤刀刚举起,赵构不退反进,已是欺近入怀,额鲁赤反应也是不慢,撒刀收臂,想勒赵构脖颈,还未收臂,只觉左肋一凉,瞬间眼前一黑,已是倒了下去。   赵构一刀毙敌,脚不停步,一金兵吆喝着大踏步飞奔而来,举刀就剁,赵构不等金兵下劈,手中利刃已是划过其脖颈,一道血箭激射而出,金兵撒手扔刀,双手捂着脖子倒下。   又有三四名金兵四下围了上来,皆是额鲁赤亲卫,但见额鲁赤俯身在地,一动不动,知道已是凶多吉少,作为亲卫,唯有死战。四人皆是棍棒之将,将赵构围在当中,四人进退有度,互为攻防,训练有素。   正相持之间,忽听木羽破空之声,一支羽箭飞来,将一名金兵射得透胸而出,余劲未消,金兵倒飞而出。其余金兵惊诧之际,赵构已然发动攻击,手中短刀飞出,一持棍金兵咽喉血箭飙出,不等棍子落地,赵构已抄在手中,顺势横扫,一金兵连人带棒,被击飞五六步远,口中喷血不止。另一金兵举棒下砸,未等势落,赵构单臂长舒,手中长棍已是杵在金兵胸前,“喀拉”声响,金兵胸骨尽碎,倒折入内,心肺已是破碎,鲜血从口鼻迸出,扑地而亡。现在方知,当年师傅为什么让自己每天用棍头点千层纸一千次,曾记得师傅言道:“枪怕摇头棍怕点。棍棒之术,精妙在巧;巧之妙用,棍头一点。”   不及多想,赵构迅速审视当下局势,山上坡下,已是分成好几个战场,战群或大或小,皆在死战。金兵仗在人多,但主将已死,士气大跌,已经没有刚才的锐气。己方虽然人数不多,但能在战场存活下来的,无一不是精锐之士。加上看到赵构身先士卒,击杀金兵统军主将,宋军气势大盛,逐渐将金兵逼下山坡。   赵构转身寻到自己刚才被震掉的四棱镔铁棍,还是觉得这个棍子称手一些,又收回短刀,插在腰间。看到宋军逐渐控制住局势,金兵气势虽减,但兀自死战不退,倒也给宋军带来不小的杀伤,眼见几位弟兄先后倒下,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在这里待的时间不短了,磁州救兵到现在不见踪影,反倒是金兵先到了,中间是不是出了岔子。想到自己一行告和使的行头,有什么蹊跷,也是说不定,要速战速决。   想到这里,赵构飞奔下山,不远处一处战团,三四名宋军被七八名金兵围着,左突右冲,情况煞是危急。一名宋军一个不慎,腿上被扫了一刀,顿时跌倒在地,金兵反手一刀,跌倒宋军眼看要命丧刀下。一条乌黑长棍及时挡在宋军身前,赵构挡住致命一击,顺势抬腿一个正蹬,踹在金兵胸前,胸骨尽碎。双手阴阳握棍,前点后杵,又有两名金兵命丧棍端,赵构顺手横扫,正抽在另一金兵背上,金兵顿时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人已是飞了出去。眨眼之间,连杀四人,宋金优劣之势立时转换,赵构如虎入羊群,余下金兵在其手下根本没有一合之力,宋军但见赵构一条大棍如风车儿一般,“点、扫、劈、箍”,棍之四法,运用之妙,让宋军高喝不止,士气大振。   赵构正横扫金兵,忽听山头呼喝之声大起,放眼望去,但见山脚之处,一彪人马疾驰而至,当先“宋”字大旗迎风舒展。见宋军救兵已至,金兵更是无从恋战,呼喝一声,抢马四散而逃。   “呵,哈……”不远处依旧传来呼喝之声,夹杂着兵刃撞击的叮当声响。赵构拎着镔铁棍走过去,见高进已和一金兵交上了手,旁边两名弟兄已是受伤撤了出来,赵构认出其中一人是吴家老二。   赵构问道:“怎么回事?临了还挂了彩。”   吴家老二低下头,忿然道:“这小子功夫硬得很,不小心失了风。”   赵构问道:“伤得厉害吗?”   “不碍事,刀尖扫了一下。”吴老二躬身回答。   赵构拎着棍子走了过来,高进一条大枪和一员金兵双手刀已是打得“叮叮当当”煞是激烈,双方均是功夫了得。赵构大声道:“高进,不要伤他性命,留活口。”   “你们依仗人多,算什么好汉!”金兵退后一步,双手持刀,眼盯着赵构喝道,却是一口地道的汉语。   赵构闻言望去,见被围金兵辫发散乱,甲胄已是不整,只一张右脸上,蚯蚓般一条血痕,已是成了紫色,看上去平添几分戾气。   赵构见此人在重兵环围之下,毫不胆怯,心下也是敬重。他挥挥手,让手下散开,对他说:“我大宋男儿何须依仗人多,看我擒你。”   说完,把镔铁棍递给高进,空手来到他面前,说道:“高进,你帮他把铠甲卸下,这样利索。”   但见那名金兵缓缓把刀放下,举起双手,高进从后把铠甲帮他卸下。他随后活动了一下手臂,说道:“你不用兵刃,我也不用。你能败我,我跟你走,如果我赢……”   “我放你走!”赵构朗声说道。   “好,一言为定。”   赵构直身而立,双脚不丁不八,眼睛盯着他一动不动。他知道赵构不会主动出手,大喝一声,双手劈胸抓来,又快又狠,只要抓住,他非常有信心把赵构摔个七荤八素。赵构脚下不动,腰间发力,身如弹簧一扭,已是让过来招,右手刁手一扣,左手顺势搭上反压,右手猛地用力别肘,右脚插步一靠,“砰”的一声,金兵已是腾空被摔在地上,不等反应,赵构跨骑而上,一个“锁喉技”,将其擒服。赵构两膀得多大劲,顿时勒得他脸红脖子粗,大脑已是有点缺氧,方知自己远不是对手,赶紧拍拍赵构胳膊,以示认输。   “嗬!嗬!嗬!殿下威武!”宋军高声齐呼。   但见那员金兵狠狠得一拳砸在地上,定是心中懊悔不已。但愿赌服输,其也是一条汉子,随伏地叩首道:“耶律修叩拜将军!”   “耶律修?大辽人?”赵构倒是没有想到,有此一问。   “耶律修……惭愧。”耶律修低头低声答道。   赵构正想细问,只见赵子亮伴随一贯甲老者和一中年大汉并肩走了过来,未等赵构发问,老者已是躬身揖礼道:“权知磁州州军事、河北义兵都总管宗泽拜见康王殿下。护驾来迟,臣死罪。”   身后大汉一并揖礼道:“殿前司左班都指挥使赵子明护驾不力,有罪。”    卷一 第七章 初见宗汝霖      “文仗李纲,武看宗泽”,这是赵构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位大咖啊,而且是心中颇为敬重之人。“有我在,绝不会让这位六十六岁的老将三呼‘过河’而亡的历史悲剧重演!”赵构心里暗暗发誓。   宗泽见赵构没有回答,以为赵构还在生气自己救驾来迟,心里甚是惶恐,忙低头再次请罪道:“微臣有罪,但凭王爷责罚。”   赵构双手急忙扶起宗泽,打量这位老帅,但见其脸色略显憔悴,颏下一部花白胡须,双目却是炯炯有神,同样望着赵构不语。   赵构有力摇摇宗泽手臂,眼里满是钦佩,动情说道:“宗大人言重,磁州一州之力,对抗上万金军而不败,为我大宋幸存转圜之地,大功也。宗大人辛苦了!”   又抬手扶起赵子明,道:“赵将军机警过人,犯险诱敌,我等众人方有机会脱险,有功。弟兄们辛苦,损伤大不大?”   “回禀王爷,共计亡三十一人,重伤二十二人,轻伤没有详细统计,估计也有十几个人。我等无能,折损已是过半。”赵子明低头答道。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要注意汲取教训。弟兄们遗体可曾带回?”   “沿途遭遇战伤亡的弟兄还未找回,方才战死的弟兄,已经收敛安置。”   赵构长处一口气,缓缓说道:“弟兄们跟随我出来,不是出来送死的。虽说兵战凶危,在所难免,但都是上有父母高堂,下有子女绕膝,一战而亡,对于家庭来讲,不啻折损一人而已,乃是天大之祸。倘若连尸首也不能见着,皆是我等无能,不能护得周全,将来怎么面对老父老母慈目双泪?怎见后辈小儿呼喊问询?”说到这里,赵构已是虎目含泪,声音哽咽。   再看众军将,已是泪洒衣甲,宗泽想起磁州血战,也是唏嘘不已。   “不抛弃,不放弃,是我等军人袍泽应尽之义,子明将军,派出骑兵小队,多带战马,把阵亡将士的尸骨和重伤未归的弟兄都找到,带回来,一个不能少,战场上,不能抛弃一个战友,此为以后军令,违者斩之!”赵构正色下令道。   又扭头轻声对宗泽说道:“还烦请宗大人派本地熟悉之人带路,也方便快捷一些。”   宗泽郑重回礼,道:“王爷高义,是我等之福,敢不从命!”随即回身下令其亲军小队听命协从。   赵子明回道:“我亲自带队去找,保证一个不落。”   “王爷,属下请令同往?”赵子亮上前答话道。   赵构笑笑,道:“真是打仗亲兄弟啊,也罢,多个人,也放心。去吧,找到之后,直接回磁州。”   赵氏兄弟躬身行礼,翻身上马,高喝道:“左班、箭班小队,每人双骑,随我出发,其余小队通归高进指挥,护驾王爷前往磁州。”说完,带领众军呼啸而去。   宗泽道:“王爷,天色已是申时,我等护卫王爷先行回磁州休息,顺便等待消息,可否?”   “全凭大人安排,我就当一回甩手掌柜的。”赵构难等开一回这等大咖的玩笑。   宗泽也是笑道:“方见王爷一招擒敌,又听众军齐赞殿下功夫了得,听此番……耶律修所言,”宗泽一指一直远远跟在身后的耶律修,向赵构挑起大拇哥夸赞道:“方才击杀金兵大将,乃是金兵东路军右帅宗望帐下有名的猛安大将额鲁赤,此人骁勇异常,今命丧王爷手中,也是天道昭彰,报应不爽。我大宋能有殿下英武之人,率我等共抗金兵,实是我大宋之福,我万民之福!”   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再次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小看古人大智。刚刚小激动了一把,老头一顿高汤灌下来,差点把自己绕进去。老头作为磁州知州,还能不知自己的使命?告和使!是前去乞讨讲和的。莫不是因为自己的穿越,小蝴蝶翅膀多闪了几下,历史车轮稍稍偏轨了?   还真说不准,历史上,赵构一行在磁州也是稍作停留,立即南下相州,原因就是磁州军民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对王爷不能动手,对官老爷和属下人等可不客气,结果,堂堂告和副使、刑部尚书王云就让人活活揍死了,也直接导致康王赵构和宗泽产生嫌隙,加上相州知州汪伯彦一鼓动,赵构心想:“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我闪……”让汪伯彦护拥着,去了他的老窝。单看这一点,汪伯彦可比宗老头狡猾得多。古代从龙之功,都是要封侯拜相的。可不,赵构一上台,这小子立马当上了左仆射、同平章事,官居左相。   现在宗泽话里有话,“率众抗金”,这不是和钦宗大哥交给自己的任务满拧吗?可自己穿越而来,这“告和使”的使命也就结束了,可不该你宗老头说出来啊,这叫僭越。替上位者谋,做,可以,但不能说,你比领导还聪明吗?古人讲“守拙”,哎,宗老头,你就这么急猴猴的说出来,让我这“告和使”怎么接话?你看不见我也是大杀四方,但从不讲话吗?时机未到,时机未到啊。老头,咱再等等,啊。   赵构摸了摸腰间赵桓走时钦赐的玉带,毕竟是兄弟之间骨肉相亲,一份责任沉甸甸的,同样压在他的心头。   “宗大人”赵构回头招呼道。“最近金兵情况如何?开封可有战报传递?官家情况如何?”   宗泽道:“回禀王爷,磁州、滑州、开封一线,已是敌我势力交叉纵横,主要是各地勤王之兵时间、地点、没有协调统属,各自为战,不能聚合成力;据探报,金兵西路完颜宗翰大军已在河阳渡过黄河,直扑东京;东路完颜宗望大军攻陷真定,已近绕路渡河南下;恐怕不日就要合兵开封城下,局势堪忧。”   宗泽知道实际情况要严峻得多。各地勤王之兵不仅互不统属,而且观望态度居多,都不想成为第二个张叔夜。(张叔夜在开封首次围城之时,尽起勤王之兵上万,冲进开封城,却又再次被金兵围困,成了孤军)。想到这里,宗泽向赵构望去,刚才赵构给宗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是赵构通杀金兵的功夫多高深,而是方才最后的一席话,深谙统兵之道。大宋本就文强武弱,一个能和武夫谈笑风生、有情有义的王爷,天潢贵胄,大好青年,无疑让宗泽心中希望之火渐升。可经历过哲宗、徽宗、钦宗三朝的老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赵构是个什么人物呢?朝中大小朝臣皆云:“康王目光如炬,好色如父,侍婢多死者,花花太岁是也。”   但今日一见,宗泽但觉坊间所传不真,其所作所为,完全是一副忧国忧民之境界,也不像被酒色掏空的样子,反倒是有一些让人琢磨不透的感觉。   和宗泽以及一干人众来到山坡顶,赵构将王云、高世则等使团众人介绍给宗泽,宗泽略微回礼,看得出,老头还是有成见的。赵构也不点破,事情千头万绪,得慢慢来。怎么说,大家也是劫后余生,又是不折不扣的一次大捷,大家伙心情还是有些激动。赵构扈从诸位将士已是彻底臣服赵构,军队里,哪个当官的本事大,不怕死,能领着大家伙儿往上冲,打胜仗,又能体恤部下,大家就服谁,古今如此。   高进把“追风”牵了过来,道:“王爷,‘追风’。”赵构伸手接过缰绳,“追风”已是嗅回到它熟悉的味道,在赵构身上蹭个不停,欣喜不已。赵构轻轻拍拍“追风”的脖颈,感觉到马身已是清理干净。高进又道:“吴大哥已是把‘追风’照料的很好,干粮、温水均已经喂过,换了一副肚带,马身擦过了。”   正说着话,吴家老二牵着额鲁赤的那匹“乌云踏雪”过来,向赵构行礼道:“王爷神力,应陪双驹。这匹马儿,唤作‘乌云踏雪’,也叫“乌云盖雪”,通体毛色乌黑似缎,四蹄节处生有簇状白毛,出自大辽西域;殿下的‘追风’,脑门白旋,唤作“千里一盏灯”,乃左骐骥院不二良驹,同属‘黑骏三奇’之一,耳如削竹,眼似垂铃,腹平尻翘,鹰胸羚肋,蹄如扣龟,端的是一匹好马。只是这匹‘乌云踏雪’新丧其主,殿下还需耐心调教一番。”   赵构不知是何缘故,对通体黑色的骏马颇有偏爱。这一点,倒是和王锋极为一致,故笑道:“吴家二郎有心了,但不知黑骏另一奇叫什么?”   就好像挠到了吴老二的痒痒肉一般,吴老二呵呵一笑道:“王爷,另一奇叫“抱月乌龙驹”,相传乃大唐尉迟恭坐骑,其色黑中透紫,光华非凡,胸前一缕白迹,形如弯月,大宛良马,乃三奇之首。”   “哦?有机会倒是想见识见识这‘抱月乌龙驹’。”   “属下定会留心在意。”   “那就有劳吴家二郎了。”赵构接过“乌云踏雪”缰绳,将其系在鞍上,两匹黑马倒是没有“敌我意识”,反倒是相处融融。   回头冲宗泽道:“宗大人,时候不早了,咱们就去磁州再叨扰宗大人吧。”   宗泽忙拱手道:“王爷言重,能入我磁州小憩,乃我等军民之福,殿下请。”   说完,大手一挥,磁州军士引路前行,行军队形变换扈从阵势,自有军马携带阵亡将士遗体,队伍向磁州方向疾行而去。    卷一 第八章 磁州起风云      赵构、宗泽一行人等回到磁州,已是酉正时刻,天色渐黑。宗泽出城之际,已是安排康王住处,就在州府不远处,原是哲宗元祐三年,磁州一工部致仕侍郎中府邸,曾任工部磁州官窑署理,挣下一个偌大家业。后子孙不孝,逐渐没落。宗泽来磁州以后,就把他征用过来,权作临时驿舍,一些慕名而投者,多安排于此先行住下,再做商议。赵构来到,自是腾了出来,里外打扫干干净净,作为赵构一行的临时行在。   一应事物自有留守管事处理,赵构诸人简单洗漱完毕,宗泽已在正厅备下酒席。赵构一行有王云、耿延禧、高世则、韩公裔四人,蓝圭、康履两位王府内官伺候,磁州方面宗泽主陪,余者还有磁州通判沈周,录事参军卢卓,自是宗泽心腹之人。   赵构本想推辞宴请,曾言还有将士未归,心下不安。宗泽劝慰,说是已安排人手前去接应,一有消息,自会前来禀告。赵构深思一下,感到不能推脱,大宋朝文贵武贱,实行以文驭武,自己一天只是和武将亲热在一起,想起一干人众瞧向自己的眼神,已是略显疏远之意,就是王府旧人,也畏惧些个,看来自己还是没有完全融入这个社会,尤其是当下。   既然答应下来,赵构本意是想和宗泽单独小酌,后来想想,跟随自己出来,这一天担惊受怕,众人也需安抚安抚,便扩大了酒宴规模,宗泽自是照办,他也想借此一探这位康王殿下真正目的,自己也好心中有数。   酒是当地有名“风麴法酒”,新酒初酿,用当地磁窑大罐深埋地下最少三年,方可开封品尝。宗泽在接收此府时,无意之中在后院起出十几坛,已是有了年份,今天拿来招待赵构。赵构一闻,知道这不过是酿造米酒,大宋还没有蒸馏酒,都是酿造酒,度数也就在十度左右,和啤酒差不多,要不怎么会有武松十八碗酒过景阳冈,成就打虎英雄美名。   赵构端起酒杯,说道:“宗大人,诸位臣公,小王离京已有四日,不知京师安危如何,心里惶恐不已。”他低头抚摸腰间玉带,缓缓说道:“离京之际,圣上自解御带赠吾。殷切之情,溢于言表;期盼之意,尽在无声。构,既为人臣,且为御弟,上不能为我主分城下之忧,下不能替黎明解战火之难,惭愧不已。这第一杯酒,遥祝我官家安康吧。”说罢,往南遥拜,宗泽诸人一并举樽共拜,揖礼至尊,皆唏嘘不已。   赵构端起第二杯酒,正色道:“自宣和七年(1125年),金虏南犯,我大宋军民多是豪杰之士,李伯纪一己之力,力保京都不失;中山、太原、河间、真定等城下,河北置制副使种师中、建武军节度使王禀、真定知府李邈、守将刘翊……倒下我大宋多少不屈男儿,就在今天,磁州路上,又有多少大宋男儿血洒疆场,我等能有今日,全凭我大宋有如此热血之士,这第二杯酒,祭奠我战死沙场之大宋英烈!”言罢,举杯致敬后,缓洒于地。一众紧随而敬。   “这第三杯酒,”赵构端起酒杯,对宗泽一礼,道:“宗老,各位大人,如今山河破碎,敌酋虎视眈眈,觊觎我大宋久矣。宗大人临危受命,权知磁州一干公务,上任伊始,整饬军政,抚慰民心,痛击来犯之敌,为我大宋于动荡漂泊中,激发军民人等抗击之心,功不可没,此酒,当敬宗老!”   “敬宗老!”众人高声同举。   宗泽顿时五内沸腾,热泪双流。急忙还礼道:“折煞我等,万万不敢当王爷如此大礼,此皆是我等应尽之责,分内之事。”   赵构搀起宗泽,和他一饮而尽。   复入席,赵构马上换了一副脸色,和席上诸人把酒论道,先是劝慰王云、耿延禧等随从人等,安抚安抚;有随和的请教沈周、卢卓等磁州官员当地风俗人情,绝口不提自己一行之事。   席间磁州通判沈周倒是和赵构谈笑风生,毫无拘谨,录事参军卢卓倒是有点沉不住气,婉转得提了一句,让赵构打了一个太极,圆了过去,也是不得所言虚实,只好作罢。看两人私底下眉来眼去,赵构心想:“宗老头这是让这两个人来摸我的底儿啊。”转瞬之间,热热闹闹的酒宴之上,反倒是有点诡谲风云。   言谈话语之间,反倒是让赵构套出不少信息,知道宗泽以其河北义兵都总管名义,广发檄文,各处勤王兵马尚不得知,反倒是各地义军、乡兵有不少相应,河北草莽之中,也有消息不断传来,共举大旗;宗泽不仅把磁州经营得如铁通已般,还建议自北而南,邢州、相州、郑州、洛洲各自屯兵二万,一州有事,五州呼应。如遇金兵大军,五州之兵合聚十万之众,可保黄河一线、两河之地无虞。这是一个当下较为稳妥可行之计,可见宗泽对当前形势的估判和对策可谓上也。   不过,有一点是,宗老头对人心的把握,还是乐观了一点,单凭自己一个“河北义兵都总管”的临时官衔,还远远不能驾驭如此大事。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有些残酷,这,就是事实。   戌时正点左右,赵氏兄弟回来了,进厅禀报,损伤弟兄已经全部找到带回妥善安置。赵构温言安抚,亲赐热酒暖身,让宗泽安排洗漱饮食,特意叮嘱多些酒肉,诸军辛苦多时,嘱咐赵氏兄弟让弟兄们多吃些,暖和暖和身子,开特意嘱咐,让兄弟们隆冬季节,洗个热澡,好好休息。赵氏兄弟领命而去,皆是感动不已。   宗泽拱手道:“王爷爱惜部下,部下何惜一命。王爷驭人有方,我等不及。”   赵构笑道:“宗老过誉,小王怎敢和您相比。不过是有感而发,军旅之事,暇时还需讨教一二。”   “王爷客气,今日领兵前去,未到战场,已是触目惊心。首闻所经防御一线,皆是王爷所耳提面命,老夫看罢也是心惊不止,也曾有所怀疑。次闻金兵仓皇逃窜,主将殒命当场,竟是王爷手刃,我等叹服。最后亲见王爷一招破敌,让其臣服,方知所闻不假。哈哈哈,如不是老儿年迈,说不定还要亲自讨教讨教呢。”宗泽心下舒畅,也是口无所忌,全不顾沈周一个劲儿的眼神。   卢卓端起酒杯,向赵构一礼,道:“我等小吏,也曾闻王爷神勇,说实话,有些不信。今日随大人出行救援之路,亲见王爷神技,禁军班值的弟兄,都对您心服口服。您不知道,哪个弩值秦风秦总教,也是大名在外,许多乡兵弓箭手,都是他的信徒之,那也是个倔人,今天在私下,却没少听他称赞殿下,您最后力擒哪个耶律修,大伙儿可都是亲眼所见,陈都统都信服,说自己可做不到。哪个耶律修,一路上和高押班也是惺惺相惜,聊个不停,话里话外,他本是大辽皮室军出身,一身功夫很是了得。不是辽帝昏聩,也是有着大好前程。可在您手里,也就一招,我们都服您,天佑大宋,我薄酒一杯,敬王爷!”说罢一饮而尽。   赵构哈哈大笑声中,也是一饮而尽。花花轿子众人抬,赵构也是不能免俗,奉承话,总是爱听,况且又是事实,更爱听。   听到耶律修三个字,赵构向后招招手,蓝圭乖巧得走过来,附身而听,“让高进一会儿把耶律修带到后院,我有话要问。”赵构道。   “小的遵命。”蓝圭悄声退去。   赵构朗声笑道:“各位大人,今天也算虎口脱险,这也是天怜我等,还能为我大宋留此残躯。王大人、耿大人、高大人、韩大人,我等不速之客,前来叨扰地方,是否也要表示一下心意呢?”   王云等四人,俱起身离座,举杯共祝,席间气氛顿时活跃。只因席前得到王爷叮嘱,严把口风。酒已半酣,诸人均是高居庙堂之人,论起人际转圜,都是个中高手。一时间,觥筹交错,其乐融融,也为当下肃杀之气中平添了几分祥和。    卷一 第九章 赵构收人心      酒至亥时末刻,赵构称乏,宗泽人等告退。回到后院,见高进带耶律修已经等候多时。   赵构问道:“高进,驻地府禁如何?”   高进回礼道:“王爷,府院上下,皆是殿前司诸位班值轮流值禁,府外各街已是宵禁,由宗帅亲军负责。赵都知职责外府守护,赵指挥使职司内府,命我率秦总教、吴家兄弟老大吴进忠、散班左吉、任霄等十五人,在殿下内院当差。”   “当值口令是什么?”赵构发问。   “赵指挥使请王爷赐令。”高进忙回答道。   “口令:‘天佑’,回令:‘大宋’。”赵构道。   高进得令后,急忙让人前去赵指挥使处回令交差。赵构对高进道:“你和我走。”高进一指旁边的耶律修,问:“他怎么办?”   “一起跟着。”赵构边说边向外走去,高进和耶律修一起紧紧跟着,高进又招手唤过左吉一起。左吉手上擒拿功夫十分了得,分筋错骨,手段狠辣,院子里地方小,长兵刃折腾不开,有他在,高进放心许多。   一行四人来到前院,赵构问道:“伤兵在何处安身?医官可曾瞧过?”   高进引赵构来到西偏房,一溜偏房得有五六间,透着暗黄色的烛光。赵构正要推门而入,听一人在里面大声宣讲:“你们是没有瞧到,俺可是王爷救下来的,那金狗也是厉害角色,没曾想金狗当中也有使刀好手。俺张大梁一身功夫也是不赖哩,也吃了哪金狗一刀扫在腿上,跌倒在地,其他兄弟接应不及,俺心想,这下可他娘完了,老子还没有娶媳妇儿呢,俺娘还等着俺抱孙子哩。正在这时候,金狗的刀举起就剁,俺眼一闭就等死哩。正在这时候,一条长棍拦在俺面前,是王爷拦住了那一刀,俺还没有看清楚咋回事儿,那金狗就飞了出去。我和几名弟兄血战多时也没占到什么便宜,殿下一条大棍,金狗没一合之战,尽皆丧命,那是天神下凡……”   听到这,赵构朗声大笑,推门而入:“哈哈,什么天神,我等皆是凡夫俗子而已。”   见屋中,昏黄的烛光下,五六人或躺或坐,当中一人侧坐在通铺之上,正讲得起劲儿,见有人进来打断了其兴致,正欲发火,细看之下,忙欲站起行礼,却是腿一软,差点跌倒。一双手适时搀住他,正是赵构。   “张大哥小心些,腿伤未好,还要注意才是。”赵构扶他坐下,拍拍他肩膀,说道。   “王爷,属下不敢。我……”张大梁低头不敢再说。一个亲王称呼你兄弟,你无论怎么回答,都不妥。这点规矩,他还是懂的。能入选班值,不是勋贵之身,就是高官之后。   “我什么?你们随我出京,一路扈从,危急时刻出身入死,卫护安全,我从心里把你们当兄弟,都是一起杀过金兵见过血的,当得起。从今往后,咱们都兄弟相称。要是觉得不妥,明面上可规矩一些,私底下,就是兄弟。要不就是看不起小王!”赵构假装恼怒,语气严厉起来。   看见高进一个劲儿使眼色,大家伙儿也不再矜持,齐声回道:“我等遵命便是。”   赵构大笑道:“对吗,这才是好兄弟们。”他拉住张大梁的手,关切的问道:“怎么样,伤得厉害不?上药了没有?”   “王爷关爱,属下感激。伤得不重,刀尖扫了一下,刚才郎中过来又上了一次药,感觉好多了。”   看到屋里只有一个火盆,温度还是低了。回头命高进道:“你去告诉府里管事,每个伤兵屋里,多加一个火盆,注意烧足了再端进来,小心煤气中毒,我会知会宗帅。”   “此等小事,殿下吩咐,我等立即照办。宗帅吩咐过,一切听从殿下之人安排。”门外忽然有人接过话头,一人推门而入,急匆匆向赵构揖礼道。   “免礼,尊驾是……”赵构来不及多想,问道。   来人站起身来,灯光下,但见来人身材不高,身形略瘦,大约三十来岁,微须,只是双目炯炯有神,颇有一些风采,显得极为干练。屋外隐约还有几人跟随而来。   “小人吴福,是此宅管事,宗大人已经吩咐,要服侍周到。方才看到各屋尚缺少厚帘,已经命下人自库中取来分发各处;几处受伤太尉住所,宗大人特命我等亲自照看,带郎中给太尉们再看看伤势;小的先去后院,嘱咐下人要备好洗澡热水,王爷亲自战场杀敌,劳顿一日,可当洗浴一番,方好休息;听下人讲王爷已经赶往前院,定是惦记这些受伤太尉,所以急匆匆赶来,还是让王爷分心了,是吴福办事不力,还请王爷责罚;今幸遇王爷,也是我吴福之福。”   一席话下来,侃侃而谈,面面俱到,一副恭顺模样,既有下人应有的敬畏,又有一家管事的气魄和能力。赵构一打眼,就对吴福印象不错。心下暗想,借机会试探试探,如果忠诚可靠,不妨将此人要来当个管事的,应该可用。   想到这里,他嘴上一笑,道:“吴管事辛苦,安排得很好。小王会向宗大人给你等请功。”   吴福忙躬身道:“小的可不敢,能伺候王爷本已是天大福气,惟恐侍候不周,能得王爷点拨一二,已是祖上阴德庇护,微末之力,岂敢邀功。”   话以至此,赵构便不再多说。自有随从郎中进来查看诸人伤势,清理、换药、包扎,皆细心照料。赵构在旁叮嘱道:“天气寒冷,要注意保暖,还要注意伤口,所用绷带,严格消毒,不能出现感染。按时服药,不可大意。”   旁边郎中一边忙活,一边夸赞道:“没想到王爷也精通伤科之术,所言皆是要义,有些话,我在军中服侍多年,也是都一次听说,这‘消毒、感染、’还请王爷解惑?”   赵构也是明白过来,一不留神,把后世的名词说了出来,当下也就随着话头,解释怎么“消毒”,“感染”症状是如何,怎么尽可能避免,一屋子的人听的是恭恭敬敬。   郎中叹道:“早知如此之法,可救我大宋多少男儿!开水、蒸煮高温消毒之法,既方便,有实用。王爷当是大智慧,苏佗景钦佩之至,万望不吝赐教!”说罢长揖至地。   赵构暗想,以后得抓紧把蒸馏酒搞出来,高度酒,消毒效果很好,如果酒虫们嘬一口,哈哈……放在现在,就是无限商机啊,搞,一定得搞!   吴福冲苏景道:“苏呆子,又发呆症。王爷现在哪有空啊,咱们先陪王爷公务要紧。”   苏佗景一愣,赵构笑笑道:“无妨,有劳苏郎中了,有机会,本王也倒是想讨教一二呢。”   说话之间,一行人已是屋进房出,所有伤员住所已是查看一番。遇有较重伤者,赵构干脆亲自示范,做成三角巾和绷带两种常用包扎物,仔细讲解不同部位、不同伤情的处理和包扎,怎么缠绕,怎么打结,“环行法”、“蛇形法”、“螺旋形法”、“反折法”等等,对于一个特战队长来讲,这些只不过是小儿科而已,但对眼前的这些人,赵构无疑是神,心里只是会想:“皇家贵胄,见识果然不同凡响。”在苏佗景眼里,堪比心中圣人华佗、张机(张仲景,名机),能就近聆听,怎不心情激动?   “……看清楚了吗?就这样。以后战场之上,自己都要掌握一些救护知识,学会一些技能。还是那句话,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赵构处理完最后一个伤员,拍拍手,站起身,环顾四周,对满屋子的伤员说道。   没等众人回声,张佗景已是随手拿出了随身笔册,激动得颤抖不已,对赵构言道:“王爷能否开恩,让小人记录图绘,以惠济万民?”欲知在过去,每一行业都对自己本行的核心秘术都是秘而不宣的,甚至对子女也是有所保留,何况对外?知识产权保护,也是很严格的。   吴福面色有些紧张,急忙上前道:“王爷赎罪,这苏郎中是有名的苏呆子,仰慕医界前辈华佗、张机,改名苏佗景。心里只有医道,凡有方药,必穷尽其力所有而得,以至于家徒四壁。这货至今未曾成家,一半原因皆因如此。是个憨货,不过,手段确实高明。王前失仪,还望王爷海涵。”   赵构呵呵一笑,道:“无妨,苏郎中尽管记录。等有的空闲,小王本就打算给军中兄弟们讲一讲,都是我大宋之兵,战场没有倒下,在后方更不能倒下。方才救助之术,只是临时处理,还需和药剂、膏剂、针灸等结合使用,佐以充足的饮食、休息,方可痊愈。这是一门综合性学问,有的是时间和苏郎中探讨。”   苏佗景已是跪倒在地,颤抖的声音道:“大善!大善!大宋有王爷,实是我大宋万千黎庶之福。小人代天下苍生叩谢殿王爷恩惠。”   赵构扶起张佗景,道:“你医好我一干弟兄,就是谢恩啦。”   “小人当尽全力。”张佗景再次行礼道。   众人簇拥着赵构看望完伤员,又围着府院转了一圈,查看警卫情况和四周地形,又叫来赵氏兄弟各自吩咐一番,才和高进、左吉、吴福等人回到后院住所,说是要泡个热水澡,留下高进和耶律修,其余人等各自散去。吴福想了想,叮嘱了手下几句,也留了下来,就怕赵构有事呼唤,也好随时听用。    卷一 第十章 夤夜巧谋划         赵构回到住处,自有下人准备妥当。火盆烧的很旺,略显一点烟气,赵构吩咐高进把窗户支起一点,让他和耶律修在堂屋等候。他把自己泡在大木桶里,水温很好,这时候,赵构需要好好静心想一想、捋一捋。   赵构并不害怕冲锋陷阵,他相信,凭自己合二为一的一身功夫,放眼当下,没有几个能超过自己,论起战场生存,更是遥遥领先这个时代。但他也很清楚,中华文明五千年,能传承下来,历久不衰,自有生存之道。古人的智慧,万不可小觑。   现在首先要做的,第一是成立自己的嫡系军队,“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伟人早有精辟定论,掌握了军权,就掌握了主动。先把架子搭起来,目前来看,扈从班值将领赵氏兄弟以及剩余不到五十人,一天下来,恩威并使,应该算是心腹班底,但还需说透,尤其是各班首领。这几天先给他们洗洗脑,彻底收为己用。至于中兴四将,赵构最想见到的,当然是岳飞,这可是自己打小心中的英雄,既来之,不错过,更不放过,自己一定要让岳飞这杆大旗,插遍白山黑水,插遍千里走廊,成为自己开疆拓土的先锋。   其次是谋臣,自己的短板就是武有余而文不足。王云、耿延禧,历史上有名的主和派,包括耿延禧的老子耿南仲;汪伯彦在历史中,应该是先前见过一面,历史上的赵构以“皇兄之命难违,须继续北上”敷衍了一把,但其曾上书宋钦宗《河北防御十策》,那就不能说是完全的主和派,单从履历来看,崇宁二年(1103年)的进士,学问能力还是有的。黄潜善不同,同为进士出身,此人德行有亏。汪伯彦也就是个投机分子,想提前站队,站对了。如果汪伯彦是真小人,黄潜善就是个伪君子。这两个在历史上曾是自己的左右手,名声极差,但又真实存在,按照存在即合理的逻辑,应该有这两人的位置啊。“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是为袭明。”历史上的赵构没有用好,不等于自己不能用,关键看怎么用。这算是给自己出了个难题吧。   关键是李纲,这个时候,李纲被贬四川建昌(今四川西昌),自己的官家哥哥二次被围,才想起复用李纲。历史上,李纲也正是因为开封城破,二帝被虏,投在康王手下,但后来颇受汪伯彦、黄潜善排挤,政坛上难有作为。   “李纲,李伯纪,我来了,希望你不要辜负于我,即使逆天命,我也将义无反顾。”赵构首先想到的是,要让这个大宋飘摇之中的中流砥柱,在重写的历史上,留下华彩的一章。   至于其他人等,自己大旗未树,还不能着急,自己现在还是“大宋告和使”,还不是宋高宗,徐缓图之,方为王道。现在急需内外消息,先把情报部门弄起来再说,这可是一柄自己的利刃,也是暗刃,还是要心腹才行。   想到这儿,赵构起身,胡乱擦拭了一下,穿衣而立。冲外叫到:“谁在外边?”   “蓝圭在。”   “让高进把耶律修带进来。”赵构已是迈步来到中厅。   不一会儿,高进已是带耶律修进来。赵构挥手让蓝圭下去,又对高进说:“你出去门外守着,让各位弟兄离开一些。”高进领命出去,又听悉悉索索之声逐渐远离,知道护卫已是避开。   赵构有机会再次近距离打量耶律修,见他跪在地上,已是换上大宋服装,只是一头小辫还有个性的披散着。洗漱一番,整个人已是精神了不少。脸上的一道伤痕已是处理过,但看上去,还是狰狞了一些。低着头,不敢直视赵构,态度恭恭敬敬,   赵构坐下来,缓声问道:“耶律修,可吃好?身上衣服可曾暖和?”   耶律修低头俯身道:“谢大王宽宥,小的安好。”   赵构笑道:“我不是什么大王,乃当今圣上九弟,大宋康王赵构。”   耶律修一怔,其实他一路上早就心有所疑,只不过高进口风很紧,没有提到更多信息。他们一路巡查,其实就是专为这位九王爷而来。至于为什么,他这样的五十夫长,小队官,也只是从纳鲁口中知晓一二,听闻斡离不大帅曾和这位王爷有过交际。只不过一直不信其大宋王爷身份,就在于赵构第一次出使金营所表现出的无惧无畏。又听说和斡离不大帅比试箭法,不分高下,一度让斡离不大帅恼怒,说大宋官家哄骗大金,派一个替身来,毫无诚意,让大宋官家换一个真正宗室王爷。官家无奈,只好遣肃王赵枢替回赵构。后得知赵构乃是徽宗九子,封康王,在诸王之中,最是有胆略谋识,更兼一身武艺,力大无穷,双臂挽斛米举之前行数百步,人皆骇服。宋时一斛米,相当于现在一百一十市斤,足见其天生神力。斡离不懊恼不止,还一度让粘罕看笑话,开玩笑说他放走了大金一个最厉害的对手,而这个对手还是大摇大摆让他请出去的。这次南侵,斡离不曾点名让赵构担任和使,就是想再次扣住赵构,挽回失去的颜面。   本来他们一队最先碰到的,就是赵构一行。可不知是阴差阳错,还是历史就该如此转了一个弯儿,纳鲁这个憨货没有听从他的劝说,言道区区大宋百人,他还没有放在眼里。其实,耶律修知道,纳鲁为人极是贪财,他是看中了这是一股“肥羊”,欲杀之而抢光,完全忘记了额鲁赤的交代。   纳鲁一声呼哨,众金兵呼啸而上,弓弦响处,对面宋军已是倒下四五人。对方也不含糊,一轮箭雨,己方也倒下十来个。这下把纳鲁激怒,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眼见对方分兵阻击,诱敌而走,耶律修再次提醒纳鲁注意对方逃走之人,见对方倒地士兵,身上所着甲胄所持兵刃,皆精工制作,应是大宋禁军精锐。可纳鲁急红了眼,只带了少数亲军追了上去,没曾想遇到赵构设伏,折了进去。不是耶律修带人拼死抢上,真可就死无葬身之地。饶是如此,耶律修也知道,仗打到这个份上,随从人等,已是死罪。只不过,他遇上赵构捡了一条命而已。   惊惧之下,耶律修一五一十,把这些知道的零零碎碎的消息,都告诉了赵构,反正在他心里,这个新主人,比起纳鲁和额鲁赤来,自己感觉要好上许多。自己在大辽,也想凭借一身武艺,搏一个功名,没曾想辽天祚帝昏聩,让大金三战而亡,正应了那句话:“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耶律修的主帅投降,无奈之下,耶律修跟着降金。但在大辽降将的使用上,大金国一直是有戒心的,对于耶律修出身皮室亲军,更是戒心重重。耶律修有胆有识,一身功夫在身,也就做个五十夫长,远远不能进入大金猛安谋克级别。所以,才有像额鲁赤这样大金猛安,随手就抽,视之如奴。   反观自己这一日,败军之将,但是赵构一句话,军中无人辱之,倒是和自己亲近不少,尤其是高进,更是嘘寒问暖,犹如兄弟。开始以为不过是其笼络人心而已,自己降金当初,也是如此,可后来随赵构慰问伤员一行,让其彻底臣服。赵构能屈降尊身,亲自为伤员换药裹伤,和一干军汉称兄道弟,耶律修所闻所见,大辽的王爷做不到,大金的王爷也做不到,大宋的王爷做到了。由此认定,此人乃自己一生之中的明主,值得自己为之一生服侍,终无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