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这是在江州五星级大酒店的豪华套房里。 厚厚的绒布窗帘拉得很紧，一丝光亮也透不进，中央空调的凉气发出轻微的丝丝声，落地灯的光线温馨而柔和，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乔楷梁穿着睡衣靠在宽大柔软的床头，两手交叉放在小腹部，像欣赏猎物一样看着从浴室走出的叶心仪。 这个平日冷艳高傲的漂亮少妇，此刻却低眉顺眼，穿着粉色的浴衣，还未完全吹干的头发随意披在肩上。 少妇浴衣领口处一片雪白，隐约可见两道美丽的圆弧，圆弧下两团鼓鼓的东西，修长的浑圆小腿从睡衣下摆露出，浑身散发着诱人的成熟味道。 乔楷梁眼神迷蒙，心怦怦直跳，一股热流在小腹涌动，眼前这个娇美少妇，可是江州日报社社花，才貌双全的名记者，不知多少男人对她想入非非而不可得。 但此时，她却即将成为自己身下的猎物。 看着叶心仪屈辱而又无奈的神情，乔楷梁心里涌出巨大的快意。 要不是自己在面试中一举战胜她成为副总编，又分管记者部，平日对自己冷傲相对的叶心仪能这么乖顺吗？ 面对自己压在她上面的现实，这娘们即使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也不敢说半个不字，也不得不听从召唤乖乖来到这里。 乔楷梁越想越得意，越得意小腹的热流越急速。这热流让他呼吸粗重，如牛犊般喘息起来。 “脱——” 乔楷梁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还有些颤抖。嘶哑是因为紧张和兴奋，颤抖则来自于欲望的征服和驱使。 叶心仪紧紧咬住娇嫩的嘴唇，眼睑轻颤，白皙如玉的俏脸一片绯红，带着一丝苦涩颤手伸向浴衣带子…… 浴衣缓缓滑落，此时在乔楷梁看来，滑落的不是浴衣，而是对这个女人最后防线的彻底攻陷。 随着浴衣滑落在少妇脚踝，一条曲线优美白花花娇嫩嫩的美人鱼呈现在乔楷梁面前。 乔楷梁瞬间两眼发直，使劲吞咽着喉咙，看着虽不情愿却不得不从的赤条条美人鱼，再也按捺不住强烈的冲动，一把将叶心仪拉上床…… “啊……”少妇似乎受到了惊吓，本能反抗了几下，青葱白玉似的胳膊来回摆动，火热的娇躯扭来扭去，但随即被乔楷梁的疯狂所淹没…… “邦邦邦……” 正在酣畅处，忽然一阵粗暴的敲门声响起，把乔楷梁从梦中惊醒，吓了一大跳。 乔楷梁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浑身是汗，心跳剧烈，下面还石更石更的。 看看四周，哪里是五星酒店豪华套房，哪里有美女少妇，自己分明躺在家里卧室的床上，卧室的门开着，床头灯亮着，枕边放着明天准备面试的资料。 我靠，原来刚才是一个梦！ 春梦无痕啊。 乔楷梁遗憾地摸了摸脑袋，真可惜，刚才这个梦实在太真实了，尤其是叶心仪那娇媚的身躯，温热的触感，让自己…… “邦邦邦……”粗暴的敲门声又响起来。 乔楷梁看看时间，半夜11点半，不由恼火，尼玛，哪个丧门星半夜敲门，打搅了老子的好梦，好不容易能在梦里征服叶心仪一次，却就这么被破坏了。 突然又想，难道是老婆章琪出差突然回来了，忘记带家里钥匙？ 第2章 章琪在市广电局上班，最近工作忙，时常有调动，有时一去就是大半个月。 乔楷梁迷迷瞪瞪打开门，愣了，门口站着三个陌生人，一女俩男，女人在前，俩男在后，三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你们……干嘛的？”乔楷梁有些发懵。 为首的女人齐耳短发，皮肤白皙，一身黑色套裙，半高跟鞋，看起来37、8岁的样子，身材绰约，仪态雍容，带着成熟女人的风韵，只是神情非常冷淡。 女人上下打量着乔楷梁，看他睡衣下面支着帐篷，心一跳，眉头一皱，这小子刚才不知在做什么春梦。 “你是不是江州日报社办公室主任乔楷梁？”女人声音不大，但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逼人气势。 乔楷梁点点头：“对，我是乔楷梁，你们是……” 女人掏出证件在乔楷梁眼前一晃，不容置疑道：“市纪委三室办案，乔楷梁，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乔楷梁顿时困意全消，眼皮狂跳，卧槽，他们怎么找上自己了？ “请，请问我犯什么事了？”乔楷梁结结巴巴道。 “什么事你自己清楚，现在请你穿好衣服立刻跟我们走。”女人的口气很严厉，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看这架势，乔楷梁知道此刻多说无益，赶紧回屋穿上衣服跟他们下楼，上了一辆黑色轿车，女人坐在副驾驶，两个年轻男子一左一右把自己夹在后座中间。 黑色轿车开出小区，不知要去哪里，大家都沉默着。 乔楷梁此时心里忐忑又焦急，自己明天就要参加面试，让他们这么一折腾，会耽误大事的。 前几天，乔楷梁参加了江州市组织的公开招考，报的报社副总编职位，在300多名考生中笔试第一。 报考这职位的还有报社记者部主任叶心仪，她的笔试成绩比乔楷梁少了0.5分，屈居第二。第三名是市文化局一位科长，比乔楷梁少4分。三人都取得了明天面试的资格，因为第三名成绩和前两名差距较大，所以竞争主要在乔楷梁和叶心仪之间展开。 乔楷梁和叶心仪的关系很一般，甚至互相抱有敌意，并不是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而是因为报社党委书记兼社长李有为和总编辑文远不合。 此次乔楷梁和叶心仪报考副总编，分别得到了李有为和文远的支持，他们都希望在报社班子里增加一个自己人。 对此次面试，乔楷梁志在必得，决意在面试中一举战胜叶心仪，压在她上面，迈上副总编的坎。 乔楷梁盘算地很完美，当上副总编后，一定要分管记者部，到时叶心仪可就是自己下属了，不怕她不听话。 没想到就在这当口，自己突然半夜被纪委的人带走。 乔楷梁心里很惶恐，自己确实没犯什么值得他们出动的违纪事情啊，难道是别人的事牵到了自己？ 别人又会是谁？ 一路胡思乱想，黑色轿车开到郊区一家酒店门口停下，大家下车，女人走在前面，两个年轻男子挟着乔楷梁的胳膊进了酒店，直奔电梯，去了5楼一个普通单间。 房间里一张单人床，三张椅子和一张桌子，桌子边放着一个射灯架子。 女人指指桌子对面的椅子，对乔楷梁道：“坐——” 乔楷梁坐下看着他们，心里困惑又不安，可又不知该说什么。言多必失，在这种场合，说错一句话会造成无法弥补的后果。 第3章 女人和一名年轻男子坐在桌子对面，另一个年轻男子倒了杯水放在乔楷梁跟前，然后看着女人，带着恭敬的口气：“张主任，我先出去了。” 女人点点头，年轻男子关上门出去了。 乔楷梁立刻明白过来，心里一颤，这冷艳的女人原来是纪委三室主任张沛。 市纪委三室分管市直宣传系统20多个单位，张沛虽然是女流之辈，但在圈子里威名鼎鼎，就任三室主任刚两年，宣传系统已经有2个正处，5个副处，13个科级干部被她查办。 张沛的丈夫几年前因公殉职，因为她办案铁面无私，加上平日不苟言笑，经常穿黑色衣服，圈子里人送外号黑寡妇。 宣传系统的干部无不谈张变色，唯恐哪一天被她请去喝茶。 没想到自己今天落到她手里了！ 张沛看着乔楷梁，口吻没有之前那么严肃了，甚至有些温和：“乔楷梁，喝口水。” 乔楷梁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然后看着张沛：“张主任，你们带我来这里是……” “乔楷梁，我们今天带你来这里，是按照办案程序，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问你一点事，希望你本着对组织负责的态度，积极配合我们。”张沛的口气更加温和，甚至还笑了一下。 张沛笑起来很好看，颇有成熟女人的韵味。 但乔楷梁此时无暇品味，这女人越是笑，就越说明问题严重。 乔楷梁忙点头：“好的，张主任，我一定配合。” “你谈一下李有为违法违纪的事吧。”张沛开门见山，右手无名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乔楷梁脑袋嗡地一下，坏了，老板出事了！ 乔楷梁私下称呼李有为老板。 当初乔楷梁从江州大学毕业回到老家三江县，参加县里公务员考试，以总分第一的成绩考取县委宣传部科员。因为乔楷梁做事勤奋，又有眼头，深得时任县委宣传部长李有为的赏识。李有为调到江州日报社担任一把手后，把乔楷梁也调了过来，一步步提拔为办公室主任。 今天下午乔楷梁还接到了李有为的电话，李有为对他明天面试的事很关心，特地叮嘱了一番注意事项。 对李有为的关心，乔楷梁是很感动的，因为他知道李有为最近忙着和市广电局长楚恒竞争市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 虽然李有为和楚恒现在都是正处，和常务副部长平级，但常务副部长是宣传部二把手，下一步进步的空间显然要大得多，所以二人都在极力争取。 没想到李有为突然出事了，事先毫无征兆。 乔楷梁此时很懵逼，自己是李有为在报社的亲信，所以纪委的人才会找自己，说不定此时李有为正在这酒店某个房间里接受询问。 这可怎么办？ 李有为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在这时候出事？ 为什么纪委的人偏偏在自己即将面试副处的前夜把自己带走？ 这只是巧合？还是…… 乔楷梁既困惑又恐慌，只感觉脊背发寒。 从三江到江州，跟了李有为这么多年，他的不少事自己是知道的，虽然大事不晓得，但吃吃喝喝收受礼物的事还是知道不少。 张沛现在这么问，一定是掌握了李有为什么事，但到底是哪些事呢？是一些还是一件？是自己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 第4章 如果只是吃吃喝喝收受小礼品的事，恐怕李有为不会被两规，一定是涉及到了较大数额的钱财。 乔楷梁突然想起一件事，心里倏地一惊。 几个月前，一家纸厂老板请李有为到温泉度假村玩，是为了给报社印刷厂供应新闻纸的事。李有为那天带自己去的，泡完温泉用晚饭的时候，李有为接到市委宣传部长唐树森的电话有急事先走了，留下乔楷梁继续应酬。 吃饱喝足后，纸厂老板安排车送乔楷梁回城，上车前，纸厂老板递给乔楷梁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礼盒，说自己前段时间去法国考察，给李夫人买了套法国化妆品，李书记有事走地仓促，没来得给他，请乔楷梁转交。 纸厂老板特地叮嘱乔楷梁一定要把礼盒当面交给李有为。 乔楷梁没在意，答应着上了车，回到家把礼盒往茶几上一放。 章琪听说是纸厂老板送给李有为夫人的法国化妆品，来了兴趣，非要打开看看，乔楷梁也没阻拦，不就是女人用的化妆品嘛，看就是。 章琪小心翼翼打开礼盒包装，突然叫出声来，乔楷梁过去一看，也怔了，盒子里哪里是化妆品，分明是两根黄澄澄的金条！ 乔楷梁忙把礼盒原样封好，叮嘱章琪切不可把这事说出去。 第二天一上班，乔楷梁就把礼盒送到了李有为办公室。 跟了李有为这么多年，这是乔楷梁唯一知道的他收受贵重礼物的事，难道张沛问的是这个？ 想了想，不管纪委掌握的是不是这事，都不能说，李有为对自己不薄，自己不能做对不住他的事。 于是乔楷梁做出积极配合的样子，开始谈自己跟着李有为被请吃请喝、公款旅游、收受小礼品的事，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乔楷梁清楚，自己说的这些无碍大局，虽然违反了某些规定，但到不了李有为被两规的程度。 听着乔楷梁的交代，张沛的表情越来越冷，敲桌面的无名指也停住了。 等乔楷梁终于住了口，张沛冰冷的目光紧紧盯住乔楷梁，那眼神似乎要刺穿乔楷梁的内心。 乔楷梁不敢对视。 沉默半天，张沛开口了：“乔楷梁，你的态度很不老实，在回避主要问题。” 乔楷梁眨眨眼：“张主任，我态度很老实啊，真的只知道这些，其他都不知道。” “真的吗？”张沛嘴角带着一丝讥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乔楷梁，“再好好想想。” 乔楷梁干脆地摇摇头：“对不起，张主任，别的我真不知道。” 张沛冷笑一声：“乔楷梁，既然你这么说，那我给你一点时间好好想想，想想对抗组织审查的后果，想想自己的前途。我知道你天亮就要参加报社副总编面试，而且你笔试第一，可不要因小失大啊。” 张沛的话显然带有警告的意味，如果态度不老实，重则扣上包庇的罪名，轻则要挨纪律处分。 想到天亮自己就要走上竞争副总编的面试场，和叶心仪一决雄雌，想到迈上副总编台阶后的美好前程，乔楷梁脑海里翻腾着，一边是海水，一边是火焰，说出那事，等于给李有为落井下石，不说，难逃眼前这一关。 到底该何去何从，乔楷梁在焦虑犹豫中煎熬着，忽然张沛又说了一句话，让他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第5章 “乔楷梁，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往前一步海阔天空，退后一步万丈深渊。” 说完张沛出去了，另一个男子进来坐在张沛位置，两人沉默地看着乔楷梁。 乔楷梁高度紧张起来，张沛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知道了那事？还是在诈自己？ 思忖再三，不管她知不知道，不管是不是在诈自己，都坚决不能说，不然如何对得住自己做人的良心，如何对得住李有为多年的栽培？ 乔楷梁开始和对面两个男子大眼瞪小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两个男子极有耐心，默不作声看着乔楷梁。 不知不觉天色大亮，乔楷梁浑身疲惫，有些支撑不住了。 这时张沛回来了。 一个男子对张沛摇摇头。 张沛冷若冰霜，走到乔楷梁跟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口气生硬道：“乔楷梁，你可真顽固，实话告诉你，你知道的事，我们是有确凿证据的，现在是找你完善证据链，你再执迷不悟，会彻底毁了自己的前途。” 乔楷梁沉默不语，这娘们一定在继续诈自己，任她怎么诱导，自己就是不说，看她有什么办法。 看乔楷梁就是不开口，张沛火了，这家伙真是头倔驴，看来不能对他太客气，要来点狠招才行。 “不交代就不让他走，不许他睡觉，看谁能熬到最后！”张沛怒喝道。 一听张沛这话，想到今天马上就要开始的面试，乔楷梁内心涌出一片恐惧，又心急如焚，尼玛，自己唾手可得的副总编要毁在黑寡妇手里！ 两个男子随即站起，拉上厚厚的窗帘，关了房灯，室内一片漆黑，突然，“啪”一声，一道强烈的光柱直冲乔楷梁射来，刺地乔楷梁一时睁不开眼。 半天乔楷梁睁开眼，自己这边一片雪亮，对面却什么都看不到。 “乔楷梁，你就是铁嘴，我也要给你撬开。”黑暗处传来张沛发狠的声音。 乔楷梁突然被激怒了，尼玛，用这种办法来对付老子，老子豁出去了，就是不说，打死也不说。 乔楷梁紧闭嘴巴，咬紧牙根，两眼瞪着对面的黑暗。 时间在慢慢过去，一会听到高跟鞋出去的声音，张沛走了。 过了半天，乔楷梁眼皮开始打架，昏昏欲睡。 “不许睡——”黑暗处传来一声暴喝，伴随着拍桌子的巨大声音。 乔楷梁一个激灵睁开眼，身体晃了几下，努力坐住。 一会儿，乔楷梁又开始打瞌睡，刚要闭眼，黑暗处又是一声暴喝。 如此不知折腾了多少次，乔楷梁的大脑疲惫到了极点，眼前开始出现幻觉，一会看到自己荣登副总编宝座，鲜花美女簇拥，一会看到李有为失魂落魄带着手铐被押上囚车，一会又看到自己因为包庇李有为被撤职查办…… 人生恍如一场梦，自己此时不知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乔楷梁的心情在悲喜间交织轮回，神经在崩溃的边缘艰难游动。 “乔楷梁——”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个声音在耳边炸起，接着一张女人冷艳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 乔楷梁猛地一个激灵，浑身打了个颤，使劲摇摇头，努力睁大眼，张沛正看着自己。 射灯灭了，窗帘拉开，外面是黑天，看得见万家灯火。 乔楷梁迷糊中意识到，又一个黑夜来临了，白天已经过去，自己已经错过了面试，副总编宝座和自己失之交臂了。 第6章 “乔楷梁，你可以走了。”张沛道。 乔楷梁摇摇晃晃站起来，喃喃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可以走了，李有为刚才已经交代了那事，和纸厂老板交代的正好吻合，你现在说不说对我们来说都没有意义了。” 张沛冷冷地看着乔楷梁，虽然对乔楷梁的不配合很生气，却又觉得这小子不同凡响，办了这么多年案子，能在自己手下坚持到底不交代的，这小子还是第一个。他虽然年轻，却浑身带着一股不屈，还很讲义气，只是这不屈和义气害了自己的前程。 一听张沛这话，乔楷梁意识到李有为果然是因为金条那事被两规的，自己虽然死撑着没说，李有为却终于熬不住交代了。 乔楷梁心里一阵悲凉，硬挺着身体走出房间，身后传来张沛冷酷的声音：“乔楷梁，你对抗组织审查，后果很严重，我们会向你单位通报的……” 乔楷梁没有做声，脑子懵懵的往外走，下楼上了来时的黑色轿车。 回到家，乔楷梁神情还是很恍惚，虽然极度疲乏，但毫无困意，一夜之间靠山轰然倒塌，等待李有为的不知是怎样的处理，但几乎可以肯定，这两根金条足以让他功名扫地，甚至会进去。 李有为倒了，自己在报社就没了靠山，今后的路该如何走？ 又想到今天的面试，乔楷梁强打精神打开手机登陆考试网，一看成绩，叶心仪总成绩第一，文化局那位科长第二，两人一同进入考察名单。 乔楷梁明白，只要考察没什么问题，副总编非叶心仪莫属。 唾手可得的副处就这么和自己擦肩而过，乔楷梁很沮丧很心痛，把手机一扔，大脑最后一根神经轰然崩塌，当即昏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直到第二天上午11点才醒过来。 乔楷梁简单吃了点东西，换了身干净衣服，出门前对着镜子照了下，努力做了个正常的笑脸，然后出门去报社。 进办公楼的时候，同事们见了乔楷梁纷纷避开，躲在一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乔楷梁知道他们为什么避开自己，知道他们在私语什么，大树倒了，没人会再像以前那样见了自己毕恭毕敬了。 乔楷梁刚进办公室，内线电话响了，文远打来的，让自己过去。 在报社，虽然文远和李有为都是正处，但李有为是报社党委书记兼社长，显然比党委副书记兼总编辑文远权力更大。 李有为在报社向来一手遮天，说一不二，文远在李有为的高压下，除了管理编采系统，报社行政、经营等事务难以说上话，又不敢和李有为公开对抗，只能暗地不满。时间久了，两人之间就有了心照不宣的不睦，在一些事情上互相拆台。 现在李有为出事了，文远想必一定是心情极好的。 乔楷梁进了文远办公室，叶心仪坐在沙发上，文远正端着茶杯轻轻吹气，有些秃顶的脑袋上，剩余不多的头发梳地一丝不苟。 “文总。”乔楷梁进来打招呼，又看了叶心仪一眼。 叶心仪今天穿了一身白色连衣裙，化了淡妆，裙下是肉色透明丝袜小腿，看起来格外优雅妩媚。 此时的叶心仪容光焕发，白皙的脸上透着几分红晕，那一定成功考取副总编兴奋的。 第7章 她现在是胜利者，有充足的理由得意。 不过，叶心仪眼神里又有几分怜悯。 这眼神此刻在乔楷梁看来，纯粹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文远放下茶杯，轻轻扶了下金丝眼镜，冲乔楷梁微微一笑，一指叶心仪对过的沙发：“坐。” 乔楷梁坐下，挺直腰杆看着文远，不知文远在这个时候叫自己来有什么事。 文远轻轻咳了一声，慢条斯理道：“乔楷梁，叫你来有3个事……” 尼玛，事事还不少，乔楷梁心里嘀咕了一句，看了一眼叶心仪，文远找自己谈事，她在这里干嘛？ 叶心仪似乎觉察到了，抬了下屁股：“文总，你们谈事吧，我先出去。” “不用，心仪，反正你的副总编已经公示，马上就是报社领导班子成员了，听听也无妨。”文远摆摆手亲切道。 叶心仪又坐下。 叶心仪是文远栽培起来的。 文远到报社之前在市委研究室工作，是叶心仪的公公宁子轩的手下，多年来对他提携甚多。文远到报社担任总编辑后，利用自己掌管编采系统的便利，很快把叶心仪从普通记者一步步提拔为记者部主任。 文远看着乔楷梁，胖胖白净的脸上突然涌出几分怜惜：“唉，乔楷梁啊，这次考副处，你笔试第一，我一直以为你能一鼓作气在面试中夺魁的，结果却……可惜啊可惜……” 乔楷梁没做声，心道，尼玛，装什么逼，你巴不得叶心仪取胜呢。 文远接着道：“不过叶心仪能取得第一也不错，好歹这副总编出在社内，没有花落别家。” 乔楷梁努力让自己笑了下，冲叶心仪点了下头：“叶主任，哦不，叶总，祝贺你。” “谢谢乔主任。”叶心仪矜持一笑，眼神里还是有几分怜悯。 乔楷梁又暗骂，尼玛，这娘们还在装慈悲。 文远接着道：“第一个事是为你的落选惋惜，同时向你表示安慰。这第二个事呢，有为老弟前晚被双规了，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乔楷梁点点头，李有为今年44，文远47，他称李有为老弟倒也合适。 “有为老弟突然出事，让我十分震惊，想不到啊想不到……”文远摇头做痛惜状，嘴角却带着无法掩饰的笑意。 乔楷梁心里哼了一声。 “本来有为老弟出事已经让我感到意外，没想到竟会牵扯到你。”文远的神情严肃起来。 乔楷梁的心一下提起来，想起昨晚临走时张沛说的话。 “有为老弟出事后，上级指派我主持报社全面工作，今天上午，纪委的同志过来通报了和你谈话的情况，说你对抗组织审查，态度很恶劣，建议报社给你适当纪律处分。” 乔楷梁紧张起来，卧槽，现在报社的老大是文远，不知这家伙要怎么处置自己。 看着乔楷梁的神情，文远很得意，李有为倒了，自己现在主持报社工作，李有为的残渣余孽要一个个收拾，正好先借着纪委的通报收拾了眼前这小子。 “乔楷梁，我刚和报社党委成员开会研究了你的事，大家一致认为，你的错误是严重的，违反了党规政纪，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报社决定给你如下处分……” 乔楷梁默不作声看着文远。 “报请上级批准，报社决定给你党内严重警告、行政降级处分，从目前的正科降为副科。” 第8章 乔楷梁咬咬牙，操，党内警告还好说，只是老子混个正科不容易，本指望能从正科迈上副处的，现在倒好，打回副科了，这一下去，不知猴年马月才能上来。 “乔楷梁，对组织的处分，你有什么意见？”文远笑眯眯道。 乔楷梁知道这一切都是文远操纵的，李有为倒了，自己是他手里的面团，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不服没有任何作用，反而会激怒文远。 乔楷梁现在似乎明白叶心仪眼神里的怜悯是什么意思了，原来不只因为自己考副处落选。 “我没有意见，接受组织对我的处理。” 文远点点头：“没意见就好，现在我们谈第三个事。” “文总请讲。”乔楷梁此时反而不紧张了，尼玛，该挨的处分都挨了，老东西还能把自己怎么样。 “根据报社工作的需要，社党委决定，对你的岗位进行调整，调你到生活基地担任副主任。” 乔楷梁一听呆了。 生活基地在三江县的偏远大山里，主要项目是养猪种菜。李有为一倒，文远就要把自己发配到生活基地，显然是公报私仇，把对李有为的不满发泄到自己身上。 乔楷梁看了下叶心仪，她的神情很平静，没有丝毫意外。 显然，在自己来之前，她已经知道这事了。 乔楷梁彻底明白叶心仪眼神里的怜悯是什么意思了。 看着春风得意的文远和即将走上副总编岗位的叶心仪，乔楷梁怒了，麻痹，这对狗男女，李有为完了，他们就合谋怎么收拾自己，说不定把自己发配到生活基地是叶心仪的主意。 越想心里越愤怒，越愤怒脸上的表情越平静，最后竟笑起来。 “你笑什么？”文远奇怪地看着乔楷梁，这小子怎么如此反常？ “文总打击报复的手段真巧妙，一切打着党委的名义，我很佩服你这一点。”乔楷梁笑道。 文远脸一拉：“胡说，对你的处分和岗位调整，是报社党委成员一致的意见，和我个人无关。” “文总，你说这话就不怕遭雷劈？就不怕出门被车撞死？”乔楷梁讥讽道。 文远怒了，猛地一拍桌子，这兔崽子现在落到这步田地，竟然还敢对自己如此无礼，看来是破罐子破摔了。 “滚，滚到生活基地去养猪。”文远咆哮起来。 乔楷梁冷笑一声站起来，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当天下午，乔楷梁乘公共汽车去生活基地。 路上接到了楚恒的电话。 乔楷梁和楚恒私人关系不错，因为楚恒是自己和章琪的媒人，不过这事很秘密，包括李有为都不知道。虽然自己是李有为的亲信，但乔楷梁担心李有为知道这事会想多了，所以一直瞒着。 楚恒和李有为年龄资历差不多，在宣传系统几位正处中，有资格竞争常务副部长的只有他俩，其他不是级别不够就是资历太浅。 虽然楚恒和宣传部长唐树森关系密切，但乔楷梁还是觉得李有为的可能性要大些，因为他和市委副书记丰大年走地很近。 楚恒对乔楷梁错过面试的事很惋惜，安慰了乔楷梁半天，然后又对李有为的事表示震惊，对乔楷梁因为李有为的事受到牵连连连叹息，直说李有为害了乔楷梁。 乔楷梁听了楚恒这话很不舒服，他不认为李有为害了自己，甚至对李有为对自己多年的栽培一直很感激。 第9章 现在楚恒这么说，乔楷梁也不想说什么。李有为倒了，楚恒没了竞争常务副部长的有力对手，此刻他内心应该是轻松，甚至是庆幸的。 然后楚恒又鼓励了乔楷梁一番，说年轻人在进步过程中挫折总是难免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凡事都要从两面看，坏事说不定能变成好事。 乔楷梁听了只是苦笑，大话谁不会说，轮到自己滋味就不同了。 不过乔楷梁还是表示感谢。 最后楚恒道：“小乔，你去了山里，家里不要担心，我会照顾好琪琪的。” 当着乔楷梁和章琪的面，楚恒一直称呼琪琪，乔楷梁早已习惯了。 不知为何，楚恒此时这话，突然让乔楷梁感觉有些不自在。 为什么？不知道。 和楚恒打完电话，乔楷梁靠着椅背闭上眼想睡一会，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闪回着这两天的场景。 一切来得那么突然，像是坐过山车，随着李有为的出事，自己在即将攀上仕途新高峰的时候，突然就陨落了，不但没坐上渴望已久的副总编宝座，反而被降职发配到了深山里。 乔楷梁寻思着李有为的出事，显然，纪委是接到举报才双规李有为的，而找自己谈话，也显然是纪委在李有为交代之前，就掌握了那两根金条是如何送到李有为手里的。 那么，是什么人知道了这事举报的呢？纸厂老板？李有为？显然都不可能。除了他们，知道此事的就只有自己和章琪。 难道是章琪？ 乔楷梁心里一震，随即又快速否定了，章琪知道金条是自己送给李有为的，当然知道一旦李有为因为这金条出事，自己是脱不了干系的。章琪再糊涂也不可能拿自己老公的前途做这种傻事。 那会是谁呢？ 乔楷梁想到了文远和叶心仪，这两人是李有为出事和自己受牵连的最大受益者，不出意外，应该就是他们合谋捣鼓的。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金条的事的，但乔楷梁越想越觉得可疑。 当然，李有为出事，还有一个受益者，那就是楚恒。但乔楷梁既然不愿认定是章琪，自然不会往楚恒身上想，顶多觉得他是交了狗屎运。 这样想着，乔楷梁对文远和叶心仪充满了愤恨。 到了生活基地，乔楷梁找生活基地主任司胜杰报到。 司胜杰比乔楷梁大几岁，身体微胖，一笑两只眼就成了一条缝。 司胜杰担任报社办公室主任的时候，乔楷梁是副主任。李有为组建报社生活基地后，把自己看不顺眼的几个中层正副职发配到了生活基地担任正副主任，司胜杰也在其中。 司胜杰发配后，乔楷梁接替了司胜杰的位子。 看到乔楷梁，司胜杰很开心，报社的天终于翻了，一手遮天的李有为倒了，跟随李有为的乔楷梁现在落到了自己手里，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昔日被李有为整治，被乔楷梁这小子坐了自己的位子，现在终于有机会出气了。 “热烈欢迎乔主任来生活基地高就。”司胜杰热情和乔楷梁握手，脸上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看着这位自己昔日的上司，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乔楷梁心里叹息一声，尼玛，大树一倒，自己也落到这般田地了，过时的凤凰不如鸡啊。 第10章 “司主任，我是来这里接受你领导的，多关照。” “那是那是，我们曾经是老搭档，怎么着也不会让老弟受委屈的，现在我们这里有3位副主任，按文总指示，你是第四副主任，生活基地主要是养猪和种菜，种菜这边任务繁重，其他三位副主任负责，你就去养猪场那边吧。” 乔楷梁明白，司胜杰是把生活基地最脏最累的活分给自己，明摆着整人。 不过乔楷梁也不想说什么，尼玛，养猪就养猪，多大个事。 接着司胜杰安排人带乔楷梁去宿舍，宿舍是一排简易平房，门前有个自来水管，平房尽头是大家共用的厕所。 进了宿舍，一张简易单人床，一张破椅子，一张三条腿的饭桌靠在墙角，别 无其他，别说网络，连电视都没有。 乔楷梁把铺盖放下，坐在床边，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两口。 这时章琪打电话来了。 章琪今年26，比乔楷梁小3岁，貌美如花，肤白肌嫩，身材苗条，是广电系统一枝花，甚至电视台美女播音主持苏妍都在章琪面前甘拜下风。 章琪和自己结婚1年了，婚后不久，就被楚恒提拔为局人事科副科长。 章琪娘家在市区，父母是国企退休职工。当初楚恒把章琪介绍给自己的时候，乔楷梁欣喜若狂，能娶到如此美若天仙的老婆，简直是祖上烧了高香。 不过婚后，乔楷梁很快就发现了问题，章琪似乎对自己缺乏热情，不喜欢和自己做那事，每次乔楷梁来了兴致，章琪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不是来大姨妈了就是身体不舒服，即使勉强做一次，也是木头一般毫无反应。 几次下来，乔楷梁也没了兴趣，实在忍不住就自己用手解决。 取了个美女老婆却只能做摆设，这事搞得乔楷梁很郁闷，却又无法向外人说，只能憋在心里。 乔楷梁经常感到困惑，章琪既然不喜欢和自己做那事，为何又要和自己结婚，难道是那方面冷淡？ 似乎也只能如此解释。 “乔楷梁，这几天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一下？”章琪上来就质问。 乔楷梁一听章琪这话火了，提高嗓门道：“你出差这么多天，一个电话不给家里打，连我考试什么情况都不问，现在出了事，倒责问起我来了，岂有此理！” 章琪也提高了嗓门：“你嚣张什么？说说你你还有理了，我不给你打电话是怕打扰你考试，我下午刚回江州，才从楚哥那里知道李有为被双规和你的事。” 私下里，章琪和乔楷梁称呼楚恒楚哥。 乔楷梁眉头一皱，楚恒刚给自己打完电话没多久，章琪就来了电话，而且章琪还是从楚恒那里知道这些事的，怎么这么巧？ “李有为出事是早晚的事，自作自受，活该，你为什么不配合纪委调查？难道不知道和组织对抗的结果？你真是犯贱，自讨苦吃！”章琪挖苦道。 乔楷梁更火了，二话不说挂了电话。 章琪没再打过来。 到了晚饭时间，乔楷梁、司胜杰和其他三位副主任在单间吃饭，其他十几个职工在外面一张大桌子上用餐。 生活基地除了正副主任，其他都是从附近村里招来的临时工。 饭桌上摆着八个菜，司胜杰开了一瓶白酒，说要给乔楷梁接风。